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容收回玉箫,挂于腰间,再从屋子里拿了一床厚点的被子,盖子叶佩身上,自己只是随意的跃上一枝高枝,随手一捞,便从树枝上捞出一瓶美酒,仰头灌入喉间,眼神看向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城池,是该回去了,两年,若是她真的放得下,他便不管她梦里唤的是谁,此生都要将她留在身边,若是她终究放不下,那么,就让他独醉山巅,永世为那玉箫公子水幕容吧!
天亮了,当黎明的气息佛打在叶佩的细腻侧脸上,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见着身上压的两床被子,知道是她昨夜又听着他的箫声入眠了。他并未抱她入屋,而是让她一睁眼,就看见她所喜爱的日出,嘴角不由一弯,只是抬眼却寻不见他。
“幕容。”她轻唤,却得不到预期的回音。
“水幕容!”她提高嗓音,回答她的,是鸟儿叽啾的欢快声,他不在。
叶佩起身,将两床被子抱回屋内,又细细寻了一番,他真的不在,有些纳闷,这么一大早,他究竟是去那里了,他不是最爱陪她看日出的吗?两年内,除非遇上风雪大雨或者阴天,他都是雷打不动的陪着她日出,只是今日,这人是到哪里去了。
“在找我?”正纳闷间,身后猛然一个黑影靠近,她嘴角一弯,回身道:“去哪里了?”
“你这是关心我,还是说是责怪我,就像小娘子责怪自己的丈夫,出门不晓得打个招呼。”水幕容已经想到了叶佩的表情—— 一计白眼。
“无聊,你这人,就是怎么调皮,我说过,我以前把你当女孩子,现在把你……”
“当好朋友吗,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个坏女人,枉费我费尽心机的为你变成男儿身,真是的,小气的要死,一点情意都不肯给我!”他佯装生气嘟囔一句,随即语气又转为玩世不恭。
“不过,我爱着你就好,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吗!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看你这小美人脸,成这样了,也只有我要你了。”说着一手就要去抚叶佩你带这伤疤的半边脸,被叶佩“啪”的打开。
“这位公子,请自重。”
“呦,不是向来把我当女人的吗,这下,还公子起来了。”
两人笑着一来一回,脸上都是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挑衅,半响后,叶佩终是说不过他,一个劲的往他设的圈子里钻,句句都落下了话柄给他抓,于是败下阵来,在一边偃旗息鼓,自动投降:“我说不过你,你厉害你厉害,我输掉了。”
“晓得会输,一开始就不该顶嘴。”男人骄傲一笑,一副小样,我厉害吧的得意模样。
“你……”叶佩看着他,却是“噗”一声笑。
模样是变了,骨子里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水幕容晓得她笑什么,手就要去咯吱她的痒处,叶佩逃出三分远,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还不成,我都认输了,这会儿你该说了吧,早上是去哪里了。”
水幕容这才饶过了叶佩,看着她求饶的模样,这两年,她真的变了好多,以前冷酷劲十足的女仵作模样,已经寻不着半丝踪影了,她在山上整整待了两年,两年来,一次未曾下山,性子比之以前,开朗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水幕容这色公子多番调戏的缘故,她是练出来了。
只是,纵然个性变了,她的心,变了吗?
水幕容一笑,是难得的,笑的有几分认真:“带你去个地儿,早上下去问老乡借马车了。”
“什么地?”叶佩绝对不会想到,将她带出来的水幕容,还会将她送会去,虽然没有兴趣下山,但是见他还劳师动众的去准备马车,也就给他一个薄面。
“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我想带你去看看!”他笑,不答。
“据我所知,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就是妓院和赌场,你是耐不住寂寞去寻姑娘了,还是输钱输的太多,想把我拉去卖了。”叶佩自然是和他闹着玩,只见他嘴角一勾。
“是呀,我是去妓院寻花问柳了,谁要你叶大姑娘守身如玉,我好歹是个男人,也有欲求,我这次是带你去看看,没有你叶大姑娘,我也是落的逍遥自在,哈哈哈!”说完,他还大笑三声。
叶佩当头就扔了个茶壶过去,被他非常轻巧的接住,抚着茶壶道:“哎呦,茶壶,叶大姑娘争风吃醋了。”
又是一个水杯飞驰而来。
屋子里,顿时又闹成一片,和水幕容在一起的日子,是自在无拘束的,刚开始叶佩不习惯这半男半女每日深情的告白,纵然到了如今,他已经全是男人了,她也受不了。只是现在的他,不会和她告白,而是每天变着法儿逗她玩,两人处的,当真是越来越像朋友,当然,这是叶佩一厢情愿的以为,水幕容的心,还是整颗都为叶佩沉沦着,无法自拔。
闹了好一阵,眼看着日上三竿了,水幕容接住最后一个飞来的凳子,道:“叶大姑娘,闹完了,我们就走吧!让你去看看,是什么女子把你比下去了。”
叶佩嘴角轻扬,他真是无论自己怎么闹,都不生气,于是瘪瘪嘴道:“谁都能把我比下去,你把我的脸毁成这样,就算是路边一头猪,也能把我比下去。”
“哈哈哈哈!”水幕容闻言大笑,道:“这不是为了行事方便吗?我日后有说帮你整回来,你自己说看习惯了无所谓,你要介意,我现在就帮你恢复原状。”
“罢了罢了,待会儿让你相好见我了,怕羞的无地自容。”叶佩打趣,和他玩闹,真的很快活,日子在这样的嬉闹中过去,倒也是快。
只是今日,这人不晓得要带她去哪里,上山两年,她未提要下山,他也从来不主动邀她下山,今天,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想来,这个地方他是真的很想带她去看看。于是也不再多问,跟随在他身后,一步步,朝着下山的路走,两年前上山,她带着满心的伤,两年后下去,心中已经释然,却是真的释然吗?
山路泥泞,很不好走,水幕容打趣的笑了一声,对着前头走的小心翼翼的叶佩道:“早让你习武,两年就见你荒废了,你看我,还不是为了变成男人,废黜了一身武艺,后来又一件件学回来了。要是不带你,我就不用这般麻烦,呼呼几声就下山去了。”
叶佩自然听出他是玩笑话,又是在数落她的慵懒,辜负他价值连城的玄女策,于是道:“那上头的东西,看看倒是还行,临摹着玩也好玩,只是我一动起身来笔划,这胳膊腿儿的都扭做了一块儿,学不来学不来,我就不是这块的料,真是要辜负您老人家的一番心思了。你老人家想你的红颜知己紧,自己先下山去叙上一番,再等我慢慢走到山下,来接我也可以。”
走在后面的水幕容,听得眼神都含着笑,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爱的欲罢不能,于是上前牵起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道:“别动,我武功都是新学的,生嫩的很,我且带着你飞段路看看。”脚下轻点,是有些吃力,但是还算飞的平稳,时而找颗树着力下,三两下间,便走出了好远,比之两人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快了不少。
很快就下山了,出山林前,水幕容忽的从袖口中掏出一人皮面具,合盖在脸上,一张刚毅俊美的脸,便出现在了叶佩眼前,惹的她一阵娇笑:“哈哈哈,这玉箫公子,勾引女人的面皮,当真是千变万化啊!”
水幕容一把将她俺放在简陋的马车上,道:“这两年,就教会你个耍嘴皮子了。”自己坐上驾车位,手中缰绳一抖,“驾!”啪的一声打在了马背上,那马儿,得了令,撇开了腿,往前小跑起来。
一路行来,已经避世许久的叶佩,倒并不觉得新奇,她的心,在再度落入民间后,便又包上了冷静淡漠的薄膜,水幕容感觉得到她的变化,只是淡笑,摇头不语。
“到了吗?”感觉马车走了好久,渐渐的驶入一座繁华的城,刚刚进城时,城门上的大字她并未留心看,也不晓得水幕容是把她带到了那座城,不过哪座城都一样,除了阳焰国的京城,其余的城池,对她而言,都是一般的陌生。
她无心欣赏路人形形色色的最新款衣衫,也无心欣赏路边摊子上的卖艺师傅,无心欣赏那杂耍的街头艺人,这一切,太过喧嚣,她已经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了,在山里待了太久,便与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而路上的人,倒是很多都驻足欣赏起她来,自然不是欣赏,而是对着她的容貌指指点点起来,她并未有心躲,这丑颜,因为她的不遮拦,都落入了世人眼中,马车路过,还能听到几句碎言。
“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那半边脸也生的很好看,这半边,唉……”
“娘,丑八怪,怕……”
“可惜了呀……”
“是夫妻吗?真是委屈这位美男子了,要是他是我相公,那该多好啊……”
……
“怎么样,后悔没有让我帮你恢复原貌了吧?”水幕容驾着车,回头对着叶佩柔声笑道。
“以貌取人,好比是井底之蛙,我不在乎。”她答,全然不在乎人们投来的眼光,或带着同情,或带着害怕,或带着嫉妒,或带着厌恶。
“不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吗?”他转头,停了马车,一俊逸公子,牵着平板上铺着稻草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丑颜女子,在大街上,这一幕很是惹眼,水幕容对着叶佩的一颦一笑,都是击碎了边上无数少女的心。
叶佩看着那些抚着胸口做痛状的女子,对着水幕容道:“不好奇,倒是好奇,你为何不把自己装点成个丑八怪,你看,徒惹了那么多女子为你心醉心碎。”
“都是些花痴女子罢了,我真正想要的心,你不是不知道在哪。”说完,他便爽声一笑,道:“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这等我,或许很快就回来,如是你天黑还等不着我,要不就自己回山里,要不就在这城里住个店。”说完,又对着叶佩一笑,叶佩总觉得他今天怪异极了,进城后就怪异的不行,自己和他打趣,他都没有回应,而是那落寞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如两年前。
如今,这番话又什么意思,什么叫或许很快就回来,如果天黑了还等不到他,就自己回山里或者住店,这人当真有些奇怪,只是叶佩刚要问什么,他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只留下一个包袱和这驾马车给她。
本就是快晌午才出发的,又走了许久的路才到城里,到城里已经是下午近黄昏了,水幕容从离开到现在,都未回来,叶佩一人坐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那些之前妒忌她的女子,此刻却开始背地里同情起她来,只听见一个蓝衣服的女子上前道:“姑娘,天黑了,天气凉,你相公怕是不回来了,你要不找个店住下吧!”
叶佩报之以一笑,道:“谢谢!”可能是自己傻坐着等的模样,让人误会是被丈夫骗到城里抛弃了的傻女人,于是便领了那女人的好意,拿起包袱,正要下车起身,想着找个地方暂住一夜,水幕容回来接她的,若是他不来,她也还记得回去的路,自己回去便是。
单脚刚踏上地面,只听见前方骏马长嘶一声,路边行人通通让至了一边,那马奔驰的极快,马上之人一面挥动着马鞭,一面老早的就对着前头喊道:“劳驾,让让路!”
这声音,叶佩一顿,整个身子僵立在原地,步子愣是一步都挪不开。
昏黄的路边油灯下,马上之人,身影极是高大,看不清脸部轮廓,连他身着的衣衫,也辨不清是什么眼色,只是从马上,传来一阵少儿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真好玩,炎儿喜欢,喜欢喜欢,驾!”
“姑娘,快让开!”叶佩哪还让的开,后头是她的板车,她无路可退。她只有一爬回马车,或者撞入骏马蹄子下两个选择。眼下,那骏马已然在脚边,她赶紧上木板车,只是那拉车的马,受了惊吓,撒开腿就顾自己跑了起来。
叶佩从未驾马过,虽然水幕容挑的是条冷街,并未有多少行人,只是现在受了惊的马儿自顾着乱串,叶佩胡乱拉着缰绳,怕伤到路上行人,无奈马儿的力气,哪是她能对抗的,不多会儿,拉着缰绳的白皙双手,就被刺出了两道血口子,她顾不得疼,又去拉缰绳,马儿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她身子几度要被震下马车,但是想着怕伤了人,用力的拉着缰绳,用着力气牵制着马儿。
正当她绝望的发现,自己根本就驾驭不来这马车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下就窜到了她的身侧,将她一扯,扯上马背,儿后一双大手一探,握住了发了疯似的马儿的缰绳,只听得“吁”一声,那马儿尽然安静下来,停下了疯狂奔驰的脚步。
叶佩只觉得手心生疼,那男人扯自己时候,她那头还拉着缰绳,扯的力道加马儿飞驰的力道,突如其来两边的拉力,都汇聚到了她双手之间,虽然她极度能忍疼,但是如今,也已经脸色煞白,摊开手心,里头是一片暗红,翻开的血肉,就算只借着月光,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姑娘,对不起,吓到你了!”那驾马之人的声音,让叶佩又是一震,却道,世间雷同的声音多的是,再说过了两年了,她应该是记错了,见那人道歉也算诚恳,于是想说了句没关系,便想下马,却被前面一双稚嫩的小手扯住了衣袖。
“姑姑疼,炎儿看到了,姑姑流血了,不要动,回家包包,包包!”
他这么一说,男人才留意到缰绳上的血迹,又是一阵道歉:“姑娘,害你受伤了,一定要给姑娘包扎下的,我娘子精通医术,她看过的伤,会很快痊愈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一边店老板家,道:“这姑娘的马车,你且帮着照看好,择日姑娘手利索了,会回来取的。”
不等那人应承,便叮嘱叶佩抓住,撇开马蹄,慢跑着朝着前方奔去。
没多久,便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府邸,有小厮上来抱了男人前头的奶娃下来,又扶着叶佩下马,叶佩不想如此麻烦,刚想要告辞,说是自己会找大夫。却在见着男人打发小厮通报有客到的侧脸时,身形猛然一怔。
是他!
再抬首看这府邸的门匾,断然写着三个描金大字:“逸王府。”
她忽的想笑,水幕容说,带她去的不是个好地方,原来,还真不是个好地方,她本心如止水,如今,却是心如刀割,两年了,以为终究能忘记,但是却忘却不了。再见以为可以坦诚相对,但是看着那奶娃,她只剩下苦笑,笑自己的放不开。
她侧身,留下那辨不出容貌的丑脸给他。
“不叨扰了,告辞了。”提步就要离开,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焦急的询问。
“扉萧,听炎儿说你闯祸了,说是姑姑,流血,怎么了。”
美,还真美,叶佩单边唇角弯起。当真是美的倾国倾城。
“娶她,我也不会碰她。”他如是说,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美,美的不解风情,美的恍若是天山雪莲般难得一见,美的只要是男人,都会心口怦然一跳,如今,她小女人模样,带着焦虑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他的丈夫,大掌握上她的,柔声安慰。
“没事,不要惊慌,是闯了点祸,这个姑娘,手受了伤,要麻烦你了!”
“你呀,别那般宠着炎儿,他爱哭爱闹随他,小孩子家家的,谁不哭闹,非得带着他在街上奔驰,他从小坏脾气,不知道像谁,一到街上策马,就开心坏了,你这般宠他,小心他长大了教不好了。”女人带着嗔笑,拍了逸扉萧一把,随即急忙上前,在见着叶佩对着她们的那半边毁容的脸颊后,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