《最忆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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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是故乡-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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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著因缘(代序)
儿子总喜欢仰起他那可爱的胖乎乎的小脸问我:“妈妈,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好的,把那本《儿童故事金装版》拿来吧。”

  “不好!我要听妈妈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讲哪一个呢?”

  “讲你砍柴遇到蛇的故事也行,讲大舅捅了马蜂窝的故事也行……”

  “可是,这些都讲了好多遍啦?”

  “讲了好多遍我也爱听,我觉得好玩。”

  “好的,乖宝宝,妈妈给你讲一个打猪草遇到鸡冠蛇的故事吧。”

  “噢,耶!——”

  这样的对话经常在我和儿子之间进行,特别是晚上哄他睡觉的时候。只要我答应讲“妈妈小时候的故事”,儿子就会乖乖地依在我怀里,满脸带着好故事即将开场的喜悦。

  现在,孩子已经四年级了,认识很多字,有着浓厚的学习兴趣和很强的阅读能力。一天,儿子突然说:“妈妈,你把以前的故事写下来,我自己读,你就不需要讲了。”

  “好的,写下来吧,真是好主意!”我夸儿子。

  就这样,我将这些烂熟于心的故事写了下来,成了文章。这些都是我的童年经历,只加了点文学的修饰而已。我一篇一篇写着,儿子一篇一篇读着,我们一起快乐成长着,慢慢地成就了这一系列散文故事。

  之所以取名“旧时花香”,是因为所有的故事都是陈年旧事,发生在我的少年儿童时期,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在我偏僻的乡下到处开放着灿烂的蔷薇,每当回忆往事,村头墙角那万千朵花儿立即在眼前绽放。文中的故事,正如那朵朵花儿,亲切而不张扬,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这种甜蜜的芳香,我只能通过讲故事传送给儿子,因为生活在大都市的他,无缘亲自体验。我也期待将这芬芳通过文字传送给其他孩子,顺便给我这个年龄的人们一些似曾相识的美好回忆。

好可怕的鸡冠蛇
农历四月底的一天,我和二玲约好一同去打猪草。

  我们去了瓦屋山,因为山的形状很像乡间人间住的瓦房而得名。瓦屋山离家很远,去那里要越过一座山坎,走过一带田涌,大人们平时是不让我们去那里的,都说那里阴气很重,去了运气不好,更怕被邪气附身。

  但是,瓦屋山太吸引人了。山中有一大片沟涧,水润山泽,各种野菜长得肥肥厚厚。那里的萝卜茵和黄蒿又大又嫩,不用费什么力气,只需用手轻抓轻择,一会儿就可打满一大篮子的猪草。在其它地方一个上午也打不到这么多。这里猪草的味道特别清香,猪儿也肯吃。

  更吸引人的是,涧两边长满梨树、涩石榴树,还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树,从根到树枝树叉上全爬满了金银花。那样的季节,在大老远的山下就可以闻到山涧里飘出的香气。那迷人的芳香呀,让你满心满脑充满喜悦,赏心又悦目。

  大人们整天忙着插秧、锄草、施肥等农活,哪有闲情来享受这等美妙的自然景致。因为担心,又不让孩子们来。因为来得人少,才有了这样的美景。

  那天,我和二玲偷偷去了瓦屋山。

  我们没怎么费劲就完成了任务,打了满满两篮的猪草。

  接下来就是我们最喜欢的节目,我们开始大把大把地*。开得正旺的,我们就戴到头上,用橡皮筋将两个小辫子尾巴扎上一大把金银花,再用发夹将头上夹两大束,这样,整个头上都被花儿盖满了。

  实际上我俩也很心虚,很害怕,不时静下来听听声响,想快快离开瓦屋山。

  但是,这儿的花太旺了!村后山边那点点金银花与这里的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况且每天天不亮就被人采走了,根本轮不到我们。

  今天已经冒险了,就过它一把瘾吧,每人还要再采些回家插瓶呢。我们就找那些含苞待放的,用细滕捆紧一大束在花篮的把手上。

  可以了,赶快离开山涧吧。这里除了花香、鸟鸣、泉水叮咚之外,没有任何其它声响。我们越听越害怕了。这时已经晌午了,千万不能到十二点。因为十二点正午时分是“小鬼跳塘”的时间,听说在这个时候,小鬼会从水里跳出来玩耍的,如果看到小孩,小鬼们会很高兴,要么把小孩拖下水和他们一起玩,要么附在孩子身体上。

  我们挎上沉沉的竹篮匆匆离开山涧,看到老远的田涌还有一位大叔在犁田,心里踏实了一些。

  出了山涧到了山脚下,我们感觉已经脱离了危险地带,有点累,想停下来歇歇脚,便在小河边坐了下来。

  小河傍山而流,歇脚的地方河面较宽,水流缓慢。河水主要来自山上,清澈见底,河底是干净的沙石夹杂着少许泥土,河边长满了茂盛的藨草。马上就要过端午节了,家里包粽子还没有藨草呢,“二玲,我们割些藨草回去吧”,听了我的建议,我俩又开始忙碌起来。

  藨草是包粽子时必须使用的绑扎工具,老藨草晒干后一股清香。我们脱掉鞋,把脚放在冰冷彻骨的水里,全身舒畅。又拿出小镰刀忙碌着割藨草了,边割边唱歌。

  突然,二玲大叫:“小巧,快看,看那是什么!”我分明看到她脸上无可名状的惊恐和害怕。

  啊!天啦!那远远地从上游正朝我们飞速游来的是什么!那明明是大公鸡的头啊,红红的冠子,还带着“哦哦哦”的声音!公鸡怎么会掉到水里!公鸡怎么会游得这么快!这是一个怪物!

  鸡冠蛇!我突然想到爸爸曾经跟我说过的鸡冠蛇!“鸡冠蛇!可怕的鸡冠蛇!二玲,快跑!”

  “不是蛇!肯定是鬼,是小鬼在跳塘!”二玲大叫着。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我俩没命地跑着,大跑大叫着:“大叔,快来救命啊!我们遇到鬼啦……”鞋也不要了,镰刀也丢了,藨草撒了一地,管它什么猪草、金银花,统统见鬼去吧,命太重要了,“快来救命啊……”

  犁田的大叔带着皮鞭飞跑过来,我们已经逃离河岸十多米了。我们哆嗦着告诉大叔河里有怪物,小鬼跳塘了。大叔跑回河岸,找了好一会儿,拎回我们的花篮和鞋子,却说他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任何异常。

  无论如何,我们再也不敢回头了。大叔护送了我们一段路,我们惊魂未定地跑回家。

  两家妈妈原本准备认真地骂我们一顿,我们本来就不该去瓦屋山那样的地方。听完我们结结巴巴的叙述,看看我们惊恐万状的神情,她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都不敢再骂我们了。

  晚上,情况不妙了,我和二玲都发起了高烧,脸是苍白的,全身滚烫,不出汗,打着哆嗦还胡言乱语。

  大人都知道是吓坏了。村里传言说我们撞到鬼了,瓦屋山的邪气附身了。

  两位妈妈约好深夜十二点同时为“叫”我们,意思是说我们的魂被吓跑了,要在夜里整十二点的时候把它叫回来。

  我们乡下,孩子被吓了不去医院,都是这样做的。

  当晚,妈妈和姐姐焦急又紧张,一直没睡,净等十二点的到来。

  妈妈先打开我卧室的门,再打开大门。姐姐端一碗米,两人庄严地站在大门口,非常严肃地从事着这一“叫魂”的仪式。

  妈妈叫:“巧子哎——哪里吓着哪里回来噢——”

  姐姐答应:“来罗——”答应的同时撒一把米到门外。

  这就样,拖着长长的尾腔,一问一答,约进行半个小时。我起先还能隐约听见妈妈叫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高烧就变成了低烧,身体仍然软弱无力,不能下地,继续卧床休息。大人们认为,我和二玲只是在河边被吓着,没在山涧里出事已算是万幸了,如果是在瓦屋山的山涧里看到了什么异类,结果可能比这更可怕。

  连“叫”三个晚上,我们彻底好清,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自那以后,全村孩子们更不敢去瓦屋山了,连大人也没有一个敢割那条小溪中的藨草了。后来,邻村居民陆续发生了一些与此山相关的怪异事件,瓦屋山更增加了重重神秘色彩,连大人们也很少上山了,村民们甚至忌讳说出那个山的名字。

  因其神秘,诡异,少有人涉足,多年以后,“瓦屋山”慢慢被传为“鬼屋山”。山涧的金银花开得更加灿烂,鸟鸣声更显清脆,流到山脚的泉水也更加清冷彻骨了。 

  三十多年已经过去,每每忆及此事,我仍然能非常清晰地看到那可怕的鸡冠蛇,它正向我飞速游来,带着“哦哦哦……”的怪怪的哨声,红红的鸡冠上透着嗖嗖寒气,直直穿过我的心房,冷透我整个脊背。

哥哥捅了马蜂窝
我家门前有好大一个院子,是我们儿时的乐园。院里种着粗大的香椿、绿柏、杏树、雪松。最值得提起的是那些枣树:三棵北方大枣和一棵南方小甜枣。

  三棵大枣树种在院子南边与农田交接地带,间隔八米左右一字儿齐齐排开,美观得很。小枣则独立一棵潇洒地长在东厢房窗前。从我记事起,这些枣树就一直稳稳牢牢地站在那儿,好像天生就有的。后来,妈妈告诉我,那是长辈在盖房子时就种下的,取“枣”字谐音,象征“早生贵子”,门前种枣树有好的征兆。

  不信还真不行,我爸爸是独子单传,到我这辈,情况完全改变,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两个弟弟,我排行老三,两姐妹三兄弟不知羡煞当地多少人家。

  春天枣树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飘着香甜的气息,枣叶是青绿色的,枣花儿黄绿色,小小的,碎碎的,挂满所有的枝梢,不留空隙。清早打开大门,扑鼻的香气非常浓郁,沁人心脾,深深吸上一口,顿时神清气爽,令人心旷神怡。

  对孩子来说,最让人快乐的莫过于枣儿成熟的八月。

  整个八月,我家大院就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场所。枣儿才除青蒡味,咬时刚有清脆声,勉勉强强方能入口之际,孩子们就去摘吃。吃着玩,玩着吃。随着时间流过,青绿的枣儿慢慢发白,由白变黄,后又从果实尾端渐次变红。孩子们的欢笑和热情也随着枣儿的颜色渐次热烈。

  枣儿全熟时,全村的孩子都能享受到甘甜的美味,一个都不会落下。

  他们自己带上竹篮、箩筐,在长竹竿顶端绑上小镰刀或小钩儿,采摘多少任由自己乐意。

  那三棵果实沉甸甸地挂满枝丫的大枣给村里所有孩子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有一个人例外,只爱吃小小的甜枣,那就是我哥。

  哥说:“大枣一点儿也不好吃,满口青蒡味,哪有小枣好吃,小枣甜滋滋的。”

  是的,大枣的果实大过小甜枣五倍都不止,一粒大枣可实实在在地咬上三四口,小枣的大小只与小指头的份量相当。两种枣儿的口感也完全不同,甜枣虽然果儿小小的,肉儿却很厚实,只咬一小口,那甜味儿就通过舌尖流遍全身。因其典型的与众不同,为了区别称呼,我们管小甜枣叫“野枣”。

  大枣的树干粗粗矮矮的,枝杈儿伸出很远长成一大片,很容易摘到。这棵野枣树的外型则完全不同,树干笔直,往上约三米的地方才向外长枝。结的果也不多,在院中所有的树中,唯独它一枝独秀,高高在上。如果打个比喻,三棵大枣就像三位亲切的中年大妈,那棵特立独行的野枣就像个英俊挺拔的漂亮小伙子。

  三棵大枣的产量实在大太了,怎么吃也吃不尽,吃多了谁都不稀罕。

  我也喜欢吃野枣,可是很难弄到。

  熟透的野枣掉到地上的响声时经会换来我们一声长叹。

  因为树上有个喜鹊窝,常有很多鸟儿结伴来嬉戏。枣儿一熟,就早早地被麻鹊、喜鹊和燕子们啄食了,掉到地上的多半是残核。有时碰巧,我们也会在树下捡到还剩半块果肉的,就会在衣角上擦擦,用门牙咬出一点果肉,啧啧嘴巴解解馋。仅此而已,从来没有过别的奢望。

  但已经十三岁的哥哥不满足于只吃鸟儿的残羹剩饭,他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那天,屋后张家三姐妹大群、二玲和三红都在我家玩,还有别的孩子共七八个,谁不想尝尝这样高高在上的难得的野枣?大家一个劲地怂恿我哥。

  大群那时正对我哥有浓厚的兴趣,那时的孩子似乎很早熟,才十几岁的男孩女孩,就一肚子的心思和鬼点子。在哥哥决定爬树之前,大群有点担心,明显表现出与我哥之间的关系与众不同,小声跟哥说:“不行,太危险了,不是开玩笑的,这棵树从来没人爬过。”

  但是,伙伴们的集体智慧远远胜于大群一个人。大姑家的大表哥从前就喜欢过大群,大姑还托人提过亲。农村女孩早早就由父母张罗着订个合适的婆家,不急着结婚,两家人以亲家相处,等孩子长大成人才过门。可大群却公开表示不喜欢大表哥,弄得大表哥在村里很没面子,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这时,大表哥冷嘲热讽地说:“哎哟哟,大姑娘哎,不嫌丢人哪,还没过门就心疼啦。”

  大群脸上一阵发红,冲着大表哥说:“有本事你爬上去呗。”

  “哎哟哟,如果我上去了,你心上人的面子往哪儿放哟!”

  哥哥压根儿就没听他们争风吃醋,打着光脚丫,在手心用力吐点口水,双手搓搓,就抱起枣树跃跃欲试。

  不像杏树、桃树、梨树或椿树的表皮那样光滑,枣树表皮非常毛燥,纵向还有裂痕,早前主干上砍掉的小枝丫也收不紧口,疙疙瘩瘩的,横坚都有皱折。灰黑的树皮不仅干燥而且坚硬,即使戳在长有老茧的脚后跟上都很疼痛。你可以想像一下老松树皮的模样,对了,这棵野枣树的皮就是那副德行。况且,枣树枝丫上还是带刺的。

  爬上野枣树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哥哥不怕,哥哥向来就很勇敢。

  别看哥哥细皮嫩肉,又能写得一手好字,会刻出漂亮的春节年幅,村里老人都认定哥将来一定是闻名四方的秀才。可是,哥在挑战自我方面向来当仁不让,什么冒险啦、打架啦之类,哥哥惯常一副好把式。小小年纪名声在外,村里村外喜欢我哥的女孩有一大串。

  在克服一些诸如大腿被树皮划破、飞蚂蚁掉到身上之类的艰难险阻之后,哥哥成功了!他在第一根树叉上站稳脚跟,相当得意地大声宣布:“好了!把长竹竿递给我吧!”

  勇敢的哥哥挥动着手上的长竹竿,那些刚熟的野枣儿“噼里叭嗒”不停地往下掉。大伙捡着、吃着、唱着、跳着,大群和大表哥还时不时地伴着浓浓的酸醋味斗着嘴,个个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多好啊!历史上就没有人可以像今天这样,放肆地吃着这么多小小的甜甜的野枣,往年都被鸟儿吃了……

  这样的好福气是谁带来的?大家衷心地夸奖起树上的大英雄。

  大群为了显示自己有眼光,没有看错人,冲着我大表哥刺激开来:“怎么样?你也爬上去呗,没人拖着你哦。”

  棒极了!一会儿工夫就捡够半个竹篮了,每人能分到好大的一份啊!

  哥哥突然叫起来:“不好!有马蜂!我好像捅到马蜂窝了!你们快让开,我把竹竿丢下去了。”

  天啦!没有比捅到马蜂窝更恐怖的事了,“哥,快下来!”我冲着哥大叫。

  已经来不及了。

  马蜂们没想到,在这样高高的带刺的甜枣树上安逸地过着自己悠闲的小日子,一直以来四季太平,今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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