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教他功夫,教的很用心,可是从来没教过那晚他偷看到的招式。
在那个书房里,他意外发现了地下密室,入口就是他坐的椅子正下方。里面有娘的牌位和爹生前的一些书信。其中一封信很特别,没有开封,有分量,还很硬。
明德的爹,明伯光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就被收为精忠堂的堂主,和刘志高刘志远兄弟俩分掌精忠堂。精忠堂是上官杰十二岁暗地里通过各种计策组织建立起来的,人数不多,却个个以一当十,暗杀、搜集情报、传书递信等等绝不含糊,所使用的武功招式狠毒,擅长使用一招毙命的武功招式,而这套武功正是明伯光所创。待到上官杰登基,明伯光很快受到到重用,成为大元帅。
那封沉甸甸的信其实是一块金板,上面蝇头小楷刻着父亲给自己的遗书。明伯光把自己当年是如何追随二皇子到成为皇帝的上官杰听信祝老丞相的谗言而借助精忠堂将自己打成重伤。在信中,明伯光提到好多事情值得他怀疑祝老丞相的身份,警告儿子要小心应对。另外还有一本武功秘笈是专门来破解精忠堂的武功的,希望儿子用最短的时间练好。信中提到当年二皇子找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就知道无论合不合作自己这条命都活不长了,于是一面创下这套阴险狠毒的功夫,一面日夜苦思破解之法,好保全自己唯一的血脉。最后他说道,其实他很早就洞察到自己的儿子喜欢祝老丞相的次女并亲自提婚,可是遭到婉拒……不知道这份遗书儿子是否能够见到,如果明德能看到,请儿子原谅这个当爹的,事出无奈,迫于龙威,为了保住儿子的命他当爹的不能不出此下策。
爹,儿子不孝!
明德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唯独不知道原来爹还去祝家提过亲。明德悔恨自己当时忤逆冲撞,跪在娘的牌位前,一言不发。
天渐渐黑下去了,明德从密室出来,脚不自觉地溜达到后院,父亲读书时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先前的书房在后面,新书房只不过是爹以身示范陪自己读书而收拾出来的房间,这事只有成兄知道,他有心了,还替自己守着这几间房。那既然新书房有密室,先前的那个说不定也有。闯入明德眼睛的是乱七八糟的惨景,这分明是有人将爹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明德心中窜上一把火。谁?是谁干的?他娘的!好你个皇帝老儿!连个死人都不放过!大哥,谢谢你,我的好兄弟!他明白,要不是满院狼藉,怎么还能看到爹的遗书?他想起在怡心楼出手打上官成那晚,他伸手握住大哥,什么都不必多说,好兄弟,讲义气!
祥云宫
“哥哥,我该怎么办呀?”
“我常说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你想想看,皇伯父真正头疼的是什么?”云皓哥哥坐在我的旁边提醒我。
“大概是皇权的巩固吧。”我不知道,我瞎蒙的,反正无论是历史出题,还是政治出题,答案都跑不出统治阶级对自身利益的维护。
他笑着点点头,“说得可真露骨,但是确实是这个理。丫头,记住,不触皇伯父的逆鳞就能活命,你再懂点事,就会活得很好。”
“哎呀,我的亲哥哥,我不要独活,我要那些精英也活着,我要程志生意做大,财源广进,我要爹跟娘、师父、还有你还有玉儿都好好地活着,我要……”
我的鼻子被他刮了一下,“真贪!”他的本来笑着的脸变得很沉,“娘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她还要带走你。”他深邃的眸子看着我,我有点心乱。
“走?去哪啊?”
“孟国,外公的故乡。”
“爹呢?”
哥哥沉默。
“你呢?”
哥哥又沉默。那娘岂不是很伤心?
就在这时侯,门咣一脚被踹开。爹怒气冲冲进来,糟!哥哥要挨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哥哥已经挨了拳头,连什么问话训斥统统都没有,直接开打。
“爹,别打哥哥,有什么错,您告诉他,他改了不就成了吗。”我壮着胆子从爹身后抱住盛怒的爹。
爹掰开我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臂膀,一字一句地说:“你,要么去给我拿条鞭子来,要么你就给我闭嘴。他自己都没说要改,你凭什么保证?给老子站一边去,动一下,我打他十下。”我知道爹说得出做得到,就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爹巡视一圈我的闺房,也没看到什么东西打起来顺手,忽然看到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拔了出来,劈头盖脸就朝哥哥身上打了下来,鸡毛纷飞,哥哥死扛着,一声也不哼。你这头笨驴犟驴臭驴,你倒是求饶啊你。死玉儿去哪耍了,赶紧回来给娘和师父报信去!
我正着急着呢,一听声不对,爹手中的鸡毛掸子弯了,不,是折了!爹狠狠地将阵亡的掸子摔在地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鞋也不脱,躺在我的床,扯过我的被,蒙在自己头上。我再看那云皓哥哥,他膝行到床边,还是一言不发。爷俩就这么耗着。我几次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敢动,生怕爹真的兑现他说的话。
良久,爹掀开头顶的被子,坐了起来:“你小子到底跟你娘说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娘都哭成什么样子了?嗯?你弟弟死了她都没那么伤心!”越说火越大。
“爹。”云皓给爹磕了一个头,再抬头他已经流过两行泪水。
“惹娘伤心是云皓不对,可是爹,如果娘要您跟她一起走,你会走吗?”
“放屁!”爹摔开被子,走下来,背对着云皓,云皓跪转过身。
“走?走他娘的就能活命?那老子半年来陪皇上下棋干什么?”忿忿地说完,硬邦邦的转过身,冲云皓说:“谁都不走,非但不走,还要好好地活着,气死那个乌龟老王八蛋!”谁?谁是乌龟老王八蛋?哥哥偷笑,点点头。扭头看我一眼,看我一脸不解,噗嗤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云皓内心独白:爹啊,您这可是大不敬啊,一句一个狗臭屁一句一个乌龟老王八蛋,您有几颗脑袋啊?您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那天在怡心楼当着我一个人说也就算了,现在在人家亲闺女房中骂人家亲爹,嘿,爹,满上官国的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爹看看疑惑着的我,也哼了一声笑了起来,我更云里雾里。
爹也不管我。笑完后,板着脸对云皓道:“老子给你说笑话呢?老子再给你松松筋骨怎么样?嗯?”
哥哥脸一下僵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娘,你要是对她有丝毫不敬,人神共愤!天不佑你!这烂摊子事儿怎么办?嗯?你小子真能耐,还能把你娘给招惹哭了!”爹用力戳了一下哥哥的脑门,“老子成天想办法逗乐她,你这头还敢招惹她,找死啊你,敢欺负我夫人!”爹爹压低声音像个地痞威胁着哥哥。
哥哥还是想乐,可是憋住了,信誓旦旦地说:“祸是我闯的,我哄娘去,如果娘还是闷闷不乐,再到爹这里领罚。爹,至于留下娘,我去试试看,不过……”
“剩下的交给爹。”上官成终于像个爹似的了。他松了一口气,瞥见我:“站那不累啊?过来。”
哈!敢情是我愿意站的啊?“不是您说我动一下,就打哥哥十下的吗?我哪敢动啊。”我白了他一眼。
爹和哥哥都笑了。爹踢了一脚还跪在地上的哥哥:“起来吧,你看你妹妹多好。哪像那只乌龟老王八蛋的闺女。哈哈哈哈……”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个不厚道的老东西,哼!
结局进行时(三)
怡心楼亥时三刻
黑夜无声,成王爷一手枕着脑袋,一手轻轻将被子给妻子掖好。成王爷满脑袋思考如何保全妻族的问题,不免漫漫长夜叹出长长的无奈。
“既然睡不着觉,我下地点蜡吧。”萧萧细声道,怕惊吓了成王爷。
成王爷不想劳烦妻子:“你躺着,我去。”烛光一下充满了整间屋子。成王爷复躺于床,萧萧将脑袋偏向成哥,成王爷伸出有力的臂膀搂住萧萧。“你怎么还不睡?”说罢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不也一样?成哥,我想跟你说个事儿……”萧萧决定不再瞒着成王爷。
“好了,萧萧,你不相信我?”说着翻身封住了妻子的唇。萧萧也被迫地回应,这个时候萧萧没这个心思,眼角走泪,让我说,成哥,我不想再欺骗你,我虽然是孟国人,但是我爱你啊,可是不走,我爹他活不成啊!我们的孩子也会受到牵连的。成哥,我更怕会失去你呀。
萧萧很快就喘不上来气了,成王爷恋恋不舍地离开萧萧的芳唇,萧萧哭得难受极了。他扶起萧萧给她抚背顺气,然后让萧萧依靠在自己的怀里,隔着亵衣传来的体温很快融合在一起,萧萧的哽咽他清楚的感知。良久,待萧萧平静下来,他开口讲话:“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知道,我理解你。你要说的,我比你知道的要早。”
萧萧惊讶地转过头,闪烁着含泪的眼睛。
“所以,你不必有任何负担,我喜欢你,所以我娶你。你想要的,我会想办法去给你。别再哭了,把眼睛都哭丑了,你说当年你赏我香掌时你咋都没哭呢?”成王爷笑笑,“诶哟”原来萧萧在被底下狠狠拧了成王爷的大腿,“谋杀亲夫啊。”说罢躺下身来,扯过被子,蒙在俩人身上,成王爷的手不安分的摸索,被子掀起层层地浪,夹杂着萧萧的娇嗔“别闹了。儿子就在隔壁。”
成王爷听到后,从被下冒出脑袋,想也不想,扬手送去掌风,灭了蜡烛。留下:“敢破坏老子的好事?给他惯得!看他有了弟弟还这样不?”继续和萧萧开始伟大的造人活动。
祥云宫
我被父皇给禁足了,不许出皇宫,为了保证五十条人命,精英队也没办法出去打探各路信息,每天进行着体能操练,仅此而已。
我百无聊赖的做着康师父留下的功课,没想到爹来了,我习惯性地看看爹身后,哥哥不在。爹挑明来意,抽查功课来的,我问:“明师父呢?”
“你管那么多!”
我嘟囔着嘴,递给爹手中的书。他也不看,随手给合上了,扔在书案上,拣了两三段以前的书考了,还算不错,我居然还记得。
爹道:“你想知道什么,丫头?”
“爹不是特意来查婉枫窗课的,对吗?”
爹点点头。
“娘还走吗?”说着,我近前献殷勤了,给爹爹拿捏颈椎。
“你说呢?”
“爹这么厉害,什么事情能难倒您啊。娘又怎么舍得离开英俊神武的爹爹呢?”
爹点头,一副很消受地样子,“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舅父怎么样了啊?”我不搭理他,接着问。
“被关押起来了,不知道关押地点,不过,现在肯定活着。你是不是接下来还要问你外公下场会如何呀?程志的生意怎么样了?恢复正常经营了没?云皓去哪里了?他今天怎么没来找你?”我目瞪口呆地,他问一个我点一下头。太帅了,爹!你老人家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一只蛔虫。
“切!你能不能成天的思考点儿有用的问题?跟你说你舅父被关起来了,你能救咋的?”
“人家就是想知道嘛!真是!”我弱弱地嘟囔了一句。
“想知道?你想知道你驸马爷吗?”
“父皇恩准啦?”我眼睛一亮。
“我说你好歹是个大姑娘了,能不能成天别像个孩子似的。你哥去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你这样啊。”说罢,沉默,云皓是不是太懂事了?爹意识到自己的沉默继续道,“他说,除非把嘉琴公主嫁到上官国来。”
这是什么意思?令贤是太子,我嫁过去很自然。嘉琴公主把一个上官国一等贴身侍卫招为驸马也很自然。为什么坚持要把嘉琴姐姐娶到上官国?父皇打什么算盘呢?
“想不明白?”爹问。
我手上略微用劲,嗯了一声。
“轻点。”爹没好气地说。“还真不赶那臭小子,话都点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
“那你成天还不拿正眼看哥哥!”我为云皓哥哥打抱不平。
“知道你跟你哥好,连爹都不放在眼里。”
“哪敢啊?”
“行了,别跟老子耍贫嘴。不懂就虚心听着,以后学着自个分析!”我闭嘴照做。“丫头,你心目中的大团圆是什么?师父带着精英队陪你远嫁孟国太子,你大表哥被招为驸马,外公和舅父回到孟国隐居他乡,是不是?”
咦?全中!
“办——不——到!”爹看到我一脸的崇拜,抛下这三个字。
“你父皇顾忌什么?”
“他的皇位啊。”我脱口而出。
“那么洞悉上官国朝廷的明德,你父皇肯放他走吗?不杀他全仗着你亲娘的魅力。要不明德多点啥?那王八蛋早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啧啧,爹呀,你是我爹!啥也不多说你了,您请继续。
“你带着精英队走,最高兴的是你大哥。”云谦?他为什么会高兴?“精英队虽然人数众多,可不比精忠堂的实力,我想,你或多或少知道些精忠堂的事情,你父皇从未把你小丫头过家家的东西放在眼里,那五十条人命不过是他赏给你的玩具,你为这些没价值的东西而去讨你父皇的嫌,实在不聪明。你想,当你父皇知道这玩具不能带给他公主快乐反而成了他公主的负担,他会怎么做?”
“撇了。”我再次脱口而出,我怎么说话不经过大脑哩?
“对,撇了。人呢?怎么撇?”杀掉!我得出结论。
“云谦那小子要是我儿子,老子能扒掉他一层皮!”我信!甭说一层,四五层都有可能。
“啥啥都整不明白,啥啥都拿不出手,完全没有一个太子的样,跟他大伯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不会像他老子似的发展自己,使自己强大起来,而是成天琢磨邪门歪道的消灭其他要发展的,要强大的。所以……”所以对他将来即位有威胁的精英队,当然像避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我“唔”了一声表示明白。
“人都是要脸的,你父皇被你外公给耍了这么多年,你想他会怎么做?你还能好好活着,惜福吧!就算你父皇宠你,不计较你,答应你和令贤太子的婚事,让你去孟国,难道你大表哥父皇也喜欢?”哦。
“当然,你父皇不但是一个父亲,一个女婿,他还是一国之君,他除了得考虑自己那点面子,还得考虑国家的面子,国家的利益。把嘉琴公主娶回来,其实,说白了……”“就是人质!”我再一次脱口而出。妈的,我怎么搞的?这么不冷静!
爹按住我按摩的手,转过头笑笑:“你可真够笨的!”我伸伸舌头。
“再让老子看到一次你吐舌头,就家法伺候!不长记性的东西!”爹爹挑起粗眉,厉声道。娘啊,你看爹又凶我!
我后来从哥哥那里才知道,爹讨厌伸舌头,是因为他觉得人就得有人样,绝不能人模狗样,狗才常伸个舌头。爹啊,含义不同啊!狗没汗腺靠伸舌头散热,可是没人说陈冠希伸舌头也是这功能啊,我郁闷地在心中辩解。
我岂能不郁闷?我以为,我堂堂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穿回古代会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我以为,我再不济也是一个冰雪聪明才华横溢的才女。我以为,我最次也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懂得中庸之道明智保身的女子。其实,我是自以为是!
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勤奋好学之人,可是我发现,我不是那块料,书念得没有哥哥们好,甚至不赶婉珊公主。拿过几个国内省内的书法大奖便以为自己如何可堪造就,可是我发现,我又错了,写的水平跟哥哥们差出一大截。我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无是处,我存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