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防御力,可是没有复原能力,这只是模拟龙机神部分能力的赝品。不过,凑足三具应该就能跟秩序守护者战斗了,再加上龙机神,依照估算甚至可以凌驾重武装炮兵型(Artillery Type)。”
“听起来真厉害……可是实际运作时间需要十分钟,战斗状态只能维持三分钟的武器,究竞能发挥多少效用?
语带嘲讽的是——留着一头简单利落亚麻色短发的女子。
赛内丝·露露·基亚特。
外号“兽姬”,率领危机管理组织“绯红”(Scarlet)的基亚特帝国公主。一如绰号,外貌虽美,但体内同时带着一般野兽的勇猛。
“这就全靠操纵人的手腕了。”娜塔莉冷冷道:“要花上十分钟、二十分钟的战斗……终究不可能胜利。”
“你也真敢说……对了,‘末日寒冬’②呢?”
“实验作品已经完成了。”
一个缺乏紧张感的声音突然冒出。
两人回头,只见黑暗深处步出一名美丽的黑发女子——废弃公主的守护者双胞胎之一——拉蔻儿·卡苏鲁。
“接下来就要开始调整了……赛内丝,可以请你帮忙吗?”
“我?”
赛内丝皱眉询问。
关于魔法——尤其是魔导式研发一类,赛内丝的能力根本无法与拉蔻儿相比。两人都拥有魔法技能,可是赛内丝的强项仅限于使用。
“我预计制作十台给所有魔法战技能人士,为了避免使用时发生问题,最好由多一点的人进行调整。”
宛如在讨论制作糕点的步骤,拉蔻儿浮起一抹温婉微笑.口齿流利地述说。
“它跟EDS一样,因为力量太大,有可能被律法系统察觉,没办法进行运转测试,所以必须仔细调整。
娜塔莉补充说明。
“原来如此,可是——”赛内丝的声音带着些许焦躁。“我就快忍不住了,一直躲在这里制作武器,可要白白错失良机啦。”
“这个……我也知道。”
拉蔻儿的微笑依旧……但悠懒的声音略显忧郁。
赛内丝叹了一口气说:“……不,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白白错失良机的是赛内丝自己,因为急于复仇,在战力尚未调整至最佳状态便挥军进攻。
然而——仔细一想,最无法忍受现状的到底是谁?她并未愚蠢到不明白拉蔻儿的痛苦。
“默默忍耐也是一种战斗,这个道理我也懂。”
赛内丝轻语,抬头看着耸立眼前的庞然大物。
那是——相当诡谲的人形物体。
※※※ ※※
周围的景象如风飞逝。
帕拉贝拉姆的驰骋速度比想像更快,一旦坠马肯定受伤,即使不至于致命,大概也有好一阵子没办法行走。
“哼……”
雷欧波尔特强忍伤口剧痛,努力攀住马背。
为了重新坐直,他拉紧缰绳命令帕拉贝拉姆减速,可是——
“别停!”弗雷大叫。“停下来会被射中!”
他边叫边从旁边朝帕拉贝拉姆的腹部一踢,帕拉贝拉姆嘶叫抗议,但停止减速,再度开始狂奔。
“果然还有派遣其他人手吗?”
弗雷低语,右手一闪。
乘着夜色飞来的箭羽被他的刀子一把弹开,刺人附近建筑物的墙壁。
依角度推断,是从后方射来的。
对方大概是一边骑马追赶,一边放箭。若在平地狙击,说不定第一箭便已射弗雷欧波尔特的脖子。
“……不妙,好像射得很深。”
弗雷催赶着驴子,一边察看雷欧波尔特的伤势。
箭羽先从左肩后万刺入,再从侧胸穿出,如果位置再往下偏一点,搞不好就会刺中心脏。
“雷欧!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弗雷感到狙击者白气息节节逼近,开口大叫。
“还可以……”
直冒冷汗的雷欧波尔特点点头。
他的左臂无力下垂.伤口本身还不会致命,但左肩恐怕暂时无法移动,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伤到肌腱。
此外,遭受狙击而负伤,亦会对精神造成严重负担。
因为这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自己沦为标的——不,沦为无力的猎物,这种一味遭受偷袭的局势,就连英勇善战的战士都不禁会感到恐惧。雷欧波尔特还没丧失战斗的气魄,反倒值得称许。
“千万别拔箭,随便乱拔的话,出血会很严重。等你成功脱身,能够好好处理伤口时再拔,知道了吗?”
“知道了……”
这种场合也不得不承认弗雷的经验与知识丰富,雷欧波尔特老实点头。
“好,左手还能握吗?”
“勉强可以。”
“那你握住驴子的缰绳。”
弗雷说着将驴子的缰绳递到他左手里,他握缰的力量比想像中来得强。
然而——
“等一下!弗雷,你难不成——”
“伤患就乖乖听我的指示!”
“不行!这种事跟我的——”
“现在是谈论个人喜好的场合吗?”
弗雷怒叱——接着跃下驴背。
“弗雷!”
“伤患太碍事啦!快走!我一个人就能应付!”
“可是——!”
弗雷的言论确实也有道理。
如果不留一个人在这里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或牵制对方,他们俩肯定都逃不了,最后等于带着敌人来到帕希菲卡那里。
跟上次的普通士兵不同,这次的敌人是暗杀者,即使堂堂正正战斗,也不可能歼灭对方。
既然如此.应该留下来的是谁?
这也是弗雷的抉择正确。雷欧波尔特不但受伤,而且没有武器,根本不可能拖延时间,况且他也不熟悉暗杀者的战斗方式——就某种意义而言,那种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战斗方式跟骑士完全相反。
该留下的人是弗雷,这是肯定的。
可是……
“帕希菲卡担心的是你——!”
雷欧波尔特回头高喊。
“骑士这个角色就让给你了。”
弗雷说完,挥动双手,握住从袖口滑出来的刀子。
“保护公主殿下不是骑士的责任吗?既然如此,你就别在这里喋喋不休、碍手碍脚!”
他说着双手一闪。
敌人射来的箭羽,发出尖锐的声响弹开。
“呜——”虽然心有不甘,但就算杵在这里,此刻的他确实只是弗雷的包袱。“你一定……一定要赶来喔!”
雷欧波尔特对着越来越小的背影高喊,但——
“——!!”
下一瞬间,他倒抽一口凉气。
狙击者的气息蜂拥而出。
不是一、两人,至少有五人,而且——纵使不及弗雷,应该亦是个中高手。
一对一或许不成问题——可是同时面对这么多高手,弗雷恐怕也无法取胜。
搞不好连脱身都没办法,时间要是拖得太久,说不定普通士兵也会大举攻来。
这样下去,弗雷只有死路一条。
“呜——”
雷欧波尔特正想勒缰——最后紧紧咬住下唇。
他要的不是抛弃他人的正义。
他要的不是必须不顾他人死活所获得的幸福与和平。
可是,话虽如此……有时局势不免逼人进行抉择,而且是极为残酷的抉择。
“保护公王殿下不是骑士的责任吗?”
那句话非常沉重。
要是立场对调,弗雷舍弃保护帕希菲卡的责任返回救他的话,雷欧波尔特绝对饶不了他。
骑士……骑士……正因根据目的来行动,才能与单纯的杀人者区别。
之所以伤害、杀死他人,都是为了保护某人、成就某事。
倘若基于一时冲动行事,忘却原始的目的,那就与单纯的杀人凶手无异。
因此,雷欧波尔特不能在此停留。弗雷也好,雷欧波尔特也好,既然为了保护帕希菲卡而战——即使其中一人倒下,只要帕希菲卡能够全身而退,那就是雷欧波尔特的胜利,同时亦是弗雷的胜利。
“……保护公主殿下是骑士的责任……正是如此——所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一定……”
雷欧波尔特喃喃自语,咬得嘴唇血迹斑斑——最后头也不回地拍马疾驰。
※※※ ※※
感到雷欧波尔特自身后远去的气息,弗雷淡淡一笑。
“接下来——就让你们看清楚‘死灵’是何等怪物吧。”
他说着向上一跃。
他跳至正常人不可能达到的高度,接着再蹬着面对道路的建筑墙壁攀升,宛如猿猴或猫——逾越人类范畴的技巧。
他对自己的速度与轻灵度非常有自信。
即使在漆黑之鹰中,他相信自己这方面也比其他队员强——甚至不输路克·史达姆少校。
“——!”
一名正想沿着建筑屋顶追击雷欧波尔特的女子——右手腕绑着小型弓的灼热枪骑兵,一脸诧异地停步。
就在下一瞬间,弗雷在半空投掷的刀子刺入她的胸口。
“咿!”
那名灼热枪骑兵跌落地面,那声惨叫与其说是疼痛,更像是惊于弗雷那堪称异常的运动能力,以及让处于压倒性优势的自己受伤这件事。
至于弗雷则将另一把刀子戳人墙壁,阻止坠势。
他一边削落墙壁表面的坚硬油漆,一边减缓下坠速度,平安着地。
接着连一口气都没喘便蹬地前进,冲向前方两名灼热枪骑兵。
对方的武器跟弗雷一样是刀子。
其中一名女子用自己的刀子接住他刺来的刀,或许是因为刚才减缓坠势时磨损刀刃,弗雷的刀子当一声折断。
“——哈!”
灼热枪骑兵相信自己必胜无疑,继续挥刀。
可是下一瞬间,她的腹部至胸部喷血,向后仰倒。
原来是弗雷的脚。
他用装在靴子侧面的小刀攻击对方。
“——!!”
原本打算绕到后方给予弗雷致命一击的另一名女子,也因此阵脚大乱,白忙一场。弗雷趁她重心不稳,从腰间刀鞘抽刀一挥——割开她白皙的脖子。
“咻……”
女子的喉咙伤口发出迟缓的空气摩擦声,颓然倒地。
弗雷再度转身,朝下一名敌人——
“——!”
正欲继续进攻的弗雷突然被绊了一下。
原来是刚才腹部至胸部中刀的那名女子,伸臂搂住弗雷的腿。
看来伤口割得不够深。
“你——”
弗雷立刻踹开对方,一脚踩向她的背。只听见骨头的碎裂声响起,女子无声昏厥。
然而——
嗤!
小型箭羽在闷响声中刺入弗雷的大腿。
“哼……”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呻吟,向后方跃开。
还有其他狙击手。
接下来——
嗤!嗤!嗤!
左肩、右臂,还有侧腹,箭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停没入弗雷的身躯。
“该……死……”
他的动作逐渐迟钝。
就在此时,两名灼热枪骑兵从阴影处扑向他。
接下来很容易解决——女人们大概如此认为。
但是,她们挥出的刀子,又被弗雷一刀震开。
“——!!”
“别把我跟你们这些利用学习房中术空档,接受战斗训练的人混为一谈!”
弗雷——浮起凄惨的笑容说。
他全身疼痛,失血引发的虚脱即将侵蚀全身。
不过——此刻的弗雷内心有一种奇妙的充实感。
自己的这场战斗将帮助帕希菲卡,任何一分一秒的抵抗,都能让帕希菲卡多活一分一秒,他内心有这种真实感。
既然如此——这种万分绝望的局面,亦算是得偿所愿。
钻研至今却不知用途为何的刀刃,这一瞬间终于获得存在的理由。
既然如此——此刻尽情挥刀的喜悦,又何须感到迟疑?
“活人也好,东西也罢,本人都是‘破坏’的专家,即使没了双手双脚,也能够咬碎你们的喉咙!”
“…………”
女子们顿时面面相觑。
下一刹那——她们向后退开,换成大量箭雨射向弗雷。
※ ※ ※ ※ ※
“雷欧?!”
帕希菲卡一看见雷欧回来,忍不住失声惊呼。
他几乎是整个人靠在帕拉贝拉姆的颈部——或者该说是勉强挂在马上,仔细一看,一枝箭羽穿肩而出,就连在茂密的树丛里都看得见。
帕希菲卡不理会薇妮雅的制止,慌慌张张地跃出树丛,幸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影。
“喂!雷欧、雷欧!你没事吧?!”
帕希菲卡跑过去晃动他,雷欧波尔特轻轻呻吟:“呃……可不可以不要摇我?”
“啊啊,抱、抱歉!”
帕希菲卡连忙缩手。
“这不是致命伤……不过流了不少血,所以有点头晕……帕拉贝拉姆的马鞍袋里有急救用的绷带和药品,你可以帮我拿出来吗?”
雷欧波尔特仿佛从马背跌落似的倒在帕希菲卡身上。她不禁叫道:“哇啊?!”
“啊!对、对不起。”
“没关系,只是吓了一跳。”
“——喏。”
雷欧波尔特接过薇妮雅取出的药瓶和绷带,咬紧牙关,握住箭柄。
肌肉已经开始收缩,紧紧嵌住箭簇,拔箭想必是相当疼痛的作业。
然而。雷欧波尔特一口气拔出箭,随手扔掉。
“——呜……”
帕希菲卡看见血迹斑斑的箭,忍不住哀叫。
那枝箭上除了鲜血,还沾着一些细肉片,拔箭的疼痛恐怕真是犹如皮开肉绽。
雷欧波尔特默默脱下外衣,在伤口涂抹止血药,帕希菲卡见他单手不便,就帮忙包扎绷带。
完成之后——
“那个……所以……”察觉帕希菲卡欲言又止的神情,薇妮雅便代她问道:“弗雷怎么了……”
“他……”
雷欧波尔特说了一个字就抿嘴不语。
从他的伤势和表情,大概便能猜到情况,要他亲口说出来。就连薇妮雅也非常不忍。
帕希菲卡表情僵硬、忐忑不安地看着薇妮雅和雷欧,她并非猜不出来,或许只是期盼有人能说出消除她那些不祥想像的话语。
然而——
“……他叫我先走。”
雷欧波尔特只说了这句话,就真的沉默了。
※ ※ ※ ※ ※
视野沉重、漆黑。
侵蚀全身的已然超越痛苦,只剩下身体分解崩落的疲劳。
他也不晓得自己伤得多重,可能不轻,因为他流了很多血。
不过,他觉得自己打了一场精彩的战役,离开军队一年多……尽管武艺大不如前,至少还能击退五名以上的暗杀技能人士。
这样他就能回去了。
回到帕美拉——帕希菲卡那里。
回到她和她的伙伴等待之处。
然后,跟他们一起逃亡。
倘若这是他们的期望,他愿意陪伴他们到天涯海角,直到追杀帕希菲卡的那些人放弃为止,或者直到世界的尽头。
她——是她让他原本漫无目标的生活获得充实与紧张。
他就像是无人使用、惨遭弃置——因此逐渐生锈的刀子,是她给予自己生存的意义。
所以他要回去。
为了让自己能够接受自己。
回到愿意为他生存在此而喜悦的人身边——不管要花多少代价。
他要一步步地走回去。
他要回去,回到她的身旁……
然而——
“…………”
因为大量失血几乎丧失全身感觉的弗雷:……甚至没发现自己只是倒在地面,手脚奄奄无力地痉挛罢了。
译注⑦:Fimbulwinter,北欧神话中,世界末日前连续不停的三个冬季,大雪从各方降下,战事不断。
终章 小巷里
这里肯定发生过一场殊死战。
地面躺着数具尸体,全部都是女子,可是她们不但全副武装,而且看来都是被同一个对手击毙。因为刀伤的特征——就算使用不同刀械,每个人的砍法皆有自己的方式——非常相似。
是谁?为何而战?是哪一方胜利?是否达成战斗的目的?
只是偶然路过的夏侬不可能知道。
可是,倘若这些尸体是同一个人物所造成——那么女子们的对手便是个顶尖高手。
此外——
路面残留斑斑血迹。
那摩擦般的痕迹——显示某人尽管流血不止,仍然拖着双腿前进。从流血量来看,即使当场昏厥亦不稀奇,血迹主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究竟打算到哪里?
“——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