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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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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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守道哼道:“而且沈凌若是死了,对沈家也是个打击。何公子一箭双雕,于公于私都得利,果然不愧是世家子弟。”

    何溪悠然道:“可惜沈凌防人防的厉害,孙氏不竟没来找到机会下毒,枉费在下一翻筹谋。唉,如今世家子弟不值钱,若是……”

    “若是前朝,废立不过何家一句话,哪里用费心和我这庶族官员打交道!更不需安排孙氏。”安守道冷笑道:“这他娘就是老子不喜欢和你们搭伙的原因!一边借着老子的力,一边看不起老子!同路而行还要对自己人耍手段,就不怕老子翻脸宰了你!”

    “安大人还是息怒吧,我何家人却不是那么好杀的。”何溪笑道:“安大人不想得罪礼贤侯,就想得罪何家吗?”

    安守道不语。

    何溪叹道:“在太原府时在下就觉得不好,班子宁死死拘着在下,不许出府。如今看来安大人是真的靠向了太子。”

    安守道冷笑道:“太子比你们胃口小。”

    “事不遂矣,安大人放在下走吧。”何溪抛下手中棋谱,意兴阑珊道。

    安守道哼道:“不成!”

    “怎么?安大人真想杀人灭口?”何溪冷笑道。

    安守道有些为难。杀了何溪,自怕何家与二皇子不肯善罢干休,放他走,又怕他继续在暗地里使坏,真把自己先前参与刺杀太子的事抖出来。

    “据在下所知,何老四子,只有二公子没有出仕。”安守道觑着何溪:“相比之下,您的三位兄弟却过得舒服的多。二公子明明才华横溢,如今却隐藏在暗中,筹谋这些阴私之事,难道公子竟甘心吗?”

    “怎么,安大人这是要诱之以利了?”何溪似笑非笑道:“在下倒是也曾年少轻狂过,可惜,在下自知性格执拗,好与人争辩,便是出仕了也爬不到高位,是以当初奉家父命令隐逸时在下倒也没什么怨气。安大人要是想挑唆在下却是不可能的——若不是背靠何家,大人早就下手了吧?”

    安守道叹道:“何公子,杀了你老夫不敢,放了你老夫也不敢,你倒是帮老夫想个法子,叫老夫如何是好?”

    何溪默然。可惜自己当初太想替二皇子和家族除掉太子,竟蒙了眼,没有察觉道安守道的异常,如今想走却走不成了。

    “何二公子要是向家中一直报平安,不叫那边发现异常,老夫可以暂时保证何公子的安全,直到尘埃落地。”安守道摸着刀柄道:“若是何公子再耍什么阴谋诡计,叫老夫察觉了,老夫索性送您上路,反正这里乱民这么多,谁知道您究竟是死于谁的手里呢?”

    何溪默默点头。事到如今,只好先退一步,以求来日转机。

    出了房间,安守道严令班子宁一定要看守好何溪,不准他与任何人见面,不准有半片字纸流出房间。班子宁领命退下,安守道一声叹息,杀不得放不得,还是关着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轮到贪官掏银子

    在何溪身上马失前蹄似乎只是个开始。

    原本安守道打算写个请功折子,请示太子上呈朝廷,大同府之事便算有个完结,太子也该回转景阳了。

    没成想,自正旦之夜子时开始,大同府便下起大雪来。起先看来是一场鹅毛大雪,衬着元夜的热闹颇有几分年味儿,忙活着过年的人们还喜滋滋地互道:大雪兆丰年。然而到了后半夜,冰冷的雪花被大风裹挟着密密匝匝地砸下来,有经验的老人已经开始担忧起来。挨到天亮,大同府竟被埋在雪里!

    元月初一,有许多人家连烧柴都没买到。别说烧柴,有些百姓的房屋已经压塌,阖家坐在雪地里哀嚎。还有被大雪封门堵在屋里出不来的,太子命才经武和安守道调来兵卒,到平民区挨家挨户给挖出来。

    情况急转直下。

    第二日清早,路上开始出现冻死的尸体。衙门们还没来得及清理,大雪又洋洋洒洒落下来。

    第三日,安守道望着白茫茫的大地,心中冰凉一片。太子不会走了,不能走了。果然,太子召集众人,满面忧色问地询问安守道与丁柯:“如今暴雪成灾,二位身为地方长官,可有良策?”

    丁柯二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先前为了赈济大同,丁柯等人已经自掏腰包添窟窿,好歹弄了些粮食让灾民们勉强填饱肚子。安守道清理了大同府官衙,把死人都推出来顶杠以求糊弄朝廷,这些人的家产如今都算作赃物,一概动不得。想要救灾,难不成还得自己填补?

    光是粮食也就算了,御寒的衣物呢,失去房屋的百姓又要安置到哪里?

    丁柯二人急切之间又能拿出什么好法子,只好说了些“臣下定然全力救灾”之类的套话。

    太子沉默半晌,宣布:大同府民乱之事虽已平息,但如今遭受雪灾,吾不能就这样回去,否则没法向父皇交代。

    安守道还想劝,丁柯轻轻拉了他一下,出言赞同道:“太子殿下心系黎民,实乃百姓之福,家国之幸也。”

    太子轻叹一声,回头望向晋王世子道:“还请堂弟助吾。”

    晋王世子苦着脸道:“啊也,殿下又不是不知,纵然臣弟家封地在晋,其实父王他不管事地,封地的王府臣弟长这么大就去过两次,急切之间,要我拿什么助你?”

    太子殿下摇头道:“堂弟家中总该有些积累,不拘多少,且先应应急。”

    太子都扯下脸来刮亲堂弟的地皮了,众人总要有些表示,沈栗霍霜等人也纷纷解囊,留下必要的开支,带来的银票一概上交。外来客都掏银子了,坐地户们自然是不能落后的,丁柯马上表示,三晋上下官员这就捐献财务,一定要让大同府百姓度过这一关。

    沈栗轻声道:“如今大同府及周边府库怕是已经空了,便是有些银子也不当事,如今要紧的还是粮食及衣物,便是马上向朝廷求救也来不及。学生听闻此地有祺祥商团的店铺,太子可否容官府向他们赎买粮食。”

    殿下您都急的去堂弟身上刮油了,承恩侯府也别放过了。

    晋王世子眼睛一亮,赞同道:“与他们好好商量,尽量便宜些,到时候太子殿下嘉奖他们一下便是。”

    商人不缺银子,缺的就是荣耀与地位。太子殿下的亲口表彰,不但是荣誉,而且是最好的招牌,从此以后必然财源滚滚。这是两厢便宜的事,谁都不吃亏。

    那浩勒点头道:“虽然未有先例,但事急从权,对祺祥商团也是个好机会。不过,祺祥商团的会长乃是周侯,殿下不可只降恩于此一家,大同府内若有别的商家愿意参与善事,也应同例。”说着,那浩勒转头看向丁柯。

    丁柯满嘴苦涩。

    先前为了填官仓,丁、安二人已经向本地的商户们大肆低价“赎买”了一遭,除了先前忌讳祺祥商团背景硬朗没有动手之外,其余商户们的库房差不多都清空了。如今太子即使许诺要表彰善事,他们也拿不出东西参与,只能眼睁睁看着祺祥商团“占便宜”。先前那些商户在安守道的威胁下勉强自认倒霉,如今再错失良机,只怕梦里都要诅咒丁、安二人不得好死。

    然而丁柯又没法子出言反对,只能心虚附和道:“那大人说的是。”

    太子向才经武严肃道:“重灾面前,禁军不要闲下来,帮着灾民们安置,镇压闹事的乱民——无论如何,不可再起民乱!否则提头来见!”

    太子身上如今还领着三晋巡抚之职,有理有据的情况下,的确是有权杀人的。

    才经武躬身道:“末将领命!”

    昨日因为大雪压了民房,禁军以协助卫所清理民居之名已经少量进城了,如今太子命令一下,大同府再也没有理由拒绝禁军出入府城。安守道暗地里攥着拳头,想要开口反对,但太子的理由十分充分,安守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借口。

    出了太子居所,丁柯与安守道愁眉苦脸。眼看着事情已经收尾了,谁知道天公不作美,几场大雪下来,太子不走了,禁军入城了,自己还要接着掏银子。

    丁柯长叹一声:“先前已经让下属们拿了一笔银子,如今还要在捐一笔,也不知……”

    也不知还能募集多少?

    贪官都是貔貅,叫他们吃下去容易,想要叫他们吐出来一丝,要有与龙搏斗的觉悟。哪怕他们是你的下属。

    安守道沉默不语,他贪的不少,但银子是一边贪一边就花费出去,倒也积累了一些,但大同府出了乱子之后,贪是暂时不能了,反而一笔笔掏出去。收买沈栗与雅临、供奉太子、赎买粮食与衣物填坑,如今也有些撑不住了。

    太原丁柯府上,两位郎中正在交头接耳。

    丁柯的继室端坐在榻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一个嬷嬷抖着声音追问:“怎么样?”

    郎中们转过身,齐声道:“恭喜夫人。”

    “真的!”继室惊喜叫道:“是真的?”

    “夫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年纪稍长的郎中微笑道。

    继室猛地一晕,嬷嬷赶紧扶起来:“夫人小心!”

    “不对,”继室一惊一乍道:“我上个月还曾换洗过。”

    “有些女子体虚,自然怀相不稳,”郎中捋须道:“夫人放心,此乃我二人一同诊治,绝不会错。”

    “……嬷嬷,我有了,哈哈,”继室语无伦次道:“有了哈哈。”

    郎中皱眉道:“夫人还请镇静,不要过于激动。”

    “对对对,我得稳着,”继室捂着肚子道:“我须得稳着。哈哈,有了!”

    那嬷嬷喜道:“还请先生为夫人开些安胎药。”

    “这是自然。”郎中笑呵呵道。

    “等等!”继室深吸一口气道:“我……我这一胎是男是女?”说罢,如掷骰子般紧紧盯着郎中。

    以脉象看男女本来就不怎么准,三个月能看出什么?

    年轻的郎中方要开口请夫人稍安勿躁,老郎中轻轻拽了他一把。

    想起先前有个小厮跑来扔下一些银子,央求:“家中夫人积年无子,实在受不得刺激,若夫人询问是男是女,还请先生答‘是男’。”

    老郎中见继室情绪果然有些激动过度,心想便当是说句吉利话也好:“恭喜夫人,是男胎。”

    “阿弥陀佛!”继室与嬷嬷一同合掌道。

    继室终于没撑住,两眼一翻,倒了。

    一片忙乱之后,嬷嬷掏了两锭银子欢天喜地送走郎中们。回来与继室哭道:“恭喜夫人苦尽甘来。”

    继室红着眼道:“那逆子频频忤逆与我,老爷面上偏着我,其实因我无子,还是护着那小贼!”

    嬷嬷安慰道:“如今夫人也有了儿子,待小少爷落地,还怕那个废了的?”

    继室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

    当年她年轻气盛兼之做贼心虚,吓跑了丁柯的长子,又对丁同方下了狠手,好在有着一张得丁柯喜欢的脸,又与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才放肆张扬地过了这么些年。最怕的就是年纪上来丁柯不喜欢她了,或是丁同方知道了当年的恩怨。

    以前她膝下无子,丁柯一直拦着她再去害丁同方。别看她每日里找丁同方的麻烦,其实心下一直忐忑不安。这种不安在沈栗表示要把丁同方引见给太子之后达到了极点——丁同方若是出息了,怎么可能放过她?偏丁柯听了沈栗鼓动,真的带着丁同方去了大同府!

    这些天来继室每日里焦躁不安,一合眼就看到先夫人和丁二公子在眼前索命,也是奇了,年深日久的,她原本早就忘记这些死人的脸,如今偏偏毫发毕现,渐渐的,连那些被灭口的马夫一家以及头前的嬷嬷都找上来,每日在耳边念叨:奴才为夫人肝脑涂地,如今却不得好死……请夫人下来陪着奴才们吧……

    如今自己有了男孩,想必可以说服丈夫彻底放弃丁同方。毕竟,先夫人和二公子的死,丁柯也有参与,他难道就不怕丁同方日后反咬一口吗?

    抚着自己的肚子,继室喃喃道:“儿子,我有儿子了!孩子,你来的时机真好,这次,你要救母亲的命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起大同府

    丁柯与安守道费尽苦心营造起的堡垒已不可逆转的趋势渐渐崩塌,缓慢而无法挽回。

    而丁、安等人甚至对此还没有清晰地觉察到。他们如今只是觉得在雪灾中渐渐失去了主动权。

    太子从祺祥商团低价赎买了米粮和御寒衣物;在晋王世子的命令下,朔州与大同府的道路被清理,一车车不知用什么制成的名为蜂窝煤的东西连同簇新的小煤炉被送入城中;沈栗则成日里与霍霜、郁辰带着一队侍卫教失去房屋的灾民们筑起一座座雪屋,连糊涂蛋才茂都被叫去出力,冻死冻伤的人开始逐渐减少。功劳都被百姓们记在东宫头上,而丁柯与安守道等人除了掏银子,竟没有一点儿用处。

    更为讽刺的是,三晋上下官员这次募集的银子甚至比不上商户与小士绅们拿出的多!真把黎民百姓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成为贪官呢?先时为了平息大同府民乱,安置流民,丁、安等人已经向手下人要了一批银子了,如今再要,都纷纷叫苦起来,任凭丁、安二人苦口婆心,下属们也纷纷表示,真的没钱!

    能怎么样?法不责众,丁、安二人靠着“大家一起发财”让三晋上下抱成一团,如今同样是因为银钱问题头一次被下属们联合违逆。

    安守道气得要吐血:“都他娘是棒槌,夏虫不可语冰。”

    丁柯无可奈何道:“清官都未必靠得住,何况是一群贪官!”说得好像其中没有他似的。

    丁、安二人渐渐焦头烂额起来。没有对比不知道,自从太子入晋以后,大同府的局势陡然好转,百姓嘴上不说,心里何尝没谱?

    大同府不是头一年受穷,丁柯等人身为三晋官员,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太子不来你们就装聋作哑,任凭下属们欺压百姓,太子一来你们就明镜高悬了?

    丁、安等人先前赈济灾民没有被人记好,百姓们都悄悄感谢太子殿下督促三晋官员赈灾,如今见三晋官员们只拿出一点儿银子,流言顿时风行起来:看见没!什么叫本性难移?叫他们装一次好官还能对付个人模狗样,再来一次,原形毕露了吧?

    邢秋原以为暗中说服卫所将官们反对安守道是个很大的难题,但真实情况却是,上层将官们对安守道较为忠心,但下层军官与普通士卒暗地里却对安守道颇为怨恨。当邢秋从地道里钻出来,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说起这件事时,沈栗却并无异色。

    “安守道想控制卫所,必然习惯于排除异己,因此官阶高的必然是经由他提拔上来的,反而下层将官里必然有受到他打压的,这些人恨他还来不及。”沈栗笑道。

    邢秋诧异道:“所以你先前执意要缁衣卫刺探军中?你早料到会有人反对安守道?”

    沈栗微笑道:“不但下层军官们反对安守道,大同府周围卫所的士兵们也会讨厌这位总兵,对吗?”

    邢秋惊异的点头道:“的确如此,安守道自己带来的人还好,大同府周围卫所情况的确如你所说。”

    “自曲均上报大同府民乱到太子殿下入晋,其实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大同府附近卫所众多,按说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殿下来到三晋前就扑灭民乱。”沈栗道。

    邢秋恍然大悟道:“而直到‘劝说’太子移驾太原府之后,安守道领兵到大同之后才民乱才渐渐被镇压下去,这说明——”

    “这说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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