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没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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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没有公主-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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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钱。”
  “多少?”钱,他也有。一块钱也叫“有”钱。
  她侧首想了下:“没去算过。”
  “可怕的金钱态度!你别是那种银行存款已经一毛不剩了,自己却还不知道的人吧?”
  “我从来不必去担心那种事。”大哥向来慷慨,就算她用不着,每个月还是会被汇入六位数的金钱。
  “你该要了。”他摇头,目光扫向墙角堆放的那数十只背包,问:“你很喜欢做女红?”
  她停顿了下动作。
  他走过去,拿起一只细看,点头道:“手工很精细,没拿去艺品店寄卖看看?卖个三、五百应该不成问题。”看在她有一技之长的分上,他眉头松了许多。“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店家?”
  “我不卖。”
  “要留着自己用?”用得完吗?那么多耶。
  夜茴看向那堆包包,轻喃:“我讨厌做包包。”
  “嘎?”这绝对出乎言晏意料之外。“你不可能讨厌的,没有人能把一件讨厌的事做得那么完美又那么多。”
  她咬住下唇,别开眼。
  “你下了功夫去学习,不会是为了讨厌它,它一定曾经让你非常快乐。回想一下,想些快乐的事。”他坐到茶几上与她相对。他已经了解,在温和柔雅的外表下,她其实非常忧郁、非常不快乐。
  快乐的事……她有过吗?
  “……晓晨……”
  “晓晨?谁?”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姐姐。她是……我的姐姐。”她闭上眼。
  言晏看着她脸上的伤感与脆弱,心口跟着一揪。
  “没见过你有访客。你姐姐哪儿去了?”
  “她……嫁人了,在美国。”
  “为什么哭了?”
  他的手承接住她的泪,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为什么哭?”
  “以前,我不哭的。”她抽一张面纸拭泪。
  “才怪,你泪水多得可以创造土石流。”他右手拇指刮去她颊边的水渍。
  她笑了笑,惨澹地看向那堆包包:“从前,我的泪,缝在那里。”
  他窒住。
  “只有在帮晓晨缝包包时,我才真的快乐。累积在这儿的、在日本的、在家里的,全是我流不出来的泪,所以……我不喜欢缝背包。”
  “你……”
  她看他:“我不卖,因为我的眼泪要自己藏。”
  他用力将她抱搂入怀,紧紧地,几乎要弄疼她。
  “如果你姐姐对你那么重要,为何她竟放你一人在台湾,任由你过得像游魂?”
  “她不要我了……”她哽咽,新泪又盈。
  “她好过分!怎么可以——”
  她伸手抓住他后背的衣服,泣道:“晓晨走了,不要我了……”
  “可恶,我去——”
  “他们都要我快乐、要我幸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要怎么去找到?我真的需要吗?”她低喊。
  言晏拍抚她,轻声探问:“他们?”
  “哥哥,还有……晓晨。”她苦笑了下。
  他搞迷糊了。如此一来,那个叫晓晨的,到底是正派还是反派?
  “你到底出生在怎样的家庭?”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其实他并不曾真正了解过她的背景,一切认知纯属他个人想像,未经她的证实。
  她的家庭似乎非常复杂。
  夜茴窝在他肩上仍在轻泣。继续道:“我母亲是父亲的小老婆,她……曾经……是是……我大哥的家庭老师兼…
  …保母……“
  果真很复杂。言晏保持沉默,只以轻拍她背表示关心之意。
  “在……在大妈怀有晓晨时……我母亲……跳上了……风流父亲……的床…
  …有了……有了我……“
  她一定不晓得她此刻的语气有多羞惭。他沉声道:“那不是你的错。”
  “是错!是我的原罪!”是她一辈子的十字架。
  他警觉到这一点正是她这辈子忧伤的来源。突然他好奇起她那对兄姐——那一对在夜茴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兄姐,是如何对待她的。
  “他们——你哥哥姐姐……会欺负你吗?”他眼光瞥向她左手臂那道伤疤,心中暗暗揣测。
  “他们……”她深吸了口气:“保护我。”
  咦?保护?这又是怎么说?
  “他们保护你?那么,是保护你免于遭遇谁的欺负?”是她的大妈,还是家族的人会欺负她?
  夜茴抬头,对他诡异一笑——“我的生母。”
  他眼睛瞪得快蹦出眼眶。
  绝绝对对是谁也想不到的答案。
  “别再说了!”他突地下决定。他今天听得够多了,多到他难以承受。
  他不想再看到她这种自卑自厌的神情。永远也不!
  “走!”他拉起她。
  “去哪?”她不想出门啊。
  他想到了什么,走到堆放包包的角落,大手一捞全部抄起,便对她扬了扬下巴:“走啊。”
  “你在做什么?”她连忙抽一大把面纸擦脸,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后。他到底拿她那包包要做什么?
  “跟我走就是了。”
  MINGMING SCAN,SNOW OCR行事实际的人,永远不可能有冲动浪漫的作法。
  言晏跑到黄昏市场,在两个小时内把精致的背包卖得一个也不剩,共收入六千多元。
  “喏。”他分了三千给她。
  “嘎?”她仍在傻眼中。
  “贩售你的眼泪之所得。咱们二一添作五,够意思吧!”他拉住她手,往另一条街道走去。
  她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我答应你卖了我的包包了吗?”
  “刚才你也没反对的样子嘛。”他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知道你会做这种事!居然贩售我的眼泪——”
  他回身看她,淡道:“一个包包记载着一件伤心往事。老搁在那儿,看着惦着,只会让心情更郁闷,没有遗忘的功能,反倒有碍健康。我卖掉它,有什么不对?”
  “你凭什么代我决定?”她质问,不肯再走。
  他也不强拉她走,反正第一个目的地已到——花店。他掏出钱买了把自情人节过后,身价迅速跌落海沟里的花。
  “多少钱?”他指着一大束白玫瑰问。
  “三百块。”老板殷勤地包装好奉上。
  接过美丽的白玫瑰花束,他往她怀中一塞。
  “喏,送你。”
  不是没人送她花的,只不过从没有人会用这种粗鲁的方式硬塞。
  “我不——”才不要收下。
  “瞧,这花多衬你。把眼泪换成香花,人生也就美丽多了,不是吗?”
  她握紧了花,冷道:“我不喜欢花!”因为晓晨对花粉过敏,她一向不爱接近花。
  “我知道,我知道。世界上你只喜欢晓晨,其它全讨厌,所以我根本没问你喜不喜欢对吧?”
  “我——”是那样吗?
  言晏继续拉着她走。
  买了一条素白的丝巾——“你不喜欢丝巾。”
  买了一顶小圆帽,白色的——“你不喜欢帽子。”
  买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你不喜欢气球。”
  最后,坐在一摊拉面摊子前——“现在,我们来吃一碗你不喜欢的拉面吧。”
  她觉得自己快被一堆被命名为“不喜欢”的东西淹死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气恼地问。
  “做一切你不喜欢的事。”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热呼呼的拉面已端来,在盛暑的黄昏吃这种食物,有着挑战中暑极限的快感。
  “吃吧!”他扒开免洗筷,率先大吃起来。
  “我哪吃得下?”
  “不吃哪来的力气吵架?”
  “我才不想与你吵架!”她要走人了。
  他坚定地按住她肩膀,并接过她手上一大把东西往旁边一搁。
  “吃。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不包括医院,所以请善待你的胃。”
  “你!”
  “嗯?”他扬眉,低首在她耳边道:“淑女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飙喔。”
  她气红了脸,像被点中了罩门,果真不敢拂袖而去,也做不出泼妇骂街的行径。啊!此刻她多么羡慕那些被冠上泼妇名衔的人。
  几乎是粗鲁的,她大口吃面,用以泄愤。
  “吃慢些,细嚼慢咽,保重你的胃。”
  哼!不理他。呼噜噜地,把她在日本多年的吃拉面技术发挥个淋漓尽致。
  言晏笑笑,由她去。与其躲在家里自伤自怜,还不如让她生气发泄出来,这样比较健康。
  “吃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真是遇到煞星了,由着他这样摆布。
  付完帐,他再把一大堆东西塞回她手上。
  “拿着。”
  “我不要——”
  “你该拿着,不能不要。”他完全地没有绅士风度。
  “你凭什么代我决定?”
  言晏指着她:“是你自己决定的,你背负着所有的”不喜欢“,压得自己愁云惨雾不快乐,从没想过要改善,当然也就不必从现在开始排斥。”
  不由分说,他拉着她手腕继续向前走。
  “你——”她突然有些惶然:“你还想怎样?”
  “我想怎样?”言晏拍了拍口袋:“想把你的眼泪花光光!”
  哦!老天。他疯了,而且是当真的。
  三千元虽然不多,但在他专挑便宜的东西买的情况下,往她身上堆放的东西肯定沉重到双手非断掉不可。
  她想逃,但他可不放。
  直到最后的五百元买定了一只绒毛猫,她早已气喘如牛。一路上企图丢下东西却被他阻止,踉踉跄跄地,就是摆脱不了他。
  “喏,你不喜欢的猫玩偶。”
  “够了吧?”她沉声问,酝酿着砸他的时机。
  言晏机警地张手搂住她,陪她一同承受那一大把东西的重量。也陪她立即发飙。
  “这个阶段,够了。”
  “那我——”很好,他死定了。
  言晏止住她的动作:“你可以砸我,连你的所有”不喜欢“一同砸过来。然后——”他笑笑,很温柔地道:“别再哭了。”
  他放手,很认命地等待。
  她丢了,一件件向他丢过去;就像眼泪一颗颗直掉——胸口苦涩难忍,之前的怒火全化为酸楚的波浪——“我不喜欢你的品味!”丢小圆帽。
  “我不喜欢你的无赖!”丢丝巾。
  “我不喜欢你的多管闲事!!”丢科学面。
  “我不喜欢你的自以为是!”丢卤味。
  “我不喜欢这可恶的一切!”丢蜜饯。
  “我不喜欢、不喜欢……”丢了花束、丢了糖果、丢了所有饰品,她全身发抖,虚软无力地跌坐在地,手腕上缠着五彩气球,面孔埋在大猫玩偶里,抽噎道:“我不喜欢我自己,我不喜欢!”
  他由着她哭,蹲在她面前,搂住她,轻柔地解开她手上的气球,道:“我们放掉它,也放过你自己。”
  夜茴泪眼迷蒙,低头看去,十来颗气球被放逐向天空。今夜的台北,意外地明亮,星星很多,月亮很圆,气球随风飘去,像是所有的烦恼也能烟消云散……
  “我也能消失吗?”
  “傻话!”他轻摇晃她。“别忘了你把自己也砸给了我,我的所有物是不允许消失的。抱歉得很,在下出身微寒,做不来败家的事。”面纸一张张递上止水患。
  她吸吸鼻子:“那你还买那么多东西让我丢。”
  “那是因为我不敢相信你会真的丢。”他叹息,对着满地的食物泣血。
  她苦笑了下:“谢谢你。但这样是没用的……”心中那股痛意,今生都难消除。
  “至少你好受些了不是?”他笑,扶起她。“来,我们把东西捡一捡丢垃圾筒,我们还有下一站。”
  她问:“要回去了吗?”好累人的一天。
  “才不。别忘了你那里还有三千元。”
  夜茴呻吟起来,别吧……
  “我没力气丢东西了。”没发现口气里有撒娇的意味。
  言晏拉住她,不让她溜。
  “不丢东西。现在,丢完了你的”不喜欢“,我们开始去找你”喜欢“的吧!”
  她拒绝:“我没有喜欢的东西,我说过了!”
  “那是因为你从没去找过!”
  “找不到的。”
  他笑笑地道:“我们一定会找到。”
  她不以为然,但仍然跟着他走。
  心中或许是期待的……
  期待他找到她的喜欢……
  喜欢的东西,会令她快乐吧?
  而快乐,就是幸福了吧?
  她真能找到吗?真能得到吗?
  有资格去拥有吗?
  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呀……就算短暂如朝露,虚幻若掠影,也是好的。
  言晏说要帮她找,那她就跟他去,也许有的。世上也许真的有属于她的幸福……而非只是待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对着别人的幸福……心痛。
  他们乘坐了五次云霄飞车、荡了八次海盗船,然后东倒西歪地摊在椅子上喘气,劫后馀生的惊悸让他们脸色发青。
  到游乐场玩耍,买星光票最划算,因为每项设备可玩上很多次,门票又打折,人人都玩得尽兴。
  “你真是疯了,找罪受还拖着我一起。”她伸手打他,一下又一下,早已破了“生人匆近”的规矩。
  “嘿!不知是谁一玩再玩,嘴上说怕又不肯下来的。”他可是舍命陪美女。
  “我——以前没玩过。”她啧嚅。
  他收住她双手,拉入怀中:“以前没玩过,可是想玩玩看,是不?”
  她想了下,不甚确定地点头。
  “大概吧……”
  “大概?既然是不确定用词,那咱们再上去,直到你确定为止。”他拉着她就走。
  “不必了啦!”她拉回他。
  “怕啦?”
  她双眼亮晶晶,看向还没玩过的高空翻转——“我们去玩那个,也许就能确定了。”
  言晏哑然:“那……那个?你脸色还青着呢!”
  她扬眉看他:“怕啦?”
  “当然不!”他挺直胸膛。
  “那就走哇!我这个要玩十次!”换她拖着他走。
  言晏大声叹气,而她偷笑。哈哈!他也有今天?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她决定要喜欢来游乐园玩,而且每次来一定要带着他。
  言晏能怎么办?连挣扎也没有就直接投降。青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很温柔的纵容。
  她笑了,开心了,那就好啦。
  可惜手上没镜子,不然她就可以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美了像个无忧无虑、顽皮贪玩的少女。
  九点半,游乐场打烊,但夜还没有完,他们搭车去海边。快乐的夜晚,本就不该太快结束,延伸再延伸,最好让它无止无境……
  她心中偷偷地盼望。而言晏像是知道她的心意,没带她回公寓,来到海边听潮看星空。
  海风很大,吹得发丝四散,也吹得体肤生凉,他们的失策是没带够衣服。
  “可以想见明天八成要生病了。”言晏摊开薄外套包裹住坐在他怀中的她。
  并打开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关东煮与热咖啡,两人吃着暖身。
  不知怎地,言晏在咬了口米血后,笑了出来。
  她侧着身子以便回头望他。
  “笑什么?”
  “突然想到一则电视广告。”他拿过关东煮。
  “嗯?”她眨着眼,唇角微勾,等着他说出来分享。一定是什么好笑的事吧?
  “没什么,挺无聊的。”
  “说啊,哪有人光笑却不肯说的?”她推他膝盖。
  “不说。”言晏又咬了口米血。
  她索性拿过他手上的关东煮杯,不许他吃。
  “不说不给吃。”
  他笑得更大声,整个人往后贴靠在大石子上。
  “言——晏!”她作势要兜头淋他个痛快。
  他连忙伸起双手投降。
  “好好,我说。”
  她这才住手,捧着温热的纸杯,等他说分明。
  言晏努力忍住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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