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郑百年这小子,是绝对绝对要让他彻底地败一次,免得以后罗唣。
幸运女神偶尔还是会站在他这边的,李玄匆忙感到太辰院的时候,卢家四兄弟正起身。
郑百年却仍然盘膝闭目坐着,脸上连丝毫不耐烦都没有,这倒让李玄想不佩服他都不行。李玄也没多说话,径自走过去,盘膝坐在了郑百年的面前。
卢家四兄弟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住下了,惊讶地看着李玄。李玄微笑道:“我来晚了。”
卢长涣刚要说话,李玄截口道:“知道我为什么来晚么?”
卢长涣刚想问,李玄截口道:“因为我想知道在几位亲爱的师弟中,究竟谁才是我真正的敌手。”
卢长涣忍不住问道:“那谁才是你的敌手?”
李玄扫了他们一眼,石紫凝并不在这里。这位大姐大好像不怎么合群,对龙薇儿还好一些,对别人都淡淡的不怎么理会,骄傲得就仿佛是一头凤凰,完全不愿跟别人杂在一起。这是件好事,李玄实在不想跟她为敌。龙薇儿大概已撑不住饿,也走了。这也是好事,龙薇儿修为不高,不足为敌。何况自从初见之后,李玄心中便对她有着一种微妙的感情,那自然也是不为敌才好。太辰院中只有郑百年、卢家四兄弟、封常青。
封常青?李玄冷笑盯着他,道:“你也想做大师兄?”封常青给他凌厉的眼神一照,登时怯了,胆小的毛病又犯了,脸皮立即涨成了紫红色,强挣着道:“我……我是来看热闹的……”
这答案不出李玄的意料。他转头对着卢家四兄弟,道:“范阳卢氏也是国朝七姓十族中的大家,四位本足以当得起任何人的敌手,但可惜……”
他住口不说,卢长涣问道:“可惜什么?”
李玄拖长了腔,道:“可惜啊可惜……”
他越是不说,卢长涣越是想知道。只因他向来孤芳自赏,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瑕疵。听李玄可惜来可惜去的,不由得又是郁怒,又是好奇。
李玄淡淡道:“可惜就是太沉不住气了。所以,我的对手只有一个。”
他的目光盯在郑百年身上,郑百年缓缓睁开眼睛。
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都是七姓十族中的翘楚,卢家四兄弟跟郑百年都是相互闻名已久,相互较劲已久。此时听李玄贬低卢家四少,言下之意将自己推为唯一的对手,他虽然不屑李玄,但也不由得暗自得意。
那知李玄道:“配做我对手的,只有石紫凝!”
郑百年一怔。李玄笑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闷声不响的破葫芦,每次见到了,我总想瞧瞧他的头,看究竟是敲得响呢,还是敲不响?”
郑百年脸色立即变得漆黑。李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那身衣服呢?怎么不见你穿了?”
这句话勾起了郑百年的伤心往事,他再也忍不住,一声大喝,拔剑而起,剑光霍霍,指向了李玄。
李玄岿然不动,笑道:“陆北庭决不会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出招!”
这句话对郑百年有着莫大的威力,他虽然气得脸色苍白,漆黑的剑身微微颤动,牙关紧咬,但这一剑仍然刺不出去。李玄还嫌他气得不够,笑道:“你看你今天穿了这身衣服好看多了么?为什么偏偏要穿一身破衣服呢?是性格问题,还是业余爱好?”
嗡嗡的闷响自郑百年剑锋上传来,他闷声道:“拔、你、的、剑!”
自李玄背后传来一声娇脆的声音:“不用他,我们姊妹来会会你的江海剑法!”
第四章 太皓光生动天孙
第一节 要上课了
崔蔼然三姊妹沉着脸,步入了太辰院。她们的脸色的确不应该好看,这三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被李玄逼着做了挡箭牌,心里自然是大大的不爽。尤其是大姊崔蔼然,更是心中郁怒,先狠狠地瞪了李玄一眼,然后盯着郑百年,冷冷道:“只是不知道你除了偷袭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绝招?”
一听这话,李玄的心啊,简直乐开了花。显然崔家姊妹对那晚郑百年出剑击退她们三人联手一直耿耿于怀,倒不是完全恪守着对李玄的允诺。这实在是太好了,不愁她们一会不出全力。果然,郑百年脸色也是一沉,淡淡道:“高手对决,从未听说过偷袭。”
言下之意,是说崔家姊妹修为不够,反而拿偷袭做理由。崔蔼然大怒:“好!那咱姊妹就来领教一下你的江海剑法!”
郑百年缓缓站起身来,却不去看她,对李玄道:“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走了。稍等片刻。”
那意思,自然是说他在“片刻”之间,就能败崔蔼然三人联手,然后再来对战李玄。这口气当真不小。崔蔼然气得身子都颤了起来:“崔、卢、郑、王四高门,可不是你们郑家排第一!”
郑百年淡淡道:“江山代不同,只知前、安知后?”
那口气,自然是说他郑百年出世之后,崔卢郑王,就该重新排排。崔蔼然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突然,崔翩然娇生生地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一招决输赢?”
郑百年眉头挑了挑,道:“如何决?”
崔翩然道:“郑大哥长我两岁,功力自然比我们深湛多了。而我又是三姊妹中最小的,武功也是最差的一个,若郑大哥施展出自己最得意的‘万里江海通’,是不是我一定接不住呢?”
郑百年傲然一笑,显然是默认了。崔翩然道:“那日晚上郑大哥不过施展出了八成力量,还并非最强的剑法,我们三姊妹就齐被震退。若那一招是‘万里江海通’,而对手又换成是我一个人,自然可以轻易获胜,说不定还能将我斩成重伤。是也不是?”
郑百年又是傲然一笑,崔翩然微笑道:“但我偏生就要挑战郑大哥这一招!咱们就用这一招定输赢,若我招架住了,就是郑大哥输;若不招架不住,就是我们崔家三姊妹输!”
这句话一出,不独郑百年吃了一惊,就连崔蔼然崔嫣然也是一惊,道:“三妹,不可!”
李玄也觉得崔翩然简直就是疯了,当晚郑百年出剑之时,他可是亲眼所见。那一剑郑百年绝对没出全力,但崔家姊妹却仍然挡不住。虽然确实有些偷袭的成分,但两方武功高下,已分得很清楚。瞧郑百年的姿态,显然“万里江海通”这一招威力莫大,那是崔翩然万万抵挡不住的。那么,难道这个小妮子有什么奇招不成?
李玄惊讶地看着崔翩然,忽然,在大家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崔翩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郑百年沉默良久,道:“我不能接受,那对你太不公平。”
瞧不出这小子还挺君子的。崔翩然笑道:“若我说你一定会败呢?”
郑百年冷笑,不过笑容已十分不悦,他先被李玄气了个半死,又被崔翩然如此看低,当真是越来越按捺不住,冲口道:“若你当真要如此,不妨一试!”
崔翩然笑了:“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为使这个赌约公正一点,我希望在兵器上大家都不要占便宜,最好是使用同样的。”
她拔起两柄灵犀剑,并排放在地上:“你一把我一把,你先选。如果你觉得这剑比较趁我手,对你不公平,那我们就换两柄青钢剑。”
李玄这才明白崔翩然的打算!原来她早就明白了李玄为何能招架住她两位姊姊的剑招了!这小妮子倒真会举一反三,若两人用的都是灵犀剑,则用力越大,剑之间的牵引就越大,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只决于毫厘,高明的招数变化更是精微。郑百年跟崔翩然都用灵犀剑的结果,就是他们的剑一定会撞在一起。
那么郑百年的招数无论如何厉害,都一定会被崔翩然架住。而基于灵犀剑振荡的原理,相撞之力一定会被大大减小,不至于伤了崔翩然。所以,如果郑百年捡起了这把剑,那他注定必败。
李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开始有点喜欢崔翩然这个小妮子了。
心高气傲的郑百年,又如何拒绝捡起一柄剑?在不知道灵犀剑奥秘的前提下,就算崔翩然用着趁手一点,他也绝不会拿这当作理由,去追求跟这个小了他两岁的小姑娘一样的公平。
所以,他拿起了灵犀剑。所以,他注定了失败。
李玄开始叹气。
剑光如流云掣电,灵犀剑是好剑,这一招“万里江海通”施展出来,太辰院中刹那间被逼人的剑风充满,但见冷光散龙蛇,肃风飒寒香,千万道剑气宛如大江奔流,却又突然汇聚成冷森森的一潭,向崔翩然涌去。但崔翩然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架,两柄剑就撞在一齐,冷光消散,这一招的威力实在太大,纵然手握灵犀剑,崔翩然也仍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但这一招毕竟还是架住了。
郑百年呆立当地,一时无法相信这一结果。
崔翩然微笑看着他。良久,郑百年长叹一声,道:“我败了。”
崔翩然笑道:“郑大哥果然是人中龙凤,行事干净利落。既然承认败了,不知可否答应小妹一件事?”
郑百年道:“你说吧。”
崔翩然笑得就跟一只小狐狸一样:“郑大哥能否一年之内,不再用剑?”
郑百年霍然抬头,目光炯炯,盯着崔翩然。崔翩然叹道:“不知郑家子弟还有没有血性,比剑败给了别人,还好意思继续用剑?”
郑百年面孔迅速紫涨,全身气得发抖,突然一出手,腰间那柄黑剑宛如毒龙般飞起,铿然插在了地上!郑百年再不回头,大步踏出。
李玄长出了一口气,郑百年最强的就是剑法,现在被崔翩然缴了剑,宛如老虎拔了爪牙,就不值得那么畏惧了。而且他心高气傲,这次败得这么惨,只怕不会再轻易找别人比试了。自己从此安全了。
崔翩然笑道:“那我就帮郑大哥先保存着了。”
她拔起剑来,笑嘻嘻地挂在自己腰间,盯着卢家四兄弟,道:“你们要不要也打个赌?”
卢家四兄弟自然更不明白灵犀剑的秘密,他们自忖修为不如郑百年,郑百年都败了,他们自然更不必出手,一齐摇头道:“我们寄情诗酒,还是……还是算了罢。”
崔翩然道:“很好,既然如此,以后你们也别挑战了,不许向任何人挑战。”
李玄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崔翩然显然是在帮他啊,有这样的挡箭牌实在太好了!耳听崔翩然道:“既然如此,大家都散了吧。”
于是,大家各回各号,一场几乎要了命的比拼,就此化解了。李玄心头一块大石这才放下心来。崔翩然走过他身边时,轻轻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但她的表情、步伐却一点都不变,在别人看去,她跟两位姊姊手拉手,得意洋洋地退场。李玄不由感叹,女人真是演戏的好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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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李玄的心头大敌石紫凝今日竟再没寻过李玄的晦气,这让他心里欣慰之极,觉得自己的大师兄的位置,也开始坐得稳固了。既然没人来寻晦气,也就没了故事,安静无事地过了一天。李玄本是惹是生非的人,居然觉得这一天过的真是舒服啊!
第二天,摩云书院正式开始上课。
第一节课,算学,由常傅皓华教授。算学是摩云书院基础科目之一,所有的生徒都要修习的,算学下设天文、地理、毛羽、草木、金石、格物、术算七科,乃是摩云书院课程中设立科目最多的学科。紫极老人立学的一个原则就是“功夫在诗外”,写诗的人不应该只学诗、读诗、写诗,应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应该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内明外晓,有所感而后成诗。同样,修习武功道法也是一样,习剑者不应该只精于剑,而要明白这个世界的构成,明了整个宇宙生长衍变的道理,明白人情世故,天演地化。真正的武者每出一剑,都暗合天地要理,才能不抗不败,臻于大成。所以四门修身,律修性情,算修博物,书修学识,然后才可命剑御法,通行天地。
这算学看似与术剑兵无关,但用剑施法统兵着无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便是算学之包容了。是以,摩云书院开学第一堂课,便是算学。
当所有的生徒汇聚在太辰院的时候,皓华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皓华常傅魁梧的身材已被一袭长袍尽皆掩住,古雅的高冠让他看上去全无霸猛之气,而变成了位谦谦君子。不过众生徒却都是满心疑惑,太辰院上一片空旷,皓华什么都没带,可要怎么上课啊?
皓华翻出书卷来,淡淡道:“点名。”
众生徒都是精神一振,点名可是生徒们的一大酷刑啊,多少英雄好汉,就是倒在这一酷刑之下,提前结束了他们光辉灿烂的一生。那可是号称所有生徒的地狱啊。听说摩云书院的点名方式极为独特,倒是要看看皓华常傅怎么说。果然,皓华道:“摩云书院的点名方式与别的书院不同,你们看到这座太皓天元鼎了么?”
李玄笑道:“这么大个鼎想看不到都难啊!”
他说的有道理,太皓天元鼎高一丈多,矗立在太辰院的正中间,样式古拙威严,中间透出一道毫光,直冲九重天际。与氤氲在摩云书院中的无边紫气搅在一起,将这座古老的书院掩映得神秘万分。
皓华也不以为忤,淡淡道:“那你走到太皓鼎前。”
李玄依言走了过去,皓华道:“看到鼎上的北斗星相了么?”
李玄仔细看去,果然见鼎身上刻着九枚星辰,依稀摆成北斗的形状。只是那星辰跟神鼎一样古老,上面沾满了绿色的铜锈。他点了点头。皓华缓步走了过来,掏出一枚玉匙,沿着北斗的纹路划过,对李玄道:“将手按在第一颗星上。”
李玄笑道:“这鼎是吃荤的还是吃素的?不会将我这只手掌吞掉吧?”说虽然这么说,但他丝毫不惧,挑剔地寻找着星辰的角度,将手掌按了上去。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鼎身的一瞬间,一道绿光倏然自星辰中发出,迅电一般沿着李玄的手臂直透而上,瞬间将他的全身耀满。李玄张大了眼睛,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在绿光的映照下,竟几乎变成了透明,全身骨骼、经络、肌肉全都历历在目。他试着伸展了下手臂,就见那些透明的肌肉、骨骼随着他的动作扭曲、伸展。李玄大叫道:“不得了啦!这鼎是吃荤的,我的身子被它吃掉啦!我变成鬼啦!”
皓华道:“把手拿开。”
李玄抬手,却发觉手掌就跟铸在那枚星辰上一般,无论如何都拔不下来。他吃了一惊,几乎把吃奶的力量都用出来了,终于,就在他用尽了全身力量的时候,绿光如潮般退缩,他的手掌自铜鼎星辰上移开,铜鼎也恢复了原样,只是那枚被他按过的星辰变成了碧绿色,宛如玉石所雕,看去极为鲜艳。一道绿线自星身上划出,一直通到第二枚星辰上。李玄咦了一声,大声道:“原来这鼎不是吃荤的,它吃的是我的力气!”
皓华道:“不错。当你按上鼎身九仙瑶星的时候,透出的碧光并不是普通的光,乃是鼎中元尊的目光,也就是能穿透万物的十方刹那光。通过这道光,元尊就能记住你的身躯中的每一个细节,以后你的手再按到九仙瑶星上的时候,元尊就会认出你来,放你进入太皓天元鼎。可以说,获得了元尊的认识,才是真正成为摩云书院弟子的时候。”
李玄皱眉道:“鼎中元尊?那是什么东西?”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突然,太皓鼎碧光一闪,他们身下的整个太辰院都变成了通透的碧绿色,他们就仿佛站在了一块巨大的琉璃上。大地、墙壁、草木、山石,完全失去了本来的模样,成了玉石所雕。众人正在惊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