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峻哥,你刚才伤老夫人的心了,你应该顺着老人的心意才对,倘若老夫人气坏了身子,你不是又要自责伤心了?再说了,林姨娘做的确实不妥。”
朱梓峻声音清冷的回道,“这些家事,真是不好意思,让郡主见笑了。”
“梓峻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叫我梦烟就好,以前我在王府的时候,经常听梓沫哥哥提起你,你们的很多事我都知道哪。”声音更柔更细。夹着一丝不悦,似乎更像是撒娇。
原来是梦烟郡主,林采兮很及时的刹住脚,本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原则,转身就要离开,门内却传来朱梓峻的唤声,“林采兮,半只脚都踏进来了,再偷偷溜走什么意思?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想见郡主?”
林采兮只好转身,抬脚走进门内,先是给郡主行礼,又给朱梓峻道福,最后才缓声道,“刚给孙少爷加完衣服,顺道过来看看二少爷这边有什么需要的。”
朱梓峻稍稍沉吟下,道,“这边没什么需要的。”没等林采兮答应,他又加了一句,“吃过晚饭再过来吧,晚上需要你陪夜。”
林采兮红唇微启,愕然无语,更加确定朱梓峻是冲动性人物,一时冲动救她于水火。一时冲动竟拿她当枪使。
站在一侧的梦烟却气的胀红了脸,一气朱梓峻居然守着她说出这种轻浮的话话,二气朱梓峻的心里竟然装着这位低等的姨娘。她原以为不过一个小小的姨娘,倘若朱梓峻真的喜欢上自己,日后便让他休了这个小姨娘。
梦烟连羞带气,恼的跺跺脚,一扭身奔出门去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外。
朱梓峻脸色一沉,低声道,“你好像把郡主气走了。”
林采兮扬扬嘴角,谁把谁气走她看的清楚,还想栽赃。没门,“别管谁气走的,您的目的达到了这才是最关键。”
“郡主本来好好的在屋里跟我说话,你一进来她就走了,不是你气的还能是谁?”朱梓峻耍着赖从桌上端起一杯茶放在嘴边。
林采兮点点头,“对啊,是我气走的,那我先走了,免得再把二少爷气的走了那就不大好了。”
朱梓峻却呵呵一笑,“咱们算扯平了,我帮你一次,你帮我一次。你不用谢我了,我也不用说谢谢了。”他掩在杯后的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更无端增添了几分帅气。
林采兮将这几分帅气纳入眼底,做了个小鉴赏,便笑着道,“好啊,扯平了。”
出了峻园门,林采兮顿感这天好清爽啊,立时精神大振,抬头看看天色已晚,方耶茹走娘家大概也该回来了吧?遂朝菊焉道,“菊焉,你去源园里瞧瞧,看看三夫人回来了没?”
独个儿回到轩园,方耶茹早已在房里坐着等着了,一看见林采兮回来,忙站起身,一把握住林采兮的手,急着问道,“采兮,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林采兮轻拍她手背,安慰道,“耶茹,有什么事儿慢慢说,然后再说该怎么办。”
方耶茹稳了稳心神,终于喃喃道。“采兮,梓源可能要纳妾了。”
林采兮自那日在侍郎府听了方夫人的话,心里已有些猜疑,但从方耶茹嘴里得到证实仍是有点惊讶的,毕竟朱梓源刚经历了牢狱之灾,纳妾之心似乎焦急了些,“你是乱猜的还是三少爷确实跟你说了这么回事?”
方耶茹幽幽道,“我猜的,但不是乱猜的。他没跟我说可能只是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林采兮轻声叹了叹,“耶茹,倘若他真是要纳妾,你拦是拦不住的,再说了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正常的很。”
方耶茹内心正思绪万千,所以并未注意到林采兮话里的古怪,仍旧接着道,“我不是不让他纳妾,男人纳妾,身为正室夫人,我是应该帮着选帮着迎进门的,这些我从小就懂得了,我担心的是别的事。”
“别的事?什么事?”
方耶茹抬眼看着林采兮,一字一句道,“我担心他想休了我。”
林采兮顿时明白了她这几日的苦恼,原来她担心的竟是这个,可是又觉得有些没道理,“耶茹,你是正房大夫人,三少爷不会休了你,再说了老夫人姨奶奶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方耶茹却摇了摇头,“倘若梓源直接跟我说明了要纳妾,我心里倒也踏实了,就是他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才让我担心,也许他在寻找机会将我休掉后再将那女人迎进门直接做了夫人。单凭我没为他生下一男半女,他就能直接休了我。”
朱梓源他敢么?就凭着方耶茹有个在京中做大官的叔父,他就不敢休了方耶茹,这么简单的道理林采兮都能看得透,方耶茹居然看不透?
“耶茹,三少爷一直不说,说不定只是一时冲动看上了哪家姑娘,但却不能下定决心要娶进家里来,所以才不同你说,等这股子冲动劲下去了,说不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方耶茹苦涩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却是自嘲的笑,她反问道,“你知道他看上的是谁么?”
林采兮看看她脸上神情,又看看她目光神色,猛然想起一人,“是她?”
方耶茹苦笑着点点头,脸上的笑愈发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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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朦胧夜色下
082。朦胧夜色下“是她又怎样?”林采兮握着方耶茹的手轻轻按她在椅上坐下,“耶茹,纵然她是绝色佳人,纵然三少爷喜欢她,那又能怎样?莫要忘了,咱们朱府是老夫人在当家,老夫人岂能容得一个欢场女子进府门?退一万步说,即使容她进了这个门,也断没有让她做正室的道理。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也绝没有休掉正室夫人续弦生子的道理,再说了,耶茹,你还年轻,哪个敢说以后就不会有孩子呢?所以呀,耶茹,你这个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你是朱家三夫人,板上钉钉的事,只要你做好份内的事,做个贤惠的好媳妇,老夫人姨奶奶定不会任由三少爷胡来的。”
方耶茹轻叹一声,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采兮,若我有你这般的灵透心思也就不会担心这些了,这深墙大院内有些事是很难说的。耶语也常怪我没有性子,遇事总是慌乱没有主见,倘若梓源真娶进一房来,我还真怕应付不来。”她自小便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乖乖女,凡事都由爹娘做主,嫁人之后,谨遵妇道,唯夫命是从,动心眼子耍心机的事却是一样也做不来。
林采兮看一眼这个软弱而又没有心机的女子,心底涌上一股同情,这个时代的女人倘若没有一点手段,哪个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一辈子?
方耶茹其实不过是这个时代许多女人的缩影,或许她们心里的悲苦只能被压制在无人的黑夜里化作低声哭泣。
林采兮心思百转间陡然一动,紧紧握了握方耶茹的手,温柔的目光看进她眼里,“耶茹,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一定要坚强,要靠自己的力量坚强起来,即使没了三少爷,即使没了朱家,你仍然要坚强起来,咱们女人虽然不能像男人那般,但咱们女人也是人,也有思想,也可以有自己的信念,也可以为我们自己而活。”
方耶茹脸上露出少许惊异,这样的道理她是一次也没听说过,呆怔片刻才喃喃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林采兮松开她的手轻笑,“身为男儿身又怎样?你也来个三妻四妾,妻妾成群不成?”
方耶茹扑哧一声笑了,“我若是男儿,定不会让我的夫人受一点点委屈。”随即眼神黯淡下来,“可惜我只是个女人,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林采兮才感到她同方耶语是亲生姐妹,不再是软弱无主的小女子,她心里也是有想法的,只是苦于没有表达的平台。
林采兮悄悄转移了话题,不再此话题上纠缠,方耶茹毕竟是生在这个时代受着封建教育长大的,太过激她,反而会适得其反,想要改变早已植根于她心底的观念还是慢慢来的好,毕竟要做一个坚强乐观的女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送走方耶茹,天色已晚,又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林采兮便起身去小书房叫了朱澈一同去上房。
饭间,老夫人除了偶尔跟梦烟郡主说几句话,其余的时间全都保持沉默,对朱澈也只是淡淡扫了几眼,嘱咐多吃些饭便再也没了二话,所以这顿饭吃的尤其快速,林采兮更是在饭后随着众人以最快速度离开上房。
府里的灯笼已尽数亮起,朦朦胧胧的灯光将整个院子都射的影影绰绰,珠儿挑着个小灯笼走在外面,菊焉仔仔细细看着脚下的路跟着姨娘往回走。
林采兮打量着无边的朦胧夜色,忽然觉得珠儿挑着的小灯笼过于光亮,将这一片静谧的夜色都给搅扰了,遂吩咐道,“珠儿,将灯笼吹灭了吧。”
菊焉马上抬头道,“姨娘,天太黑,看不清路,还是点着吧。”
“没事,灭了吧。”
珠儿无奈便将灯笼里的火光熄灭,四周陡然陷入一片昏暗,菊焉又道,“姨娘,您仔细着点脚下的路。”一边说着,一边更加小心翼翼的跟在姨娘身侧。
林采兮不但让灭了灯,还选了一条平日少有人经过的路,一边闲散的溜达着往回走,一边享受着这朦胧夜色带来的宁静。
暗夜的朦胧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再加上偶尔吹起的清风,更容易令人陷入无边神思,所以当一阵呜咽之音忽然传来时,林采兮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听,直到菊焉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姨娘,您听。”
林采兮这才放缓脚步,凝神细听,果然有一阵极低极细的女人啜泣声传过来。
“姨娘,好像是在那边。”昏暗夜色下,菊焉朝左边指了指。
月色朦胧,暗夜时分,女人的哭泣声,林采兮直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倘若听到什么私密事?还是避免的好。
林采兮刚想带着菊焉二人速速离去,那边啜泣声里却传来女人焦急的低语,“你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好?”三人遂不由自主顿住脚步。
过后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办好?怎么办好?该想的法子我都想了,还能怎么办?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接着便又是女人一阵更加悲戚的哭声,夹杂着男人无奈的低叹声。
片刻,女人又道,“不如去求求老夫人吧?或许还有些希望。”
男人当即啐道,“能求我早求了,求了能有什么用?你自己办的事你还不知道,万一被老夫人发现了,咱们都得被赶出去。”
“我……我……”女人我了半天终是未说出别的话来,又悲悲戚戚的哭起来。
珠儿悄悄凑到姨娘跟前,用极低的声音道,“姨娘,这男人是府里的王脚夫。”
菊焉也在旁边低声道,“这女人应该是张妈。”
林采兮这才想起方才似乎没见到张妈,原来是躲在这里,幸好朱澈被老夫人留下,不然又免不了一顿训斥了。
那边两人一阵悉悉索索,片刻功夫便双双离去。
林采兮暗自思讨,看来这个张妈很有些问题,他们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哪?那男人方才所指张妈办的那些事是否包括那十几两银子的账目呢?
菊焉见姨娘低头不语,知道姨娘又在想事情,也不多嘴,只默默地跟在姨娘身边缓缓走着,仔仔细细看着姨娘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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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银子的去处
083。银子的去处深秋的中午,慵懒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进院子里。携着丝丝清凉的风,落在脸上,仍带着些许暖意。
门外暖意融融,门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一个身穿灰衣的老婆子微耷着脑袋站在房内,她一只手紧紧攥住衣角,身上肥大的袍子也跟着微微抖动起来。
林采兮端坐于桌前,瞟一眼身形微抖的老婆子,沉声问道,“张妈,你知道我为什么唤你过来么?”
张妈衣角一抖,忙慌乱的摇摇头,遂又问道,“姨娘是不是要问孙少爷的事?”
“是要问孙少爷的事,那张妈知道,我要问的是孙少爷什么事么?”
张妈又是一阵猛摇头,低低道,“姨娘要问什么事,老奴都会如实禀报。”
“好,你能如实禀报那就好。”林采兮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轻声问道。“那张妈就来说说前几**同刘管事为孙少爷操心的事。”
张妈霍然抬头,一对上林采兮投过来的目光,便又慌张的急忙低下去,断断续续道,“前几日,前几日……”她忽然想起刘管事说的话,‘不管谁问起这事,也不管怎么问,都只管说不知道。’遂正了正身子改口道,“姨娘问的事,老奴并不知晓,老奴也并未同刘管事一起为孙少爷操心,老奴做的都是份内的事。”
林采兮低低叹了一声不再说话,房内气氛顿时沉闷凝滞起来,张妈心里更乱更慌,不时抬眼偷瞟一下林采兮,眼里尽是惧色。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张妈心里的紧张愈发厉害,衣衫抖得也愈发紧,但她仍旧闭着口不说话。
林采兮真是有点佩服张**勇气了,明明吓成这副模样,还硬是死撑着不说话,既然张妈不说,那她就只好挑明了,“张妈,既然你什么事都不知道,那也罢了。这事就让刘管事自己担着吧,少不了官家来查,到时候什么模样,谁也不好说了。”
一听见官家二字,张妈脸色倏然变得苍白,赵妈当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吓得嘴唇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林采兮朝她摆了摆手,“张妈,下去吧,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张妈却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姨娘,这事跟刘管事没有关系,是我,都是我,是我连累了她,她是为了帮我才私自用了园里的银子。如果您要报官,就把我抓去吧,千万不要连累了刘管事,她是个好人。”
张妈说出这番话已是将自己豁出去。刘管事已经帮了她很多,她不能让刘管事再背着偷主子银两的名声去坐大牢,反正他们一家现在已是走投无路了,狗儿的性命恐怕也难保了,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林采兮看一眼张妈,柔声道,“张妈,起来说话吧。”
张妈半跪在地上猛烈地晃着脑袋,眼里的泪珠子哗啦啦掉在地上,喃喃哭道,“狗儿,狗儿,我的狗儿……”
林采兮问道,“张妈,狗儿到底得了什么病?”
张妈一惊,头低的更很,道,“姨娘,原来您都知道了。”
前晚无意中听到张妈同王脚夫的对话,后来才知原来二人竟是夫妻,林采兮便生出一个想法,忙命菊焉暗中下去查查,原来张**小孙子狗儿生了怪病,就连止安城内最有威望的大夫都未查出是何种病,两人便为这孩子操碎了心,前段时间,他们听说从山上下来一位大仙,包治百病。便带着狗儿去求医,据说这次看病花去王脚夫十五两银子。
林采兮将整件事前前后后一连,便已心知肚明,刘管事为了帮张妈便趁主子不在私自挪用了园里的钱,而王脚夫那晚所指或许不单单是这一件事,张妈在老夫人那边可能也有猫腻。
张妈忽然抬起头,“林姨娘,求求您放过刘管事,还有我家外头的,这个事全都怪我,求您放过他们。”
林采兮没回答她这个话,又重复问了一遍,“张妈,狗儿得的是什么奇怪的病?”
张妈浑浊的眼里涌出一阵悲戚,“这孩子苦命的很,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