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飞快爬起身,趿拉着小黑猫拖鞋咽了下口水,静悄悄地走向长廊底端。
推开门,夜灯亮着,她抬起手臂挡住光线,才朝房内迈出一小步,却让某样异物绊倒。
“搞什么东西?”她跌得眼冒金星,朝脚边一瞥,是一只塞得鼓鼓的黑色袋子和好几张半卷起来的纸。
白雪怔然地张望了四下,床铺是平整的,显示今夜尚未有人在上面躺过,整间房除了地板紊乱了些,其余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那家伙怪怪的,像要犯案似的,这么小心翼翼。”她狐疑地查看房间,发现就连浴室也干净得像没人使用过。
这些搞游击队恐怖行动的都这么爱干净吗?真让她大开眼界。
“喵呜……”
白雪找了半天,终于在门口处的袋子里找到黑伯爵,她翻开袋口捞出那只老被威廉嘲笑胖得像狗的猫。
“坏伯爵!先是弃我于不顾,现在又投奔敌营,会不会太嚣张了点?”白雪抱高黑伯爵与它对瞪了下,正想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堆白纸上的——
她飞快抓起袋旁几卷白纸摊开,随即浑身僵震住。
白家从里到外的方位,甚至连花园都清清楚楚地画在纸上,连那些菁英的守护位置和人手分布,就连交班时刻也写在上头,分明是做过详细的调查,而且分毫不差。
倏地,她嗅到一股淡淡蔷薇香气,沾染上自己的指尖,猛地一闻,才发现气味来自于脚边的黑袋。
方才只顾着抱猫,压根没把袋里的东西瞧仔细,白雪微诧地弯身探向袋里……一翻,几朵鲜红欲滴的蔷薇花静躺在整捆的炸药上,炸药下是数不清的长枪与狙击枪。
她急促喘息,脑中闪过白瑞许方才的惊悸——凯尔这小子难道是来暗杀爹地的?!
白雪倒抽口气,脚步踉跄了下,丢开手上的纸,飞也似的奔回自己房间,颤抖双手将门锁上。
“威廉!威廉!”她死命摇晃着睡到翻过去的家伙,“那家伙是疯子!他的房里有一整袋炸药,足以把我家炸个精光。还有那些枪,简直跟你小舅有得比!”
“我知道。”蒙在被中的人语音含糊不清。
“你这个睡死的死吸血鬼知道个鬼啦,快起来帮我想办法解决那个——”
白雪边骂边气急败坏的伸出手粗鲁地扯开被子,却先一步被威廉拉进怀里,她浑身一震,夹杂着蔷薇香与金属味的气息涌入她鼻间。
她下意识抬眼瞥去,双眸倏地瞪大,这个人……根本不是威廉!
“收到我送你的花了?”凯尔散发邪恶的英俊笑容微微漾开,在黑暗中,熠亮的双眸却是冷如冰地瞅住她。
“你——”
“嘘,The game is over。”他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精巧细致的下巴,在她怔忡之下,狠狠攫住她苍白颤抖的唇。
毫无温度的吻,就像是……被恶魔烙下专属印记!
黑白分明的眼珠倒映他俊美的面孔,黑眸里有着让人猜不透看不穿的晦涩,像是永远无人能触及的幽暗。
白雪被他的吻弄得头昏眼花,这个男人根本不懂得怎么吻人!完全是用啃的方式在折磨她的唇,痛死她了!
她想推开他,双臂却被他反剪在身后,而他邪恶的手掌游走在隐于睡袍下的曼妙曲线,像个裁缝师一寸寸地摸透她的尺寸。
“初吻?”凯尔终于离开她的唇,挑眉笑问。
白雪气炸了,胸口因恼怒而狂烈地上下起伏,气得浑身发抖,被肆虐得红艳如蔷薇花的唇瓣紧抿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初吻?!去他妈该死的被这个臭男人说中!她想奉献给路西法的神圣之吻就这样被他毁了!
“你这个混帐!到底想怎么样?我爹地惹你了吗?你干嘛想杀他?”她气愤的质问。
凯尔微诧,旋即失笑道:“你以为我是来杀白瑞许的?”
“不然呢?别跟我说你房里的那堆炸药是用来炸地鼠的,鬼才相信!”她气得低吼,突然又司:“威廉呢?你把他怎么了?”
凯尔眉心轻蹙,连笑容也微敛,俊脸显得有些紧绷僵硬。
“你和他关系很密切?”声音听来略嫌沙哑,语气则是带点怒意。
白雪浑然不觉,只是瞪着他,“你也听见了,他是我男朋——”
“你的男人应该不会是个假性同性恋。”
“你认识威廉?”莫非这男人是罗兰人的仇家?
对她的愕然,他只是但笑不语,拇指抚上她难得嫣红的唇瓣,暖味地揉压着,白雪见机不可失,张唇咬住他指头泄恨。
以为他会叫疼或是缩手,更夸张点或许会给她一巴掌才对,可他一件也没干,唇边浅笑依旧,那根手指就像不是长在他身上似的,满脸不痛不痒,像个笑看宠物玩耍的主人,有些莫名的溺爱荡漾在他幽眸深处。
妈呀!白雪傻了,不用等他动手就松开口。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不禁怀疑,要是有人拿把刀捅他,他很可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简直是魔鬼终结者上身。
“你不痛?”她瞪着那截让自己咬得沁出血丝的手指头,嗓音发抖的问道。
凯尔收回手,黑眸瞥了渗出几滴血珠的拇指,唇边兀自噙笑,在白雪惊讶的目光下,缓缓舔去指上血迹,阴鸷的视线与她心悸的目光纠缠着,直看得她心底发毛。
他举手投足间散发一股优雅,彷若皇族后裔一般,可眉宇间却有抹邪气,让人只能选择臣服……或者沉沦。
“痛只是个过程,结果才是我要的。”凯尔冷嗤道,大掌捞起她的腰,将她扛上硬实如铁的肩头。
“喂!你想做什么?你的目标是我爹地才对,不是我——”
“我的目标一直是你,我可爱的白雪小女巫。”
白雪傻愣住,竟忘了挣扎,而凯尔抱起她全然不费吹灰之力,两人一身黑装仿佛融为一体般隐匿在门口处。
白雪猛然想起方才嗅到的蔷薇香……铁定被动了手脚……她头晕得像酒醉,再也无法思考。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凭什么说“我”可爱的白雪小女巫,她才不是他的!她早就心有所属……情定他人了!
就知道不该回来,身为白氏家族的成员已经够倒楣了,现在她肯定连这条女巫命都要赔上……
第4章(1)
满十六岁的翌晨,那道孤傲绝尘的背影从此占据了她的心扉,再也无人能取代……好吧,她承认,其实在记忆深处,对方的长相早随岁月的摧残而模糊,只凭一张照片就宣誓自己对他忠贞不渝也很肤浅。不过,喜欢就是喜欢,谁也改变不了她对那个背影的愚蠢执着。
这种喜欢接近盲目,她自己也很清楚。
哗啦啦!耳边响起冲澡的水花声,白雪痛苦地直皱眉,脑子还很沉重,意识却率先清醒,驱使双眼睁开。
瞳孔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光线,她微眯着双眼梭巡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有仿造教堂的玻璃彩绘,但有些朽旧,这幢房屋应该有十年以上的历史。
白雪以手肘撑起身,却因方才侧身微弯的姿势过久,一时手麻支撑不住重心倒回床铺,苍白的脸蛋埋入枕头里,霎时,烟味、男人味和着一股花香全扑进她鼻腔内,呛得她呼吸岔气。
一只手臂扳过她的肩,一张漾开邪肆微笑的俊脸迎上白雪微怔的面容。
“你——”她瞪眼错愕。
眼前的男人,一袭墨黑色短版皮夹克,露出一截刚硬结实的胸膛,一双长腿裹着黑皮裤,修长有劲;浅褐色发丝高高抓起,只剩几绺垂在眼前,他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英国庞克。
他是凯尔?不是吧?!那个凯尔总是穿着一身黑装,不然就是黑色迷彩裤外加黑衬衫,反正就是一副乏善可陈的打扮,跟眼前的男人差太远了,简直判若两人!
没搞错吧?!干游击队有可能长这么迷人吗?!
男人勾起唇角,轻佻地撩起她的发尾,嘲弄地盯着发愣的她。
“怎么,不认得我了?”
“你、你真的是凯尔?还是他的邪恶双胞胎?”她可不是在搞笑,业界时闻有些杀手或暗杀者便是利用双胞胎身分在混淆众人,让人永远猜不透谁是谁。
“我确实不是凯尔,不过也没有双胞胎。”他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但她这样的反应是环境所致,还不足以让他出声赞赏。
“不是凯尔……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们?”白雪气得伸手想揍他,却被抓个正着,让他暗使劲拽进怀里。
“我是不是凯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我是谁?”他贴在她耳畔低语,惹得白雪浑身瘫软使不出力。
他有病啊!难不成她希望他是猫王,这个男人就真能变成猫王给她看?
她白了他一眼,“听你口气倒是挺跩的,是不是我希望你是谁,你就能当谁给我看?”
“你说得出口,我就做得到。”他不安分的大掌滑过她黑色丝质睡袍,惹得白雪直打哆嗦,尽拿那双幽深邃亮的眸子瞅她,有意无意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像在暗示些什么。
好吧,虽然在这种不应该又极度荒唐的情势下,她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的两种样貌各有特色,前者严峻冷僻,后者浪荡不羁,性感指数简直是破表——她疯了吗?居然对一个绑架自己的歹徒兴起异样好感,莫非是斯德哥尔摩症作崇?
为防他继续性骚扰,她还是随便敷衍几声,免得坏了这个男人的兴致,一气之下掐死她。
“好吧,我希望你是只猫,不过你那么大只又肥,我可能抱不动,所以你还是当狗好了……”
倏地,她感觉腰间的大掌猛然缩起,警告的意味浓厚。
白雪很无奈地换了说法:“好吧,既然你不想当狗,那我希望你是个好心人,赶快带我这个迷路的可怜虫回家。”
“可怜虫?你这个小女巫哪里可怜了,我看不出来。”他托起她后脑,与她额贴额近距离相望。
白雪愣住,被迫凝视他的双眸,惨白的双颊漾出淡淡晕色,而这次他终于能窥见,那双邪恶的瞳眸里笑意更浓。
“够了!凯尔先生,你最好在我爹地把你射成蜂窝前放我走!”为了掩饰窘态,她选择大声咆哮。
“那你可能得在我吻你之前,赶紧闭上小嘴。”
他话刚说完,只见白雪倏地抿紧唇瓣,警戒地瞪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恶的臭小子,竟然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来威胁她,真是卑鄙又带种。
俊美的脸庞笑得更灿烂,迥异之前的穿着打扮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且神采飞扬,不变的是,眉宇间的狂傲与自负始终盘据着,眼眸深处蛰伏极深的情绪。
白雪火大地瞪着他跋扈的笑脸,无奈人在屋檐下,否则她早一脚把他踹飞。
“凯——”
“我不是凯尔。”他慵懒地敛起笑,嗓音低沉的说。
“随便你想当谁就当谁,我懒得管。”她不明白他何必一再强调这点,根本不重要嘛。“你不放我走,绝对会后悔。”
“我做事从来不后悔。”他玩弄着她睡袍前襟的黑色蝴蝶结,抽开之后又用着极缓慢的速度把它打好,重复了好些遍,搞得白雪心脏快停止跳动。
“你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她拚了命弓背缩胸,怕死了他的手会“不小心”碰到她女性最柔美的隆起弧度,要是她被玷污了,以后哪来的脸见她心爱的路西法。
“那袋炸药和枪把那群训练有素的菁英一个一个解掉……放心,我没对你的小木屋下手。”
似乎看破了她的不安,那双邪恶布有粗茧的手掌越来越刻意,每绑一次结就越靠前,几乎快碰上她的前胸。
白雪倒抽口气,终于找回涣散的气力,伸手拍开他的手,抓回缎带紧揪在手中。“你玩够了没?到底想要什么?”
“昨晚我和白瑞许谈过,我要借用一个月。”
“借用什么?”有人借东西比他还嚣张的吗?根本是土匪来着。
“你。”他微笑公布答案。
白雪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人不是东西,不能借用,你这个疯子。”
“白瑞许答应我,只要我有办法把你带出白家,这整整一个月你就归我。”
“你骗人,爹地不可能答应你……”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漾开森冷邪气的笑说:“我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把你杀了。”
白雪停止挣扎,诧异地仰眸望着他,真的在那双黝黑的眼睛里瞥见一抹杀意。
去他的!亏她方才还在心底称赞他帅,简直是好心被狗咬!
“杀我?”出乎他意料之外,白雪非但不害怕,还很不屑的冷哼了声,又倔又傲地板起脸孔,“你要是杀了我,不只是跟白家结仇,罗兰家族也会替我报仇。”
“罗兰家族?”
“对,我、我的未婚夫是罗兰人,你绝对惹不起的对象。”幸好,她这谎说得还不算太蹩脚,罗兰人少说她也认识好几个,拿来应付他绰绰有余。
他垂眸半掩锐光,教人瞧不清眼色,忽尔一笑,“这么巧,我最近跟罗兰家族有笔交易,你倒是说说看,是哪个幸运儿能当白家最后天才的守护者。”
“威——”她下意识想抬出威廉来当挡箭牌,旋即想起这个男人似乎早探透了威廉的底细,想想不妥,及时改口:“是威廉的叔叔!”
他挑眉微睨她,“哪一个?”讥诮的薄唇笑得很冷,像是等着拆穿她的谎言。
她偷瞪他一眼,威廉跟母系亲戚关系较密切,父系方面相对就生疏了点,她只认识他三个舅舅,叔叔一个都不认得。
“白雪,我还在等你回忆自己的未婚夫姓名。”有人语气嘲讽的“好意”提醒她。
贱耶,稍等一下会死人吗?白雪脸色涨红,困窘地咬唇不语。
她干嘛自己挖陷阱跳,根本是自己找罪受!不管了,反正这小子不可能认识所有罗兰家族的成员,她胡诌一个也无所谓吧。
她愤恼地说:“我、我的未婚夫是……是威廉最小的叔叔,叫、叫……希金!你应该知道吧,罗兰家族喜好用诗人之名来起名字,就是普希金的‘希金’。”
嘿,没试过还不知道自己瞎唬烂的功夫如此厉害,连名字她都能掰得这么真,这还多亏了古堡里的那位恋诗少女夏雨潮,有事没事老爱拿诗集出来晃,让她灵机一动就瞎掰得如此真实。
“希金……”俊美的脸庞掠过一丝微诧。“你认识他?”
“当然!”哇,真有这号人物,她真是绝顶聪明,运气好到不行。
“你见过他?”
白雪猛点头,“当然啦,我们常腻在一起……都吻过不下数百次了。”说谎真爽快!想编造什么就编,创意无限嘛。
“你能形容他的模样?”他慵懒地咧开坏意的笑,有种看好戏的感觉。
白雪一怔,却反应灵敏地立即回答:“希金有一头及肩的金色头发,就像阳光一样明亮温暖;宝蓝色的眼珠比深海的颜色还要漂亮透彻……”
哎呀,她残存的记忆就只剩这么一丁点了,再掰也掰不出东西来了。
“听起来,你对他似乎很崇拜?”
“今生今世我跟定他了。”白雪神色异常坚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凝望着他。反正,她描述的对象是心目中的路西法,又不是真的有希金这个人,她这样说也不算骗人嘛。
“你认真的?”
她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加重语气,“至死不渝!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吗?”
“很好。”他骤然扬笑,笑得诡谲又狡诈。
白雪迷蒙大眼斜瞪他,好个头啊,笑得那么阴,真不知道这个小子又在盘算些什么。
她真被带来爱尔兰!
白雪趴在车窗前,瞅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