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可以了,可他执意不肯,我也没有办法。
回到教室后门的时候,教室里就只有凌淅和宁悦两个人了。我正要进去,却被沐日伸手给拉住,我回头看他,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教室。我看向教室,只见宁悦在本子上不知写了什么,推给了凌淅看。凌淅看后没有作声,宁悦似乎有些着急了,猛地就站了起来,面对着凌淅,下了很大决心似得说了一句令我们所有人都惊呆的话,而这句话,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宁悦郑重其事的对凌淅说,凌淅,我喜欢你!是真的,从你转学来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你。
死一般的沉寂。
凌淅没有回应,我和沐日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很想冲上去问清楚,可沐日把我拉走了。
他一直把我拉到楼下,我甩开他的手,生气到不行。他开好车锁,把我拉上他的山地车,载着我离开了学校,我们没有回家,他载我去了老地方。
在座位上,我一句话没说,一直在生气的我怎么样也没法静下心来。沐日替我点了晚餐和酒,在东西还没上来之前,我掏出了烟盒。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我,我抽出烟点上,大口吸着,可是只吸了两口就再也吸不下去,拿着烟,任由它在指间燃烧,看着窗外脑袋一片空白,直到香烟快烧到手指的时候才叫醒了我,我赶紧甩掉快烧到手指的烟,那香烟烧得几乎只剩下烟蒂。
晚餐上来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动,只是拿起啤酒猛灌,而他在我对面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餐看我发疯。
我喝掉快三瓶啤酒的时候他伸手阻止了我,抢下我的酒瓶放在一边,我没有再去争抢,从桌上的烟盒里又再拿出一支烟点上。
他看着我,把旁边没动过的晚餐推过来,让我多少吃点。可我真的没有胃口,我一点也吃不下,真的。
我说,为什么会这样?沐日,明明我们如此要好,好到我完全相信她不会背叛我。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沉默,看我的眼神中有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东西,可我很不甘心,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而他只是看着,看我放空了五个酒瓶,看我掐灭第n个烟蒂,看我疲倦得不想再动。他去结了帐,然后再次把我扶上了他的车。
我已经有些微醉,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没了力气,他骑着车,不时回过头来看我以确保我没有从车上摔下去。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没有嘟喃什么,不过我的酒品似乎一向来都还好,一般喝多了也只不过是哭一场就好了。而那天晚上他载我回家的时候,我竟没有哭。我想,我的意志力真是强大到不行了。
到楼下沐日扶我下车的时候,我醉眼迷蒙的看着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唰的一下流得满脸都是。我哽咽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一下一下抽得心肺都在痛,他手一伸把我脑袋捞到他怀里,我靠着他的肩膀,哭得不知所措,眼泪把他肩头的衣服都打湿了,他却只是抱着我,任我伤心难过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我哭得红肿的眼睛,他心疼的为我擦去未干的泪水,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如果很难过,就告诉他,他可以做我的躲避墙,不管我哭得有多伤心难过,他都不会对别人说起。因为,在别人眼中,我是那么坚忍而不可一世的孩子。
我擦着仍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点头答应他。他最后帮我擦了一把眼泪,扶着我送我上楼。
敲响我家的门,我在书包里翻找半天也没找到家里的钥匙。
安连民开了门,他在家里。
看我靠在一个男生怀里回到家,他的脸色阴沉,但也只是让出了门,并没有要把我接过去的意思。沐日看到这样,只好把我扶进家里,放到了沙发上躺好。别看沐日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跟安连民打过招呼,说了一声“叔叔,亚烁我给安全送回来了。”之后就走了。
我趟在沙发上,醉着,不想动。沐日走后,安连民黑着脸走过来,把我从沙发上揪起来,我歪歪斜斜站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低着头,懒得开口。看到我浑浑噩噩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得我脸上生疼,可我依然没有理他。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指着我的鼻子破口骂道,亚烁,喝酒,啊?还给我喝得烂醉回来,刚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平时喝酒打架还不够,现在还学人家带男的回家里来,你想干什么?!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在地上坐着,昏昏沉沉,本不想理他的,让他骂完也就算了,可是,他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什么叫我带男的回来,他只是个学生,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我酒醒一半,仍旧坐在地板上,借着酒劲和他辩解起来。垂眼看着地板,我开口争辩到,什么叫我带男的回家,他只是我同学,我喝醉了他送我回来有什么不对吗?再说,他还只是个初中生,你难道看不出来?
他不屑的看着我,用不屑的口吻回我,哼,同学,就你这样子,你在学校交到的同学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看他跟你也差不多,吊儿郎当的。我跟你说,你少跟这些人交往,不要一天到晚在那边瞎混,人家什么不好的你都学到家里来。
本来我心情就很不好,被他这样一说我更是气得不行,摇晃着站起身,回指他说到,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朋友,是什么货色由你来评断的吗?那你说,我是什么货色,说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作践自己的女儿,这样对你有什么好?你很开心吗?
你!他又被我气到了,每次和我吵架他总是没有赢的胜算,可他还是每次都喜欢和我吵架。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到,谁作践你?没有人作践你,只有你自己作践你自己,你看看你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有哪一家正经的小孩会像你这样?打架、喝酒、旷课,你不要以为我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这些事。
我冷笑一声,说到,知道了又怎么样?影响到你什么了吗?
他说到,还不影响?你们老师整天找我去学校,你不觉得丢脸,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一挥手说到,切!那是那些老师太无聊了好不好,有什么必要屁大点事又找家长,我又没杀人放火,我还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还不是每天继续会去学校上课,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在这样子混下去看看你就知道有什么大不了了。他仍有些气恼的说到。
我不再理会他,兀自回房间睡觉去。和他的争吵永远如此,到最后总是因为吵不过我而声音渐渐小去。
第二十九章 我的悲伤,只有你最懂
隔天,顶着红肿的双眼和脸颊出现在校园里,每个人都不禁对我侧目。我凶神恶煞的吼着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却吼不出心里的恐惧。我不知道看见宁悦和凌淅的时候要有怎样的反应,其实我不太想见到他们。
进到教室,看见宁悦已经在座位上摊着课本复习,见到我的时候如同往常一样笑着,给我让出位子,给我送上早餐,可是,那早餐却让我觉得那么恶心,没有胃口。我推开了她的早餐,第一次没有接受她的好意。
看得出,她有些失落,一直以来我都对她如同自己的亲姐妹,那样的无所顾忌,毫不掩饰。可是现在,我真的做不到。我忽然觉得她如此虚伪,我以真诚待她,而她却背着我跟我喜欢的人告白,那个人也竟然只是没有回应而已。
我们沉默,我实在不想和她再多说一句话,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我看到凌淅路过窗口从后门进来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样,于是站起来踩着凳子和桌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翻窗逃了出去。
到沐日的班里把他拉了出去,那一天,我们逃课了。我没有心思,拉着他漫无目的地瞎逛,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他知道,我心情不好,于是带着我回到了学校的后山上。我从来不知道,学校的后山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风景,阳光穿透春季的晨雾,洒在铺满新绿的草坡上,四周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我承认在那一刻,我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但心中的郁结仍然没有解开。
沐日伸手抚着我仍有些红印的脸,问我,昨晚,你挨打了?
我轻点头,没有多说。
他收回手,屈腿坐着,看着山脚下的学校,自言自语的说到,我早该想到的。
我苦笑着摇头,这不是他的错,我早已经习惯了,不是吗?我看着高大的树冠说到,不关你的事,他常常这样,我习惯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或许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我继续说到,从小,毒打,咒骂这些都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了,昨天那样的情况,他只给了我一巴掌,已经算是轻的了。说罢,我伸了伸背上的肌肉,保持同一个姿势久了,背上的肌肉总是疼得不行,我脸上也不禁有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他看到,皱了皱眉头。我笑着说到,只是小时候被打伤了。那时她刚走,我开始变得很烦躁,时常惹出一些事端来。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没有情感表达,所有事情都锁在自己心里说不出来。
那时的我还很小,没有现在这般气势,唯唯诺诺像个见不得人的小孩。当时班里有两个女孩子非常霸道,逼着我请她们吃东西可我却没有钱。她们说可以先欠着,却威胁我如果再没钱请她们,就告诉老师我欠她们钱。
我没有办法,不敢告诉任何人,没有兄弟姐妹,我只能一个人扛着,于是我偷了安连民的钱。安连民就是我爸,昨天晚上你见过的,我补充道。
他很安静,静静的听着我说话,我想起了宁悦,她也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从来不会叽喳的吵个不停。
听到我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看我,于是我继续说到,后来,终于东窗事发,我被发现偷了钱。他二话不说抓起我就扔到客厅地板上罚跪,没有垫子,坚硬的地板砖跪得我膝盖发痛。他还从阳台抄来晾衣架,就是塑胶包着里面是铁丝的那种。拿着衣架他抬手就抽,每一下狠狠的抽在我背上,除了衣架刷下来的“呼呼”风声,我基本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的背上已经火辣到不行。没有人帮我上药,我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的站起来,默默的回到房间里。
在客厅里站起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客厅那面大镜子里的自己,后背上一条一条的全都是血印子,而血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伤口里渗出来。我回到房间里只能侧身躺着,背上的伤口疼得我睡不了觉。可第二天去了学校我还要被那两个女生欺负,因为给不出钱,两个女生把我欠钱的事告给了老师。我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那两个女生一脸傲慢的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我当时恨不得把她们暴揍一顿。
我想,在说这话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是有些狰狞的吧,我看到暮日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从未曾见过的恐惧。
怎么了?我问道。
没,没什么。他缓了缓神,回我到,那后来事情怎么样了?
我当然不敢打她们两个。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实实在在的“教育”了一番,虽然我也和老师说了事情真正的经过,可是……她那种怎么样也不肯相信我的态度,真的让我感受到了不被信任的无助和悲哀。
免不了的,老师又找了家长,把事情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次,结果事情就从我被讹诈变成了我莫名其妙欠了同学的钱不还。我苦笑出声,接着说到,你该猜得到的,回到家我免不了又是一场拳打脚踢,然后他把几张零钱扔到我脸上,让我去还给同学。
说着,我竟有些哽咽起来,深吸一口气,我转过头问沐日,你有没有过不被信任的感觉,那种全世界都不相信你,认定你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坏小孩的时候,我难过得无法自拔却不肯让任何人知道。因为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会认为你这么坏做了那么多坏事,你有什么资格哭?
从那以后,我对每一个人都存着一丝防备,不会全心付出也不接受别人的付出。我的脾气越来越坏,也越来越不爱说话,我把自己沉浸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一个人说话,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发呆。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独来独往的自己。
我们躺在草地上,看和煦的阳光铺满眼帘,他问我,你说的“她刚走”,是谁啊?你们家有谁不在了吗?
嗯。我告诉他,我说的“她”,是我妈啊。她是不在了,在我10岁那年,她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我现在根本没有当她是我的妈妈了。说着,忍不住抚了抚手臂,那挽起袖子的手臂上,五条刀疤清晰可见。
他瞥眼看见,开口说到,话虽这样说,可是,你还是做不到的对吧?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指了指我手臂上的刀疤问。
我看着这些刀疤,它们刻录着她离开的时间,五年,每年一条。我说,从她离开的那一年起,每一年生日,我都会在手臂上刻下这样一道印记,到去年,她已经离开五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这些年的时间让我那么痛苦难过,明明我应该彻底的把她给忘记,可是,为什么还会是这样?
听我说完,沐日沉默。我知道,他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安慰我。我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和相似的经历,我们都没有完整的家也没有爱我们的人,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会对我们好。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么来安慰我呢?
关于凌淅和宁悦,你预备要怎么办?沐日问到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么在乎他们,谁我也舍不得伤害,可是,为什么最后受伤害的却是我?
就是因为舍不得伤害,所以才总让别人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在乎。沐日说到,而其实往往最在乎的,反而总是得不到。我看着他,觉得他的经历确实教会他很多,比我多更多的,看得更清楚的。
要不,你找小淅问问吧。沐日建议到,昨天晚上我怕你太冲动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把你拉走了,我们只听到了悦悦的告白,却没有听到小淅的回应,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结果都不敢去想,也不想去听。我双手按着脑袋,感觉有点头疼。
他看我痛苦的样子,想要抱着我给我安慰,又怕被我误会,只能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我休息了一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拉着他起来说到,下午,我们去打电动吧。
好啊,他笑着答应。我就知道,心情不好的时候,找沐日就对了,现在,也只有他肯陪着我旷课、喝酒、打电动,也只有他肯陪在我身边听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知道他是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