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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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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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都要冒火。曹山长缩着脖子轻轻施礼。古逸芝比他先到一步,正站在一边两眼望天。

    堂下还站着不少书吏,个个垂头丧气。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倒霉催的

    大人们在堂上唇枪舌剑,正在议论书生们围攻市舶司之事。

    他人俱都神情激动,布政使姜寒却显得萎靡不振。望着茶盏,双目无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口中刻板地问着:“本官听说是市舶司盘苛海商才至文人义愤,筹谋上书?”

    于枕黑着脸道:“商人尚未向市舶司缴一分税,哪来盘苛之说?”

    “话不能这么说嘛,”有人道:“市舶司若无错处,怎会有人不满?如今闹得半城沸沸扬扬,实在不成体统。下官看,于大人需自纠自查,万不可一意孤行。不然,在下只好上奏朝廷,弹劾大人,以安龄州民心。”

    于枕简直要气笑:“无理取闹!”有人找麻烦,就是市舶司有问题?

    “这位是?”沈栗笑问。

    “在下承宣布政使司参政左议道。”那人道。

    “久仰。”沈栗不甚在意道:“听闻左参政昨日受贿八千余两,本官正想着参您那,您怎么还有资格坐在这里?提刑按察使竟没找您吗?”

    “你血口喷人!”左议道跳脚道:“本官从来不曾见过什么贿银!你……你无根无据,凭什么无赖好人?”

    “欸,”沈栗笑道:“所谓无风不起浪,左大人未曾受贿,怎么会被人议论呢?定是您收了银子。本官看,您还是老实招了吧。”

    “呸!下官怎么就受贿了?”左议道怒喊:“你倒说说详情,若无证据,本官定要参你,参你!”

    “市舶司怎么犯的错,左大人就怎么收的贿银。”沈栗笑道:“左大人参市舶司的依据在哪,本官参左大人受贿的证据就在哪。”

    “你!”

    “好了,”姜寒疲乏道:“不要彼此浪费口舌。无论如何,既是书生们有义愤,市舶司总要考虑下百姓的意见。”

    “百姓的意见市舶司自是重视的。”沈栗道:“可惜,门外那几个是不是出于义愤还在两说!”

    堂上众官面面相觑。

    “大人,”沈栗抖了抖手中留下的几份文章:“这是门外读书人进呈的书文,具体内容下官就不浪费时间诵读了,无外乎言市舶司课税之事。下官想请各位大人注意的,是这些人的跟脚!正好文彦书院的山长并监院在此——”

    沈栗转头唤道:“曹山长,姑父,请过来认认名字。”

    曹山长脖子一点点扭过来,望着古逸芝,轻轻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沈大人是你的……”

    “内侄。”古逸芝板着脸道。

    “你怎么!”正堂上忽然传出曹山长一声尖叫,众官吓了一跳,这山长什么毛病?

    曹山长猛然觉察大人们面露不满,连忙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早说?”

    古逸芝冷笑一声,也不理他,自顾自上前答话。

    曹山长心中大恨。他久居书院消息闭塞些,沈栗与于枕虽是来过的,那时却未表现出与古逸芝有亲。若早知道这点关系,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得罪人啊——他还不知沈栗如今就住在古家呢。

    如今与沈栗有亲,又救了于舒忘的古逸芝自请离职,还有谁能为书院转圜?古逸芝,你是故意的!

    于大人和沈大人也是故意的?为什么?诚心跟书院过不去?

    曹山长魂不守舍,待他回过神了,古逸芝正翻着文章历数道:“开宏正是海商开立之子,由良是海商由九儿的侄子,重文、向明、蒲飞声俱是海商之子,至于柳玄之,唔,他家正欠着蒲飞声的钱,整整十八贯,早在书院中闹出来。翟米行,这原是因赌钱被书院开革出去的,如今正在做屠户,他也算文人?”

    古逸芝一张张向下数,那些名字的背景愈发不堪,连屠户也冒出来。

    沈栗轻声笑道:“不是海商之子便是与海商有瓜葛,连市井泼皮都有,还真是义愤哪。”

    布政使司半晌没人言语。

    其实上书的人不少,可惜,被沈栗宣称要将名单上呈内阁一吓,又都将书文要回去了,只剩这几个铁了心,或者说不得不坚持到底的。

    一腔义愤成了一场荒唐。

    “罢了。”姜寒兴味索然道:“市舶司确系无辜,此事到此为止。”

    于枕心下疑惑,不知姜寒为何表现的如此消极。他不是选择站在海商一边吗?他不该气势汹汹,急于给市舶司泼污水吗?如今是怎么了?

    姜寒早就心灰意冷了,如今不过是按照早前安排好的规程照本宣科而已,半点争取的奢望都没有。

    他与麻高义打交道多年,自是知道对方斤两,打从失去对海商的控制,被麻高义威胁着要与市舶司顽抗到底,姜寒就预料到他们必将走向末路。

    市舶司胜了,他们是死路一条,就是侥幸压制了市舶司,自己也不过是沦为海商手中走狗,凭麻高义那点眼界,早晚要出事。

    原是打算扶植个浑人的好控制,却没想到一旦浑人没了约束,专做些没脑子的事,更不肯听人劝说。姜寒漠然想。

    麻高义原在龄州顺风顺水惯了,近来拿捏住姜寒,又有尤行志时时鼓励,早就得意忘形。

    他是吃了对付廖乐言的甜头,便打算依葫芦画瓢。鼓动读书人上书言事也好,收买书吏撂挑子也好,令人在书院中袭击于舒忘也好,都是当年对付廖乐言的手段。

    如今怎么样?姜寒暗自失望道,尽数失败!

    廖乐言当初会被轻易压制,他那颇令读书人鄙视的身份起了很大作用。于枕和沈栗又是什么名声?一个累迁户部的能臣,一个皇帝亲口夸耀的显贵!海商们与内监相斗和海商们与文官相争在世人眼中能一样吗?

    何况沈栗又及时点醒闹事的读书人,市舶司与原运转司也不一样,规则律令都是朝廷新拟定的,质疑市舶司,就是质疑皇上与大半个朝廷的大臣。

    谁还敢跟着海商们胡闹?被迷惑发热的脑袋立时清醒,纷纷要回书文离去,到了众官眼前,只剩下来源不堪的几张,能成什么事?

    再拖无益,趁早了结吧。

    沈栗点点头,笑问学政刘大人道:“门外那些学生……”

    刘学政铁青着脸:“如此狂悖之徒,冒犯官府,不堪读圣人书也,凡有功名的一概革除,无功名的不许继续科考。至于他们的罪责,该由官府追查。姜大人,您看呢?”

    姜寒颓然道:“就按学政的意思办吧。”眼见学政怒气冲冲,确是不好驳斥的。

    曹山长心中一抽。这些学生一旦论罪,书院难免名声扫地。哀求地看向刘学政,不料刘学政正盯着他,目露凶光。

    要说座中最觉委屈,最为倒霉的就是这位刘学政。历来读书人闹事都是朝廷最忌讳的,偏他的任上就出了两次!这场风波甭管最后哪方胜利,他都得不着好。刘学政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任满后的考评上会怎么写了。

    辛辛苦苦半辈子,前程落空。

    就是文彦书院,就是这个姓曹的。

    刘学政与沈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接连两次学生闹事,文彦书院学风不正,确实已经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了。

    堂内告一段落,堂下还站着一堆书吏。

    沈栗与于枕早有默契,因于枕还要在此地为官,沈栗却是事了既走,因此得罪人的事大多由沈栗出面,留着于枕唱红脸。

    沈栗上前几步,向院子里立着的书吏们轻声细语地训话:“……市舶司不需观风望势之徒,立时就叫来的可以留下,其余后来者,请以后还请另谋高就。”

    “大人!”有人慌道。

    “别急,”沈栗微笑道:“今日有人闹事,你们便心有灵犀一同躲了,可见是知情的。想来收买各位的已经为你们准备好后路,诸位自可去寻求庇护。”

    底下书吏欲哭无泪。来撺掇的人位置不低,出手阔绰,又是支应财帛钱粮,又应承事成后提拔重用,更兼之前岁有过这么一遭,众人都以为今次萧规曹随,把握十足。哪知道这两个新上司与廖乐言完全不同,沈提举根本不屑于与书生们理论,轻描淡写将人晾在一边,拖得闹事者自行散去,这市舶司泰然自若竟然挺过来了!

    市舶司挺过来,可就轮到他们倒霉喽。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滚动漂流

    “来人,”沈栗悠悠道:“将诸位同仁的名单张贴出去,也好教龄州父老……瞻仰瞻仰。”

    书吏们大急。

    这可太狠了。

    今日市舶司逢难,他们立时就被卸职,是个人都猜得出他们必是里通外敌犯了错事才被赶出来。这告示一贴,他们的名声可就要臭出十八里。所谓叛徒最可恨。顶着这样的名声,谁还会用他们,谁还敢用他们?就算身后的靠山,也难塞悠悠之口啊。

    还提什么后路!

    “大人!”堂下一片哀嚎。

    “说说,”沈栗轻声道:“我这里有个名额,谁最先说出挑唆你们闹事的人,本官可以将他的名字抹去,更不追究他此次过失。”

    书吏们面面相觑,心下思量。虽知沈栗是为他们画饼充饥,自己的恶名早晚要传出去,但名字是否切实落到告示上,还是有些差别的。只是那靠山也不是好惹的,若是这便将其出首,日后会不会引来报复呢?

    “不急,”沈栗笑道:“你们慢慢想,不过申时一到,名单是一定会贴出去的。”

    麻高义形色仓皇跑到缁衣卫千户所,不料往日来去自如的地方竟不准他进去。

    “我是来找尤大人的!”麻高义怒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守门的校尉不屑道:“区区商贾,也敢闯缁衣卫的门庭。”

    “我与尤千户相熟。”麻高义心急如焚,暗叹今日诸事不顺,连当值的校尉都是要与自已磕绊一番,一会儿见了尤大人,定要告上一状。

    “相熟?”校尉冷哼道:“我们千户乃是朝廷正五品高官,你是什么来历,也敢自称与大人‘相熟’?恬不知耻!”

    “你!”麻高义跳脚:“在下如今正有急事,当误不得,快快与我通禀一声!”

    “歇了吧您呐。”校尉笑道:“大人早吩咐了,他不想见你。”

    “你说什么?”麻高义不可思议道,还欲争执,忽见尤行志带着人经过门前,忙喊道:“尤兄,尤千户,尤大人。”

    连唤了几声,方见尤行志不耐烦地转头看来,麻高义急道:“大人,事情不好了,那些书生竟被沈栗弹压下去,这可怎生是好?”

    尤行志沉着脸,用目光将麻高义上下刮了一遍,忽轻笑道:“自前岁起,文彦书院的学生们便屡次闹事,沈大人处置妥当,自是好事。”

    “什么?”麻高义瞪圆了眼睛:“尤大人!”

    “哦,听说书院中还有人持械行凶,险些伤及于提举的公子,”尤行志感叹道:“幸而被人阻止,于公子安然无恙。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在暗中谋划事端?”

    麻高义一愣,霎时意识到尤行志话音不对,竟是想与他撇清关系。

    “不,不不。”麻高义汗如雨下:“大人啊,我等并未一败涂地,还有别的安排,还有……对,还有乌知府那边……”

    “乌知府侥幸存活!”尤行志道。

    麻高义呆若木鸡。

    “你说,”尤行志柔声道:“若是乌大人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他会如何做呢?”

    麻高义抖抖嘴唇,急喘几声。

    尤行志曼声道:“念在往日交情,本官就多事提醒一句,什么叫走为上计,什么叫留得青山在,麻兄总是明白的。”

    “不,不能啊。”麻高义急道:“明明是您给小的……”

    “本官怎么了?”尤行志冷笑道:“麻高义,本官与你往来,只吃过你的宴席,并未收受任何钱财礼物,不怕攀扯。若是你还打着用威胁姜寒的法子来要挟本官,哼哼!来人,千户所门前不许闲杂人等滞留,将他给我轰走。”

    麻高义木然被校尉扯出去,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良久,才发出一声哭号。

    明明是尤行志不断鼓励他,明明是尤行志给他打了保票,明明是尤行志!

    没有一个缁衣卫千户站在身后,他一个海商有那么大的贪心,哪儿来那么大胆子,敢挑衅姜布政使,敢与市舶司放对,敢谋划这么多是非?

    如今却说翻脸就翻脸,半点余地不留。

    说什么走为上计,他已年过半百,家业都在这里,能往哪逃,能逃得出去吗?

    见麻高义走掉,尤行志慢慢叹了口气:“可惜啊,市舶司运气好些,竟,没乱起来。”

    身后侍卫低声道:“大人不必焦虑,不是还有胡三娘吗?”

    “那女人此次不知为何竟畏首畏尾的,但愿她能成事。”尤行志皱眉道:“罢了,乌知府那里既出了事,本官还需走一趟。”

    龄州海上,几条快船正悄悄划来。

    当先那条船上,马葫芦正美滋滋喝着小酒。

    “马大爷,”手下人赔笑道:“咱们就带这么点儿人,要闯上岸去……怕是不够吧?”

    马葫芦兜头拍向那人后脑勺:“蠢材,咱们此去可不是为了来硬的。龙神娘娘说了,要咱们悄悄地去,伺、伺机而动。”

    “小人哪知道什么叫伺机而动?”手下嘟囔道:“反正都是和官府过不去,砍完了就抢呗。”

    “所以老子就能当头领,你,就是个卖力气的。”马葫芦摇头晃脑道:“龙神娘娘说了,今天那什么市舶司和布政使司、海商们要闹一场,咱们得找机会帮着海商,不能乱来,不然海寇,也就是我们,海寇上岸,布政使司也有责任。”

    “帮着海商和布政使司?”手下们瞪眼道:“为什么?布政使司总与咱们过不去,海商不过肥羊而已,咱凭什么帮着他们?”

    “说你们也不懂,这是娘娘的吩咐,照做便是。”马葫芦虎着脸道:“咱们帮了他们,日后自然有好处。娘娘聪明,嗯,那个机智,料敌于先……总之,照着娘娘的话做准没错。咱们以后前程远大。”

    “啥叫前程远大?”

    “就是天天吃肉,娶漂亮老婆,生他十七八个儿子。”

    手下们轰然而笑,互相调侃。

    眼看海岸将近,马葫芦正嘱咐手下小心谨慎,忽有人道:“马大爷,那边冲过来的大船可真高啊。”

    马葫芦迷迷糊糊转头一看,几艘巍峨大船正向龄州驶来。

    “是官船吗?”手下议论。

    龄州海寇的数量不少,人多成势,是以平时海寇们并不畏惧官船,只是不抢罢了。

    “可真气派。”有人羡慕道:“什么时候叫我也坐一回。”

    “你就没有那当官的命。”“哈哈。”

    在手下的笑声中,马葫芦的脸色煞白如纸。

    他们能看见那几艘大船,大船上的人自然早就发现他们。

    “快,快些!老子认得那是海寇用的船。渔民的船跑不了那么快!”将官催促道:“只有专为抢掠的海寇才把船搞成那样。”

    “遵命。”兵卒轰然应诺。

    “我田复光终于有修复宝船的一天!哈哈。”田复光大笑道:“皇上圣明!沈大人睿智!咱们水师要风光了。快,给我撞死那些虫豸!”

    手下仍在喋喋不休的议论,马葫芦迎着气势汹汹驶来的巍峨大船,气息奄奄呻吟道:“那不是官船,那他娘的是战船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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