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古殷立即说道:“投降总不是光荣的事,咱若能跑到海上去暂时避一下风头、等建州撤兵了,咱再回来,岂不更好?”
二人正在议论着,尤音斯推门进来说道:“你们还在说闲话,建州的兵马已经攻寨了,快出去看看,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博沙也胡随着拉古殷走到门口一看,果见寨子周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人喊马叫之声震耳欲聋。
忽然侍卫来报告:“寨子的南门、北门和西门都被烧着了,有建州兵马在攻打,只有东门没有打起来。”
拉古殷自言自语道:“为什么留下东门不打呢?”
尤音斯接着说道:“是他们兵力不够,还是有意张开的口袋?”
博沙也胡把手一挥,说道:“你们早就要到海上去避一避了,由东门出去路最方便,离鄂伦河也近。”
“要是从东出去,会不会中了他们的埋伏?”拉古殷说着,两眼看着东门方向,思索着。
尤音斯说道:“这可能用的是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他们估计我们不敢从那里走,才故意……”
拉古殷也附和着说道:“对!也许就是那样,兵书上不是有‘虚虚实实’这一条么?东门那里未必就有埋伏,咱们就从那儿走吧!”
此时,博沙也胡对他们说:“我是不走的,你们可以向部民说一声,不愿意走的,就随我留在寨子里吧!”
之后,拉古殷、尤音斯就忙着出去招集人准备出逃,谁知部民们听说部长不走,绝大多数也就愿意留下来了。
等到拉古殷、尤音斯等走后,博沙也胡急忙领着那些部民,去找建州大将费英东主动要求归顺建州。
费英东表示欢迎,并对他道:“你骑上快马,通知寨里的士兵立即放下兵器,在原地等待我们去收降。”
博沙也胡走后,费英东便向东门走去。
再说拉古殷与尤音斯只带着百十人从东门逃出来,那些部民都不愿意离家出逃。
拉古殷、尤音斯等出了东门,见到无人拦阻,心里高兴,便放开胆子向鄂伦河奔去。
谁知正走着,忽听“扑通、扑通”,一个个踩到了陷阱上的枯枝树叶,跌下去了。
拉古殷与尤音斯走在前面,二人首先跌入陷阱,后面的士兵慌忙后退,被扬古利拦住,他把大刀一挥,喝道:“立即投降,免你们一死,不然,我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于是百十名士兵与部民一齐跪下,全都投降了。扬古利这才领着他的兵马,来到陷阱边上。
这陷阱都在河岸上挖的,离河太近,挖好后已过了一夜一天了,未想到里面已经浸了大半池子河水了。
此时已是十月天气,在关外的辽东早已是冰天雪地了。
当他们来到陷阱边上,见到里面无声无息,扬古利特别感到惊讶:“难道陷阱里没有人?怎么一点声音没有?”
大家仔细一看,啊!里面的人与冰融在一起,早成了冰棍,冻死了!
扬古利双手一拍,大声说道:“这才叫做自己‘找死’呢!”
后来博沙也胡知道拉古殷、尤音斯冻死在陷阱里,先难过了一回,然后说道:“这叫作‘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说完之后,他从身后拉过三个年轻人来,要他们向建州大将费英东、扬古利施礼,说道:“这三个年轻人是莫太利、尤音斯、拉古殷的儿子,他们的父亲一步走错,落得战败身亡,是咎由自取,我想推荐他们承继其父生前的路长职位,不知能否答应?”
费英东看看三位小伙子,然后说道:“只要真心归顺建州,服从努尔哈赤大王的指挥,为人忠厚老实,能处处为部民着想,又有老部长的推荐,我们可以代表努尔哈赤大王任命他们承继路长职位。希望你们从父亲身上吸取教训,一心一意归顺建州,帮助本路部民过好日子。”
三位年轻路长接受了任命,于次日各自上任去了。
老部长博沙也胡将寨里所剩士兵六百人及盔甲三百余副、战马约八百余匹,全部交予费英东。
建州兵马在使犬部休整三天后,移兵使鹿部,开始了征服使鹿部的战争。
使鹿部的居住范围,在使犬部的北边和东部地区,混同江下游以东滨海,包括库页岛的全部。使鹿部主要有费雅喀路、奇勒尔路和吉烈迷路等。费雅喀路在额登喀喇路的东北、混同江以东的地区。奇勒尔路在黑龙江口一带。吉烈迷路在混同江与黑龙江之间部分地区。
在使鹿部地区,森林茂密,鱼产丰富,盛产鲱鱼、鳕鱼、鲑鱼、鲈鱼和海蟹等。
这里气候寒冷,冬季较长,多雨雾,部民多以“养鹿为家畜”,所以称为使鹿部。
使鹿部长名叫哈尔可洛夫,为人忠厚憨直,生活上非常刻苦、节约。他身为部长虽然很富有,但是,他的花费比使鹿部里最贫穷的人还要少。他每天吃的多是粗面大馍与糙食,一件鹿皮褂子穿了十几年,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已经三十多年没有买过新鞋。
每次,当他的鹿皮鞋子烂了时,就立刻去找修鞋匠,对他道:“请在旧皮子上钉一块新皮子,那旧皮子不要剪了,它还有用途。”
这样下去,一次又一次地在旧皮子上面再加上一块皮子,哈尔可洛夫的鞋子,便成为全使鹿部最厚、最重、最大的一双鞋子。
由于部长节俭之风的影响,全使鹿部的人从不愿浪费财物,一律讨厌奢靡之人。
一天,哈尔可洛夫正在给鹿群清扫蚊虫,忽有探马走来向他报告:“建州努尔哈赤派兵马已经征服了使犬部,大兵正往使鹿部开来一事。
哈尔可洛夫听了心里一惊,不由得嘴里“啊”了一声,便派探马继续探听建州兵马的消息。探马走后,他无心再侍弄鹿群了。
这使鹿部早在大明王朝永乐十年(1412年),明廷就在这里设立了囊哈儿卫。同年,明成祖朱棣又派遣亦失哈等到使犬部里观察,任命了新的部长等。从此,每年使鹿部都向明廷贡献貂皮、鹿皮、鹿茸、人参、威鱼等土特产。
如今,建州的努尔哈赤逐渐强大起来,哈尔可洛夫早已听说他统一了建州八部,灭亡了海西四部,又征服了东海女真,邻部使犬部刚被征服,现在又来攻打我使鹿部,怎么办?
此时,他内心很不平静,便走向部长府的后院,抬头一看,见到女儿正逗着两个弟弟在捉迷藏玩哩!一见他们天真烂熳、活泼可爱的样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令人害怕的战争场景……
他一动不动地愣怔在那里,想着那些可爱的孩子,他下定了“降”的决心。
次日上午,费英东刚刚起床,便有士卒进帐报告:“使鹿部长哈尔可洛夫,带着他的几位路长,还有一些礼品,都在营前哩!”
费英东立刻拉住安费扬古、扬古利说道:“人家敬我们一尺,我们也得敬人家一丈哩!走,到营门外去欢迎吧!”
三人遂一起走出营帐,见到哈尔可洛夫等,各自施礼相见,大家鱼贯进入营帐坐定。
哈尔可洛夫首先向大家说道:“我们略备一点薄礼,十分虔诚地敬献给努尔哈赤大王派来的使者,以表我们使鹿部广大部民的一点心意吧!”
说罢,他恭恭敬敬地将一份礼单呈送到费英东的手里。
安费扬古、扬古利等都走过来,看那礼单上写得密密麻麻,诸如貂皮、鹿皮、鹿茸、人参、东珠、咸鱼等,名目繁多,数量不少。
那天中午,建州兵营里大摆酒宴,使犬部的哈尔可洛夫与他的三个路长一起参加,热烈异常。
至此,黑龙江女真已完全统一。
努尔哈赤运用“征抗并用,以抗为主”的策略,迅速完成对辽东大地上的各部女真的统一战争,实在是非凡的举措。
第七章
努尔哈赤的两鬓已经斑白了,但他丝毫没有停止自己征服女性的脚步,新娶的福晋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靓丽……当然他更无法停止自己征服天下的脚步,在抚征联合的策略下,漠南与蒙古五部尽揽手中。此举不但让他拥有了无数金银粮草,更重要的是洞开了大明朝的东北屏障……大明朝宛如一位被剥去了衣衫的少女,映入了努尔哈赤饥渴的眼帘……
明朝初年,元朝统治者被赶出北京,返回蒙古草原,并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当时,北元势力仍有“引弓之士,不下百万”,因此他们企望重新入主中原,图谋恢复元朝的统治。
明朝皇帝朱元璋为了解除蒙古在北方的威胁,曾多次出兵朔漠,力图消灭北元势力。
明朝初年,徐达四次北伐,朱棣七次亲征。终于击败北元势力,迫使他们逐渐地与明朝建立了从属关系。
到了明代后期,蒙古势力逐渐形成三大部:
生活在蒙古草原西部直至新疆准噶尔盆地一带的漠西厄鲁特蒙古:生活在贝加尔湖以南、河套以北的漠北喀尔喀蒙古;生活在蒙古草原东部,大漠以南的漠南蒙古。
努尔哈赤在建州兴起之后,如旭日升起于东方,以喷薄之势迅速扩展其势力,在统一建州八部之后,又运用“征抗并用”手段,征服东海女真与黑龙江的“野人”女真。
为了实现其入主中原的远大志向,努尔哈赤必须与明朝作战,可是,他却有些力不从心。
因为努尔哈赤想夺取明朝的江山,必须解除后顾之忧,扩大兵源基地。
漠南蒙古位于建州努尔哈赤的右翼,他们曾与明廷缔结了共同抵御建州的许多盟约,只有拆散这个联盟,征服了漠南蒙古,才能打通进入长城的走廊,解除进入辽沈地区的后顾之忧。
另一方面,蒙古族与女真人之间,语言虽有不同,但其风俗习惯、衣食住行无不相同,甚至连面貌都长得非常相近。
努尔哈赤想打败明朝这个庞然大物,必须建立一支人数众多的强大军队;这需要扩大兵源,但是,他又深感兵力不足。
于是,努尔哈赤想到了蒙古人,他更神往于当年成吉思汗的铁骑狂飙中亚西亚的壮举。
他清醒地意识到,一旦征抗了漠南蒙古,就可以扩大兵源基地——那些体格健壮,性格骠悍的蒙古青年,无疑会成为他麾下的铁甲骑兵。这样一来,既有稳定的后方,又有取之不尽的兵源基地,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努尔哈赤以其睿智的目光,注视着漠南蒙古,在心里运筹着征抗蒙古的战争。
漠南蒙古自明初以来,已经蒙受二百余年的战乱之苦。
明朝政府与北元势力之间以及蒙古各部封建主之间长期无休止的战争,导致了蒙古族经济的破坏和部民生活的贫困。
当时的蒙古族人民要求结束封建割据局面,渴望得到安定统一。但是明朝统治者政治腐败,无力重新统一蒙古地区;蒙古贵族长期内讧,也无法实现其内部的统一。
因此,努尔哈赤征抗蒙古,既利用了蒙古人民渴求统一的愿望,又利用蒙古封建王主分裂割据的条件,有的分化瓦解,有的武力征讨,或者征抗并用,先后逐一征服漠南蒙古。
努尔哈赤征服漠南蒙古,先从科尔沁部开始。
这个科尔沁部驻在喜峰口外,位于嫩江流域。
它东邻乌拉,东南接叶赫,西南面是扎鲁特部,南界喀尔喀部,北部是嫩江上游地区的索伦部。整个科尔沁部东西相距八百七十里,南北长度为二千一百多里,可谓地广人稀。
据说科尔沁部的始祖是元太祖的弟弟哈萨尔的后代,长期与察哈尔部争雄。
在万历六年的夏天,两部牧民为了争夺水草发生了相互斗争,终于发展成一场战争。
战争打响之前,科尔沁部长铁木胡依从乌拉、叶赫两部借来兵马,连同本部兵马,共有四千余人。
察哈尔部也不示弱,虽然他们只有二千五百余人,但是察哈尔的骑兵一向以勇猛善战著称。
部长古勒昂夫顶盔贯甲,手执一把大刀,威风凛凛地来到阵前挑战。科尔沁部长铁木胡依手执长枪,却不与古勒昂夫正面交锋,而是领着四千兵马一齐掩杀过来。
科尔沁毕竟人多势众,很快把古勒昂夫的铁骑冲垮了,一直追了几十里。
古勒昂夫败回察哈尔部,所剩骑兵不足百人,气得一病不起,死前让长子古勒尤找科尔沁报仇。
古勒尤也夫表面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他自己的打算。
原来,他随着部民在一次攻马中,在草原上邂逅了科尔沁部长铁木胡依的女儿铁木明格格。二人一见钟情,竟私订了终身,后来分手时各自山盟海誓,一起吐出了“非彼不嫁”的诺言。两个年轻人回到部里,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当部长的父亲说起那事,两部便发生了那场战争。
古勒昂夫死后,其子古勒尤也夫固然哀痛不已,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意中人铁木明格格,反觉得庆幸了,但转而一想,又担心铁木胡依阻止他与铁木明格格结亲,多次想派人前去科尔沁提亲,都未敢成行。
再说铁木胡依这一仗获得了全胜,又听说古勒昂夫患病而死,十分高兴。
他正在洋洋得意之时,有人把铁木明格格与古勒尤也夫相爱的事向他说了,铁木胡依直气得暴跳如雷。他回到府里,骂铁木明格格没骨气,便举起棍子就往女儿的腿上打去。
不料,铁木明格格并非软懦的女孩子,她从小习武练兵,不仅刀马纯熟,而且拳脚功夫也还不差。
她见父亲不讲道理,立刻杏眼圆睁,一伸手竟把那木棍抢在手中,扔向墙脚。
铁木胡依气得浑身直抖,竟不承认这门亲事。
后来,铁木明格格不顾父亲的反对,竟偷偷骑上一匹快马,径直去了察哈尔部,两人终成了眷属。
科尔沁部长铁木胡依虽然没有承认这门亲事,不过,从这以后,较长时间两部没有再发生战事,一直没有往来。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晃又过了几十年。
万历二十一年,科尔沁部长明安,本是一个忠厚老实人,在叶赫部的淫威之下,率领五百兵马,参与了九部联军,去与建州的努尔哈赤作战。临行前,他的部下中有一个名叫哈里木的将领,当面劝阻。明安没听哈里木的劝阻,参加了古勒山之战。
果然不出哈里木所料,建州努尔哈赤大获全胜,明安带去的五百兵马全军覆没,自己被追得丢盔弃甲,骑着裸马,狼狈地逃回,差一点儿把命丢在古勒山下。
回到科尔沁之后,经过反复思虑,又有哈里木再三劝导,明安终于幡然醒悟,不再固守向叶赫、乌拉一边倒的策略,开始与建州有所接触。
在古勒山之战后的第二年,即万历二十二年的正月,明安又主动邀约了喀尔喀五部的部长老萨,一起遣使到建州,向努尔哈赤道歉,提出通好的请求。
这一举动受到努尔哈赤的欢迎。当时,努尔哈赤仍在忙于统一建州八部的战争,并在着手运筹对海西四部的征服。在远交近攻策略指导下,努尔哈赤乐于同科尔沁通好。
于是,建州努尔哈赤答应与蒙古科尔沁以及其他各部通好,此后蒙古各部长遣使往来不绝。
科尔沁部表面上与建州遣使通好,但其骨子里并不认输,暗中仍与叶赫、乌拉扯在一起。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三月,努尔哈赤带兵攻打乌拉部的宜罕珂麟城时,科尔沁部长翁阿岱应布占泰之约,领兵参战。当时,翁阿岱遥望建州兵马强壮,旌旗猎猎的雄姿后,不由怯战,自知力不能敌,急忙撤兵请盟,请求联姻结好。
努尔哈赤从总的斗争利益出发,不念科尔沁两次出兵的旧恶,同意与之“弃旧怨,结姻亲”,永结盟好。
万历四十年(1612年)的正月,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