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说,舒空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别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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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要怪!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去原谅她!我讨厌她,我讨厌她!她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不然我,不然我……”
“不然”了好几声,却说不出个结果来,最后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名扬大周的天才神医金巧儿,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念一声“童姐姐”,再念一声“小莲”,哭得稀里哗啦,山河失色,旁边是满脸无奈的柳传书,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
舒空,你看到了吗?我们都是如此想你,为什么还不回来?过往的伤痛,就那样让你割舍不下?你到底要何时才能放过自己?到底要何时才能挣脱束缚?
两个月后的一天午后,伊莲出现在了回春堂门口。他面色憔悴,神情悲戚,见到巧儿后只说了一句话。
“帮我找柳公子,去接童姐姐回来吧。”
等到柳传书和金巧儿,跟着伊莲赶到距离大都五十里远的一个小市镇上见到童舒空后,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曾经美艳无涛的脸庞瘦脱了形,深邃的墨瞳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像两颗毫无生气的鱼目,嘴唇干裂,神情木然。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发楞,一动不动,直到听到柳传书的呼唤,才收回视线,眼神逐渐聚焦。
“舒空,回去吧,你的屋子我每天都有打扫,就等着你回去呢。”柳传书忍住心痛,轻声地唤她。
“传……书?”童舒空眼睛一亮,又熄了下去,别开头,硬声道:“你来干什么?”
不等柳传书回答,又迅速起身,“小莲,谁让你带他们来的?”说着,返身想走,却被伊莲和柳传书一左一右拉住。
“童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逼你!我都想通了,真的想通了!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小莲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舒空,为什么还要逃避?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有愧疚,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会对不起伊莲的哥哥是么?你怎么这么傻?怀念一个人,有必要这样的毁灭自己吗?你这样害怕打开心扉、害怕重新去爱、害怕自己忘了他,其实就是代表你已经在逃避、在排斥,已经下意识地想要遗忘那段爱了!你躲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麻痹!”
童舒空的身子簌簌发抖,扶着门框不敢回身面对柳传书。
柳传书并不打算放过她,一反温柔内敛的性子,强硬地接着开口道:“既然你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为什么还要一再重复相同的悲伤?你曾经跟我说过,想要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一切都还没开始,你就打算退却?这就是你争取幸福的方式?童舒空,你还没长大么?为什么还是这么畏缩不前?逃避不一定躲的过,面对也不一定最难过,而你,究竟还要几时才可以醒悟?”
柳传书说着,上前一步,扳过童舒空的肩,强行别过她的头,看着那张早已泪流满面的脸,软下语气,轻声道:“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到底还想要错过多少,才会想要回头?”
童舒空崩溃似的大哭,紧拥着柳传书,用尽所有力气,仿佛要将转生以来所有的不甘、委屈、愤懑、痛苦、绝望,统统化为泪水倾泻而出。她本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为什么会遭遇这么坎坷的人生?她只是想要一段平静的爱情,为什么会这么难?
伊莲看着抱着柳传书哭得浑身颤抖的童舒空,心头宛如刀割,却知道自己已无法再伸手,她要的,终究不是他能给!
隐居在这里的三个月,他以为自己可以抚慰她,以为可以回到以前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可是,结果是什么?眼睁睁看着她陷在痛苦的泥沼中不能自拔。她是回到他身边了没错,可心的距离却是从未有过的遥远!那个会温柔的笑、会说笑话给他听、会宠腻的摸他头的童姐姐不见了,只剩下一具枯槁的躯体,日复一日地缅怀着过往的痛苦,近似自虐地放逐着自己……
巧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轻轻拉起伊莲的手,“我们去别处,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吧。”
伊莲低着头,木然地被她拉着去到远处一棵树下坐着,距离遥远到既看不清也听不见。
“你知道吗?我是十岁的时候遇见童姐姐的,当时,哥哥从大漠里救了她,我好喜欢她啊,她是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又能干,小镇上的人个个都喜欢看她,听她说话。我整天地跟着她,看她对我笑,摸我的头,心里欢喜得不行!哥哥也喜欢她,后来哥哥还跟她成亲了,我其实很开心,因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会永远留在大漠,陪着我和哥哥。等到我也长大后,就可以也嫁给她,哥哥可以爱她,我也可以同样的爱她!你知道吗?这样的想法从十岁起就没有变过了。后来哥哥他,哥哥……过世了,我知道那是一道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伤口。对我来说,我失去了一个哥哥,对她,却是失去了一个丈夫、一个孩子和一段幸福的生活。不过痛苦却是一样的,我曾在心里对自己说,有了这样相同的牵绊,这个世界上便再不会有人能够分开我们了!可是,我错了,靠这样痛苦的回忆维系起来的感情,最终无法得到正果。我跟哥哥长得越来越像,童姐姐天天看着,其实是很痛苦的吧?我原以为,只要离开,只要离开所有让她心动的人,便能够保证她永远会留在我身边。可是,结果却是看到她日益消瘦,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是那么爱她,却做了这样愚蠢的事……”
伊莲再也说不下去了,曲起膝盖埋头哭泣。巧儿看着他,叹了口气,望着天边悠悠的浮云,慢慢地道:“我爹爹曾经告诉我,一个人无论陪你走了多远的路,最终还是会和你分开的,因为死亡会如期而至。所以尽管他和娘亲深爱着彼此,却从来没有强求过同生共死。爱人,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以前我不明白,现在却开始懂了。我的感情跟童姐姐、跟你,都不一样,如果我爱一个人,那么看着他得到幸福,我也会感到幸福。曾经,我以为对你来说,陪着童姐姐,你便会得到幸福,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她忽然紧紧拉住伊莲的手,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伊莲,我金巧儿在此发誓,即使耗尽我这一生,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如果今生等不到你,那么奈何桥上,不喝孟婆汤,不登彼岸,只要你来,我就一定能认出你,然后陪着你转世,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伊莲哭得更加厉害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反复地嘟哝着“傻瓜,你真是个大傻瓜……”
“是啊,陷入爱情的人,全都会变成傻瓜……”巧儿轻叹着抱住他的肩头,任他在自己怀里尽情哭泣。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痛苦便如影随形。要是没有回忆就活不下去,但是只有回忆的话也会活不下去。
伊丹,我要放下了。
童姐姐,我要放下了。
第65章
再次回到大都后,生活又步上了正轨,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些新的东西。
童舒空决定向大学士府提亲。尽管自己也算成过一次亲的人,可这上门提亲还是头一回!再加上,前段时间,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而闹得满城风雨,她实在没有把握,柳传书的母亲,大学士柳云涛会不会接受自己。不过,为了传书,再怎么困难,她也要试一试。
“舒空……”柳传书有一些犹豫,“要不,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家母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我知道,你母亲可能会嫌弃我的出身,可是不管怎么样,上门提亲是必须要的礼节,这也是对你的尊重!”童舒空笑着宽慰他,“你放心,那个毕竟是你母亲,她就是说再难听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可是……”
柳传书还是锁紧眉头,母亲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以童舒空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能是送上门去受辱。
“我还是觉得不妥。真的,过段时间再说吧,我也不着急……”
“可是我着急!”童舒空打断了他的话,抱着他轻声道:“我怕再有人发现你的好,然后来跟我抢你!所以我要尽快、尽快跟你成亲!这样就不怕你跑了!”
柳传书“扑哧”一笑,道:“当我是个宝的,恐怕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了!”
“那是她们没眼光!不过这样才好,即便我走了这么多弯路,却还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童舒空笑嘻嘻地道。
柳传书听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叹了口气,顺从地不再说什么。
反正不管母亲怎么做,这辈子他是跟定她了,就算是私奔也没关系,只要能跟她一直生活下去,怎样他都无所谓!
隔了几天,童舒空就备好了聘礼和聘书,叩开了学士府的大门。
“童管事,”柳云涛慢条斯理地磕了磕茶盖上粘着的茶叶,再吹吹茶沫,也不看立在面前的童舒空,自顾自地道:“书儿怎么说也是大家士族的公子,我学士府也不是低三下四的地方,断不至于胡乱将他嫁了出去,童管事还是请吧。”
“柳大人,童某对传书一往情深,还请柳大人成全!”童舒空并没放弃,只抬手施礼,继续恳求。
“是我说得太复杂,还是你脑子不好使?”柳云涛不耐地搁下茶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也妄想与世家大族攀交,不觉太可笑了么?”
童舒空忍住气,仍旧谦恭地道:“童某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今年底便有武状元选拔,童某可以……”
“不必多说!”柳云涛站起身打断了童舒空的话,一脸嫌恶地道:“今天就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搬来金山银山,我也不会让书儿嫁给一介江湖草莽人士,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学士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柳大人!”童舒空挡住柳云涛的路,提高了音量,“柳大人就只顾自己的面子,而置传书的幸福于不顾么?”
“大胆!书儿要是跟着你这种人有何幸福可言?整个大都,谁人不知你是燕国逃出来的逃犯,没把你抓去见官,已经是看在金大夫的面子上了!你还敢四处招摇,竟然欺到我学士府的头上来了,当真是嫌命长么?”柳云涛变了脸,厉声喝道。
童舒空暗自咬牙,却终是忍了下去,低头施礼道:“柳大人今日不同意,童某明日再来;明日不同意,后日再来。童某对传书心意坚定,只希望柳大人能够成全!”
说完,将聘书聘礼放在桌上,便退出了学士府。前脚刚刚走出大门,自己的聘书和聘礼后脚就被人丢了出来!
童舒空气得面色通红,紧握双拳站在学士府门口发作不得!自己虽然转世后做过跑堂、护院、当过侍卫、管事,却还从没受过这样的折辱!这柳云涛果真是狗眼看人低!
这时一辆马车朝着她奔了过来,停在学士府门口,车帘打起,探出头来的人赫然是齐善仁!她见到童舒空,又是高兴又是畏惧,貌似鼓足了勇气地开口打招呼。
“童大人,齐某可算找着您了!”
童舒空一见她,顿时恶向胆边生!自己会变得这么惨,都是托了这位仁姐的福!此时哪儿有心情跟她废话?索性把刚刚受到的一腔怨气统统发泄在她头上!
“找我?哼,找我取你项上人头啊!难得你这么自动送上门,也省得我费事了!”童舒空一跃跳上马车,蹲在齐善仁面前,伸手拍了拍她圆圆的脸。
“童……童大人,别……别开玩笑了……”齐善仁脸都白了,抖抖索索地话都说不完整,肠子都悔青了,好容易才见到她重新在大都现身,来不及多想,就急匆匆地来寻她,结果杀神上门,真是自找的了!
“谁有工夫跟你开玩笑!若不是齐大人这张快嘴,童某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子?”童舒空冷笑一声,看齐善仁吓得手软脚瘫的样子,心里有一丝恶意的畅快,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做恶人,敢情欺凌弱小时能带给人这样的快感!
齐善仁硬着头皮道:“齐某知道……自己害了童大人,不过大人放心,很快等燕王派的人马一到,大人自然就可以吐气扬眉了!”
童舒空听得一愣,随后面色大变,一伸手揪住齐善仁的衣襟,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什么燕王派的人马?”
齐善仁吓得舌头打结,含糊不清地道:“齐,齐某通……通知了燕王,您,您,您在大都的消息,燕……燕王很是高兴,已,已经派,派人往周国来了……”
“你!你这混蛋!我真要杀了你!”童舒空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心乱如麻,将她狠狠推倒在车厢里,心里盘算着用最快的速度打包行囊需要多久的时间。
她转身想走,却被齐善仁扯住袖子。齐善仁顶着童舒空的怒火,冒死说道:“童大人,您,您听齐某说完,燕王有话托齐、齐某转达,童大人听完再做打算,也,也不迟!”
童舒空一愣,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道:“别在这儿说。”说着下车拿了被柳云涛丢出来的聘书和聘礼,再次跨上齐善仁的车,道:“去个僻静的地方再说话。”
齐善仁赶紧叫起车娘打马,一边好奇地盯着童舒空手上的聘礼,下意识地滑出一句:“童大人刚刚是去柳学士府上求亲么?柳府哪位公子能得童大人青睐真是三生有幸了!”
这家伙真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没眼色居然还在官场混了这么久,实在是让人不服不行!
童舒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眸子里的杀气成功地让齐善仁闭了嘴。
马车转过了几条街后停下来,童舒空撩开车帘下了车,往前走,齐善仁紧跟其后,两人一直走到一条僻静的巷子处,童舒空才回过身,冷冷地看着齐善仁,语气不善地道:“燕王让你转达什么话?说吧。”
“那个,燕王说,”齐善仁偷着瞟了一眼童舒空的脸色,心头暗暗叫苦,硬着头皮按照燕昭华密信里的话,一字不漏地大声重复道:“童舒空,你这混账王八蛋!你拍拍屁股就走了,知不知道我这儿乱成什么样了?还说是朋友呢!呸!你敢走试试看!你已经逃了四年,那两个人苦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他俩都快死了!你可真够狠心的!我告诉你,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不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就是逃到天边也没用!”
齐善仁一口气念完,又加多两个字:“完了。”然后就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做好了被童舒空暴打一顿的准备。
等了许久也不见童舒空发作,偷偷睁开眼一看,童舒空靠在巷子边的墙壁上,神情迷惘,眸子里的伤痛让她看得颇为不忍。这么漂亮的人实在不该有这样痛苦的表情!
齐善仁咳了一声,打破寂静,道:“童大人,齐某在燕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您走了后,齐某又在燕国呆了足足三年,承蒙燕王看得起,也经常出入宫廷。您是因为什么离开燕国的,齐某不清楚,不过燕王对您的情谊,却是没得说!齐某为官多年,还从没见过哪一国的君王那样的牵挂一个臣子!齐某有理由相信,燕王绝不会害您,所以才会大着胆子,通知燕王您的下落。鲁莽之处,还请童大人海涵!”
童舒空只觉满身的气力都被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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