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刺出,散布着七彩虹光,贯穿大气。
然而……
夏侬随手一挥长刀,就将长枪弹开。虹光如飞沫、如碎片闪耀,夏侬接着将长刀往上一挥,然后自然落下。
锵!无数玻璃碎片的撞击声。
那一瞬间,跟葛里尔相同……不,是更加强烈的闪光进射而出。葛里尔迅速闪避,但终究慢了一步,左边的一片羽翼被连根斩落……在下一刹那化为虹彩消逝无纵。
“喔啊啊啊啊,你、你这小子。你……!”
※ ※ ※ ※ ※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
帕希菲卡和拉蔻儿骑着帕拉贝拉姆,雷欧跟在旁边一面奔跑,一面回顾。超越人类智能的战争。
飞扬交错的闪光。没有飞溅的鲜血,也没有爆炸声响,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虹色破坏、震耳欲聋的玻璃旋律。华丽而凄绝的殊死战。
他们甚至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场战争实在太过强大,也太过高次元。
“什么跟什么……帕希菲卡你……不,废弃公主……究竟是什么?还有夏侬!”
“我还想问你咧!”
帕希菲卡以不输巨响的声音吼了回去。
※ ※ ※ ※ ※
控制事物的各种型态,改变其外观的“形相干涉能力”。葛里尔将它与对方冲撞的同时终于醒悟了。
他赢不了对方。至少以单纯的力量来看,获得亚菲力量加持的夏侬在他之上。
(混账……岂有此理!我可是秩序守护者啊!是统治世界既定型态的力量,由玛乌杰鲁钦命的四个绝对之柱!我怎么可能会——)
两道光线在半空撞击。不停相互施放的攻击,无法触及对方身躯,在周围激起无数虹彩。
(哼……!)
葛里尔心意一决,主动缩短与夏侬间的距离。
对于同样具有形相干涉能力的对手,光是施放使徒闪光这种远距离攻击。只会相互消耗力量,不会造成致命伤害。况且既然具有形相干涉能力,也可以随意进行自我修复。事实上,葛里尔被砍断的羽翼也已经复原了。
就结果面言,还是必须以武器刺中对方,直接灌入形相干涉能力才行。
反过来讲,只要先让对方吃自己一枪、灌人力量的话,即使是龙机神也可以破坏。只要将所有质量瞬间转换成热量,就无法进行任何修复。此外,既然本体无法实体化。倘若将攻击力引导至现实空间的窗口——骑士的肉体毁灭,
亚菲也会束手无策。
葛里尔以长枪抵挡长刀的斩击。
若是近距离打斗,肉体上的差异……那种些微差距将变得异常明显。葛里尔以长枪防御夏侬施放的激光、格开长刀,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空隙。
长枪刺出。激光同时进射,砍断了葛里尔的左臂,但那根本不算什么。眼见舍身诱敌的攻击奏效,长枪尖端立即刺入夏侬左肩。
夏侬闷哼。
(赢了!这次要让你分解成基本粒子啦!)
葛里尔信心十足地灌人全身的干涉力。
不到一瞬间,夏侬就该被完全分解,然而……
“什……什么?”然而……理应被瞬间分解的夏侬,却抬头露出凄绝的笑容。
然后——
(什么?这是什么……)
逆流袭来。
葛里尔灌注的庞大形相干涉能力反噬,沿着长枪涌入他的体内……!
两人都是舍身攻击,但是搏命的程度迥然不同。
“喔喔喔喔喔喔!”
葛里尔松开长枪。但已经迟了一步,他的右手被分解成基本粒子,如烟消散。
“呜……!”
失去武器和双手的葛里尔往空中飞去。
夏侬旋即跃起追击。
他一口气跃至人类绝对无法到达的高度,以瞬间举至葛里尔头顶上方的长刀斩碎阳光……
(岂、岂有此理……)
葛里尔惊慌失措……但目光无法从自己头顶斩落的刀刃移开,宛如被恶梦纠缠一般。
无情的斩击,没人彻底失去抵御能力的秩序守护者的脑袋。
(我是秩序守护者啊!我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不、不呜呜呜呜!)
毁灭源源不绝灌入,长刀从头顶劈至股间。
右半身与左半身——变成两半的葛里尔凄厉哀号。
(呜呜啊呜啊呜呜啊啊啊呜呜呜呜!)
最后,第四秩序守护者葛里尔的庞大身躯,缓缓分成左右两半坠落……在撞击地面的前一刻化为虹彩,灰飞烟灭。
※ ※ ※ ※ ※
夏侬一回神……发现自己身处精灵大人的湖畔。
葛里尔造成的肩伤已无任何痕迹。说奇迹也算是奇迹,但这种小事如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回头询问的对象,当然是蓝发少女。长发和野兽耳朵般竖起的蝴蝶结随风摇曳。
脑海中模糊残留着战斗时的记忆和她合为一体时的记忆,另外还记得当时跃入脑中的片段知识。
可是那跟他所生存的世界常识差距过大,一时难以理解。
“我是某人在遥远的旧时代赠予汝等的武器。当汝等产生了与神——创造这个‘封弃世界’的玛乌杰鲁对抗的意志时,我就会现身帮助汝等,我乃是隐藏在空间夹缝的最后一条龙。”
“与神对抗?”
亚菲对夏侬充满疑窦的询问轻轻颔首。
“是的。”
“……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啊,我们只不过……”
只不过不想失去帕希菲卡。
如果那被称为对神的叛逆,夏侬也无法反驳……
“现在这样亦无妨,但记好了,我是为了与神对抗的最后魔兽。”亚菲静静说道:“被封印于异度空间的这个身躯尚未完全复活,我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仍然有限。同时,我亦不能介入人类间的纷争,我绝非万能。”
“然而……当汝等与剩余的三个秩序守护者战斗……以及与天神玛乌杰鲁战斗时,就呼唤我吧,呼唤只有我主才能呼唤的我之真名。届时,我将成为龙骑士夏侬·卡苏鲁之利刃,毁灭敌人。”
少女语毕,朝夏侬走近,在半空轻轻浮起。将嘴唇贴近他的额头。
明明是虚幻的嘴唇……却不可思议地在夏侬额头残留柔软、温暖的实体触感。
“我……为了帮助你,已经等待了五千年以上的时光。”
“我——”
“……后会有期,我暂时的主人。”
如此说完,亚菲的身躯逐渐模糊,最后终于消失。
译注⑤:All…around Free Forming Interceptor,汎环境迎击战用自由塑形兵器。
终章
“今天也要巡逻吗?辛苦了。”
在家门前听见那句呼唤,丽塔婆婆抬起头。
一瞬间……她不知对方是谁,最后才因那个眼罩认出骑马男子就是德伊鲁。跟旅行装束似的服装一起包裹他的氛围……那股气息,总觉得跟以前有些不同。
“那群小朋友在这儿时偷懒了一阵子,不过巡逻本是老身的每日工作嘛。”
听说昨天精灵大人的湖泊发生骚动。荷兰村本身并未蒙受实质上的损害,可是村民们纷纷嚷着自己见鬼了。
话虽如此。见过精灵大人好几次的丽塔婆婆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因此也没有多想。
“倒是你,怎么了?竟然穿成这样。”
德伊鲁的一身打扮……分明就是旅行者的装束,肩头还背着一个大包包,似乎不是了两天的短期旅程。
“我想去看看妻子……留在王都的妻儿。”
“……原来你结婚了啊?”
“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是我私自扔下妻儿逃到这里。”
“是吗……那又更寂寞了……”丽塔婆婆不停轻轻点头。“不过那样也好。有地方回去,就应该回去。”
“不是回去,”德伊鲁断然说道:“犯下的错误无法挽回,顶多只能补偿而已。不过我并不是回去弥补过错。现在我该回的地方,就只有这个村子。”
“嗯……”
“我也不敢奢望妻子会原谅我……如果她现在过得很幸福,那是最好;如果不是……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嗯,不论是被她嘲笑,还是被她斥责,我都心甘情愿。不管结果如何……还是希望能亲口向她说一声抱歉。”
“……还真是奇怪呢。”
丽塔婆婆笑着说:“乡下地方的贫穷庸医……这么一打扮,看起来还挺英勇的,简直就像准备上战场的骑士大人。”
“是吗?”德伊鲁苦笑。丽塔婆咧嘴一笑,又重重点头。
“当然是啦,嗯,你路上小心吧。”
“我不在的时候就拜托了.药品也尽量配好放在架子上了。”
“啊啊,知道啦,一切有老身,你安心去吧。”丽塔婆婆说完,中年骑士朝她深深行礼……然后踏上了旅程。
※ ※ ※ ※ ※
“我决定先回荷兰村一趟。”雷欧说道。
马车和帕拉贝拉姆停靠在荷兰村附近的岔路上,夏侬他们与雷欧正在话别。
“也还没跟绝音杀手和巴雷特大人告别。”
“……是吗?”夏侬点点头……犹豫片刻后又说:“……真有点寂寞。”
雷欧微笑应道:“谢谢你。”
“之后有什么打算?”雷欧听见拉蔻儿的问题,羞涩地笑着搔弄自己的脑袋。
“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我还是想要当一个伟大的骑士,所以想先回家好好学习。因为我现在终于知道,进行武术修行前,还有一些事情得好好思考。”
“骑士……吗?”
“……虽然德伊鲁大人那么说……但我还是觉得骑士精神……骑士有应该遵循的正义。就算没有,那也只是大家还没发现……我相信在某处一定会有人人都能共享的正义。”
慷慨陈词的少年显得神清气爽。
只是不能依赖、盲从它。并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但我们终究需要理想和正义,一定是这样的。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人们还是需要……可以深信不疑的某种信念,因为人类是软弱的生物。
“所以……我想试着去寻找。或许会是一场空……可是,即使真的找不到,我还是想要尝试。我想……寻找本身也有它的意义。”
“……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好骑士。”夏侬耸肩说道:“虽然不知道下次见面时是友是敌。”
雷欧露出暧昧的苦笑,他自己大概也没有把握。
“在那之前就先暂别了,夏侬、拉蔻儿、帕希菲卡。”
雷欧说完,走近帕希菲卡,牵起她的手跪在地上。
迷惑的少女脸颊微红,雷欧的嘴唇轻触她的手背。尽管两人年纪尚轻……但那确实是骑士与接受对方忠诚的贵妇之间的暗号。
“再会了。”
“嗯,再见。”
帕希菲卡笑着点头。
※ ※ ※ ※ ※
“……亡命者与逐梦者。”
基塔夫在某棵树上眺望着分别朝左右岔路离去的两组人马,一边弹起了心爱的乐器。那虽是控制魔虫的道具,但只要他有意,也能演奏正常的乐声。
“在此分道扬镳,然而……然而……唉~~我果然没有诗人的才能咩。”
基塔夫苦笑。他仿佛在替他们饯行,弹奏着优美的旋律。
然而,前方净是苦难的旅程。
然而,终点净是真实的骑士之道。
尽头究竟会有什么?
此时的他们仍然一无所知。
第五卷
某句话潜入脑髓深入。
“……汝等是一体。”
这句话轻巧温柔……却以无与伦比的压力渗透脑部每个角落。
窜改该人物原本输入的一切——涂改记忆,删除感情。将人类迄今累积的全部变成毫无意义之物。
静谧……但迅速彻底的破坏。
没有疼痛,没有苦楚。
“欢喜吧,此刻乃是重生之时。”
“一切皆是为了我主天神玛乌杰鲁。”
“汝等个人即是全体,全体即是个人。”
没有恐惧,没有苦恼,也没有不安。
什么都没有。
舍弃所以个人执着的尽头,就是彻底自由的地平线。
充盈着白色虚无的世界。就连肉体的毁灭都不足为惧,绝对的安宁。得到终极彻悟的人们,抵达精神极致境界。
“不背叛,不违誓。”
“汝等因信仰合为一体。”
“信仰才是汝等的完美羁绊。”
因为虚无,所以不会摇摆。
因为极致,所以无法撼动。
没有丝毫疑虑或杂念,全部皆是为了献给我主天神玛乌杰鲁。
事成后,只须依指示行动。
汝是手,汝是脚,汝是……剑。手不会苦恼,脚不会恐惧,而剑不会怀疑。
只须执行他人的命令。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不是克服,而是忘却……这不是超越恐惧、不安、苦恼,只是不再有所感受。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夺走绝大部分自主思考能力。即使他们理解,一切为时已晚。就连对结局感到后悔的自我……都已不复存在。
一切皆已融化。维持自我的轮廓、组成自我人格的外客,皆已被掠夺……并进行漂白。
他们舍弃了自我。
无所依靠地摇摆扭曲……脆弱不堪的心灵,借信仰的名义融合互补。汇集不完全,创造完全。如此一来,就能忘却孤独,不用害怕一切困境,无须畏惧任何敌人。
四人一体的群集生物。
此为玛乌杰鲁教教会珍藏密敛的最高战力。绝不背叛玛乌杰鲁神的地上天谴代行者。消灭异教、审判背信者、埋葬教敌的肃清之剑。
其名即是“肃清使”(PUfsers)。
然而……
没有任何不安的因素。
一切都很顺利。已经执行过好几次,也不断成功、毫无疑问的仪式。就跟平时一样,这次也没有必须担心失败的疑虑……本应如此。
“什……什么?”
地点是在数个烛台照耀下的密室。
没有窗户,与外部的联系,只能凭借唯一一扇门扉。房间本身的空间相当宽敞……但或许是空气沉淀所致,室内飘散着坟墓深处般的气闷感。
不,也许这里真的是坟墓。因为这是专门葬送生命……迄今累积的生活之场所。
房间中央,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精确放置了四张床铺。
床铺上仰躺着四个人。
四个人皆为年轻男性,短发与白衣的打扮也一样。不……应该说是故意打扮成相同的模样。因为他们的相似性,终究是人为造成。
为了达成更完美的统一意识,候选人尽量挑选个体差异较小的伙伴。容器会影响内容物,虽说是统一意识,意识与肉体的关联性依旧不容忽视。因此……事先将候选人们的肉体条件置于某种相似状态下。
转生成肃清使的仪式。
换句话说,就是将绝大多数的脑部记忆……总之就是先清除阻碍统一的个性,再强制烙印常驻型通讯系魔法,将他们连成一体。
彻底破坏个人意识,将魔导式固定于脑内,成为全新意识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解除。尽管肉体各异,但是他们经由灵魂相互连接。舍弃个体,成为共享所以体验与记忆的单一生物。
可是……
“什么?”
四位候选人同时睁眼。
样子不像单纯醒转。睁至极限的眼睑间,白眼球上浮起红色龟裂般的血管。
这并非原本预定的状态。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在场观礼的神官们,同时转向室内一隅寻求解释。
那里站着两名神官,身穿,身穿黑色——跟玛乌杰鲁教的普通神官服款式相同,颜色相反的黑色服装。
赎罪者(Atoners)。
原本不应存于玛乌杰鲁教的魔法技术者。
他们负责肃清使的转生仪式。利用通讯系魔法侵入候选人的意识,灌入自行解冻型的魔导式——原本只是这种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