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哥,我,我们也得采梅果,还得采这一季。”元娘喏喏道。
梁子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朗笑道:“摘呗,这山这梅林又不是我们家的。你们能摘多少摘多少,我们家的梅果都够用,我就是想着平日摘上这么一篓子回去,试着改个方子酿酒。家里酿的酒还有很多都够卖。你们可千万别顾及我,你们干你们的。”
梁子说的这番话,让元娘与大郎的脸上放了晴。
梁子别的话也不多说,爬上梅林将摘下的梅果都扔给树下的元娘,让她只负责装篓子就成。
这做活的人一多,再加上梁子本就是个勤快的人,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是装满了篓筐。
梁子在听了四娘说要尽可能多的熬梅汤时,就说这样摘梅果可不行。他让三人在山脚下等着,自己则跑回家去套了牛家过来。
元娘和大郎都过意不去,怎奈梁子早就跑了没了影儿。待三人背着篓筐下到山脚时,果见梁子赶着牛车来接,三篓子梅果也不值跑一趟,大郎和梁子当下又上了山,如此来回跑了两回,将这牛车装了满满的,方才赶着车送到了老张家。
梅汤没有了,元娘递给梁子一大碗加了白糖的水,让满头大汗的梁子解解渴,梁子也不外道,接过大口咕噜咕噜的喝了。又说明天一早赶着牛车来接他们再上山。
大郎与元娘很感动,将人一直送到大门外。
四娘也感叹梁子是个明事理的人,若是换了别人,眼红这梅果,谁还肯帮着摘。将来若有机会,总要寻了机会好好报答人家的一份好心。
元娘咬着唇,望着梁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怔怔地走回屋里。忽想到什么,翻出了针线簸箩来,找了几块碎布料,出了会儿神。
就在三人忙着将一部分青梅放进菜窖,一部分清洗晾晒时,二娘与三娘也没闲着。
今天的天气,特别的明朗,清新。昨晚的一场大雨,把天都洗了个干净,把一切雾霭都冲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了深遂、高远、澄澈而清亮的苍穹。
天瓦蓝瓦蓝的像是一块纯粹的璞玉,清凉的小风一吹,天上出现了村里孩童们放的长尾巴风筝。
三娘将大蜈蚣风筝往二娘手里一塞,自己则留了大鹰,“这可是我央求了娘一晚上,才做出来的。”
赵氏的手也巧着,做个风筝、鸡毛键子啥的,都能行。这风筝那是赵氏自小玩大到的营生,打嫁了人就很少碰了。昨晚忽向三娘提了小时放风筝的趣事,三娘就央求她给做个,结果赵氏一做就做了两个,今早就拿来让二娘也跟着三娘一起放。
二娘从前就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放风筝来着,她还是第一次自己放,高兴的直跳脚,扯着个风筝,满院子的跑。
三娘鄙夷道:“你傻跑个啥啊,你得顺着这风头放,才能飞上天。你瞧我的。”
说着,她顺着风头拉起线,风筝摇摇摆摆地,一点点儿的飞上了半空。
二娘见了就样学样的放了起来,结果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正懊恼呢,张老爷子突然回家来了,他才刚在地里干活时,不小心闪了腰。何氏扶着他回来的,远远的看着自家上空高高飞起的风筝,脸色一变,脚步就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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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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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风筝
在高崖村里,老一辈的人都有讲个忌讳,张老爷子当然也不能例外。冰@火!中文。他一忌八卦幡、蜈蚣画落屋顶,说那样家里头会有死人;二忌从里往外扫地,说那样家里会破财;三忌有人踩家里的门槛儿,说那是踩到了他的运数,一辈子翻不了身。对于这三个忌讳,他始终是恪守不渝的。就拿扫地这一条来说吧,在他的家里,无论儿媳妇还是女儿,都得先从门口往里扫,把那些尘土和柴禾屑都扫到屋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然后再用平铲给收走。谁要是把这个顺序颠倒过来,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会儿,他临近家门口就看到了大鹰天上飞,还有个蜈蚣忽上忽下的在半空上乱窜,就气坏了,“都给我远点放,离家远点!”他一连声的吼着,一直到三娘牵着风筝走远了,才愤愤地走进了小院儿,看二娘还在折腾那个蜈蚣,狠狠地白了何氏一眼,也不用她扶了,回屋躺着去了。
赵氏的风筝做得好极了,一只大鹰展翅飞,鹰尾巴上还有着一个五彩的小风车,大鹰飞到天空后,在下面一松手,那小风车就沿着风筝线呜呜地旋上去。赵氏的这一手,把村子里放风筝的娃娃们都震住了,就连在家里的村民们看到了,都停下手里的活,也站在院子里呆呆地往天上看。
三娘招呼二娘把她的风筝也拿出院子放,二娘摆弄着风筝半天也飞不起来,觉得三娘叫她出来放是在让她丢人,就扭捏着不肯出来。一个人拿着蜈蚣,望着天上大鹰生闷气。
这时,四娘正从牛车上下来。搬运梅果也用不着到她。三娘一看她,又来了精神。
张老爷子说是要禁三娘的足,所以,三娘即使遵了老爷子的话离家院门远点,也不敢真的走远。
她把风筝轴塞到四娘手里,“风筝,抻住线,别松了。”
就跑到二娘那里,帮她把那只蜈蚣给放了起来。二娘接过手,兴奋不已,拽着线绳满院子跑。四娘生怕又惹到什么事,急唤三娘过来。
这次三娘也没有为难她,从手里接过线轴。和二娘比起放风筝来。三娘放得高兴了,就忘记张老爷子的叮嘱了,两人都跑到院子里扯着风筝比试,结果,二娘一边走动一边盯着大鹰看,自己手中的风筝线抻得太紧了也没感觉出来。以至于那蜈蚣开始在半空中摇摆晃动起来,快到门口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风筝线与三娘的风筝线给缠在一起了。
四娘本靠在树下纳凉,忽听到二娘慌神喊叫,就下意识地点着马杆儿走得远点,怕挨着他们倒霉。谁知怎么就那么寸,正被二娘撞了个正着,两人都跌倒在地,二娘手里的线也跟着用力一扯,风筝断了线,大鹰与蜈蚣在半空中打着旋,越旋越低,最后啪地一声落在了屋顶上。
三娘把手中的线轴一扔,就朝二娘喊叫,让她赔风筝。
二娘看到屋顶上的蜈蚣,猛然才想起爷爷的忌讳,脸色吓得发白,也不顾不上跳着脚的三娘,一溜烟地跑出了院门。
何氏在灶间做饭,听到动静就出来了,且听三娘这么一说,抬头往屋顶上一看,脸也跟着变了色。
元娘,大郎也跑出来了。
四娘拍拍身上的灰,发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头,“这是咋了?”
没有人回答她。大郎反应过来,跑去后的菜园子去取梯子。
就在这时,张老爷子肩上搭着汗巾子,扶着腰走了出来,“老大媳妇,今晚加点菜,石头过来吃饭。”
何氏等人见了他,神色就更加紧张了。
三娘也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慢慢退着,躲在了四娘的身后。
张老爷子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往门口一站,捶了捶后腰,“都在院子里愣着做什么?四娘过来,帮爷爷按按腰。”
四娘应了一声,点着马杆往前走,脚下被二娘扔的线轴子绊了一下。
“小心!”张老爷子喊了一声,发现地上的线轴,脸就有些不太好看,他迎上前来,让元娘扶四娘,自己则扶着腰俯身拾起那个断了线的线轴。
握在手中的线轴紧了紧,他顾不得腰痛,迈出几个大步到了院门口,扭过身子,踮起脚朝屋顶上望过去。当他扭过脸来的时候,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脑袋暴着青筋,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地直响,眼睛红红的,像是出了血,又像是燃烧着的火。他的目光充满着愤怒,充满了仇恨,有一股要把人活活吞进肚子里的劲头。
他的嘴唇颤抖着,手颤抖着,全身都跟着颤抖着。
张老爷子的对面站着就是何氏,她嫁进门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公爹这副模样,吓坏了。双腿打着颤儿,要不是元娘上前扶了她一把,她都能瘫在地上。
张老爷子死死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猛地把身子一转,啪哒一声,把线轴摔在地上,然后用手指着何氏,怒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养个败家崽子!你们这是想咒我死啊!你……你……”
他只骂了这么一句,就再也骂不出声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那儿。何氏推开元娘的手,去扶张老爷子,带着哭腔喊道:“爹……爹啊……”
张四娘听了,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也凑上前去,扶了张老爷子手,“爷啊,爷,你咋地了?”骤然发觉,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大姐,你快去地里头把我爹他们招唤回来。”
元娘一听,就知张老爷子怕是不好,撒开腿就往地里喊人去了。
大郎扔了手里的梯子也跑了过来,一连声地叫着爷。
张四娘忽想起张老爷子这般,莫非是气得狠了,得了老年病啥的。就提议,将张老爷子就势扶坐在地上,不要碰他,更不要用力摇他,大家伙都散开一些,让他能顺口气出来。
三娘的脸吓得发白,万一爷有个三长两短的,二娘那败家玩意儿吓跑了,只留下她,家里人还能饶了她吗?
她扑嗵一下跪倒在地,抱着张老爷子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爷啊,不关我的事啊,那蜈蚣都是二娘放的啊……”
张老爷子刚稍喘口气,一听那蜈蚣两字,立时脸色发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郎低叫一声:“不好,咱爷昏过去了!”
张四娘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三娘这个不知轻重的、自私的蠢货,到什么时候都想着自己,她是不气死人不完事啊!她愤然举起马杆儿照着三娘发出声音的地方,狠打了下去,吼道:“闭嘴!还不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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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杀鸡
四周一静,死寂一般。。
没有人去责怪四娘打了三娘,也没有人能顾上得管。
那一棍正打在三娘的腿上,疼痛、惊愕交织在一起,三娘张着嘴傻怔怔地瞧着四娘,半个字都没有吐出。
张义勇、张义忠、张玉凤等人闻信儿赶了回来。赵氏见三娘傻愣的模样也没多在意,只看到屋顶上的蜈蚣,又惊又喜……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忙将三娘拉起将她送回了屋,然后也出来帮忙。
元娘听了四娘的话,从屋子里掀了被子捧了出来,几个大人各抻一角,将张老爷子轻放在被子上,抬了他进屋,让他平躺在炕上。
大郎也请了周郎中来,给张老爷子扎了针灸。
不大一会儿,张老爷子从嗓子眼儿“嘤哼”了一声,缓过劲儿来。他的嘴角微微地搐,眼角滚下豆大的泪珠,目光朝着儿女们转了一圈,停在了宋氏的脸上,他喃喃地说道:“这想着过点好日子……我……我就……”
他在这话时,神情特别复杂,语气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留恋,仿佛灾难就真的要降临在他的头上似的。一层阴翳,罩住了他的眼睛。
“嗳,我说老兄弟你可别说丧气话。我给你开几副药,保你马上生龙活虎。”周郎中笑着安慰道。
张老爷子听了,嘴角苦笑了下,摇了摇头,“不了,不必开药了。”
张义忠还要再劝,见张老爷子沉下脸,只好依了他。
付了诊金,客客气气地送周郎中出了屋子。
院外周郎中道:“心结瘀心,无甚大碍。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老人家一旦上了年纪,最怕打击与刺激了。”
张义忠听了连连点头,心底也为了那句无甚大碍而松了口气。
宋氏方才也看到了公爹一直在看她,她凑到近前,关切地注视着他,轻声劝道:“爹,你得听郎中的啊,你老长寿,千万别说丧气话!”
张老爷子看着她,没说话,沉重地摇了摇头。
“爹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何氏抹着眼泪,这时也凑了上来,“大郎他把那蜈蚣风筝从屋顶上拿下来了!”
她这话不说还不要紧,一说,张老爷子的神色更加黯然了。从他那眼睛里,射出了两束仇恨的光,直扑向何氏,就像她就是杀害他的凶手似的。
何氏被这种目光吓得傻了,没有承受得住,她惶惑不安地躲开了。一不小心,正踩到了赵氏的脚上,疼得赵氏直咧嘴,攸地抬起了头,心里很不高兴。
但是,当她看到何氏那副畏畏缩缩,哭天抹泪的样子,又忍不住冲她笑了一下。
张四娘这时已经完全知道了张老爷子为啥是这副模样,原来是迷信那蜈蚣害死人。这家里年纪大的只有张老爷子一人,当老人的就多想了,得了心病。
心病还得心药医。可偏这是在古代,最最封建与迷信的年代。该用什么法子去了张老爷子的心病呢。
张四娘默然。
这时,赵氏咳了咳,弯下腰轻轻揉了揉被何氏踩痛的脚,然后站起来,走到张老爷子身边,将宋氏挤到一旁,柔声细语地说:“爹,八卦幡、蜈蚣画落屋顶确实不吉利。但是,你老可别急,别上火,也别害怕。我爹不是曾经给你算过命,说你老至少还有三十年阳寿呢嘛!今儿咱遇上点儿不吉利的事儿,不要紧,破一破,不就行了吗?”
“破?”张老爷子听到这个字,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对,可以破的!”赵氏赶忙又接上一句,“我爹就会破!”
“那……你去问问?”张老爷子一听这话,多少来了一些精神儿,说话也比刚才利索多了,“对,你快回去问问你爹,咋个破法?”
“哎!”赵氏爽快地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地出了屋。不大一会儿,又急颠颠地,一溜小跑回来了,兴冲冲、气吁吁地说:“我爹说了,这法事由我娘来做,用三只老母鸡的血,一破就灵!”
三只老母鸡……张四娘听了,心一颤,家里总共才八只母鸡,要留着下蛋到集上卖,这一下就杀三只,这赵半仙儿可真够狠的。
张四娘是现代人,她压根儿就不相信赵半仙两口子能做法事。
赵氏那么聪明的人,岂能不知张老爷子得的是心病,如果单借做法事把张老爷子的心病破了倒也罢了,可外带着三只老母鸡,这可就令人回味了。
“是吗?”张老爷子一个鲤鱼大挺从炕上坐了起来,把手一挥,向赵氏命令道:“杀鸡!”
“大嫂,你快去杀鸡!”赵氏却嫌脏不愿意动手,又把老爷子的这个命令传达给何氏,“挑个大的杀,血多!”
“哎!”何氏本垂头丧气的站在那儿,后悔方才看见二娘拿蜈蚣风筝玩时就该扔了它,听到赵氏这一声吩咐,就像在困境中遇见了活菩萨似的,很痛快的应了一声,话音未落,就几步窜出了门外。
“弟妹,我在这儿照看着爹,你也去帮大嫂杀**!”何氏前脚刚走,赵氏又想把宋氏支出去。
宋氏看看赵氏,又看看公爹,然后轻轻地点点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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