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寒就想这样的路,慢慢走下去。
但只是过了几个月,他赶着回学校做毕业论文的时候,最严重的意外来了,不是发生在现实,而是九州。
“要关闭九州网游,为什么?”
重磅炸弹一下就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
“不知道,置顶帖呢!”
“这啥意思,我觉得九州玩的人还是很多的啊,许多玩战神的,几个月后都没玩了投奔新的虚拟网游,战神搞不好现在还没九州赚钱呢,啧,它才开了半年了,人气就差成这样!”
“谁晓得这是抽哪门子风!”
“关之前,至少要出新游戏吧,九州网娱难道是要倒闭?”
“搞不懂,一点通知都没有,怎么说关就关。”
乱成一团,网络维权要求游戏公司给个说法的比比皆是,梁爽没有参与讨论,他一遍遍试着登陆游戏,都没有成功,提示音都没有,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手握成拳用力得指骨都有些弯曲,指甲将掌心戳出道道血痕,他之所以没有崩溃,是记得九州系统说过的那句话。
——除非地球毁灭,或者你们人类不再使用网络。不然,我始终存在!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网游停运,没有通知,就在上午九点的时候,所有玩家全部掉线,漠寒现在唯一的庆幸的居然是他本来就不在线,没有在谢紫衣面前忽然…又或者是永远的消失。
终于,九州那些闹鬼事件,都被国家确认了吗。
不符合常理的事物,最终都只有走向灭亡?
九州不再能登陆,第一天,群情激奋。
第二天,许多玩家持续关注。
第三天,网络上依然喧嚣,但现实中,该怎么活的人还要怎么活呀,比如学校里到处都是忙着谈恋爱,忙着上课,以及忙着毕业论文的人,没有了九州,也只是少个有趣的游戏而已,很遗憾,但一般人是没有办法扭转乾坤做什么的。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校园还是校园。
“阿梁,你,你…没事吧?”
陈墨是最担心的一个,他跟着梁爽,就差寸步不离了。除了知道梁爽失眠,整晚睡不着之外,白日里没看见死党有啥不对的地方,只不过多了黑眼圈,以及憔悴沉默,但即使没有九州,赶论文的许多学生也是这副德行,一点不惹眼,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陈墨更紧张了。
“我没事。”
“你别说瞎话了,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真的没事。”梁爽疲倦的笑,“他一定活着,九州里的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在,就跟我们一样,只是我们失去进入那个世界的办法而已。”
“阿梁你真的疯了!”陈墨紧张得已经要去打电话给读心理学的朋友了。
“我们总有失去最重要东西的那天,但…不到生命最后一刻,轻言放弃,那才是断绝最后的希望!”就算九州系统全部封存,但单凭它能够让死去的人继续在九州存在的能力,国家也不会放过,就算整个游戏系统都被格式化了,也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到时候大不了再次寻到南枫镇,让一切重新开始。
即使,每次这样想,胸口就闷得无法喘息。眼前一片晕眩,天似乎太高,阳光太烈,梁爽就很想找个角落静静待在那里不动,什么也不想。
人总是要成长的,尽管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但至少,曾经来过,拥有过。
足够后面几十年慢慢回忆,慢慢回味。
毕业论文,答辩,时间有条不紊的走着,新的全息网游层出不穷,除了梁爽,大约不再有人,持续了三个月,每天晚上都要戴上游戏头盔,连上网络,然后等着永远不会出现的登录音乐。
就是这样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九州游戏论坛现在除了坚持不懈的抗议贴,再看不见其他,整家公司都已经关闭了,没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天,应该说三年前的这天,是九州网游公测的第一天。
梁爽叹了口气,没有取下头盔,也懒得去关灯,头盔里的视野还是一片漆黑,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开着的电脑已经转入屏保状态,一些旋转的射线扭曲着,突然整个屏幕都颤抖了下,然后无数字母数字占据了主屏,浅浅的绿光亮起后,又黯淡起来。
“接受登陆请求,玩家漠寒,欢迎来到九州。与九州契合度满额,你有权选择,永远停留在九州,或者暂时登陆九州。”
“呼——”某只在打鼾,睡得正沉。
电脑屏幕上出现一排1组成的黑线
。
“系统自动选择暂时登陆设置,玩家数据自动回复,ID漠寒,身份,武当下任掌教,淮左秀士一脉传人,称号天下第一,等级142,生命值……”
“正在打开排序35,624地图,即玩家初始登陆九州所在,倒计时十秒,十,九,八…”
话说某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九州登陆的悠扬音乐,果然是梦么,他翻个身继续睡。好像有水流动的声音,好安宁的晚上,但这更鼓响真是太吵人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咣的又一敲。
“那边地上躺着的,是人是鬼?”
一嗓门将漠寒吓醒了,揉揉眼睛,看着一个提着灯笼跟锣鼓的打更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兵丁,霎时张大嘴,左看右看,天是一片漆黑,他躺在硌硬无比的青石板上,左手边就是河堤,下面波光粼粼。
“来人啊,抓住那个违反宵禁令的!”
漠寒从地上跳起来就跑,然后发现轻功还在,简直要大笑三声。
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呢?
漠寒轻松甩开了人,他一路狂奔,一路怀疑自己在做梦,最后他到了一家门板都合不上,招牌都掉了的破客栈前,门槛上长满灰灰白白的菌类与青苔,这样像废墟的地方,居然有一点温暖的烛火透过缝隙照射出来。
漠寒就像被蛊惑那样,伸手猛一推门。
门板极度无辜的散架倒下,在静夜里声音听得格外刺耳,漠寒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傻乎乎的站着,看着横七竖八倒的破椅子,只有三条腿的桌子,满是污渍的桌上亮着的一盏油灯,以及默默坐在桌边的人。烛火下忽明忽暗的脸不是谢紫衣的,而是当初南枫镇客栈账房的模样,好像还在等着老天下雨给他喝,等着那个跑来给他送馍馍的人。
恍若当初。
“梁…”
漠寒欲言又止,他想上前,却又不敢进门。
谢紫衣的神情更茫然,似乎比漠寒还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一切。三个月前,所有玩家都消失了,三个月,足够他想明白,以及决定到哪里去等,那个可能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这不是做梦吧!”漠寒死命掐自己的脸,他不敢找下线选项,怕梦忽然醒了。
谢紫衣听他说话,终于反应过来,抽剑出鞘,漠寒脖子上立刻冰凉一片,温热的液体往下流,以及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
“你是谁?”谢紫衣一字一句的冷冷问,玩家已经不存在于九州了,这种骗局!
漠寒陡然大笑,揽臂抱住,一边笑一边示意自己背上的佩剑:
“忆山尚在,旧情不复,苍天不仁啊!”
“咣当!”谢紫衣手上的剑跌落在地,凝目望去,金线缠绕绿松石五个梅花篆字在剑鞘上,秋是忆山日。
——秋是忆山日,禅窗露洒余。几悬华顶梦,应寄沃洲书。风月资吟笔,杉篁笼静居。满城谁不重,见著紫衣初。
“还不信?”漠寒苦恼的抓抓头,不怀好意的说,“梁先生,你还记得那副水晶棋子嘛!”
“够了!”
不顾某人的恼羞成怒,漠寒仰头就喊:
“九州,你丫的在搞什么鬼?”
“主机被拆了,转移数据很麻烦的,咳,当然要把占内存的东西先丢出去啊,比如玩家。”
“啊?他们,真拆你主机了?”
“也不是!”九州系统慢吞吞的说,“他们逼着李茂交出核心代码,试图控制我,我就干脆自动关闭,让他们跳脚去,这叫…对了,不自由,毋宁死!”
“……!!”
李茂要是听见这话,一定是好好的孩子看了电视剧后,就变得满嘴奇怪用词的悲愤心情吧!
“如你所见,我搞定了,全部转移成功,耗时三个月而已。”
漠寒咬牙,这货完全不通知,害得他心神颓废这么久,看谢紫衣的反应,估计九州谁也没告诉!他想安慰几句,偏偏找不到说辞,憋了半晌:
“我没带菜包子来,怎么办?”
“……”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漠寒满头黑线,虽然没见到人影,不过也听出这是谢紫衣侍女们的声音。
“你不会以为,我就一个人待在这破客栈呢?”谢紫衣眯了眼睛,对漠寒突兀又跟九州说话的行为十分不满,“你不觉得这里穷成这样,该是只有蜡烛,油灯是不可能存在的?“
“呃!”
“你以为我是你吗?”
“……!!”
侍女们远远笑着应声:“就是就是,主人说得对,华凌道长是两袖清风啊!“
“连菜包子都买不起嘛!”
漠寒额头暴青筋,脱口就喊:“九州,你丫还拖欠了我万两黄金!”
“这个简单!”九州系统这次的话,客栈里所有人都听见了,那死板又慢吞吞的声音,“我记得你们就是想开客栈的嘛,来,我给你们刷新下客栈!”
一道白光过,客栈还是破客栈,破桌子破椅子,横躺在地上的破门。
“这就是你,价值万两黄金的刷新?!”漠寒忍无可忍。
根本没多出来任何东西,还少了满地丛生的青苔跟蘑菇!
“当然,一两不少!你可以撬开一块墙砖或者地砖,全部都是涂了厚厚黑漆的黄金,黄金哟!一块五两,当然有的还是真正的泥砖,纯粹无序排列,你可以慢慢撬!别着急,人生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滴!”
后来
十年之后,全息网游的种类多到烂大街,别说“战神”这种老掉牙的战场策略类游戏,就是宫斗主题的,末日丧尸升级类的,大约有多少穿越文,就有多少种类的全息网游吧,国内国外所有的游戏公司策划部每天都在翻十年前流行的网络小说,试图找到新的灵感作为游戏设定。
其实最近的风向很奇怪,居然流行起全息单机游戏。
咳,即传说里只有主角一个穿越者的…结局无限可能,但是只能死一次,可以保存读档,慢慢玩吧,看是能玩出帝王将相,还是那啥,这类游戏的区别就在于玩家最初的定位是啥,被废的太子?寒窗苦读的书生?嫡子庶女?这种游戏很受欢迎,玩家不进行游戏的时候,一切都是静止的,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太太降低,深受玩家喜爱,这也是九州网娱公司最先推出的主打,单机游戏也可以改成双人模式或者多人模式,但是最多不超过十人,而且初始设定时,由玩家选择十个固定的身份之一;而且只要有玩家登陆游戏,剧情就会发展,这种模式颇受死党或好闺蜜之间热衷。
但相较于大型网游,这种单机游戏就不单单是游戏头盔的消费了,几乎要买一整个软件回来,十分昂贵,不少人都摩拳擦掌的想等淘汰的游戏价格跌下来,这样,又有攻略,玩得那才叫一个爽。
偶尔,会有七八岁的孩纸问,啊拉,第一个全息网游是什么,一定不咋地吧。看过最早的战神,那真是无趣啊。
他们的父母大约会沉默,然后神情复杂。
九州,真是好遥远又好陌生的名词。
虽然网络上一直有确凿消息,九州并没有真正消失,仍然有不少玩家可以成功登陆,对于这件事情,都算是网络十大不可思议之首了,因为九州网娱公司里的九州系统主机是停运的,有人爆料说还被专门研究的人拆过,以至于后来涉足网游的人,都不知道这家公司还有冠名游戏,除了那些被国家强制要求各网站论坛删了发,发了再删的小道消息,和曾经玩过九州的人觉得奇怪,再没有丝毫痕迹。
越神秘,越传奇吧。
其实国家不允许关于九州的消息公开传播是有道理的,对此,了解多的人就知道,在九州没有关闭前,就有人死了后,依旧在九州里存在的说法。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植物人苏醒事故,也许不是假的,这样的存在,的确容易造成社会动乱,人心浮动,谁会想死呢?但人有旦夕祸福,命数的事情是说不准的,至于在一个虚拟世界活着这种事,你说人都死了,只要能给他一个继续活的机会,谁还会计较这些?
到时候会出什么事还真是天晓得。
当然,再严密的消息,对那些有钱有权的大人物还是形同虚设。他们想尽过一切办法,甚至高价收购了曾经的九州游戏头盔,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登陆一个早就停运的游戏,就算是曾经玩过九州的玩家,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反正有的人神奇得能进去,有的人进不去。
本来就扑朔迷离,再以讹传讹,到最后真相就如同谎言般荒诞无稽,使大部分人在看见关于游戏九州的消息时,就会下意识的咒骂一声,有完没完,为什么这个谣言经久不休?
饭桌上,陈家老爷子刚咳嗽一声,想说什么,就被陈墨一脚踩回去了。
等六岁的小姑娘蹦跳着跑去看电视,老爷子才发火:
“翅膀硬了,敢给你老子我脸色看,是吧,家里轮的着你做主吗?”
陈墨赶紧跑过去给老爷子敲背,一边含糊的说:
“有些话不能说,老爹你怎么还学不乖呢,这可是忒严重的大事,有啥话,等上线再说。”
于是家里又安静下来,就跟平常一样,小孩子在家长的监督下依依不舍的从电视前走开去写作业,她的年纪还不大,只听说过游戏很有趣,但国家对于全息网游抓得很紧,未满十五岁的孩子根本无法进入游戏,不到十八岁一些大型单机游戏与网游都拒绝接纳,所以小姑娘知道父母,甚至爷爷奶奶卧房里都有游戏头盔,可到底在玩什么,她就说不明白了,因为好像每个游戏头盔长得都不一样,去同学家里玩过,不同游戏的头盔是不一样的,不过这些等她长大以后,也会有一个吧。
唔,大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划分出他们跟小孩的不同。
小姑娘气赌赌的睡着之后,她的母亲轻手轻脚的过来为她盖好被子,重新检查了下门窗,然后阖上门。家里非常安静,因为她的丈夫,还有公公婆婆都“睡着”了,这是十年后特别热衷游戏的家庭都会做的选择,即轮换有一位家庭成员不登陆游戏,正常睡眠,以照看家中的事情
只不过,陈家这一家人,所在的游戏,极其特殊。
陈墨的结婚对象,是个当初跟他描述出来的心仪类型相差很远的女人,咳,但是却是九州里认识的,重复,是在九州停运以后,在九州里遇到的另外一个女玩家,说来也算有趣,这个身份是徐州知府的养女,接下来她跟酆都教秦独岸的认识,可以随便找一个官家千金与草莽英雄私奔的话本代入。因为特殊环境原因,两人准备私奔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居然也是玩家,当即就笑场,差点引来家丁追捕没私奔成功。
如果说从前九州里的玩家NPC就不好分辨的话,后来能上九州的玩家少得可怜,更是没办法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玩家,九州契合度算是一个挺有趣的东西,跟等级无关,跟身份职业无关,跟正义值正负统统无关,反正国家也好,游戏公司也好,肯定研究过无数遍,但愣就是没办法成功催眠或者出现“九州契合度”高的人进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