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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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听到-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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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句话就说的司南没脾气了。
   离开餐馆,程致研送司南和默默回家,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之前又走了不少路,默默许是累了,在车上晃着晃着就睡着了。司南抱着她,用手抚着她额角的碎发。
   程致研从反光镜里看到她们,忍不住露出微笑,对司南说:“你看,她这么会撒娇,一定是像你的。”
   “谁说的?”司南也笑,“她像你的地方才多呢,你也看到她的脚了,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还真是的,心里泛起一层暖意,却还要跟她斗嘴:“脸总是像你的吧,连发型也跟你从前一样。”
   “才没有,她的嘴巴和鼻子都像你,还有,她睡觉总喜欢抱个枕头,你敢说不是随你?”
   “我睡觉什么时候抱过枕头了?”他叫屈。
   “还敢说没有……”她想要反驳他,话说了一半却又突然停下来。他的确对她说过不抱个什么东西睡不着,但那句话不过就是哄她的,以此为借口便可以抱着她睡。
   他或许也想起来了,那一段短暂的恋情中无数琐碎的记忆。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只听得到风噪和车轮行进的声音,静得人耳朵发闷。
   许久,司南才又说起默默生的那场病。程致研静静听着,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回哥伦布市一趟,去看看祖父的遗物还在不在,其中应该有一本老版的辞海医药卷,里面有一个方子,很是对症,他小时候支气管过敏,又不适合用抗生素,就是吃那副药好的,对默默应该也有用。
   车开到家门口,他帮司南抱默默下车,四岁多的孩子已经有将近三十五六斤重了,她一个人抱起来很吃力,却还是坚持从他手里接过孩子来,按了门铃叫了保姆出来帮忙。
   保姆带着孩子先进屋了,司南也没有要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对他说:“那就这样吧,今天,谢谢你了。”
   “明天我再过来看你们。”他紧接着她说。
   “再约时间吧,逸栈的报告我还没写好。”她找了个理由,道了声再见便转身朝房子里走。
   他不原意就这样结束,在原地静默了一秒,终于还是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想要掰开他的手,却不能,听他在耳边叫她的名字,眼泪就下来了,但就是不转过身去看他。
   “司南,”他的声音也变了,呼吸扫过她的脖颈,反复问她,“你要我怎么办啊?你要我拿你们办啊?”
   “你是结了婚的人,你要我怎么办?”她反问。
   “我跟沈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早应该分开了,或者说根本就不该在一起。”
   她擦了擦眼泪,冷笑:“你说的好轻巧啊,一下就结婚,一下子又离婚,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门厅的窗帘动了一下,应该是保姆听到外面的动静,在那里张望。两个人都怕惊动了默默,勉强平静下来,绕到房子后面的说话。他慢慢的把这些年的事情都告诉她了,一直说到他怎么和沈拓结的婚。司南坐在秋千上听着,眼底的泪干了,心却像在一斛温热水里泡着。
   “结婚不仅仅是每天回家吃顿饭那么简单,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其实不能,”婚后的那些日子,他说的极其潦草,“只几个月,她就有了别的男人,我提出过分手,但她不同意,就这样拖着,一直到现在。”
   司南不能相信,因为他说的那个人是沈拓,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多,终于和他结婚,结果却这样不珍惜。
   “分开,或者继续这么拖下去,”她对他说,“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不用来向我交代,我也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我知道。”他点头。他一度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在乎,任由事情就这样拖下去,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司南,还有默默,他不能不奢望,即使只有一星一点的机会,把她们赢回来。
   离开司南家,程致研驾车下山,回干诺道那间酒店。早晨上飞机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开手机,全副心思都在司南和默默身上,直到此时才按了开机键,许多封邮件和短信涌进来。其中有好几条是吴世杰发的,问他人在哪里,要他见信务必回电。
   他猜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立刻拨了吴世杰的手机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吴妈开口就问他:“今天公关代理项目开标你记不记得?”
   他记得的。
   逸栈的组织结构较传统酒店更为精简,只有一个公关营销部,PR和Marketing放在一起管理,整个部门统共只有两个人,负责人是沈拓,外加一个小助理,大多数事务性的工作都是外包的。这次招标的就是次年一整个年度的营销公关合同,包括策略制定、公关稿件撰写、媒体关系维护、会务支持和危机管理,总金额相当可观,七天前投标文件提交截止,今天上午九点三十分开标——他记得一清二楚,但还是跟着司南来香港了。
   “你媳妇儿在开标之后,改了一份投标文件的报价,”吴世杰继续说下去,“本来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被另一家参与投标的公司给举报了,现在闹得很难看……”
   程致研心中一动,打断他问道:“她更改报价的那家公司最后中标了?”
   “当然。”吴世杰回答。
   “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等等,我发给你。”
   吴世杰很快就把名字就发过来了——Brilliance Associates LLC,专营市场营销和公关策划,注册地在香港。
 
 21
 
  第二天是星期日,一大早司南的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程致研,直到接起来才发现是顾乐为。
   “就今天怎么样?”顾乐为劈头盖脸的就问了她这么一句。
   “什么怎么样?”司南摸不着头脑。
   “跟我爸爸妈妈饮茶,”顾乐为回答,“就在中环交易广场,你过来也不远。”
   司南一时失语,差点把电话都掉了。虽说她女儿都已经四岁了,又一直在顾乐为面前以过来人自居,但这见家长的事情,对她来说还真是这辈子的头一遭,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说服他打消这个念头。
   “你家里人会怎么想?”她问顾乐为。
   “什么怎么想?”顾乐为不解。
   “我有一个四岁的女儿,而且,我需要戴助听器。”
   “我爸妈是二婚,他们会理解的,”顾乐为笑答,“至于听不见,一半以上的人年纪大了都要聋的,迟早的事情。忘了跟你说,我爷爷也戴助听器,你们俩可以聊聊感想。”
   “可我才二十七。”她不吃他那一套。
   “我无所谓,”他回答,“我妈比较看重她未来的儿媳妇会不会照顾人,你有时间瞎操心这个,还是钻研一下做饭吧。”
   听他讲话的语气,司南几乎可以想象他的表情——眯着眼睛,翘起一边嘴角,吐出两个字:So what。
   “谁要照顾你,你做梦吧。”她很霸气的回答。
   电话那头静下来,许久才说了声“好吧”。
   “什么‘好吧’?”她问。
   “如果你觉得太匆忙,我不勉强你。”顾乐为回答,语气似乎和刚才不同了。
   她突然觉得难过,试图好好跟他讲,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我的听力问题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原因。”她自己也想不到,弄到最后竟说出这么一句。
   顾乐为毕竟是医生,很快猜到她要说什么,打断她道:“但默默很健康。”
   “对,只能说这次很走运,”她打算跟他讲道理,“你那么喜欢小孩,有没有认真想过如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怎么样?”
   他冷笑一声,问她:“谁告诉你我喜欢小孩?”
   “你是儿科医生!”她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
   “儿科医生必须喜欢小孩?这是哪国的规定?”他反问,“我最烦小孩子,上班的时候都看够了。当然,默默例外,她比较成熟。”
   她不想听他贫嘴,不经意间提高了声音:“那你家里人呢?你父母你爷爷奶奶,他们也讨厌小孩?!”
   他也有点认真了,静了片刻反过来问她:“为什么我们不能要小孩?即使孩子听力有问题,也能过得很快乐。”
   “快乐?!”她终于动了气,“你根本不知道听不见是什么感觉,到时候他会恨我们把他生下来!”
   “别跟我来这套,”他并不退让,“你也一样不知道所谓的听力正常是什么感觉,别告诉我哪个好哪个坏!我们的孩子会继承我的乐观自大,他会过的非常快乐,会感谢我们把他带来这世上!”
   她说不过他,突然觉得这场争论很可笑,果断打断他:“我们相处不过几个月,讨论生孩子的问题是不是早了点?”
   “就是啊,”他装模作样的想,“刚才是谁先提起来的?”
   好像是她。
   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这对话再怎么进行下去,最后还是顾乐为慌兮兮的说他赶时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对她道了声再见,就把电话挂断了。
   司南仍然拿着手机,静默在那里。她回想方才的对话,有些奇怪又有些莫名,好像无论多么严肃的话题,顾乐为总有办法把她引到歪道上去。她突然害怕自己语义不清,让简单完好的他,也陷进这摊纷繁错杂的关系里。
   她不禁想起从前,陆玺文几次来天庭,跟她也算是打过不少照面儿,但程致研从来没有要将她引荐给母亲的意思。她也知道两者情况不同,很难拿来作比较,但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她与顾乐为从相识到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平和而顺遂,就好像他把一份完整无缺的感情,扎上缎带,放在托盘上,呈到她面前,她本可以欣然收下,然后他们便可以像无数普通的男女那样,在一起过上许多年。但现在,全都不同了,她似乎不得不婉拒那份礼物,甚至,干脆把它摔碎。
   心里并非没有恨意,凭什么这么多年之后,那个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还是可以让她的天地瞬间反复。她不明白,但却无法改变。
   就好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仅仅半个小时之后,司南接到程致研的电话。
   他对她说,逸栈出了些事情,所以,他当天就要回上海,航班起飞时间是下午一点。
   “好,”她回答,“其实,你根本不必向我交代的。”
   “司南……”他并未理会她半带嘲讽的语气,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沉静。
   她似是随口唔了一声,心却骤然柔软。
   “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你等我回来。”他这样对她说。
   她不作声。
   两人就那样静静相对,几秒钟之后,她才把电话挂断。
   去机场之前,程致研又上山来看司南和默默,带来了一个大盒子,说是送给默默的礼物。小朋友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盒子里是一条浅粉色、长及足踝的小礼服裙,她一看到眼睛就亮起来,缠着司南帮她穿上,然后就满屋子的转圈疯跑,好让裙摆飞起来。
   疯了一阵儿,她才静下来,跑到程致研跟前,对他说:“我也有礼物送给你。”说完转身进自己房间,鼓捣了半天才出来,给他一张十六开的画纸,上面画的是两个野兽派的人,勉强看得出一个是妈妈,另一个是她自己,落款写着她的名字——司默。“司”字比较简单,她已经写的很像样了,“默”字太复杂,画的差不多有第一个字的两倍大,看着就好像两个字,“黑犬”。
   “又拿你的黑狗字出来献丑。”司南笑她。
   “但我已经很认真地写了呀!”默默鼓起腮帮,抗议道。
   程致研趁机跟她套近乎,找了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许多年前,他在莫干山上写给司南看一样,三个字写的胖胖的,变成六个——禾呈至文石开。
   而后他对默默说:“你看,我们俩是一样的。”
   “你的名字好长!”默默赞叹道,转而又一本正经的对司南说,“妈妈你看,就应该是这样的。”
   司南哭笑不得,又把“默”字写了一遍给她看。她怎么学都写不好,鼓起腮帮,信誓旦旦的说再也不跟妈妈玩了,但话说了没五分钟,又贴过来,腻在司南身上。
   程致研在一旁看着,觉得心里也是暖的,临走问司南:“你有没有默默小时候的照片,或者录像?”
   当然是有的,这个年代的小朋友从出生到长大,许多时刻都被数字文件记载下来,重要的,不重要的。默默自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无数照片和录像。因为程致研还要赶飞机,时间不多,司南随便找了几张最近拍的照片,拷贝到他手机上,答应他之后会整理的几张光碟给他。
   程致研离开之后,司南一整天都和默默呆在家里,趁默默睡午觉的那两个小时,又写了一点逸栈的考察报告,夜里加了几个钟头的班,总算把整个报告都完成了,发过去给司历勤过目。
   星期一回公司上班,不出她的所料,司历勤对她跟逸栈谈定的条件十分满意,其中有几条原本只是放在那里当作谈判时回旋的余地的,却没想逸栈方面竟然也都同意了。他难得没有保留的表扬了司南一把,夸完了之后也没有跟着“但是”、“只不过”那样的转折句。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都是极平常的日子,司南上班,默默上学。其间,程致研打过几个电话过来,并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随便聊天,他问起默默,又说起从前一些琐碎的事——两人一起在天庭工作的日子,她在管家部当小学徒,花了许多功夫去记整理房间的checking points,但总是会忘记检查靠枕和床单被套的纹路对不对,因为同一个原因,被他抓到过好几次。每次撞到手里,他都不会简简单单的放过她,总要走整套程序,趁机教训教训她。弄得她都快有心理障碍了,每次看到条纹状的图案,就算不是在酒店里,也总想要对一对。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她对他说。
   “是啊,你总算看出来了。”他笑着回答。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一半,程致研告诉她,逸栈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经处理完了,不日就能返回香港。她注意到他用了“回”这个字,就好像这里才是他的家。她想要提醒他这个错误,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来。
   星期三下午,司南趁下午茶时间去幼儿园接默默放学,牵着她的手在路边等出租车。
   “妈妈,今天我们演木偶剧啦……”默默兴奋的喋喋不休。
   司南开始在听,很快就走神了,目光落到马路对面的一个人身上,尽管多年未见,但她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那个人是沈拓。

 22
   五年前,两人在天庭酒店做了差不多八个月的同事,同期的培训生当中,她们的关系算是比较亲近的。司南还清楚地记得沈拓从前的样子,五官无可挑剔,身材纤瘦高挑,头发很漂亮,长及肩胛骨下,如果非要说出个缺点来,那就是稍嫌瘦了一点,还有就是很少笑。如果说司南给人的感觉的是活跃的、亲切柔丽的,沈拓就恰好相反,有点冷,也有点木讷。五年之后,两人都年岁渐长,沈拓倒比二十出头的时候更漂亮了,头发剪短了几寸,刚刚及肩,从发型到穿着打扮,都比从前精致了许多,最为不同是,她整个人的轮廓似乎都柔和了下来,只有眉目间的神色还透着一股子不安定。
   那是一条四车道的小马路,两人之间隔着不过数米距离,面面相觑。司南牵着默默,在原地没动,沈拓也没有要走过来叙叙旧的意思,既不笑也不说话,似乎仅仅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了,她身上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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