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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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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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御医客气几句。

    沈栗插言道:“父亲,方才儿子见大兄气色不好,已经叫人扶他到偏房歇息。”

    柯御医闻声知意,忙道:“一病看看。”

    沈淳谢道:“多劳柯兄。”亲自引人去偏房。

    忙活半天,沈栗出了一身汗。沈沃上前问候田氏,沈栗便退下来,方松了口气,见李雁璇左顾右盼偷偷蹭过来,似有话说。

    “怎么?”沈栗奇道。

    李雁璇看看左右无人,悄声对沈栗道:“方才我照顾大嫂,宋医女为大搜医治时我见了,大嫂身上有很多伤。”

    沈栗吓了一跳:“什么?怎么可能?谁敢?”

    李雁璇撇撇嘴:“礼贤侯府的世子夫人,谁敢朝她动手?”

    沈栗一拍脑门,除了沈梧还有谁!沈梧堂堂世子,怎么还学会打老婆了?容蓉也真是懦弱到家了,挨了打都不知道喊个冤。

    沈栗问:“医女也见了?”

    李雁璇点头:“要不是医女发现,我还不知道呢。”

    沈栗长叹一声,丢脸丢到外面去了。

    “这事被外人知道了,已经不能瞒住,你悄悄的给母亲提个醒,给宋医女多些酬劳之类。总之,想个办法才是。”沈栗道。

    田氏再不能受刺激,这事还是叫郡主想办法吧。

    李雁璇也是怕礼贤侯府传出丑闻,才巴巴地来找丈夫商议。如今沈栗说不能瞒,李雁璇立时跑去找郡主。

    郡主皱眉:“安智真是……这事儿我知道了,放心,医女平时出入宫禁与官员后宅,嘴都严,不会乱说的。”

    想了想,叫丫鬟过来吩咐:“你见那边完事儿后把宋医女请过来,就说我想请她诊个脉,去,准备个荷包,拣些贵重些的小玩意。”

    郡主口中贵重些的,自然不一般。宋医女爽快收下,贵人们的后宅事,但凡有点眼色的都不会多说,何况这是郡主亲自出面压下。

    沈淳刚刚领着柯御医给儿子看过,又听说郡主找了医女,连忙过来问:“可是哪里不适。”

    郡主叹道:“若妾身真是有个小病倒不值得一惊呢,侯爷猜怎么着?妾身是给安智扫尾巴呢。”

    沈淳愣了愣,脱口道:“他怎么了?宋医女……他们以前应该没见过?”

    沈淳第一个想到沈梧是不是又有了桃花债。

    郡主嗔道:“侯爷说什么呢,宋医女已经自梳。”

    沈淳也觉失言,赧然道:“今日事多,有些忙乱。额,安智可是又闯了祸?”

    郡主遂把容蓉身上有伤之事说了。

    沈淳愕然:“他还学会打老婆了?”

    郡主叹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私德有亏?容家也要心痛自家女儿受气,话说容家老太爷那个岁数……”

    提到容家老太爷,沈淳也有些含糊,这老头太能活,看着颤颤巍巍,比谁都硬朗,他那个年纪的要是打上门来,谁敢拦?

    “这个不成器的!”沈淳恨道:“怪不得说容氏惊悸过度而致小产!”

    孙子连个影儿也没见就没了,沈淳也恨得不行。

    这儿子,沈淳已经不只是失望了,现在他只求沈梧不要给侯府惹祸丢脸,一转身,就想去找儿子算账。

    容蓉醒来时,沈栗就拉着李雁璇躲了。容蓉小产,沈梧打妻子的事又被外人揭出,何云堂里怕是要好好热闹一翻。沈栗却不好留下“看热闹”。

    远远听着容蓉在何云堂里嚎啕大哭,李雁璇忍不住道:“妾身又是同情大嫂命苦,又是恨她太过懦弱,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吱声。”

    沈栗摇头道:“她吱声又有什么用?高嫁的女子真受起气来,娘家也出不上什么力。祖母再讲理,还是要护着大兄。母亲是后来的,也管不了。”

    李雁璇斜眼看沈栗道:“郎君前程似锦,将来有一日封侯拜相,看妾身不顺眼怎么办?”

    沈栗扫了一眼丫鬟们,青藕连忙领着人远远退下。沈栗忽地伸手抱住李雁璇道:“我若赌咒发誓,说些甜言蜜语,空口白牙的你又不信,我这儿有个好主意,管教你一声无忧。”

    李雁璇不防被沈栗抱住,吓了一跳,伸手轻捶沈栗道:“光天化日,被人看见可怎生是好?”

    沈栗只赖着不放手,李雁璇又羞又恼又想笑,忍不住问:“什么好主意?”

第一百二十章 乱家之兆

    沈栗笑道:“你生下十个八个一串儿女,将来若是觉得郎君待你不好,只管叫儿子女儿管教他老子,保准教训得服服帖帖。”

    李雁璇大羞,跺脚道:“你……”

    她因比沈栗大三岁,先前还担心沈栗嫌她年岁大,夫妻两个不和睦。哪知沈栗自婚后一直粘着她,让她觉得比在爹娘面前还受宠。

    沈栗此番话说的有些调笑之意,又何尝不是预想他们未来生活美满,儿女满堂的情景?

    李雁璇固然大羞,却不恼,只飞眼瞪了沈栗,捂着脸跑了。

    沈栗被这一眼瞪得心下酥麻,回头看看何云堂,心下也暗叹沈梧愚蠢。

    媳妇虽不是你自己选的,却是你点头娶进门的。当个宝似的娶来,没两天就弃之如敝履,结发的妻子尚如此对待,哪个还能当你是好人?

    这大兄近来越发左性。父亲教训他几句,他便满怀怨气一点也不遮掩,在这讲究孝道近乎苛刻,君要臣死父教子亡的时代,沈梧算是个奇葩了。故此沈家人都对他失望。亲外家李府也不去亲近,眼见着疏远了,如今容蓉出了事,容家八成也要翻脸,沈梧这是要把亲眷都得罪了?

    听到何云堂隐隐传来沈淳的怒吼,沈栗摇了摇头。沈梧如今已经无力威胁他,便是作出天来,只要不败坏了礼贤侯府的名声,便与自己无关。转头追老婆去了。

    郡主出手压住医女的口,沈淳又狠狠警告了沈梧,沈栗便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哪知竟然还有后续。

    齐嬷嬷直言报忧信,惊着了太夫人田氏,便是田氏无恙,又肯全郡主的面子,郡主也不能马虎。到底齐嬷嬷挨了二十板子。齐嬷嬷在屋里趴了三天,好容易爬起来,又得到了一个任务:帮着容蓉整理延龄院。

    郡主嫌弃容蓉实在立不起来,延龄院里乌烟瘴气,沈梧成日里与丫头们厮混,也越发不学好,便要派人“协助”她给延龄院立规矩。

    礼贤侯府里有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一个是李雁璇的教养嬷嬷胡氏,一个就是齐嬷嬷。胡嬷嬷规矩好,可她如今正受沈栗之托教八姐儿十姐儿规矩,身份上又是容蓉妯娌身边的,郡主不好调动她,于是此事便着落齐嬷嬷身上。

    按说这不是什么好差事,起码延龄院里除了容蓉没人会喜欢她。可齐嬷嬷刚刚挨了罚,正担心郡主会疏远她,如今有了差事,便乐呵呵接下了。

    规矩没立两天,就出事了。

    说起来齐嬷嬷也是倒霉,她也没有在延龄院里如何,不过是正正丫头们的规矩,宣讲下下人们的赏罚,再来,就是叫通房槐叶每日里按例给容蓉这个正妻请安。

    沈栗生母颜氏儿女都那么大了,每天不照样去郡主那儿请安么?槐叶小小一个通房,被沈梧惯得连主母都不妨在眼里了,别说请安,平日里见到容蓉连个礼都不见,齐嬷嬷当然要给她扳过来。

    这安请到第四天,槐叶也晕了。郎中诊治了,说是槐叶有孕三个月,沈梧这便立时发怒,怪齐嬷嬷搓磨槐叶,硬是要她掌嘴。这出闹剧直到田氏与沈淳夫妻过来才算终止。沈栗——延龄院的事,他躲还来不及呢。

    沈淳黑着脸问:“你打算怎么着?”

    沈梧才因为容蓉小产挨了沈淳大骂,如今槐叶有孕,他还当做好事,忙道:“儿子正想给槐叶一个名义,叫她好好养着,来年给祖母父亲添个孙子。”

    田氏长叹一声。

    沈淳劈头给了沈梧一耳光,沈梧立时愣住。

    这还是沈淳第一次打沈梧。

    沈梧算是晚生,别人儿女都好几个了,沈淳才盼来自己的嫡长子。他对沈梧抱了多大希望就有多疼爱这个儿子。沈栗打小跪祠堂都跪出经验了,沈梧从小到大连个指甲盖都没伤过。

    沈淳这一巴掌下去,饶是沈梧都长大成人娶媳妇了,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沈淳指着沈梧,气得语不成句:“你……你是不是……你到底长没长心!”

    郡主连忙劝道:“侯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这要是沈栗当面,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一定先给他老子赔罪。沈梧回过神来却先闹上了:“我知道父亲如今越发看不上我……”

    “我是越发看不上你了!”沈淳漠然道:“安智,我很失望。”

    这句话说出来,沈梧立时噎住。又一个头一次,沈淳正式开口表明他真的对长子失望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容蓉面色木然,田氏叹息不已,郡主低着头只当没听见,至于槐叶,恨不得自己立时消失,好教沈淳注意不到她。她心思比沈梧深,知道沈淳气势汹汹而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沈淳恨道:“容蓉刚刚……通房丫头就怀孕!”

    槐叶吓得立时跪倒哭道:“侯爷饶命,不关奴婢的事,夫人小产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先前奴婢不知道夫人怀孕,刚刚奴婢也不知自己有孕,奴婢真的没有害过夫人!侯爷明鉴啊,您可以派人去查!真的与奴婢无关!”

    容蓉是屡遭丈夫殴打,后来惊悸过度至小产,但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槐叶却是不知的。故此沈淳一说,她便以为沈淳疑她先知道自己有孕,为了自己孩子去害容蓉,吓得魂飞魄散。

    田氏叹道:“妻子和通房先后查出有孕,偏妻子小产了,安智,你就没想想你的名声!”

    沈梧这才意识到不妥,抖了抖嘴唇,哑口无言。

    半晌,沈梧才道:“那怎么办?她都有了。”

    田氏板着脸道:“这胎不能要。”

    槐叶立时瘫在地上。

    沈梧吃了一惊,求情道:“祖母,您不是天天盼着曾孙吗?为什么?叫槐叶生下来,容蓉不会生气的,容蓉?”

    沈梧看向容蓉,容蓉青白着脸,抖着嘴唇。

    沈淳厉声道:“你以为压着容蓉点头,此事就解决了?这要是个男孩,就是庶长子!庶长子,乃乱家之兆也。你看那个规矩的人家养出过庶长子?传出去咱们礼贤侯府还有什么名声?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没有嫁娶呢!你将来要继承爵位,就没想过儿子们日后会相争?”

    庶长子与嫡子简直是天生的对头,他们在礼法上有个悖论:庶长子居长,论孝悌,嫡子得听哥哥的;可论身份,嫡子又最尊贵,天生拥有最大的继承权。所以但凡生了庶长子的家庭,早晚会上演兄弟相争,日子肯定安生不了。将来礼贤侯府有个爵位在前面吊着,沈梧的儿子们怕是要打出花来。

    再者沈淳还要考虑其他儿女。大家族荣辱一体,沈梧传出了坏名声,沈栗沈柿和女儿们也跑不了,叫人说一声礼贤侯府没规矩,不但小的那些不好说亲,沈栗将来要做官也麻烦。

    田氏盯着槐叶道:“因你是安智生母留下的人,原本知道你心思不好,老身也容忍了,没想到你这样心大!你打着什么主意?就算你没下手害过容氏,你是怎么有孕的?避子汤都喝到哪去了?”

    沈梧到底舍不得,央求道:“先头的孩子没留住,祖母,这个给孙子留下吧,好歹是咱们沈家的血脉。孙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田氏恨道:“你只想着你自己,你可曾考虑过容蓉?还有你的姊妹,都不管了?”

    沈梧无言,只是一味恳求:“祖母,孙子一向身体不好,这个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盼来下一个,就留下他吧。”

    这话说的锥心了,田氏和沈淳都不由动容。

    沈梧见有门,继续求道:“父亲,这孩子生下来,儿子以后定要好好教导,叫他知道尊卑孝悌,定然不会有父亲担心的事发生。”

    沈淳长叹一声,那也是自己的孙子,他又何尝是狠心的人,只是这庶长子……可沈梧成婚这些年才有了子嗣的消息,还真不知道下一个什么时候才盼来……沈淳一甩手,走人了!

    田氏疲乏道:“来人,先把槐叶关起来。”狠狠瞪了槐叶一眼,心里打定主意,无论这孩子到底要不要,心大的丫头是绝对不能留了。

    沈淳气冲冲找沈栗,他是有事找沈栗商量惯了,可也不看看是什么事!

    沈栗:“……”

    原先没觉得沈梧这么蠢啊,怎么就能叫一个通房丫头笼络了?

    “大兄若执意要留,便留着吧。”沈栗道:“只是是容家那边不好交代。”

    沈淳叹气道:“世子养出了庶长子,怕是整个侯府都要跟着丢人。”

    沈栗无语,他也膈应沈梧办出的糊涂事,这是要连累全家的节奏啊。可也没狠心到就让大房的孩子去死。沈梧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孩子也不是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万一他以后都没儿子呢?沈栗暗叹,容蓉着实可怜。以古代的礼法,通房丫头的孩子也有出身,沈栗自己都是庶子。

    沈栗道:“容家怕是要父亲亲自出面安抚才是。”

    沈淳到底松了口,槐叶暗自庆幸,却不知道田氏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决不能留她在侯府。

    不说沈淳为了糟心的长子和容家如何低声下气,沈梧又怎么百般讨好容蓉,沈栗和李雁璇亲近了没几天,又要忙起来。

    他要随太子赶赴大同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人可用

    德彰十八年,三晋承宣布政使司上报,辖下六府三直隶州中,有一半都遭受了旱灾,其中大同府受灾最为严重。

    朝廷起先并没当回事,旱灾,无非是减免赋税,赈济灾民等等。说起来,旱灾并没有水灾那样引起阁老们的注意,因为水灾引起的破坏更为迅速,而且水灾过后往往会有大疫,旱灾……势头来的慢,朝廷有时间反应。只要赈灾的手段跟得上,老百姓饿不死,是不会出现太大动荡的。

    这两年好容易风调雨顺,粮仓满了些,朝廷有粮,阁老们心中不慌。

    几个月后,阁老跳了脚,大同府流民为寇,造反了。

    封棋咆哮道:“荒谬!诞妄!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报上来,该杀!该杀!”

    何宿板着脸:“太平盛世,竟有愚民造反,此诚不可忍也,应速速发兵平叛。”

    “太平个屁!”邵英大怒。皇帝有些伤心了,自打登基后,好歹也兢兢业业十八年,自以为做的还不差,也该算个明君,没想到,有人造反了。

    造反的还是些灾民!

    若是湘王举旗,邵英还不至于这么愤怒,左右不过皇权之争罢了。灾民造反说明什么?自己这皇帝做的不好,老百姓喊一句:“官逼民反!”不要命了。

    这就是执政时的污点,死后妥妥在青史上留一笔。妈蛋,老子拼死拼活十八年,这皇帝做的不畅快!

    邵英怒道:“这事没完!出兵平叛是应有之意,大同府的叛军是怎么来的,必须给朕查清楚了!别他娘的说什么刁民不刁民,老子不是被圈在大内养出来的糊涂皇帝,造反是什么罪?就是有人挑唆,百姓但凡过得下去,也不会轻易造反的!”

    大凡开国一两代的皇帝,脑袋都够用。邵英当初跟着邵廉打天下,亲眼见过黎民之苦,也知道百姓的要求其实很低:只要有口吃的,就轻易不会被人挑唆闹事,这天下谁当皇帝都不值一两米糠能引起他们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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