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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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农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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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小手,在张老爷子的胸口揉了揉,给他顺气,“爷,你就别生气了。咱们回家去吧。”

    沉默了一会儿,张老爷子才说话,他说话的时候,脑袋依然没有转向宋氏,声音沙哑而重浊:“谁叫你来的?”

    “我自己。”

    “那……你先回去吧,四娘也带回去。”

    “不。”不等宋氏表态,张四娘立刻说道,“要回,我们一起回。”

    “唉,四娘听话,爷叫你们先回,就先回。”

    “不,爷,你不回去,我和娘就绝不回去!”

    夜色渐浓,河边的水气越发的重了,吹打在身边湿凉湿凉的。张老爷子在不想回去,看到怀里的像猫一样瘦小的张四娘,也不忍心了。

    他耷拉着脑袋闷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将张四娘背在背上,也不同宋氏打招呼,慢慢地往回走去。

    宋氏神色一松,叫上虎子,在后面跟着。张老爷子并没有往村子的土道上去,而是沿着小河沿一直往西走。背着张四娘,步履有些蹒跚,宋氏有心上前将张四娘接过去,被张老爷子无声的拒绝了。

    就那样执拗的,蹒跚的走着。

    夜幕下的太子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河水油亮,黝黑。

    张四娘趴在张老爷子的背上,听着那哗哗流淌的水声,发觉那河水也似沾染了这沉重的气氛,那么沉寂,一点也不似白日里的欢快。只有那些呱呱乱叫的青蛙,自来就是个乐天派,它们不知疲倦地叫着,从那飞渡而逝的乱云之中,唤出弯弯的月牙儿和闪烁的星星,使这条静静的太子河,有了满河的月光、星光和蛙声。

    不知走了多久,就听宋氏再次劝道:“爹,吊水桥到了。离家远了,咱们回去吧。”

    吊水桥的另一边是西山村,宋氏的娘就住在那里。

    张老爷子停住了脚,将张四娘放下。混浊的老眼望着桥那边出神。这时,虎子突然冲过桥身,跑到了西山村的地界,它没叫,只是回过头来看了看张老爷子,然后摇了摇尾巴,又跑了回来。

    庄户人稼通常都会在天黑之前把饭吃完,守着天光作息。天亮干活,天黑睡觉。这时,吊水桥两边的村人都已经回屋去了,两边的村子都很静。唯有,西山村距离太子河水不远处的一间茅屋里闪着盏灯。昏黄的,朦胧的灯光,在无尽的夜色中显得那么刺目。以至于,他都能看到茅屋前,伫立着的那个身影,正朝这边引颈张望。

    他慌忙低下了头,这才发现张四娘两手紧抱着他的大腿,生怕他跑了不回家似的。他抚了下她的头,对宋氏吩咐道:“玉儿,回去……看看你娘。”

    宋氏没动,公爹的话,她听到了,但是,她的脚步没动。

    “回去!听见没?”张老爷子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声音很低,但很坚定,一点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四娘知道这是张老爷子的好意,西山村距离高崖村只隔着太子河,这么近的距离,可自打张四娘穿越来的半年里,她没见过自己的娘回过一次姥娘家。给她的那三个枣子,还是她前不久和石头哥去河边玩时,姥娘匆忙塞给她的。

    张四娘知道宋氏不动的原因,无非是怕张老爷子趁机再跑到别处去,不回家。她这个娘呀,就是心眼太实了。难道她没看见自己正抱着爷的大腿嘛?

    “娘,爷叫你去,你就快回去看看。你放心,我在这儿陪着爷等你。”张四娘冲着宋氏所站的方向催促道。

    “你回去,我和四娘在村口等你。”张老爷子似乎也猜透了宋氏的心事,又背起张四娘往自家的村口走。

    “那……爹呀,你可就在村口等我!”宋氏留下这样一句话,几步一回头去了。直到上了吊水桥,站在高高的桥肚上,看到张老爷子果然是遵守诺言,在村口处停住了脚,这才松口气,一溜烟地往那亮着灯的小茅屋跑去。
第四章 抚慰
    张老爷子目送着宋氏跑得没了影儿。。才慢慢地将张四娘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寻了村口旁一颗苍郁的大榆树下坐了。他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长的旱烟袋,点上,慢腾腾地吸着烟。

    村口的夜风飘忽着,不知方向地打着转儿吹着,无论挪动到哪个方向,都有阵阵烟味吹过来,呛得张四娘直咳嗽。

    谁也不知张老爷子在想什么,这么大的咳嗽声,竟没能引他注意。

    还是虎子精怪,冲着张老爷子狠狠地叫了两声,咬着他的裤管扯拽,这才惊醒了尚在沉思中的老人。

    “四娘,呛着了吧。爷不抽了。”张老爷子用粗糙的大拇指压灭了烟火,舍不得扔掉未吸完的烟丝,就摊开手掌,往手心里敲打着烟袋,倒出一小撮儿半焦的烟丝,又小心地扯开烟袋倒了进去。

    张四娘感动张老爷子对她的宠爱。原以为,在古代都是重男轻女的。别人家,她不保证。可在老张家,张老爷子虽也喜欢孙子,但也从未冷落过孙女。相较于大房、二房的孙子孙女,张老爷子似乎喜欢三房的小孙女更多一些。

    这一点,张四娘是有感觉的。

    因此,她对张老爷子并不排斥。甚至于有种相濡多年的感觉。

    她的手摸索着碰到了张老爷子的腿,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腿上,“爷,我给你老讲个故事听吧。”

    张老爷子慈爱地,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好,四娘讲的故事最好听。今天给爷讲个啥?”

    “继续讲那个孙猴子。今天该讲它被玉皇大帝封了官,上了天宫……”

    ………………

    西山村一间简陋的茅屋里,宋氏母女正在进行着一场艰难的谈话,两人的心事都很沉重。

    “唉,玉儿呀!”这是宋玉的亲娘,宋王氏的声音。她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女人,穿着靛青色的衣裙,洗得很干净,上面有着淡淡的皂夹味儿。头上一根饰物都没有,只有在她细瘦的胳膊上,套着一只刻百福的银镯子。长年经月地带着,被衣袖磨着锃亮。她的眉毛又黑又弯,眼睛又大又亮,嘴不大,鼻梁很高。这些,都匀称地分布在她那张因岁月沉淀下来的布满细密皱纹的脸上。

    尽管那些过去了的日子,无情地在她的脸上下了足迹,但是从她的身段,脸庞,谁都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风采,更不难看出宋氏与她长得惊人的相似。宋氏简直就是她三十前年的翻版。

    “你别太任性了,再怎么说,那是你的婆家,不是娘家。”宋王氏语重心长道,“早在你嫁到老张家那天,你就是他家的人。老三虽说脾气犟了些,人也懒点,可再怎么说,他也没打过你……”

    宋氏的身子轻颤了下,下意识地抚了下脸颊,紧咬了嘴唇不言语。

    宋王氏并没有发现宋氏的异动,她正望着细弱的油灯出神,怔了一会儿,“你多年未生,已是有错在身的人。你不能再挑人家的不是了。四娘虽好,毕竟不是亲生。那眼睛———还是个瞎的,将来,能不能嫁得出去,还是问题。所以,玉儿,你听娘的话,好好与老三过日子,别想着没用的。要不,你们再试试,万一能怀上呢。女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在身边才好。”

    宋氏缓缓地抬起头来,嘴唇咬得紧紧的,泪花在眼中闪烁着。

    这回,宋王氏看到了她的眼泪。她的心里也跟着酸楚,连连用帕子揩眼角,许久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宋王氏才把自己的泪水咽回了肚子里,伸出瘦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理着宋氏的头发,低声道:“你别怪娘狠心。这天下当娘的谁不疼自己的孩子。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老三说不要你了。娘二话不说,就立刻把你接回来。只要娘活着,就还有着把力气养活你。但人家老三也没说别的。骂就让他骂几句,哪个爷们没个气性。你别往心里去,不就行了。玉儿,你别哭,你一哭呀,娘这心里就难受,像被刀绞着似的。听娘的话,和老三对付着过吧。咱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说句良心话,这么多年来,你公爹……他……他可曾亏待过你?可曾因为你没有孩子冷淡过你?你婆婆没了,这些年,你公爹……”

    宋王氏说到这儿,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竟无声地哽咽起来。

    宋氏看到她哭,忙把自己的泪水擦干,搂着她娘的肩膀,将头轻轻地靠上去,劝道:“娘,你别难受。玉儿听你的话。刚才我在小河沿上看到公爹了,我承认错了……娘,你放心。我会和老三好好过日子的。公爹待我如亲女儿,你就放心吧。”

    宋氏这样说着的时候,有心对自己娘亲安抚的一笑。

    然而,她那笑容却是极其惨淡,眼泪差一点又淌了出来。

    宋王氏见着女儿如此说,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多少获得了一些安慰。“玉儿,你想开了,就好。娘这边也能稍稍放下心。张老家虽算不得高崖村的富户,可也是不愁吃穿的,饿不到肚子。你就实心实意地跟着老三好好过吧。别的,别的……”宋王氏哀怨地看了宋氏一眼,“你不要想,娘也不许你想!”

    宋氏的嘴唇抖了抖,痛苦的闭上双眼,最终点了点头。

    这时,宋王氏才起身进了里屋,旋即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小坛药酒塞进宋氏的怀里,又小声叮嘱了几句,就叫她赶紧回去。

    当张老爷子及宋氏一行人等回到那个农家小院时,大房的老大张义忠及媳妇何氏都没在家。天一擦黑,两人到村子里的亲戚家里寻张老爷子去了。张玉凤在老大的房里和元娘在一起,坐着针线。大郎与三娘郎坐在地上的矮凳上数着罐子里的蚯蚓。

    几人刚刚走进院门儿,原本还亮着灯的西厢房里眨眼间便灭了光亮,院门口一片漆黑。张老爷子的心里腾地升出一股火来。偏在这时,上房传来几声孩子们的笑声,他这眉头立时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真想站在院门口大声吼几句,让自己憋闷的心情舒畅舒畅。但是,他忍住了,他回头瞅了一眼张四娘,叹了一口气,就提着宋氏刚才给他的那坛子药酒往上房的西屋去了。

    “娘,我们也回吧。”张四娘与宋氏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张老爷子的脚步声时,她才提议道。

    张四娘知道宋氏对张老爷子的敬重,他若不进去,她也不会动。“好,咱也回屋。四娘饿了吧?娘给你熬碗糊糊吃。”

    宋氏拉着张四娘的手,摸着黑往自己屋里去。

    虎子摇了摇尾巴,跑到树下趴了,轻轻呜咽了两声,就不再出声了。

    这一天,它也是累坏了。
第五章 夜话
    “呸,不要脸的贱货!这么大老晚的,弄着那个骚*样给谁看呢!呸呸呸,不要脸!”

    当宋氏一行进了院门儿的时候,赵氏正坐在炕头上,眼睛不眨地往外瞧着。<;冰火#中文。

    她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发现宋氏与她的那个瞎女儿不见了,当下就怀疑宋氏去寻公爹去了。因此,一直坐在炕头上监视着外面。

    之后,见大房的老大回来,连饭也顾不得吃与何氏也出去了。心里就更加来气。

    西厢房的窗户,离院门最近,坐在炕上就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瞪着两眼发酸又冒着火,嘴里“咔咔”地嗑着瓜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满地都是瓜子皮儿。

    这会儿,她见宋氏果真把张老爷子带回来了,老爷子手里还抱着一坛子酒,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把剩下的瓜子一股脑儿的扔在正在地上洗脚的张义勇身上,然后“噗”一声,把油灯给吹灭了,一头扎在炕上,用单被蒙了头,嘴里恶狠狠地骂个没完。

    张义勇一见这情形,心里顿时就紧张起来了。他顾不得还没洗完的脚,就淋着两条湿哒哒的腿爬上了炕,小声地问:“你咋又不高兴了呢?谁惹到你了?”

    张义勇的样貌最像张老爷子,长得十分的俊朗,三兄弟里,又高又壮,可性子却是三兄弟里的独一份——软弱得很。

    当年,赵氏在村口遇到了担水的张义勇,一眼就相中了。死活让他入赘到老赵家,张义勇点了头,可张老爷子那关过不去。

    凭白养个大儿子为什么要给人家当上门姑爷去?

    张老爷子的脾气远近闻名,不惹到他头上,他对谁都好。一旦触了他的逆鳞,一定没完。

    老赵家之所以要入赘的姑爷,是因为他家只有赵氏这一根独苗。老两口嘴馋手懒,从不作农,以给人看风水,算命为生。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还算有点名气。这事后来不知怎的,老赵家妥协了,赵氏最终还是入了老张家的门,做了人家的儿媳妇。

    在赵氏嫁过来的半年后,老赵家的老两口买了老张家的隔壁院子住了。说是想闺女,要离得近些才好。

    张义勇出了名的怕媳妇,他不仅怕媳妇,还怕赵氏的爹娘。自打两家做了邻居后,只要赵氏打开西窗,就能与一墙之后的娘家人碰头。于是,但凡有点不顺心的事,赵氏就往娘家喊话,那老赵太太靠的就是能言善辩的巧口,一早就把张义勇这个女婿吃得死死的。使得这个呆头呆脑的庄稼汉,为了家宅的安生,更加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了。

    张义勇见赵氏不理他,心里在打着鼓,他摸黑下地重新洗了脚,又摸黑把自己和媳妇的袜子都洗了,才小心翼翼地爬上炕来,紧挨着赵氏躺了下来。

    张三娘与张二郎是他与赵氏的孩子,两个孩子今晚都睡在了隔壁的姥娘家里。

    张义勇躺了一会儿,不见赵氏动静,就悄悄地掀开单被钻了进去,用粗壮的胳膊搂了她的细腰,柔声细语地说:“唉,你到底为啥生气呀?晌午的时候,我不是听你的话,都和爹说分家的事了吗?”

    “你那叫说啊?”赵氏气鼓鼓地顶撞他,“拐弯抹角的连个女人都不如,我听了都替你急。你是爷们吗?”

    张义勇嘿嘿笑了两声,“我,我不是不大好说出口吗?”

    “有啥好说不出口的?”

    张义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自打咱娘去了后,咱爹一个人操持这个家,苦啊。再说,爹养我这么大,也不容易。”

    “咋的?你爹就你这一个儿子呀?”赵氏很不以为然,“大房一家五口这么多年,吃喝最多,因为是老大,住着上房。凭啥?行,上房让他们住了,合着就该让大房养着你爹。再说老三,打小仗着体弱,就不咋干农活,地里的活,全都是你一个在干,想累死你咋的?”

    张义勇一根筋,忙道:“咋是我一个人干的呢?还有我大哥和我爹……哎哟……”

    赵氏听了就气,狠狠地张义勇的胸脯上掐了一把,瞪他,“你给我闭嘴吧你。往后别在我面前提老三,一提我就气。成天泡在酒里面,家里养个不下蛋的鸡,还有白吃白喝的瞎子。家里大事小情的,他管过啥,油瓶子倒地,他都不带扶上一把的。晚上让他上房捅个烟囱,他还装睡不出来。”

    张义勇嚅嗫道:“他……他后来不是捅了吗?哎,哎哟,轻点,别,别掐坏了。”

    张义勇把赵氏的手从他裤裆处扒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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