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中忽然传来一阵芳香,不是树叶的清香,也不是远山的芬芳。
他抬起头就看见她怜仃地矗立在墓碑前,一身白衣如雪.
她似已又恢复了她的高傲冷摸,美丽的眼睛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一直冷冷地看着他。
等他始起头,她才冷冷地问道:“你哭够了么?”
小雷仿佛又变成块木头。
雪衣女道:“若是哭够了,就该站起来。”
小雷战了起来。他全身都虚弱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可是他站了起来·
雪衣女冷笑着,道:“我想不到畜性也会哭。”
小雷馒馒地点了点头,道:“畜牲会哭,母狗也会哭。’
雪衣女道:“母狗?”
小雷道,“我是畜牲,你是母狗。。
雪衣女的脸色苍白,但却没有发怒,反而笑了“你认得的女人若全是母狗,你也许就不会哭得如此伤心了。”
小雷看着她显然还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雪衣女悠然道:“母狗至少比较忠实,至少不会跟着别人走。”
小雷的瞳孔忽然收缩,一步步走过去,双手扼任了她的咽喉。她没有动,没有闪避。
她的笑容中带了 些讥消之意 冷冷道:“你捏断了我一只手,又侮辱了我现在不妨再把我扼死。”
小雷嵌满泥污砂石的指甲,已刺人她雪白光润的脖子里,可是他自己额上的冷汗也已流下。
雪衣女淡淡道:“我让你捏断我的手,让你侮辱我,情愿被你扼死,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小雷不能回答,没有人能回答。她本来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死他的,但却情愿被他侮辱,这是为了什么?
雪衣女冷冷道:“我这么样做,只因为我可怜你,只因为你己不值得我动手杀你。”
小雷的手突然握紧,雪衣女的额上已被捏得暴出了青筋呼吸已渐渐困难。
可是她笑容中还是充满讥诮不屑之意,勉强冷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已不值得任何人动手杀你,因为你自己已经毁了自已,别人在床上大笑的时候,你却只能野狗殷躲在这里干嚎。,
小雷喉咙里也在“略略”的响,似乎也被 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脖子道:“别人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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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知道是谁?”
“你。。。你看见了他们?”
雪求女喘息着,咬着牙道,“现在我只看得见你一双脏手。。
小雷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甲里的泥垢和沙土,五根手指终于慢慢地松开。
他看着目己的手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手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自己的手。
等他能看到自己人的时候他心里会有什么感觉?是不是也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他自己T
雪衣女倚在墓碑上喘息着,轻抚着自己颈上的指痕。
过了很久,她又笑了,我是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她—“她就算最条母狗,也是条饿极了的母狗1” 小雷举起手,但这只手并没有掴在她脸上。他忽然走了。 他的手放下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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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算不愿再碰我.不愿跟我再说 句话 至少也该问问我的名字。”
“我是你的情人也好,是你的仇人也好,你也至少应该问问我的名宇。”
“难道我在你心中,竞是个这样无足轻重的人?”
“难道你真的已将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都忘记?”她的心在呐喊,她的泪犹未干。 她忽然始起头,对着天上的浮云,对着冷例的山风.放声大呼:“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名字,我的名字叫丁残艳。
三
镖旗飞扬。飞扬的镖旗,斜插在一株五丈高的大树横技上
人马都已在树荫里歇下。对面茶亭里的六七张桌子,都已被镖局理的人占据,现在正是打尖的时候,这茶亭里不但奉茶还卖酒饭。
龙四坐在最外面,斜椅着栏杆,望着天上的浮云,也不知在 想什么心事。
欧阳急还是显得很急躁 不停地催促伙计,将酒食快送上宋。就在洒皿送上来的时候,他们I看到了小雷。
小雷胜上的血迹已凝固,乱发中还残留着泥草砂石,看来仍是个憔悴潦倒的流浪汉.
可是他的眼圈里,还是带着种永不屈服的坚决表情。纵然他的确已很憔悴,很疲倦,但他的强傲还是没有改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改变。
龙四看见了他,胜上立刻露出欢喜之色,站起来挥手高呼,“兄弟,雷兄弟,龙四在这里。”
他用不着呼唤,小雷已走过来,标枪般站在茶亭外,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兄弟。”
龙四还在笑,抢步迎上来 笑道,“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可是你进来蝎碗酒行不行?”
小雷道:“行。”
他大步走上茶亭,坐下,忽又道:“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龙四很意外,意外欢喜:“找我?”
小雷看着面前的茶碗,过了很久,才一字宇道:“我从不愿欠人的情。”
龙四立刻道:“你没有欠我的情。”
小雷道,“有”
他霍然抬头,盯着龙四道,6只不过雷家死的人,他用不着你姓龙的去埋葬。”
龙四摇着头,苦笑着道:“我早就知道那老头子难免多嘴的,这世上能守密的人好像是已越来越少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欧阳急已跳起来,大声道:“这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有人埋葬了我家的人,我感激还来不及。”
小雷连看都没有署看他,冷冷道:“下次无论你家死了多少人,我都会替你埋葬。”
欧阳急的胜突然涨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雷又道:“只可惜我不是你,我一向没这种习惯。”
欧阳急道:“你。。。你想怎么样?难道一定要我家也死几个 人让你埋葬,这笔账才能?
镀絋”
小雷却已不睬他,又抬头盯着龙四,道:“我欠你的情,我若 有几百两银子,一定还伤,我没有 ,所以我来找伤。”
他声音如钢刀断钉,字字接着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 要开口就行。”
龙四大笑,道:“你欠我的情也好,不欠也好,只要能陪我喝 几杯酒,龙四已心满意足了。”
小雷凝视着他,良久良久,突然一拍桌子,道:“酒来”
酒是辣的,小雷用酒坛倒在大碗里,手不停,酒也不停,一口 气喝了十三碗。
十三碗酒至少已有六七斤。六七斤火辣的酒下肚,他居然 还是面不改色。
欧阳急看着他.目中已露出惊异之色,突也一拍桌予,大声 道:“好汉子就凭这酒量,欧阳急也该敬你三大碗。”
龙四报须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有服人的时候。”
欧阳急瞪眼道:“服就是服,不服就是不服。”
龙四道:“好,凭这句话,我也该敬你三大碗。”
又是六碗酒喝下去,小雷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全无血色,目光 还是倔强坚定。
他已不是喝酒,是在例酒。 碗碗火辣辣助洒,就这样轻描 淡写地倒人了肚子里。
江湖豪杰服的就是这种人,镖局里的趟子手们,已开始围了 过来,脸上都已不禁露出钦慕之色。忽然有个人从人丛中挤出 来,挤上了茶亭,竟是个枯瘦矮小的白发老人.
他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包袱,里面好像藏着兵刃。
镖局里的人眼睛是干什么的.早已有人迎上来、搭汕着道:“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老人沉下脸,道:“这地方难道来不得。”
镖客也沉下了脸,道:“你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老人冷笑道:“你说是什么?左右不过是杀人的家伙。”
镖客冷笑.通“原来朋友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好办了。”他马步往前一跨,探乎就去抓这老人的衣襟。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这老人己将手里的包袱送过来,嘴里还大叫着道:“难怪别人都说保镖的和强盗是一家,你若要这家伙,我就送你也没关系。”他一面大叫,面扭头就跑。
这镖容还想追龙四已皱眉道:“让他走,光看看这包袱里是什么?”
包袱里竟只不过是卷画。画铀上积满灰坐,这镖客用力抖了抖,皱着眉展开来,还没有仔细看,突然打了个喷嚏.想必是灰尘呛人了鼻子。
龙四接过这幅面.只看了 眼.脸上的颜色就已改变。
画上面的是一个青衣白发的老人.一个人独行在山道间,手里撑着柄油纸伞。
天上乌云密亦,细雨原滥,云层里露出 只龙爪,藏龙尾,似已被砍断,正在往下滴着血, 滴滴落在老人手上的油纸伞上。细雨中也似有了血丝,已变成粉红色。
这老人神态却很悠闲,正仰首看天,嘴角居然还带着微笑。
仔细一看他的脸,赫然是提着包袱进来的老头子。
龙四脸色铁青,凝视着画里的老人,欧阳急眼睛已现出红丝,眉宇闻充满了杀气,紧握双拳,冷笑着喃喃道:“很好,果然来 了,来得倒早。”。:
他话未说完,刚才那镖容忽然一声惊呼倒下来,脸上的表情 惊怖欲绝,一口气竟似已提不出来。欧阳急变色道:“你怎么样 了?”
这镖客喉咙里“格格”作响,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龙四沉着脸,厉声道:“他想必是路上中了暑,始下去歇歇, 就会好的。”
欧阳急还想说什么,却被龙四以眼色止佐。
小雷还在一大碗、一大碗的喝着酒,对别的事仿佛完全漠不 关心”
龙四忽又笑了笑,道:“雷公子真是江海之量,无人能及,只 可惜在下已无法奉陪了。”
他虽然还在笑着,但称呼却已改变,辞色也冷淡了下来。
小雷也不答话,举起酒坛,一口气喝了下去,“砰”的,将洒坛 摔得粉碎,拍了拍手妨起来,道:“好,走吧。”
龙四通“雷公子请便。”
小雷道:“请便是什么意思?”
龙四勉强笑道:“雷公子与在下本不是走一条路的,此刻既 已尽欢,正好分手。”
小雷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天而笑,道:“好,好朋友,龙 刚龙四爷果然是个好朋友。”
龙四却沉下了脸,道:“我们不是朋友。”
小雷道: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我们是朋灰也好,不是也好,反正我跟你走的是一 条路。”
龙四道:“不是。”
小雷道:“是!”
龙四盯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仰面长叹,道:“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走?”
小雷道:“因为我这人本就是天生的骡子脾气。”
他拍了拍欧阳急道:“你说是不是?”
欧阳急道:“不是。”
小雷道:“是。”
龙四道:“做骡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小雷道/至少有一点好处。”
龙四道:“哦?”
小雷道:“骡子至少不会出卖朋友,朋友有了危难时,他也不会走,你就算用鞭子去抽他,他说不走,就是不走。”
龙四看着他,眼睛里似已充满了热泪,忽然紧紧握住了他的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伟大的友情,又有谁能说得出.
血 与 泪
纤纤垂着头,仿佛不敢去看对面坐着的小侯爷,却轻轻回答了他问的话:“我姓谢。”
一个青衫白发的老人,独行在山道间,嘴角带着丝神秘而诡谲的微笑。
天上乌云密布突然一声霹雳,闪电自云层击下,亮得就像是金龙 样
健马惊嘶,人立而起,镖车的队伍立刻续瘫停顿。
龙四须发都已湿透,雨珠一滴滴落下,又溶入雨丝中。他的人似已被钉在马鞍上,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前面走过来的这青衫老人。
老人却似根本没有看见道上有这一行人马,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奇怪,谁说有飞龙在天的?我怎么看不见?难道那只不过是条死龙而已,”
欧阳急大喝“这条龙还没有死’
喝声中,他手里的乌捎鞭已向老人抽过去,果然就像是条毒龙。
两人相隔还在两文开外,乌捎鞭却有四文,鞭梢恰巧能卷住老人的脖子。
老人居然还在慢慢地往前走,眼见乌梢鞭眷过来,手里的油纸伞忽然收起,往下 搭,已搭依了横卷过来的长鞭。刹那间,鞭捎已在伞上绕了三转。
老人的伞突又撑起,只听“崩”的一声,柔软的鞭梢已断成七八截。欧阳急脸色变了,龙四也不禁动容。
老人眯着眼睛 笑,望着地上的断鞭,喃喃道:“这条龙现在总该死了吧。”
欧阳急厉声喝道:“你再看这个。”
他身子一长,脚用蹬,人离鞍,斜斜窜一丈,凌空翻身,一个6辰州死人提”,数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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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原四大镊局的第一号镖师,人虽暴躁,武功却极深厚,而且居然还是暗器高手。
无论谁要在一刹那间发出数十件暗器来,都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人正眯着眼睛在看,从头到脚连动都没有动,但手里的油纸伞却突然风车般旋转起来,突然问已化成一道光圈。只听“叮、叮、叮”一连串急晌,数十点寒屋已在一瞬问被震飞。
欧阳急发射暗器的手法有很多种,有的旋转,有的急飞,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后发先至,有的在空中相击。
老人击落暗器的方法却只有一种,显然也正是最有效的一种。
无论是用什么力虽射来的暗器,只要一触及他的油纸伞,就 立刻被震得飞了回去。
原路飞了回去,反打欧阳急 当然也不会真的打着欧阳 急。欧阳急已掠回马鞍,瞪着他,蹬着他手里的这炳伞,无论谁现 在都已看出,这当然不是油纸伞。
龙四沉着脸,忽然通“原来阁下竟是‘阎罗伞’赵飞柳赵大 先生。”
老人又眯着眼睛笑了,道:“究竟还是龙四爷有些眼力。”
龙四冷笑了一声,道:“赵大先生居然也入了血雨门.倒是件 想不到的事。”
阎罗伞道:“只怕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哩。’
他忽然回手向道旁的山壁一指,道:“你再看看他是谁?”
壁立如创,寸草不生,哪有什么人?可是他的话刚说完,突听 6挡”的一声.火星四?
Α?
一样东西突然斜斜飞来,插入了坚如钢铁的山石,赫然竟是 柄宣花大斧。
接着,对面的山崖上,又飞来条长索,在斧头上一卷,拉得笔 直,封住了这条路。
黝黑的长索在雨中闪着光,竞看不出是用什么绞成的。
四个人慢慢地从长索上走了过来,就好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第一人豹眼虬髯,敞开了衣搽,露出黑茸茸的胸膛,仿佛有 意向人夸耀他身上野兽般的胸毛,夸耀他的男性气概。
第二人长身玉立,白面无须腰恳 柄长刨,走路一扭 扭, 竞带着三分娘娘腔。
看来 已有四十五岁,无论特胡子刮得多干净.也掩不依自己的年纪。
第三人是个瘦长的黄面大汉,背上斜插着柄鬼头刀。
第四人又瘦又长,却像是个活鬼。
这四人施施然从对面山崖上走下来,像貌虽不惊人,气派却 都不小。
欧阳急冷笑道:“原来五殿阎罗已全都入了血雨门,倒真是 可贺可喜。。
赵大先生眯着眼睛笑道:“看到阎罗伞,你就该知道阎罗斧、 阎罗剑、阎罗刀、阎罗索,巳全都到了这里。”
欧阳急道:“这里也不是阴司鬼狱,这么多阎罗来干什么?”
赵大先生道,“来要你们的镖车和镖旗。”
欧阳急道:“不多不多,却不知你们还要什么?”
赵大先生道:“只要将镖车和镖旗留下,每个人再留下一只 手,一条腿,你们和血雨门这笔账就算清了。”
欧阳急道:“否则呢?”
赵大先生沉下了脸,道:“否则你们这三十六个人的头颅,只 伯就全都得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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