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过相对于牢狱而言,这里的厢房或者是设施已经算是较为华丽的了。 虽然没有家里那般舒适熟悉,但此处毕竟是齐王的资产,因此一切用品都是相当精致。
隐娘被长孙凛送回小院子之后,她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开。 直到那背影已经隐入了暮沉沉的黑夜中,隐娘这才回到了主房。 郑氏由于这些天的赶路没有好好睡一觉,早早就已经躺在了床上,然而女儿尚未归来,让她是坐卧不宁,时不时地起身往门外看看。
“娘……”崔隐娘怯怯地走到了床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唯恐母亲会以一种失望的态度质问自己,对于儿女而言,让他们感到害怕的并不是父母的棍棒,而是亲人们失望的眼神。 在她去长孙凛那之前,母亲和姨娘她们一直都在安慰她,亲情因为外界的曲折更为亲密。
而一个时辰待她自见过他回来之后,虽然没有对长孙凛松口,崔隐娘发现自己竟然改变了之前的立场,甚至还想着如何为他说话。
“外边冷吧?赶紧除了外衣上床来暖和暖和。 ”郑氏见女儿回来之后,内心悬着的石头便放了下来,她慈祥温和地口气,更让隐娘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娘……”崔隐娘脱去了外衣,钻进了已经被母亲打开了一个缝隙的暖和的被窝,瞄了一眼豆大的烛火,刚刚停止的眼泪又渐渐盈满眼眶。 不久之前她还因为心上人的出现感觉到飘荡云间的幸福,而此时却是被夹在中间,一种苦涩的酸楚直冲鼻尖,生活就是这样,未来永远是不可知的……
大唐万象 282。拨云开雾
282。拨云开雾
郑氏先是等女儿躺下来之后为她掖好被子,女儿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只是母女二人躺在床上不久,除了外面的寒风呼啸之外,屋子里似乎还有一种异样的声音。 她在仔细听听,便听出来是躺在一旁的女儿强忍着的抽泣声。
“隐娘,怎么了?刚才出什么事了?”郑氏心里吓了一跳,以为女儿晚上在外面受到了委屈,赶紧坐起身来,推了推崔隐娘,紧张地问道。
“娘……女儿是不是很没用啊?”崔隐娘听到母亲的声音,知道自己偷偷哭泣被发现了,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来,扑到郑氏的怀中,放声地大声哭了起来。
“我的傻闺女,怎么了?那小子欺负你了?!”郑氏之前知道了女儿的清白身子被长孙凛给破了,当时虽然因为家里事情正乱,没有对她做出什么惩罚,不过心里一直不舒服。 现在见隐娘这般委屈的模样,她心里的慈爱又泛于胸口,再也没有了对女儿不守贞洁的怨念,反倒尤其心疼起她来。
“没——他没对我……干坏事……”这个时候崔隐娘更不愿意母亲与爱郎的矛盾加深,她赶紧解释道。 然后顿了顿,昏暗的灯光遮掩着她的羞涩。 然后她轻轻地说道:“娘,不是他,朝廷派他到咱们这儿不是为了要对付崔家。 只是有人写信告密,所以皇上派他过来查这件事情。 ”
“唉,你这个傻瓜。 被他灌了迷魂汤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郑氏轻柔地摸着女儿的秀发,微微笑着揶揄她道。 经过那么一番波折,她对于人生比以往又看得淡了些,至少现在比前几日更能苦中作乐。
“娘,不是这样,他不会骗我地。 他一定不会骗我的。 ”隐娘没听出母亲是否有责怪的意思,赶紧为长孙凛申辩道。 可是说到后来她也意识到自己被灌迷魂汤了,对于他所说的一切,自己似乎都是相信无疑。
“好了,不用为你的夫君辩护了,娘相信他……”郑氏想了想,然后说了一句。
“娘,你相信?”隐娘睁大一双眼睛。 被泪水浸湿的眼睫毛依然湿润,却是略带欣喜之意。
“娘在嫁给你爹以前,也是官家小姐,那时候前朝文帝尚在人世,隋主素来是个喜猜疑的人,当朝不少大臣因为一点点小事儿被贬远离京城。 那时我记得就因为一个‘洪水淹城’地梦,大多李姓官将都被猜疑贬职,最惨的是你姥爷曾奉旨将郕国公李浑全家男丁灭门。 女眷们全都被放逐为奴。 ”郑氏舒了口气,眼眸内沧桑而迷茫,回忆起曾经地前朝往事。
“娘……”隐娘抱着母亲的肩膀,以为母亲忆及往事联想到崔家现在的处境,轻声安慰道。
“那时李家的女眷们被关在阴冷的大牢里,夜里也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以为能像咱们这样,缎被暖床睡地舒舒服服的?”
“娘,你是说他……”隐娘忽然意识到母亲地话里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顿时欣喜溢满胸腔。 也许是喜悦来得太猛让她无法相信,咬着牙等待着母亲的点头,刚哭过的眼睛却是因为喜悦而笑意弯弯。
郑氏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也是咱家张婆在厨房做饭时不小心听到的,当时有两个士兵在厨房后的墙边偷懒唠嗑,说长孙三郎在齐州城外险些与齐王府的国舅打起来,为了该让崔家人押到牢房又或者住在这里……”
“结果凛郎赢了。 对吗?”隐娘听了之后兴奋极了。 自从白日里见到他之后,那种被抛弃和被背叛的伤痛霎时化为乌有。 甚至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冲淡了这些天因为家里原因造成地阴影。 甚至她还有些后悔,后悔之前对他的态度,至少也应该做点什么补偿他吧?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刹而过,崔隐娘羞臊地偷眼望了一眼郑氏,发现母亲没有察觉什么,她暗啐了自己一口。 母女俩躺在床上又说了几句,白日的疲劳让她们很快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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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在从阴弘智添油加醋的描述后得知了今日在齐州城门发生之时,让平日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大唐皇子气得跳脚,不仅是因为他们地计划没有达成,更是因为长孙凛此人的如此驳面子。
大唐皇子虽然说是龙子龙孙,但并不代表他们和皇帝一样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高高在上。 未成人前他们在内宫中要对那些掌握实权的太监宫女笑容迎面,而成人后又要对当权大臣毕恭毕敬,希望能够被分封到一个好地盘,希望不被大臣们弹劾。 毕竟皇帝的子女繁多,有些时候不得宠的儿女甚至还没有大臣那么容易见到自己的父亲。
李佑自贞观二年便被分封迁移到幽州成为燕王,然后又转到齐州成为齐王。 远离京城之后没有了束缚,而且身边有经常是一群宵小奉承怂恿,越发骄横无礼,甚至开始了一种唯我至尊的心态。
在计划即将顺利完成以前,面对如此挫折,他是恨不得要把那个阻拦在自己称王大道上的那块拦路石给炸个粉碎,尤其是长孙凛还有可能是上头派下来督察自己的碍事者。
“梁大师,有没有可能将如此碍眼之人给本王除掉?!”李佑面露凶光,狠狠地问道。 长孙凛作为当今大唐人人称颂的少年英雄,早已让李佑看他不顺眼,此时这人竟然还是自己称王地拦路者,那就更不能让他再活得如此潇洒了。
“小王爷,要想除掉一个人并不困难,只是这长孙凛并非是他一个人到齐州来,要除掉他就必须要将此人身边地士兵也一并除尽……”梁雄虽然也并非没有信心去对付数百名士兵,但他自持矜贵,不愿意如此拼命去冒险。
“这个其实没什么,据我所知,这些士兵似乎大部分都是听命于独孤苍才,长孙凛不过是带了数十人而已。 且今日梁大师也看到了,独孤苍才与小王爷乃是远方表亲,对于那趾高气扬的长孙凛同样看不顺眼。 若是阴某能化解了长孙凛身旁地武装,不知梁大师这位武林高手能不能为我们齐王除去此害?”阴弘智在一旁阴笑着说道,语调内充满了挑衅。
对于阴弘智的挑衅,梁雄却没有露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对李佑拱了拱手,信心十足地说道:“王爷,只要长孙凛身边士兵不超过百人,在下要除掉此人便是手到擒来,即便他是在战场上是所向披靡的将军!”
李佑闻言显得非常高兴,他哈哈大笑,兴奋地对梁雄说道:“果然不愧是当世的武林高手!本王他日荣登宝殿,必然会对梁大师封功加爵!”
对于齐王的大肆承诺,梁雄并没有受宠若惊,倒也维持着冷静的心态,他望了阴弘智一眼,然后说道:“若是阴直史能够如此神通广大,大概不需要梁某人动手,也能将那批武器夺回齐王府。 不如这样,咱们同时动手,阴直史与梁某同一日对付长孙凛,鄙人负责除掉长孙凛的性命,而阴直史则在之前将长孙凛身边的士兵,包括那批武器一并运回齐王府?”
“这……”阴弘智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也许能利用美酒宴席和笙歌艳舞诱使士兵们暂离岗位,但要想从长孙凛的眼皮子低下把那一堆武器运走,那还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在李佑对于这位自从自己成年之后就一直陪护左右的舅舅颇为信任,他意识到两人似乎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便笑着打圆场说道:“其实只要将长孙凛此人给消除掉,要想夺得那批武器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舅父无需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 ”
“是……是……”,阴弘智点着头,连连称赞自己的外甥深思熟虑。 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斜眼瞄了瞄梁雄,眼神里充满着得意和鄙夷。 而梁雄也是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下去。
而一直被人惦记着的长孙凛此时悄悄地离开了所落脚的大宅,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像个夜行人一般偷偷地自一边的围墙潜出了宅子,而留在卧房内的,除了为吹灭的烛火之外,周三石则是装成长孙凛的模样,在屋内假装看书以避人耳目。
大唐万象 283。审案
283。审案
次日一大早,由于崔家之案关系重大,齐州衙门大清早便在辕门放了三声响炮。 随后齐州刺史一声令下,衙门开门后,各种旗牌官、参军、师爷一排排地鱼贯而入,穿着一身衙衣的皂吏也排成了两排,各自对着站在甬道两旁,气势汹汹地为这一公审场面制造排场。
齐州刺史董震作为此次的主审官气定神闲地走到了中堂的主位上,然而其实他内心里却是一直在打鼓,因为左边坐着的正是本州的藩王齐州都督李佑。 此次审查的是贮藏兵器罪,有可能是造反罪,董震以为在李佑这位李家人眼里,这必然是死罪一条。
而坐在右边的却又是率兵进城的长孙凛,这长孙家父子乃是朝廷一文一武两代重臣,自然也不能得罪。 不好办的是,崔家与长孙家有姻缘之亲,而且董震昨日也听说了,长孙凛为了护住崔家女眷,不惜与国舅阴弘智在城门大打出手。 若是主审官有半点偏私,恐怕驻扎在齐州府的士兵非把他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里,董震那嘴边那两撇胡子不由地颤了颤。 而两旁的二十多面铜锣一齐响起,被敲得铿锵有声。 挂号官叫了一声“带人犯!”几个小吏将崔家的男子们纽锁着带进了大门,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皂吏,手捧着文书递了上去给主审官。
自牢狱走到审判大堂,虽然路途不是遥远,但崔元翰乃是古稀老人。 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经得起最近这番波折。 等他走到了大堂中央的甬道时,就像爬了几十里地峭壁,喘气不定。 原先精神矍铄的脸,此时也是暗淡无光,满脸憔悴无神,披头散发。宛若乞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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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爹!哥哥!”崔家的一群女眷们被拦在了一群士兵排成的人墙后面,见到自己往日精神爽朗的亲人如今竟是变成如此模样。 不由情绪失控,哭喊着亲人。 只是前面铜墙铁壁的人墙阻止了她们想要触摸关心亲人的打算,只能在一旁无力地抽泣。
崔元翰见到自己地妻女之后,憔悴的脸上凄凄然,他举起右手往下挥了挥,示意亲人们稍安勿躁。 自己也是叹了一口气,正在伤感悲哀之时。 却被一旁地皂隶推了一下,立即跪倒在地上。
他跪伏在地上,抬眼看到公坐在上方的官员。 凭其三品的官服可以判断今日的主审官乃是齐州的刺史董震,而两旁坐着的倒也是威风凛凛的年轻军少,左边这位身材魁梧,英武地脸上一脸高傲,目中无人。 崔元翰记得此人便是齐州都督齐王李佑,他之前曾在齐州见过这位齐王。
而右边这位面容俊秀。 气度不凡的少年人,表情较之左方的齐王更为和善。 端坐如泰山,巍巍不动。 虽然崔元翰不甚熟悉,但却觉得其长相倒是很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便是自己的未来女婿。 毕竟当年他在京城见到的。 也不过是一个幼年稚童而已。
一小吏自皂隶处取了文书到滴水檐前双膝跪下,呈了上去。 一旁的师爷则是拆了密封,铺文书在刺史前面的公案上。 董震仔细地看着清河县丞的解文。 此时整个听审堂一片地安静,崔隐娘一双秀目紧张地望着长孙凛,希望从他那儿得到一些希望的小信号,只是这家伙连看都没转过头来看她一眼,让她好生着急,又只能焦急地为父兄担忧。
实际董震也清楚这一件案子的来龙去脉了,过不了一会,他便猛地一拍身边的响堂木。 以一种官腔问道:“下方跪下何人?唤甚名字?哪里人?”
“崔某乃是清河崔家崔元翰。 ”崔元翰虚软无力地回答道。 其他崔家子弟也一一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董震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爷,师爷便挥了挥手之后。 只见几个小吏将数把明晃晃地兵器抬到了堂前,其中大刀利枪甲胄应有尽有。 董震挑了挑他那灰白的胡子,指着下面的兵器,问道:“崔元翰,上月朔日我大唐士兵在崔家获得兵器连同甲胄总共八百零三件,不知这些兵器从何而来,将会用于何些用途?”
“冤枉啊,这些兵器并非是我崔家铸造。 自魏晋以来,虽然历经过不少更主,但我崔家向来是书香门第,甚少介入到权势武装中,更别说会私自贮藏锻造这些兵器。 自我朝高祖建国以来,崔家上下也是臣服主上,哪敢私自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崔元翰这些天可是在牢狱中被憋闷坏了,难得能够一吐心中的怨气,他的嘴唇颤颤抖抖,细数着自家的老实本分,想要主审官相信自己家的清白。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这一批兵器确切是从崔家找到,而且还是多数的士兵到崔家救火时亲眼看到的。 董震见崔元翰矢口否认,捋着胡子看了看下面,然后又用余光望了望左右。
只见李佑嗤笑一声,轻蔑地说道:“当场在崔家人赃并获,此案审查也不过是过过场而已,崔元翰,崔家即使是名门望族,干下这等逆天之罪,也不可赦免。 崔元翰你就乖乖地招了吧,不然临死之前还要遭那酷刑之罪,啧啧啧……”
郑氏在一旁听到李佑的威胁,不由得脸色发白。 古代还没有什么所谓地人性可言,这严刑逼供可是非常残酷血腥,有许多犯人会被当场打死或者残废,更多地则是因为受不了酷刑而被迫认罪。 郑氏很清楚自家老爷的身体,恐怕如此酷刑,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崔家都是大大地不利。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