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茴酸酸地问道:“今天你又收集了几颗芳心啦?”本来她是不在意的,但随着他在工作上有突出的表现,桃花运一下子大旺起来,她就觉得讨厌了。
言晏搂紧她,低沉笑着:“今天可好玩了,那个之前独占功劳的同事居然来对我呛声。”
呛声?什么意思?
“也就是对我撂话,给下马威就是了。”言晏解释完,又道:“其实他在业务部表现得不错。我与他同组过,所以知道他在性格上虽然有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的毛病,但能力也颇佳。二十名新进员工,从相同的起跑点上跑起,各有自己的机会,原本因上次的事件,让他成为最出峰头的人,俨然是二十人里的领头人物,但并排在业务老手里,想特别出头就困难了。不过他没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吗?
他薪水加奖金已经是我们里面领最多的人了。“
夜茴点头:“但他更希望名利双收,最好永远是最出名的那一个,所以才看你不顺眼,”
“这是其”。但你相信吗,那位先生居然是为了警告我别企图用追求千金小姐的方式往上爬才来找我的。“
“这说不通,除非——”杏眼圆睁成危险的模样,像只正盯住猎物的猫。“已经有上司相中你了,想收你为女婿?”
赶快收住她爪子。言晏在她白嫩双手上各亲了一下,澄清道:“真要有这种事,你一定会第一个知道。何况我目前还是小职员,不会有人太快对我下手的。正因为什么事都没有,所以那个人前来呛声就不合常理了。”
夜茴好奇问:“那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别以为被上面的大头称赞了几句,就妄想一飞冲天;别想跟他抢女人,莫家那位美丽的小姐,他是要定了。先来知会我一声,叫我别妄想。”
“莫家的小姐?”她想了想。大哥是有许多年轻未婚的表妹没错,而且都长得十分秀丽,但——“他相中人家大老板的女儿?不会太高攀了吗?”
言晏想来好笑:“可不是。谁都知道现在算是高攀了,所以他计画得可长远,莫家小姐不乏下嫁的例子,只要有亮眼表现,再加上不错的外表,花上五年去努力,他就有追求千金小姐的筹码了。”
“他为了三、五年后的计画,这么早就来撂话?莫名其妙,莫家小姐那么多,他能全追了不成?做什么来阻止你?”奇怪的男人。真开了眼界。
言晏笑:“大概是他挑剩之后,才许别人出手吧。”
“那你怎么回答?”
“还能怎么回答?祝他好运喽。”
夜茴嫌恶地问:“职场上都是这样吗?勾心斗角不累啊?”
“活在人群里,总不免要这样纠缠的。那也不错啊,当成看戏也有趣。”
“那他就这样放过你?!”多少会要求一些保证才是吧?那种小心眼的人。
言晏爱极了她生动可爱的表情,忍不住一吻再吻,心不在焉地回道:“理他呢!他自己去作他的春秋大梦,我呢,顾好自己的爱人就成了。”
“不可惜吗?毕竟你曾经想娶个千金小姐的。”
“计画赶不上变化,我也无可奈何。”
“好无奈的样子。”她娇哼。
哼得他心惊肉跳,立即痛改前非:“一点也不无奈,事实上我无时不对当初的愚蠢想法忏悔。”这样她有没有高兴一点?
“耍宝啊你,就爱逗我玩。”她推他。斥笑道:“别一副小男人的样子,我早看清你霸道的真面目了,哪天要是我真的对你发脾气,你不拂袖而去才怪。”
“胡说。”他吻住她的笑:“我愿意承接你的笑、你的怒、你的嗔怨……就算三十年后,你把”黄脸婆茶壶神功“练成天下第一,我也是爱的。只纵容你,不管你怎么对我为非作歹。”
温柔而真心的呢喃像棉花般满满充塞她心口,涨得几乎要挤出泪意。她微笑,窝在他怀中不肯起来。
“为什么要对我好?”恋人之间都是这样的?
言晏轻道:“因为你是我的爱人,你是单夜茴,一生下来就是为了与我相遇,让我疼爱。”
她静静地听着,喜欢他的甜言蜜语,喜欢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喜欢他有力的心跳在她掌下怦动。她在他的抱搂里;而他,在她的心底。
曾经,曾经啊,她是一抹被囚禁在黑暗中的孤影,跌跌撞撞,伤痕累累,以为今生将要这么过完。但黑暗被碰击出一方洞口,一双温柔的手将她拉了出来,世界从此不同……
幸福快乐的日子,一直延伸着。从夏天到冬天,转眼又要过年了。
曾经与母亲通过电话,母亲不满地骂她不懂得把握好条件的男人,倒也没有再要她四处去见青年才俊。夜茴想,可能是大哥明确地要求母亲别拿这件事烦她,所以母亲不再提了。
纵使母女之间的情分依然淡薄,但她已经不会在每次通话后,胸口空洞得难受了;因为她有言晏,她的心被他守护着,所以再也没人能伤。
现在这样就好了,各自过着想要的生活。
言晏的工作繁忙,常常有三天不睡觉熬夜写企画的情况。也许年轻就是本钱吧,他好像没有体力不支方面的问题,常挪出时间窝到她身边厮磨一番,说是怕她一人觉得闷,其实根本是把她当提神剂享用。有时她睡着了,又给他闹醒。
可能他在工作上的表现十分出色吧,所以打电话找他吃饭的人也就多了,更有不少假请教之名的女性说要求跟他日家“研究公事”。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听到电话留言。而言晏也不怕她知道,只怕她不吃醋,所以初时她“如他所愿”
地吃醋,让他在秋老虎的时日里,提早领受严冬的风情,把他冻成南极冰棍。
然后,他就再也不敢试图让她吃醋了。
他不知道,她只是在逗他。但看到他这么怕她不理他,心中好开怀。每天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快乐在堆积着。她贪心地拾缀,一一地收藏,总以为满满的快乐再也装不下更多了,但不,并不,她还可以容纳更多更多。
在两人的世界里,当然也会偶来一些其它的干扰。他的堂弟言康还是被地下钱庄的人找到了,言晏南下去处理,带了点伤回来,但总算谈定了还债的方法,可怜的言晏不知要努力多久才可以让家人无债一身轻。
他身上有沉重的经济压力,但看起来不仅不颓丧,反而成了奋发向上的动力,挺乐在其中的样子。有时不免好奇问:“你追求我,是不是怕一旦债务还清后,未来没有目标,所以想养我这不事生产又爱花钱的人来以防万一?”他常说她败家,可是她一个月顶多花三万而已。
“傻话!”他轻打她手背以示惩罚。
她喜欢窝在家里,而他也享受着两人的甜蜜世界,所以半年多来,也没人提起要介绍双方长辈认识的事。夜茴压根儿没想过,但言晏有,他只是有所顾忌。
当他知道夜茴的身世很复杂之后,便很少询问她家里的事;怕惹她伤心,更怕又引发她的自卑感。隐约了解她的母亲住在日本,不太理她的;而她那个父亲亦是花心烂人一个,就算他有心要去拜会,恐怕也没人理他,徒增夜茴的难堪罢了。
后来他想起她还有两名兄姐,印象中,一个忙得不可开交;一个已远嫁国外,都是夜茴重要的家人,但要凑在一块实在颇困难,可总要努力看看吧,毕竟——下班回家,一开门就得到热情的拥抱,让他受宠若惊得不得了。他这情人很少这么做的,文静内敛的天性让她表现不了太主动。
“我做了什么好事?”他笑问,看着怀中的佳人。
夜茴开心地宣布:“晓晨回来了!她回来过年,现在她刚到外公家,明天约我们一齐吃饭!哥哥、她,还有我们——”忘了一个,立即补上:“对了,晓晨的先生也跟回来了。”
他捏捏她俏鼻:“你别老对你姐夫怀敌意。”
“哪有!”她别开眼。
“哪没有?故意不提他不就是?”
哼!她就是不想提唐劲,怎样!
言晏也不想多谈她的眼中钉,转回正题道:“明天是周末,她跟你约什么时候?”
“晚上。晓晨身体不好,至少要睡上一整天才会精神好些。如果你明天要去公司加班也不必改变计画。”
“当然要改变计画!”他瞪她:“我第一次见你家人,总该买点礼物去吧?
所以明天我们就忙这个,不去加班了。“
她摇头:“不必这么慎重的。我上回编织了一件毛衣就是要送晓晨的,有没有?我还顺便织了这一件送你——”
他恶狠狠地瞪她拉起身上的毛衣兴师问罪:“你说错了吧?明明是替我织毛衣,才顺便织她的不是?莫非你骗我?”
“哎呀,一样啦。你们都很重要,别吃醋了吧!”受不了他,居然会吃晓晨的醋。
“哼!”暂且饶过她。
干嘛呀!幼稚。她在心中翻白眼。转回正题道:“毛衣送晓晨最恰当。至于大哥——我想不出他缺什么,他是一个什么都有,像天神一样的人。”
他摸摸她头,确定她的恋兄情结已病入膏肓。
“心意到了最重要,不在于送什么他需要的东西,如果他真的什么也不缺的话。”
也对,礼貌上总要拿个伴手礼。不过——“你好像很慎重,为什么?”平常看他好像从不对权威屈膝嘛,在上司面前也是跩跩傲傲的样子。
“因为,我想给他们一个好印象。”她真是不懂男方渴望被岳家认同的苦心。
“为什么?”她笑了,有所体悟。他怕她家人不喜欢他,即使他已经抓住她的心,还是希望得到所有的祝福。
“还问?都在偷笑了,还敢明知故问!”他伸手搔她痒,两人闹倒在沙发上,玩了好一阵子,才气喘吁吁地住手。别看她娇娇弱弱的,想整治她可得花上一番力气,她身手之敏捷的。
“我想让他们放心,让他们信任……”他附在她耳边呢喃。“然后,让他们同意将你交给我……由我来呵护你一生一世。”
她搂紧他,听他说更多更多……
“庆幸我们相遇得很早,所以未来还长,我们可以陪伴彼此很久很久……可以爱得很多。更多拥抱、更多亲吻、更多的晨昏相伴,比别人多更多……”
呵……言晏,你说出了我心中的美景呀……
言晏想到今天上班时,被林凯胜一阵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胡说着看到他昨天与莫小姐约会,是个攀龙附凤、不要脸的小人!真是莫名其妙,昨天他明明跟夜茴去看电影,哪里蹦出分身去与捞什子莫小姐约会?不理他,那林凯胜几个月来一直表现平平,心急是必然的,原谅他的胡乱吠叫。
比起攀龙附凤,他更想与怀中的她——“夜茴,我们做夫妻过一辈子吧!”
“……好。”微微的抖音,应了。
清晨,六点半,搭上了前往板桥的火车,一下子就到了,再转了公车,到达一处高级住宅区。
言晏只说要带她到一个特别的地方。
“我要告别一个回忆。”他道。
她跟了来,只是没想到会是这里!这……这里是……
言晏站在一幢大宅子前方,从镂花的铁栏杆看进去,大片花木扶疏的美景映入眼帘。这是一幢日式房子,虽年代久远,但维持得相当整洁美观,看得出大户人家的气派,同时又沉稳平和。
“小时候我来过这里,那时我六岁。我有一个叔叔在台北开园艺公司,常常替各大户人家整理花圃,我上台北玩,他带我来开眼界。”
她眨眨眼,依然处于震惊中。
言晏搂着她,陷入回忆里。
“叔叔在忙时,我便自个儿乱走,然后来到了这儿。”他指着转角一处茶室庭园道。“我看到了一个生病的夫人,她好苍白瘦削,看起来像随时要消失了,我好奇地想摸摸她是不是真人,却不料被推倒在地。”
“为什么?”她屏息问。
“有一个小妹妹推倒我。她好小,但力气却好大,长得真是可爱得不得了,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爱的小孩子了。”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孩子有多么美丽。“要不是那位夫人醒来阻止,我一定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夫人生了很重的病,已经没办法走路了,常常昏睡好几天醒不过来。那一天的情况算是非常好。她请我吃点心,然后检查小女孩手脚的伤,我想如果那个妹妹老是这样攻击接近她母亲的人的话,难怪她身上会有那么多青紫。”
她抖着声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母女呢?”
“一定是呀,还用问吗?她们的相处方式就是母女的样子。我忍不住一直看那个漂亮的小娃娃,虽然她很悍,但那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我被深深吸引了,发呆到夫人叫了好几声才回神。她问我在看什么?我说那个妹妹比公主还漂亮。
公主就应该那么好看才是。“
“啊?”是吗?
“然后夫人笑着对我说,那你长大后就来娶公主吧!把她从城堡里解救出来,带回去当新娘。”
“啊!”她楞住。
他以为她吃醋,忙笑道:“那是小时候的事,虽然当时我当真了,也以此为目标想成为配得上公主的人,但人总是……”
“我不是公主。”她轻道。
“嘎?”他楞了下:“我知道,我也不想娶公主,你别多心。”
她摇头,指向门内:“住在里面的,不一定是公主。”
“呃,当然。”她神情好怪,为什么?
“你当年见到的,不是一对母女,小女孩也不是公主。”她缓缓说明。
“咦?”他再度楞住,觉得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就要发生。
“小女孩不是公主,长大了依然不是。”她指着自己。“我只是,城堡里的一名路人甲。”
是她!当年的小娃娃是她!老天!他小时候想娶的跟长大后即将要娶的,竟是同一个人!不——会——吧!怎么会……会有这么棒的事?
“你失望吗?”她想哭又想笑,不明白怎会发生这种离奇的事。兜了一圈,他们仍是一道。
“噢,才不。”他笑了,抱紧她,很快接受这种恩赐般的喜悦。“你让我的人生再无遗憾。原本我带你来,是要埋葬幼年时的美梦,但却意外得到真正的圆满。我与那位夫人约定要娶走小公主,我做到了。就算你不是公主,但在她、在我眼中,你是的!而,不是公主又怎样呢?反正我也不是王子,凑合着刚刚好嘛,对不对?”
她点头。对的,他们正好可以凑合着。
言晏很开心,对她吻了又吻。
“走吧!我们回台北买礼物去,这下我真的期待要见你的家人了。”
“大妈已经过世了。这里是她娘家。”她道。
言晏叹了口气。这是可预料到的,那位夫人当时就已经病重了。
“她对你很好,一定早知道你不快乐吧。”
“她是我心中真正的妈妈。”
他慎重地对大宅子鞠躬,诉说无言的感谢。
“改天我们去她的墓地祭拜吧。”
“嗯。”到时她一定要大声叫“妈妈”。
两人牵手要走,不意大门正好滑开——“嗨,这么早?不进来坐吗?”
一个俊朗的男人——穿着睡袍的莫靖远意外出现。
言晏傻眼,这个男人怎会出现在这里?他大脑一时没法运作。
“虽然是约晚上,但既然来了,总也该进来坐坐吧?”莫靖远向他们招手:“快进来,早上冷得很。”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夜茴恭敬叫着。
大……大哥?言晏被雷劈中。
“管家说你们在外头站了二十来分了,小心着凉。晨也想出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