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向西飞- 第3部分

　　「你这个武夫懂什么！如果那些野蛮人一直围着城不走，百姓和军队就会缺乏粮食，商人也做不成生意。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匈奴人破城，我们早就自行崩溃啦！」亚纳多留斯尖着嗓子怒喝道：「我看这件事情要负最大责任的是格拉斐大主教。肯定是他在礼拜与祈祷时不够虔诚，搞不好还时常打盹。所以神明愤怒了，于是将这样骇人的灾厄降临在我们身上！」

　　「我。。。。。。。」格拉斐大主教伸出手指指向自己，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过了半晌，他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狄奥多西二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国内最具才干的大人物们相互攻讦谩骂，并且将国家变得千疮百孔的原因归咎到彼此身上。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这样混乱的局面，简直就是亡国之兆啊！

　　「安静！」他忍无可忍地对着几乎要打起来官员们怒喝道：「我知道你们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你们认为帝国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我这个皇帝领导无方。我对内无能治国，对外无法抗敌；拥有我这样的统治者，实在是帝国的不幸。没错吧？」

　　「陛下，臣等没有这个意思。。。。。。。」一见到皇帝发怒了，众人只得停止争吵，却依然悻悻然地看着彼此，现场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过了许久，格拉斐大主教才轻轻地咳了几声，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们继续互相责怪也没有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自从阿提拉崛起之后，一直将矛头对准我们和东欧诸国。不过最近有探子回报，阿提拉似乎打算西征日耳曼尼亚，这是一个可以让帝国从紧绷的情势中解脱出来的契机。」

　　「阿提拉征服日耳曼尼亚，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伊卡洛迪亚元帅说：「待他得到这块新领土之后，又会回过头来对付我们的。」

　　「所以我们要让他没有闲暇来对付我们。」格拉斐大主教取出一张地图，对着众人解说道：「一旦阿提拉征服了日耳曼尼亚，匈奴国的边界便会和西罗马帝国于高卢的领土相邻了。尽管现在许多蛮族已经在高卢据地称王，可是西罗马帝国并没有放弃那片土地的宗主权，一旦匈奴人在拿下日耳曼尼亚之后接着入侵高卢，他们还是会举兵抵抗的。」

　　「你的意思是。。。。。。要想办法诱使匈奴人攻打西罗马帝国？」狄奥多西二世眼睛一亮，说：「这样一来，便能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从我们的身上挪去，转而压迫西方，没错吧？」

　　格拉斐大主教微笑着点点头，一旁的宰相亚纳多留斯却摆了摆手，说：「我不认为这个方法可以行的通。据我所知，匈奴国和西罗马帝国的关系十分良好，此前西罗马的高卢军团和蛮族爆发几场战役，阿提拉都曾派兵去支持他们。也许这两个国家早就秘密签署了同盟，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格拉斐大主教说：「如果这两个国家之间真的存在盟约；我们的工作，就是想办法让他们其中一方撕毁盟约。在阿提拉出征日耳曼尼亚期间，我们便可暗中调查匈奴人与西罗马之间的关联，并且寻找双方可能产生冲突的因素。我不相信他们之间的同盟，真的如盘石般牢不可破！」

　　「也许不用那么麻烦。」罗慕尼斯议长说：「此前我们不是派人前往布达城刺杀阿提拉吗？那名杀手是我见过身手最好的，也许他现在正提着阿提拉的头颅返回君士坦丁堡呢！」

　　「我觉得杀死阿提拉的机会不大。」格拉斐大主教说：「匈奴王的身边高手如云，他的贴身侍卫们各个都是第一流的战士。如果那名杀手真的成功完成任务，那就是额外的惊喜，不过我们不能对此过度期待。」

　　「我明白了。」狄奥多西二世双手合掌，满意地说：「就照大主教的意思去做吧！我会派遣密探前往匈奴和西罗马帝国，想办法诱使两国开战的。虽然这样对曾经同属一国的西罗马不太厚道，可是这是唯一能让我国脱离战祸的方法了。」

　　「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禀告。」宰相亚纳多留斯说：「这几天，君士坦丁堡接连发生几起重大的窃案。教堂中的圣器以及国库中的珍宝都遭到了宵小的觊觎，损失极为惨重。臣已经下令加强城内的守备，并且派人进行调查，请陛下放心。」

　　「连国库的东西都能偷，这窃贼的身手可非同一般。」狄奥多西二世说：「你指派谁去调查这些案子呢？」

　　「克劳狄奥．兰杰斯。」亚纳多留斯说：「他还不到二十岁，就当上了圣骑士团的骑兵队长，是个不可多得的剑术天才。臣相信，他一定很快就能逮到那名窃贼的。」

　　布达城西，群剑峰。

　　雷亚拄着手杖，走在云雾缭绕的山径小道上。九弯十八拐的山路加上令人眼花撩乱的洞穴隧道，若不是经常上山的人，肯定会迷失在这宛如迷宫般的山峦之间。可是雷亚却能毫不犹豫地踏出每一个步伐，彷佛是从小便在这座山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自己选择的方向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的童年，的确是在这儿度过的。

　　雷亚的父亲曾经是一群盗贼的首脑，后来为了一个女人，与伙伴争风吃醋，最终惨遭毒杀。事情发生时，那名女子已经怀有身孕，她害怕杀害丈夫的凶手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孤身逃至群剑峰上躲藏起来。几个月之后，她产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婴，她将较早出世的孩子命名为提洛，另一个孩子，就是雷亚。

　　提洛和雷亚在二十岁那年便离开了群剑峰，回到匈奴族中。他们下山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当年害死父亲的仇人，并且在那人的口鼻中灌入他当年行凶时所使用的毒药，直到他死去为止。完成复仇的提洛随后加入了著名的匈奴骑兵队，雷亚则成为一名低阶文官。他们远比一般的兄弟更加亲密，尽管有时也会发生争执，但是这些纷争从未影响他们的关系。对他们来说，那不过是生活中偶尔出现的小插曲罢了。

　　然而，一场将整个匈奴族卷入的斗争，终究迫使这对感情无比融洽双生子，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他们下山后的第三十年，匈奴族中最具实力的佩特王与鲁加王，为了建立大一统的匈奴国而爆发内战。所有的匈奴人都必须选择效忠的一方，态度摇摆不定的人，便会成为两大阵营共同的敌人。在这样的背景下，提洛选择了更为积极好战的佩特王，雷亚则奉性格较稳重的鲁加王为主。他们都是相当坚持己见的人，可以为了各自的理念而做出迥异的抉择。也因为他们的坚持，造成了兄弟必须在战场上对垒的局面。

　　作为一名勇猛的将帅，提洛在战场上搏杀的英姿令人生畏，可是他的心思却远不如身为鲁加王智囊的雷亚来的机敏；他并没有完全了解自己的弟弟，而雷亚，却已经将这位兄长看得相当透彻。

　　这场兄弟之争的结局，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在一场关键的战役中，佩特王的军队被鲁加王歼灭殆尽，提洛也因为雷亚的计谋遭到生擒。雷亚在得知提洛被俘之后，便时常入狱探望兄长。他希望能够与提洛尽释前嫌，恢复过往的情谊。他尤其怀念小时候在群剑峰时，兄弟俩在山林中嘻笑打闹的情景。他多么希望自己和提洛当年没有下山，而是留在群剑峰，过着最纯朴平凡的日子。

　　他暗地里下了决心，等协助鲁加王统一全国之后，便辞官为提洛抵罪。然后和兄长一同回到群剑峰。这一次，他不会再离开了。

　　可是上天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鬰郁寡欢的提洛在内战结束前便死在狱中，伤心的雷亚带着他的遗体回到群剑峰，将他埋葬于山脚下，与此同时，他也打消了回到山上生活的念头。

　　对他来说，没有提洛的群剑峰，就不是他记忆中的群剑峰了。就算回来，也没有意义。

　　时光匆匆，岁月飞逝。自从提洛死后，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这段时间，雷亚只有来过群剑峰两回。第一次是带领想在山中隐居的涂虚大师与尹柔师徒上山，第二次便是前日，他请尹柔下山秘密保护阿提拉。

　　这里存在着太多令他伤感的事物。除非必要，他绝对不会上山。今日他再访山巅，肯定又是为了一件极要紧的事情。

　　雷亚已经抵达师徒二人居住的小草屋，涂虚大师与尹柔正在屋外挥刀练武。他伫立于一旁，静静地观看着。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刀法，其招式变化的速度比风更快，武者身体的律动比羽毛更轻灵。这对师徒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舞刀，而是在跳着某种「刀舞」。

　　「太出色了。」雷亚心中沉思道：「这套刀法，简直就像是色彩斑斓的毒蛇，美丽的外表下，暗藏着无数致命的杀机。柔儿练成了如此厉害的武功，普天之下已经罕有敌手，即便是那名出手狠辣的绿袍刺客，也没办法将她击倒。看来，她的确是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人选。。。。。。。」

　　「雷亚先生，您在想什么呀？」

　　雷亚猛一回神，看见尹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她露出了俏皮的笑容，对着雷亚吐了吐舌头，说：「雷亚先生，您独自站在一旁发愣，该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柔儿，不得无理！」涂虚大师走到雷亚的面前，以匈奴礼节行礼道：「雷亚先生，我这徒儿生性乖张，一向对长辈没大没小，让您看笑话了。」

　　「老头子，你别胡说。我向来只对你一个人没大没小；对雷亚伯伯，我可是多礼的很呢！」尹柔伸手勾着雷亚的臂弯，说：「雷亚先生，您一路上辛苦了。我先去给您倒碗水，然后再帮您搥搥背，让您放松放松，好不好？」

　　「呵呵，尹柔小姐真是温柔乖巧呀！」雷亚微笑道：「我的确有点渴了，就麻烦妳帮我倒碗水吧！我今日上山，是因为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们师徒俩商量。先喝点水润润喉，说起话来也比较舒服。」

　　「老头儿，听见没呀！雷亚先生夸我乖巧呢！」尹柔对涂虚大师扮了个鬼脸，然后三步并两步奔向草屋后方的山泉，取了一碗泉水回来递给雷亚。雷亚将泉水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接着说：「陛下要我推荐一名官员前往西罗马帝国，商讨两国结盟的事宜。我思考良久，最终向他推荐的，便是我本人。」

　　「整个匈奴国中，的确没有人比你更会谈判了。」涂虚大师说：「不过，你为什么要和我们师徒商量这件事情呢？」

　　「从布达城到西罗马首都拉文纳的路程相当遥远，而且途中会经过几处蛮荒之地，难免会碰上一些危险。」雷亚说：「我想挑选一名值得信任的护卫与我同行，几经思量，我认为尹柔小姐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带尹柔去西罗马帝国？」涂虚大师先是一愣，然后用力地摆摆手，坚决地说：「前日你找这女娃下山去协助保护匈奴王，我已经很不情愿。但看在你对我们有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可是西罗马帝国是位于千里之外的国家呀！尹柔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够担此重任呢？」

　　「涂虚大师，这个任务除了尹柔小姐之外，没有人能够胜任。」雷亚说：「匈奴大军自然是无坚不摧，但若论单打独斗，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尹柔不是你的战士，她是我的徒儿！」涂虚大师厉声道：「想要侍卫，找你们的族人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尹柔随你去西罗马的。」

　　「尹柔小姐，也说说妳的想法吧！」雷亚转头面向尹柔，正色道。

　　尹柔看了看雷亚，又看了看师父，然后低下头，嗫嚅道：「其实柔儿。。。。。。还蛮想离开群剑峰，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可是老头子的年纪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人陪伴。如果我去了西罗马，那谁来照顾他呢？」

　　「放心吧！」雷亚说：「我会派遣最好的仆人来群剑峰照顾妳的师父，直到我们返回布达城为止。」

　　尹柔紧皱着眉，双手不断地相互摩娑着，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过了一会儿，只见她摇摇头，轻声道：「我和老头子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伺候他。我想。。。。。。我还是别下山吧！」

　　「涂虚大师真是幸运，有妳这样体贴的弟子。」雷亚说：「不如这样吧！我还需要五天的时间做出使前的准备。这五天内，妳若是改变了心意，就到布达城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他对涂虚大师和尹柔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快步离去了。他走得很急，因为他不想让师徒俩看见他的表情。尽管他极力掩饰，但那发自内心的罪恶感，已经快要掩藏不住。。。。。。。

　　他需要尹柔，却又不希望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像他当年一样，离开这片人间净土。他直到年迈时才体悟到，能够生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佩特王和鲁加王之间的战火本与他和提洛无关，却还是将他们兄弟俩牵扯进来。在一个你争我夺的世界中生存，想要远离争斗根本是异想天开；就算你不主动参与，它还是会霸道地将你卷入，连一点妥协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这里，雷亚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在人们的眼中是个善于玩弄权术的谋略家。可是在他看来，在争斗的过程中输掉兄长的自己，根本不能算是胜利者。

　　「斗争」这件事，也许本来就没有胜利者。。。。。。。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神盗现身
君士坦丁堡，皇宫。

　　一名少年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一条狭长的回廊上。长廊两侧的墙上各绘有十二幅壁画，左侧壁画的内容是十二场罗马帝国击溃蛮族的战役，包含了凯萨对高卢与大不列颠的征服，以及图拉真大帝击败帕提亚王国等辉煌事迹。右侧则是十二使徒的画像，从最早入门的彼得至年纪最小的约翰，每一幅人物像均被描绘得栩栩如生。至于叛主的犹大，则是由将福音远播四海的使徒保罗所取代。

　　长廊的终点连接着一座华丽的厅堂，厅堂的中央摆放着两张大理石椅，上头分别坐着宰相亚纳多留斯、以及皇帝狄奥多西二世。

　　「你就是史上最年轻的圣骑士兰杰斯吗？」狄奥多西二世对着少年微笑道：「圣骑士团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里头的战士各个身手不凡。你小小年纪，便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实在是不简单。」

　　「多谢陛下夸奖。」兰杰斯向狄奥多西二世行礼道。他的头发红的像火焰，眼睛则如大海一般湛蓝。生平首次晋见皇帝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羞涩。

　　狄奥多西二世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我今日召见你，是因为亚纳多留斯推荐你去调查最近发生在君士坦丁堡的几场窃案。在正式指派给你去执行这项任务之前，我想先听听你对这几起案子的看法。」

　　兰杰斯点点头，接着说：「到目前为止，城中一共发生了四起重大窃案，分别是在富商拜亚府、*院议员迪拉泽府、贵族萨马拉斯府、以及国库。属下判断这些窃案，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呢？」狄奥多西二世问道。

　　「因为这条手绢。」兰杰斯取出一条白手绢，将它呈给狄奥多西二世，接着说：「属下在每个案发地点，都找到了一模一样手绢。上头写着一些异国的文字，请陛下过目。」

　　狄奥多西二世看着手绢上的文字，对着一旁的亚纳多留斯说：「宰相，你多次出使国外，可曾见过哪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