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飞章捋须道:“一匹怎么也要几百两银子,主要是各类水鸟毛不好收集,又要撵成线,这线又不好织,便是熟手一年也织布成多少。”
沈栗露出苦笑。
太子问:“怎么?”
沈栗叹道:“大人误了。这料子千好万好,只这难得不好。大人,这热气球制成之后可不单是叫人看着好看,我盛国主要是把它用在军事上,以求观察敌人动向。
用在战争上的东西多半损耗甚快,所以成本低廉、容易制造才是最重要的!”
见布飞章露出恍然的神色,沈栗接着道:“这蝉羽绸昂贵难得,一个热气球就不知道要用多少,可一场战争上不可能只用一个吧?再者,这料子如此新鲜,敌人远远就能看见,学生私以为还要考虑一下热气球的隐蔽性,起码不能如此夺目。“
布飞章连连点头:“有理,哎呀,沈小哥应该早点来,如今白费了材料,可惜了。”
布飞章连连惋惜,如今户部堪比铁公鸡,铜钱都串在肋骨上,扯一个都跟要了命似的,工部一提要银子,都找不到户部尚书的影儿。
沈栗道:“也不算白费,总要做出一个给大家看新鲜的,嗯,以后还可以收钱。”
“什么?”太子与布飞章异口同声的问。
沈栗道:“想坐着上天玩一圈的,怎么也得交点辛苦钱吧?要么算租金?”
布飞章的眼睛又绿了。
到了制造黑火药的厂房,沈栗刚进去又扯着太子跑出来了,一口气跑出好远。
见沈栗扯着太子跑,布飞章和雅临众人也跟着跑。
东宫侍卫吓了一跳,以为碰见了刺客,纷纷冲上来保护,折腾了好一会,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沈小哥,你这是跑什么呀?”布飞章叫苦道。
对于布大人这种上了年纪的文官来说,急速奔跑足以影响其使用寿命。
“所以下官方才说工部重地不可让小儿随意进出。聪敏有余,稳重不足。”
沈栗抬头一看,那位尤岑又神奇地冒了出来。
“黑火药由尤侍郎负责。”布飞章道。
沈栗恍然,这是从生产黑火药的厂房跟出来的。
“尤大人,”沈栗拱手道:“学生来告诉您不稳重的理由。”
“愿闻其详。”尤岑黑着脸道。
沈栗道:“尤大人,学生一进门,就发现制作黑火药的主要材料,木炭、硫磺之类都堆在一起,可是如此。”
尤岑点头道:“既然是制作此物,材料当然也放在这里。”
沈栗道:“而最重要的,学生见似乎有制成的火药也放在一起,可是?”
“这有什么奇怪的。”尤岑莫名其妙道。
沈栗不禁气笑了:“尤大人,学生不知你知不知道过黑火药的威力?”
尤岑意识到或许有些不对,迟疑道:“陛下曾让下官看过军中递来的战报。”
那就是没有了?沈栗惊讶地看向布飞章。
“听说这东西有巨响声,”布飞章解释道:“景阳附近不可轻易动用响声太大的东西,恐惊了宫中,所以我等要先制作出不同比例的火药,再请示皇上,一起试用,再从中挑出效果最好的方子。”
“原来如此,”沈栗沉默半晌,转头诚恳对尤岑道:“大人所知的黑火药是军中战报上描述的——那时学生能凑到的材料成色不好,制得也粗糙,因此威力不大,大约也没真正炸死几个人。
可是这东西要是好好做出来,威力确实不小!”
“你的意思是……”尤岑迟疑道。
沈栗点点头:“学生认为以工部一向认真细致的水平造出来,那厂房里又已经堆了那么多,只要稍遇着些火星,足以把那里夷为平地。”
以工部造个热气球都要动用几百两一匹的蝉羽绸的尿性,木炭粉绝对要最细的,硫磺也一定是最纯的,这般造出来的东西……
别以为土火药就威力小,沈栗提供的是成熟的配方,只要东西做出来,一定会响!
工部众人一身冷汗,布飞章追问道:“真能……夷为平地?你能保证?”
沈栗郑重点头道:“那么多成品——只要不是偷工减料,照着原来的方子造出来,学生可以保证。”
太子眨眨眼,一股凉气透到发梢,哎呀,这些天那地方吾可不止进去了一次!
太子偷偷摸了摸胳膊腿,真是父皇保佑,吾还活着!
第六十六章 嫡母心病
听说了黑火药的危险,太子被迅速送回东宫。
布尚书表示,此地危险,殿下近期还是不要来了。
太子表示,请我去我也不去。
几日之后,布尚书请示了邵英,景阳郊区的一处荒山之中,一声巨响。
在纷纷扬扬的碎屑里,盛国的君臣们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夷为平地”。
邵英立即下令,黑火药的配方的配方必须绝对保密,敢有窥伺者斩!黑火药只能在景阳城外指定地点制造储存,决不许带入城中!
板着一张脸回到宫中,邵英打发宫人们退下,终于放下了皇帝的架子,放声大笑。
天助我盛国也!
北狄再敢和朕扎刺,朕就让人乘着热气球,把黑火药从狄人的头顶上扔下去!
邵英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晚上,晚膳多用了几杯酒。
因为李朝国的战事,邵英近来一直心事重重,见皇帝终于展颜,皇后笑道:“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邵英笑道:“唔,慎之的儿子献上来两样东西,看起来不错。”
皇后道:“就是那个什么‘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听说文采也好?”
邵英点头道:“看来朕把他放在威儿身边果然不错,是个能做事的,年纪也合适,好好培养,将来可以留给威儿用。”
皇后嗔道:“陛下胡说什么呢!陛下的春秋才几何?怎么就想到这个!”
邵英笑着摆手道:“梓童不懂,这世上哪有不死的皇帝?朕就算得天眷顾,身体颇嘉,早晚也有一日要去见父皇的。然而所谓‘名臣良相难得’,这都是要早早花心思培养的。”
皇后道:“臣妾不懂这个,臣妾只望陛下长寿,咱们威儿还小,万事都指望陛下呢。”
邵英悦道:“近来威儿行事颇有章法,比以前长进多了。”
皇帝曾一度对太子表示不满,如今听到皇帝夸奖太子,皇后心下大喜道:“都是陛下教导的好。咱们威儿自从得了陛下亲自教导,瞧着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
邵英想到太子的教养问题,蓦然不悦道:“都是陈文举那个酸腐文人,枉顾朕的信任,耽误了朕的太子!朕先前只道威儿天性软弱,若非阴差阳错叫沈栗提醒了,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皇后软言道:“陛下息怒,幸而为时不晚。”
邵英点头笑叹道:“这沈栗还真是员福将,他到了东宫,威儿便换了太傅,去到李朝国,又凑巧砍了狄人的二王子,还进献了军器方子,朕也……”朕也得着机会罢辍了几个不听话的大臣。
皇后半点没对邵英未尽的话语表示好奇,只笑道:“这孩子既然立了功,陛下可要好生赏赐才是!”
邵英点头道:“这是自然,待此次战事结束一并封赏。只是此子年纪还小,倒是不好赏赐。”
若是只赏赐金银,未免太敷衍了,然而沈栗如今还未正式入朝,年纪也小,若是提拔他官职,也不合适。
皇后倒是没有皇帝那么纠结,既然丈夫和儿子都看好这个沈栗,本宫自然要为儿子笼络好人心。
于是礼贤侯府和李侍郎府都得了皇后的懿旨,宣田氏、李氏、李雁璇及其母杨氏入宫觐见。
皇后虽然没有明说看重沈栗,可她同时宣了沈栗的沈、李两家命妇觐见,又好生夸赞了沈栗的未婚妻李雁璇,其中意思还用猜吗?
本宫觉得沈栗好,你们要好生对待他。这就是皇后的意思。
沈栗得了皇后的青眼,足以说明皇帝和太子的意思,沈、李两家都欣喜非常,当然,除了一个人——李氏。
沈栗这是要起来了,侯府里日后还会有我儿沈梧的位置吗?
李氏刚刚从病床上爬起来,因着心情郁闷,又躺下了。
田氏听说了,顿时又不高兴。
对田氏来说,嫡孙庶孙都是孙子,再者,沈栗不都记在李氏名下了么?
站在田氏的立场上,她迫切希望沈梧这一代将来有人能顶门立户延续侯府的荣耀。沈梧体弱不得用,沈栗能入了宫里巨头的眼,田氏只差烧香拜佛了。
沈栗早表明态度他不惦记着沈梧的世子之位,李氏你就这么容不下他?皇后刚刚表示看好沈栗,你就病了?
你是在表达对谁的不满?沈栗?我这个婆婆?还是皇后娘娘?
这会儿田氏倒忘了她自己当初对丈夫那些庶子的不满和提防了。
“罢了,”田氏漠然道:“她才刚好,入了一趟宫里,回来又病了,可见是不能劳累的,叫她静养吧。宫氏,你虽是小儿媳妇,可如今也是孩子的娘了,这段时间就由你和颜氏商量着管家吧。”
李氏这一病,连管家权都丢了。
然而李侍郎府这次倒没急于为她出头。
李氏病的太不是时候了。
前脚出了宫,回到礼贤侯府就躺倒了,这是多下皇后的面子?
皇后是训斥你了,还是罚你了?只不过夸了你庶子的未婚妻几句,你就一病不起了,心胸狭窄这个名声李氏算是结结实实背上了。
何况这个未婚妻还是你的娘家侄女!
李雁璇的母亲杨氏也非常不愉,偷偷给丈夫吹耳边风道:“还说亲姑母做婆婆,将来日子好过呢。不过为着沈栗夸了雁璇几句,何至于就气病了?小姑这样忌惮庶子,雁璇将来岂不是要受委屈。”
李臻听了,心下到底有所触动:女儿和妹妹相比,天生就处于弱势,到时候嫁过去,又是儿媳,又是侄女,妹妹要是成心针对沈栗,女儿的日子可真就不好过了。
去寻了李意商量,李意虽然心疼女儿,但他父子俩都是男子,哪知道李氏的小心思?单以礼法来讲,李氏的确表现的有些小心眼了,李意道:“且让杨氏去劝劝吧。”
李氏彻底得罪了婆婆,娘家的态度也暧昧,病得越发重了。
“当时不该把娘家侄女说给沈栗的,如今倒成了他的助力。”李氏暗暗后悔道:“若非他成了李家的女婿,父亲和兄长一定会来给我做主!”
下人们最会看天色,礼贤侯府的风向渐渐变了。
虽然没人敢轻视李氏和世子,但讨好颜姨娘和八姑娘,十姑娘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观崎院更是水涨船高,丫鬟婆子走路都带风的。
邻近新年时,盛国在李朝国对狄人的战事终于结束了。
李朝国收回了大半失地,盛国、李朝国与北狄和谈,三国——实际意义上是盛国和北狄两国宣布罢战。
北狄人是习惯于游牧,劫掠的**大于占领,能抢的都抢完了,再坚持和盛军作战只会死更多人。
盛国此次出兵意在练兵——盛国已经多年没有对外战事,老兵又都死的差不多了,既然李朝国愿意出军费,趁机锻炼一下新兵也好。如今打的差不多了,和谈也好。
李朝国打空了国库,好在失地回来了,也可安慰安慰朝廷上下的心。再打?没钱了。
午门献俘庆祝之后,沈淳终于回了府。
田氏热泪盈眶,大儿子终于回来了!
沈淳此去可谓九死一生,要不是沈栗凑巧碰上,沈淳早让忽明逼得抹脖子了。
饶是沈淳一向心志坚定,此时也有再世为人之感。
第二天,宫里就下了旨。
沈淳虽然是带兵大将,却没争得首功。首功是他儿子的!
此战所杀所俘的狄人中,地位最高的就是二王子忽明。忽明是去混军功的,虽然对战局影响不大,可谁让他是北狄大汗的亲儿子呢。人人都知道忽明缺心眼,大汗无论如何也不会选这个儿子继位,然而谁也不能否认忽明的血统就决定了他是有继承权的。
忽明想抓沈淳,结果自己落了单,又让沈淳消磨了战力,最后便宜了沈栗,叫他一箭射死。郁辰把他的头颅带回大营,献俘的时候祭了太庙。
沈栗又有献热气球和黑火药之功。这两种东西用得好,足以改变战局。
如此种种,沈栗的勋级越了两级,封为从四品骑都尉,最重要的,是的得到了一个文散阶:正七品承事郎!
散阶和勋位不同,散阶是和官职相结合的,沈栗原来的云骑尉和如今提升的骑都尉,虽然是从四品,听起来挺高的,可那是勋位,干领银子不管事。而散阶则是有官职才能得到的。
沈栗能得封正七品承事郎,表示皇帝给了他一个承诺——虽然他现在还不是朝上官,但只要以后他入朝为官,就会得到一个正七品的官职!
正七品可不小了,大多数进士只能的得到一个小小县官的职位,殿试之后,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编修的品级就是正七品,沈栗得到的可是探花的待遇!
“忽明真是值钱!”沈栗叹道。
沈淳笑道:“听说何阁老在吏部跳了脚,能让何阁老大动肝火,本侯的儿子果然非同一般。”
沈栗道:“怕是皇上将父亲的那份儿也赏到了儿子身上。”
沈淳此次得到的多是钱物。
沈淳道:“本侯已经是超品侯了,到了这个位置反而不好赏赐。皇上虽然赏了你承事郎,到底你要为官还得几年,况还需经过科举,若是皇上提我的品阶,何密就不只是跳脚了。玳国公家也是重赏了郁辰。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氏越发病得沉重了。
第六十七章 太子也缺钱
沈淳这几日忙着交接军务,倒是没顾得上李氏。如今空闲下来,才渐渐发觉不对。
李氏自打生了沈鸾后伤了身子,便也时常生个小病,养几天便好,故此沈淳起先知道李氏病了并不以为意。只是这回李氏在沈淳面前常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梧和沈栗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异常,沈淳自然觉得诧异。
闲时便问田氏。
田氏冷笑道:“还不是你那好媳妇自己过不去,见不得栗儿好!”遂将李氏近来进退失据的言行一一和儿子说了。
沈淳就沉下了脸。
他出征前种种安排,就是怕沈梧沈栗兄弟二人自己掐起来。
礼贤侯府有皇帝的眷顾,沈栗看着也是聪敏机灵的,只要侯府不内乱,沈家的富贵就能再延续下去。
李氏所虑沈淳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理解却不代表赞同。
沈栗不是李氏的亲子,却是沈淳的亲子!
沈淳自谓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众人照着他的打算行事,沈梧兄弟俩将来各有所得,指定不会上演兄弟倪墙之事。再者,就算儿子们稍有龌蹉,老子还活着那,难道还镇压不下去吗?
如今沈栗刚刚冒头,李氏就坐立不安,既是不容庶子,也是不相信丈夫的表现。
何况李氏居然还想退了容家的婚事!嫌弃新妇!
匪夷所思!她想得罪多少人?
沈淳吩咐两个儿子去跪祠堂,沈梧、沈栗莫名其妙,然而老爹让跪,谁敢不跪?
夜半天寒,沈栗还坚持的住,沈梧就开始打哆嗦了。
沈栗朝沈梧眨眨眼,问他:“大兄可喝得酒么?”
沈梧“……喝得。”
沈栗果从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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