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目光偶尔会瞧向远处,向东穿过天空,直到那个远而又远的村庄。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怜卿回过神来,见到是自己的夫君,她便转换自己的心绪。 微笑如花地上前迎着爱人。 她每次见到他,那种难以言喻地幸福总是充盈全身,以至于她没有察觉到他的一丝忧心。
当天夜里,长孙凛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兰汤浴,与怜卿相拥而卧。 当**女爱的大潮渐渐退去之后,两人仍然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两双手仍然忘情的抚摸着,亲昵着。
良久,怜卿才慢慢归于平静,带着无限的满足和甜蜜。 喃喃说道:“夫君。 适才大姨到家里来贺年,她说江南那边的黎民百姓都在传。 你是上苍赐予他们的救星。 朝野上下交口赞誉,连长安城里的庶民百姓,也都知道长孙家地三公子乃是抗灾除瘟的大圣手。 我听了这些,心里真比吃了蜂蜜还甜。 ”
她所说的大姨,就是单爱莲同父异母的妹妹。 当初单雄信被李世民斩于洛阳渚上,秦叔宝受托为其养大了三个尚年幼的儿女,怜卿的大姨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们因为受养于长安,成长与唐朝盛世,对于家仇却没有那般强烈,算是被和平演变了。 也不知是处于何种理由,单爱莲也一直没有与自己地兄弟姐妹联系。
怜卿因为身份的原因甚少出长孙府走动,长孙凛怕她平日里寂寞,就暗地里引针穿线,联系了怜卿现在改名为尚荷的大姨,恰巧她嫁给了军器监的一位主薄,因此这两家亲戚倒也经常往来走动。
平日里怜卿因为闭关在家,窦凤虽然也跟儿媳谈天说话,但也都是些家长里短,所以她也不太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每次也是大姨到家里来,才会说一些女人眼里的新鲜事。 因此怜卿每次听到后都夜里都会跟夫君嘀咕讨论一阵,也算是她的一个消遣吧。
长孙凛却没有爱妻那么兴奋,他的思绪已经飘到老远,沉默多时。 怜卿见得不到夫郎回应,她一翻身伏在了丈夫那宽大的胸膛上,将他紧紧抱住,然后撒娇地说他不理睬自己。
长孙凛被怜卿滑腻的肌肤摩擦一番,这才回过神来,一双大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抚摸,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想起了还在江南地士兵,所以一时走岔了神。 ”
然后他又拢了拢把她搂在怀中更紧,疼惜地说道:“自从你进入咱家门,就没怎么出去,这也太委屈你了。 ”无论是怜卿姑娘、单大姐抑或是单怜卿,她地每一个身份似乎都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毕竟长孙家地媳妇可是人人关注的焦点。 因此单怜卿也都是刻意呆在府中,甚少出门。
怜卿却是有情饮水饱,只要有夫君和女儿守在身旁,加上公公婆婆对自己都好,她自然是幸福无比:“婆婆、大姐和大嫂她们对我都好,只要夫君陪着,我就只喜欢在家里。 ”
长孙凛见妻子如此通达贤惠,心里热乎乎的,猛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天赐良妻,这是我长孙凛今生最大的福气。 ”
两人一阵亲昵蜜意后,怜卿便甜甜地睡入梦乡。 长孙凛望着她那张熟睡香甜的娇颜,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忽而却又转成一丝忧虑。 事实上自从离开了武家后,长孙凛一夜心里的忧虑就没有消散过。 大概是因为当他走回街上寻回自己的马时,见到了一队身着兵甲的皇家羽林军正雄赳赳地骑马飞驰,阵阵尘土弥漫在空气中,闪电般飞奔向西郊的演兵场。
尽管长孙凛不相信所谓的天文预兆,但是自从他夜里见到一颗陨落的流星,心中的一种不安感就愈来愈浓。 一路上也是见到许多的羽林军纷纷杂沓往西郊直奔,虽然此时是太平盛世,但如此规模地在京城调动士兵,倒也让人心里觉得有些发慌。
长孙凛心里正在思考着一些事情,思绪却是不断被夜里那阵马蹄声给扰乱,那雷鸣般笃笃声,如同打鼓似得阵阵敲打着他的心扉,似乎一切的正常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屋里的烛光闪烁,安静的夜里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响声。 睡得香甜的怜卿似乎被吵了一下,她凝玉如雪的娇躯转了一个身,无意识地摸索一番后又紧紧抱住了枕边人,而后又沉沉地进入梦乡。
长孙凛望着妻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而且愈演愈烈。 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单爱莲那苍白无色的脸,以及她诚恳的请求的语气。 难道……?一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长孙凛猛然地坐起身来。
怜卿被夫君这一大动作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解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关切地问道:“夫君,怎么了?”
长孙凛强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说道:“刚才想到一些瘟疫的事情,所以一时激动,你再睡一会儿,现在还没到五更天呢……”
单怜卿从不过问他的公事,所以也就甜甜地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有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长孙凛却是难以再睡下去,他缓缓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穿上衣物。 然后走出房门,转到父母所在的院落,把母亲吵醒后跟她说了一些事情,然后自己就匆匆地到马厩牵出一匹良马,急切地往长安的城门飞奔。
此时的长安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家家户户都已睡入梦乡,只有少数做特殊行业的屋子亮着灯光。 长孙凛跃马奔驰来到了城门,由于时间尚早,大门依然紧紧的关闭着,只有几个士兵正在打着哈欠巡逻。 见到长孙凛深夜驰马来到城门,便知道对方是想出城,他们就拥上来问道:
“干什么呢,你?”
大唐万象 155。围剿
155。围剿
长孙凛皱了一下眉头,他正准备掏出自己长孙府上的令牌,却想起夜里已经把它转赠给了二娘,便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我是归德郎将长孙凛,现在有急事要出城,请帮我打开城门让我出城!”
这几名守城侍卫不曾见过长孙凛,倒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只是现在是风声正紧之时,今夜又有些机密行动,而且对方又口说无凭,他们也不敢随意放人出城。 其中一个身着执戟长服的士兵则是客气地对他说道:“这城门已经关闭,长孙郎将若是事情不急,那就请您先稍后,待五更天明后我们自然会打开城门。 ”
长孙凛已是心急如焚,哪里愿意等这一时半刻,他剑眉冷挑,怒斥道:“快给我开门!都告诉你有急事了,还在这里给我默默唧唧的!”
那执戟长则是左右为难了,若是现在不听令打开城门,对方若真是长孙郎将,那么他以后可能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按照他的要求放他出城,他又不识得长孙凛,假如有刺客冒用长孙郎将的名号得以溜出城外,到时候自己不就要因为玩忽职守而被皇上给降死罪?
正当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这时一个士兵则是跑过来支援,看到长孙凛后却是一脸崇敬地叫了一声:“长孙郎将,怎么是你?”
长孙凛定睛一看,原来这个士兵就是年前自己回城的时候,给自己跪拜谢恩地朱草。 他便点头说道:“恩,我这会儿有急事,需要出城门一趟,你赶紧让他们给我打开城门。 ”
朱草城门叩谢大恩人之事,这些士兵也都是知道的。 既然对方已经被确认是长孙郎将,执戟长自然就不再为难了。 毕竟长孙凛除却是军营的将领之外,还是长孙阁老的儿子。 长乐公主的驸马,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贼人刺客。 更何况他也总会被皇上委以重任。 此时出城恐怕也是身负重命。
众守卫不敢怠慢赶紧将城门打开,长孙凛向诸位士兵道了声谢后,也是一刻不缓的策马飞奔而去,留下了阵阵尘土飞扬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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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已经过去了,初春的季节也该是农忙地时候,单家庄的村民们也都开始纷纷准备耕作,相对于寒冷而闲逸地冬天。 他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黎明时分,胡忠支撑起一个架子,站到屋顶上,为屋顶披上新的茅草。 可以看到一双儿女正在初绽新草的草地里玩耍,远处的一片广阔的麦田地里,许许多多的村民正在田里干活,小得像个泥人似的。 他看了一下就恢复了手边地工作,将一束束黄色的茅草整齐地铺在屋顶上。
胡大嫂则是在灶台边上。 不时从旁边的大水缸里舀几瓢水,慢慢地清洗着早晨用过的碗碟。 三只大胆的母鸡走入厨房,在地上寻找着残渣剩饭,屋外雄鸡在喔喔地叫唤,鸡窝和猪圈里飘来一些难闻但寻常的味道。 她洗完碗后就到鸡窝里去拾鸡蛋,一共捡到了八个鸡蛋。 然后将它们放在了床底下的竹篮里。
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单家庄即平静又平淡地生活,随着太阳的升起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晌午过后,太阳渐渐升到正空,照得整个大地暖洋洋的,春天的气息渐渐走进。 忙碌了一个上午的胡忠,看到这般暖人地阳光,也难免想休息一会儿。 他从杂屋拿出一捆麦秸,把它扔在了院子里,解开捆麦秸的绳子。 铺好了场子。 自己仰着躺了下来,双手垫在了脑袋下方。 翘着二郎腿仰望天空,一派悠闲自得。
“爹!爹!……”
正当胡忠迷迷糊糊地准备睡着之时,耳边却传来女儿脆崩崩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小丫头的身子已经扑到了自己怀里,她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说道:“爹,李哥哥回来了,你看……”
胡忠顺着女儿的手势望过去,先是见到自己的儿子一摇一晃地往这边跑来,然后远远地看到李长贵正骑着一匹马往这边冲了过来。 李长贵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单家义士之一,见他回来了,胡忠皱了皱眉头,便拍了拍女儿的脑袋说道:“阿妹乖,你带弟弟到那边去玩,爹有些事情和你李哥哥说。 ”
小姑娘笑眯眯的眉毛弯弯,然后跑过去拉着弟弟的手走到了另一边地草地里。
“长贵,赶紧先进屋喝口水,辛苦你了……”胡忠待李长贵牵住马缰滑鞍跳下之时,便用洪亮地声音大声招呼道。 然而李长贵却没有这般闲情,他还来不及咽下一口气,便是断断续续地催促着说道:
“胡大哥,快……快……有大批官兵正往单家庄涌来,快……赶紧召集义士转移地方……”
他满额的汗水泄流,看来是马不停蹄地往单家庄回跑。 事态紧急,胡忠立即拔腿,刻不容缓地往单家祠堂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从单家祠堂传来了“当当”地敲钟响,在地里耕作的大批村民们,或者在各自作坊忙碌的手艺人,又或者是在自家里纺织布匹的妇人们,都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到了单家祠堂。
胡忠则是匆忙地要求单家义士转移受伤的同伴从村后的大南山转移,其余村民因为与此事无关,大多数人都是这才知道庄里的几位伤员并非打猎所致,所以他们还是被安排留在村里,想必李世民也不能杀害自己的子民。
大南山高十余丈,峭壁层峦,危崖叠障。 左旁茂林,右临深渊,中间一条蜿蜒山路,仅容一人一马。 除却单家庄的正式出口通往外面,这条山路就是唯一能够连到外界的通道。
胡忠一行两百多人,带着二十来个伤员,一人跟一人,次第前进。 上次的刺杀行动中,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兄弟,胡忠想着这回也要拼死把这些先人的后代给保住。
谁知进山约六七里,刚走到一个山坳拐角处,忽听得头上山林中一片呐喊,还没看到人影,却见无数的箭矢像密集的山雨一般,劈头盖脸地泼来。 他们顿时是惊得灵魂出窍,躲闪不及之下只得乱跑乱钻。 在这么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能往哪里藏身呢?慌乱之中,许多人坠入深渊,跌为粉碎,也有许多人中箭身亡,马匹也是死伤无数,只听见一阵阵惊恐的马嘶声。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前面的一百余人无一幸免。 只见一具具尸体瞪着一双双惊恐而愤怒的眼睛,各自的后背,都乱糟糟地插满了箭镞,就像蜷缩在一块儿的大刺猬一般。
见此情形,胡忠也明白他们被人出卖了,不然如此隐蔽的小道怎会有官兵事先埋伏在此?他忙不迭地命令剩下的人往后撤退,即便是往后走投无路,他们也不能再往前面去送死,后退也可以和官兵们拼搏一阵。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之前如雨般的箭镞在他们后退以后竟然没有再往下射。 胡忠心知事态不妙,然而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正当一行人又折回到山脚的大平地时,只听见一声暴喝:“抓活的!那虬须胡子的就是逆贼李密的儿子李忠!抓住了有重赏!”只见三路士兵正悄悄地从东、南、北三面包剿过来,而山下还有数百名士兵张网以待。
胡忠命令大家连连发箭,逼迫敌人暂不能近身。 但是,毕竟敌众我寡,包围圈越来越小,官兵在一步步逼近。 胡忠脸色铁青,双眼冒着火花,刷的一声从腰间扯出双剑,对着身边的弟兄们说道:“今日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咱们跟他们拼了,杀一个给咱们的父辈多报一仇!”
说完便旋风似地冲进了敌群,两柄利剑上下翻飞,劈刺斩削,唐军虽然作战英勇,但抵不过武艺高强之人,惨叫着纷纷倒地。 然而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涌了上来,就像一群打不退的恶狼。 单家义士的处境越来越险恶,危在旦夕。
胡忠虽然身负武艺,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他也觉得自己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一个士兵趁着他不注意,长枪猛然狠厉的刺中了胡忠的小腹!而另一边的李长贵已是惨叫一声,被士兵踢得连翻带滚的撞在一块石头上。
大唐万象 156。严刑拷打
156。严刑拷打
胡忠只感小腹一阵刺痛,喉中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水,身上袍子裂了开来,嫣红的血再度缓缓流出。 不远处的李长贵已经被跟上来的士兵补上一刀,业已死去。 胡忠见着那副惨相,不禁怒从中来,眸中滑过一丝怨毒的眸光。
他怒喝了一声,挥起手中的双剑,猛地冲向了士兵。 紧接着又结束了两个士兵,然而他自己也被身后来不及防御的冷枪给伤到了背部。 他不哼一声,眉头皱也不皱的,猛咬着牙关,硬是挣起身子,两眼充满着愤怒的眸光,丝毫不畏惧的瞪着正围过来的唐军。
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不是倒下去,就是被生擒。 胡忠昂然兀立着,手中提着剑,面上仍是毫无表情。 要不是他胸前微微起伏着,叫人还以为是硬立的僵尸呢。
他还在拼命地与敌人撕杀着,尽管全身骨架像似脱了节,痛得他直咬下唇,抖个不停,额角的血已流进他的双眼,刺痛他的眼睛。 但他却忍着椎心之痛,圆瞪着双眼,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嘴上还大逆不道地骂骂咧咧道:“李世民这个王八蛋!狗咋种!老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胡忠都这般艰难光景,他竟然还口出狂言,即便是大逆不道的话,在旁的官兵也不得不暗暗折服,这家伙的确带种。
胡忠骂完后挺剑大吼一声杀了过去,这时跳出了两个身着校尉服的将校。 其中一个正是穆天柱。 他们一人一手拿着一把长槊,挥舞着围住了胡忠,奋力迎战。 三人往来盘旋,脚下烟尘滚滚,刀槊银光闪闪,兵器相撞兵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