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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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王 海市蜃楼-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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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梦见父亲回到家来,一家三口围在桌子旁边,中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和各式各样的火锅料,还被母亲抱着的她直接用手捉起一块萝卜往里扔,却被溅起的汤烫得哇哇大哭,母亲也哄不住,最后父亲笨拙地抱过她,也不知怎的,她就停止了哭泣。
  她梦见母亲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描绘出那个母亲深爱着的男人,然后她用满手炭芯粉末的手擦发痒的鼻子,沾了满脸灰黑,母亲好笑地拉过她替她抹干净。
  她梦见父亲离家的时间越来越久,有一次,当他久别回家后,她雀跃地奔向他,他却没有抱起她,只是敷衍地用手拍拍她的脑袋说了句“我很累”,就掠过她身边进屋,倒头便睡。
  她梦见父亲和母亲大吵一架,父亲甩门离去,母亲掩面流泪,她无措地擦着母亲脸上的泪水,却仿佛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她梦见白色的床单覆上了母亲的身躯,医生相继离开,冷冰冰的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那台庞大的仪器,都被关掉不再发出象征母亲生命迹象的烦人声音。
  她梦见一片全黑的葬礼上,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或冷漠或好奇或同情或嘲弄的表情,还有纷纷的议论。最后,久别的父亲站到了自己面前。
  她梦见尹家在东京的大宅,梦见站在门口等待的直子和尹津。梦见她们热情的笑脸。
  她梦见不懂日语的自己在公园里,呆呆地坐在一边,看着别的小孩子们愉快地玩耍,直到尹津过来把她拉了过去。
  她梦见直子给尹津买了一对很漂亮的金龟子形状的发夹,尹津把其中一个别到了她的头上。
  她梦见了许多许多发生过的事情,仿佛一部运用蒙太奇手法拍摄的电影,无数的镜头,没有衔接过度地一一闪过,既不按照时间顺序,也不按照事件规律,上一刻还看到母亲专注地教她画画,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日本的国中学校。凌乱,无序,模糊。
  梦境的最后,是海边的浅滩上,两个凑到一起的脑袋。然而,一片飞溅的血花,嫣红犹如盛开到极致的红玫瑰花瓣散落在空中,模糊了尹津的脸庞……
  “海蜃……”
  一个很轻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穿入到她的梦中。
  海蜃?海蜃是谁?这个名字,好熟悉,却又好陌生。
  似乎有什么抚上她的脸颊,有点粗糙,却无比轻柔。比起和煦的轻风,这个触感,更加温暖,更加让人眷恋。
  思维虽然还停留在虚幻的梦境中,但部分意识却渐渐地清晰起来。
  海蜃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感觉到那个停留在她脸上的抚摸顿了一下后立刻离开,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霎时,母亲的脸,父亲的脸,尹津的脸,都一一消逝淡去,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由于背光而一时看不清楚的脸庞。
  海蜃眯了眯眼,被模糊的意识渐渐回笼,但刚睡醒的状态让她还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这个人,是谁?
  自己,在哪里?
  “海蜃?”梦里出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更为清晰了些,一直传达到她的中枢神经。
  海蜃用力地看过去,蹲在跟前俯身面向自己的,是一张如同白玉雕刻般无暇的脸,蕴含着无尽光华的鸢紫色双眸,似漾着一丝不明的情愫,却在让人看清之前迅速敛去,高挺的鼻梁是雕刻家苦心追求的最佳比例,樱色的唇微微上扬,让清秀的脸庞增添几分淡淡的暖意。轻风再次拂过,吹起他紫蓝色的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眼前有一片薰衣草的花田。
  本就半梦半醒的海蜃只觉得更加迷惑,如果刚才是梦,现在的自己,到底醒了没有?
  如果是梦境,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感觉?但现实,又是否存在长相这般完美的人?
  “海蜃,在这里睡很容易着凉的。”来人开口,声音也跟他的长相一般柔美动人,然而,却是男子的声音。
  眨了眨眼,海蜃终于慢慢地回想起自己所处何地。
  这里是网球王子的世界,她是柳生海蜃,眼前的,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幸村精市。
  如果母亲,父亲还有尹津都是梦,那么,这一刻,立海大,幸村,却是真实存在的。
  人果然不能太经常做梦,否则就会很容易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海蜃垂下眼帘,正想开口,却听见幸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海蜃,你别哭啊!不然,别人看到会以为是我在欺负你的。”
  哭?她怎么会哭?海蜃反射性地低低回了一句:“我没有……”
  幸村摇摇头,骤然伸出手去,拇指轻轻滑过海蜃眼下,让她产生一阵莫名的颤抖,幸村将手举到海蜃面前,他轻轻地说:“可是,为什么你流泪了呢?”
  海蜃有些发怔地看着幸村拇指指腹上停留的那一滴晶莹的泪珠,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流泪了吗?她已经多久没试过哭泣的滋味了?在母亲的葬礼上她犹未掉过半滴眼泪,让她一度以为连自己的泪水都被母亲一同流光了。可是现在,只是短短的一梦,就让她流泪了吗?
  难道,尹洛的泪干了,海蜃的泪还没尽?
  忽然忆起跟前的人还在等待,海蜃断然停止继续想这些东西,伸手往胡乱抹了一把,抬头对幸村说:“不好意思,麻烦幸村学长了,训练结束了吗?”
  幸村没有立刻回答,定定地看了海蜃一小会,才说:“嗯。刚结束,我们走吧!”
  说完,他站起来,将手伸到海蜃跟前。
  海蜃又是一怔,顺着那只白玉般的手望上去,是幸村带着浅笑的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到他温热的手心里。幸村轻轻使力一拉,将海蜃从地上拉起,便放开了手,说:“我已经跟比吕士说过了,去见完老师之后,我再送你回去。”
  “有劳幸村学长了。”海蜃微微弯身,礼貌地道谢。
  “这没什么。”幸村温和地笑笑,说,“走吧!”
  随幸村一起走到校门口的公车站,很走运地,要等的车子不一会儿就来了。上车坐了半个多小时左右,已是远离市区中心,相对比较偏僻。
  下车后走了10分钟左右,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传统的日式院落,古式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竹制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青川画居”四个毛笔大字。门是敞开着的,走进去,仿佛立即踏入了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截然不同的天地。
  门后,是一片广阔的庭院,白色的沙石地上,铺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石头,形成一条小路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大宅,两旁竟有大片的竹丛。而不远处还有个小小的池塘,遥望而去,能隐约看到几尾红色的鲤鱼。作为画室所在的地点,清净幽雅,倒也适合。
  踩在青黑色的石头上,沿着这条小路走到大宅,同样是日式风格的建筑。幸村将敞门往旁拉开,进去后正对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和室的门都是关着的,十分安静。
  幸村回头对海蜃轻声解释道:“这个时候是老师的学生练习画技的时间。在画画的时候,老师对环境要求很严格。不过等休息的时候就会很热闹,就算有人在走廊上追逐他都不会管的。”
  海蜃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幸村向前走,并尽量放轻了脚步。
  幸村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对海蜃说:“老师现在可能在忙,我过去看一下,你在这里先等一下可以吗?”
  “嗯。”海蜃点了点头。
  幸村便右拐离开。
  海蜃先是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一下,走廊两旁有好几间房间,只不过门都紧闭着。右转便连接到外廊,海蜃走过去几步,后庭景色尽收眼底。
  后庭布局与前院相差无几,后方植有大丛的毛竹,靠前一点的地方是个圆润的青石垒起的池塘,只不过这个水池比起前院的那个更多了一副日本庭院里常备的传统竹水具,每隔一段时间,注满水的竹筒便倾斜敲打下方竹段,发出清脆的敲打声。
  轻风吹过,头顶忽然传来悦耳的声音。海蜃抬头望去,才发现外廊上方,挂着一个样式简单清雅的风铃。
  宁静致远,这样的环境,果然才适合第一画师的身份。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地方的主人,个性却如此无拘,会做出一些让人无法应对的举动呢?
  扑腾几下,两只鸽子从外头飞进来,落在院落中,来回踱步,不时低头轻啄,像是在寻找食物,发出“咕咕”的声音。走了好几步,又展翅飞起,只落下两片碎羽绒毛,被微风卷至不见踪影。
  风吹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
  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
  不知道,她会作为柳生海蜃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
  不知道,她若有一天要离开的话,又会不会如同雁渡寒潭一样不留踪影。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有哪怕一个人心里留下她的影子。
  不过,如果她真的需要走的话,还是不要有人记住她比较好吧!带着回忆的生活,太累,太累了。
  风铃再次发出轻灵的声响,唤醒了海蜃。
  她敛眉低头,不禁嘲笑自己总是忍不住想太多。以后会是留下或是离开,本就不是她说了算的。再说,尹洛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即便她真的离开,留在大家记忆中的也只是柳生海蜃吧!
  那么,她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呢?压根就是浪费时间浪费表情浪费大脑容量。
  摇摇头,她往外走了两步,来到外廊边沿,更加靠近庭院,连浅浅的池塘里的石头都能看清。这条走廊与庭院地面相距若有半人高,如果想走到院落里的话,要么就是跳下去,要么就要走到另一头再顺着小阶梯下去。
  正想着要不要趁机下去走走,走廊边上一间和室的门“哗”地被拉开,然后传出轻快的笑声,与笑声一同出来的,是一个小女孩……不,是两个,一前一后地从那间和室里跑出,直直地往院落这边奔来。
  两个娇小的身影,好生眼熟……
  但是,两个小女孩明显只顾着自己在追逐,并没有发现海蜃站在那边。前头那个奔来正回头对后面的讲些什么,然后一转身看到海蜃,她霎时顿下脚步,惊喜地大叫:“姐姐?”
  海蜃马上认出,这便是海边遇到的,要走了她的画,导致她在画展之后便麻烦不断,此刻更需要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叫“真绪”的女孩。
  然而,海蜃此刻却顾不得应答她,因为后面追上来的那个小女孩——也就是那天也在一起的闻樱,并就没料到真绪的突然止步,出于惯性作用一时刹不住,绊到真绪就向前扑——
  而她们已经很接近外廊边沿,按照她的趋势往前扑下去的话必然会掉到院落中无疑。
  海蜃心里一惊,身体比大脑更先作出反应,立马冲上前一步伸手把闻樱抱住——
  闻樱
  海蜃及时地抱住了闻樱前倾的小小身体,却因为冲力过大而阻挡不住往后倒的趋势。
  本来就已在外廊边缘的脚步一退便不可避免地踏空,海蜃只觉得一瞬间,身子无可抑制地倒去,耳边也传来真绪惊慌的大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起她的长发,她无法多想,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更加用力地把闻樱紧紧护在自己怀中。
  如同所有电视漫画里展现的一样,当感觉到身子腾空后的瞬间,虽然外界看来只是短短两秒,但于她来说却宛如是慢镜回放。
  然后,后背,右手手臂狠狠地撞击上坚硬的地面,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因为不喜在外跟其他小孩一起玩耍,也就没什么因摔跤打架而受伤的机会。从小到大,她受伤的次数是屈指可数,就算有,也多是小刀割破手指,膝盖撞到淤青之类的小儿科。
  现下,陌生的痛感一下像是席卷全身一样,让海蜃几乎差点想顺便把脑袋再磕一下撞晕过去算了。可是,瞬间的痛楚让她一时间连运动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维持姿势倒在地上,任由这股钻心的疼痛慢慢减弱。
  慢慢地,外界的声音才传进耳中,真绪的惊呼也清晰起来——
  “小樱!姐姐!你们怎样?!”
  小樱……对了,还有闻樱……
  海蜃紧咬下唇,刚才那股几乎让她生生痛呼出声的剧烈痛楚已经不若着地那一刻时来得强烈。她小心翼翼地挪动一下身躯,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正不自觉地使了很大的劲抱得死紧。她的左手稍稍松劲,刚想开口,可是才吸一口气,背部就马上再次传来剧痛,让她出不了声。
  “海蜃!”惊喝响起,走廊上传来快步疾奔的脚步声,然后是有人跳下庭院的声音。
  短短几秒,一个身影就已经出现在海蜃旁边蹲下来,海蜃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幸村,他向来淡定的脸上竟出现了惊慌,蓝紫色的发丝也因过猛的动作而略显凌乱。
  “闻樱?”幸村刚从和室出来走到外廊时,本来只看到海蜃倒在地上,来到面前,才发现她怀中还抱着一个脸色已经吓得发白的小人儿。
  尽管十分忧心,但幸村还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努力恢复平和。要照顾伤者,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慌乱。身为立海大的最上位者,他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刚才骤然看见海蜃倒在地上的情景让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
  于是,看到闻樱的错愕在幸村脸上闪过后,他就马上冷静下来,虽然还是难掩担忧,但至少已经定下神来。
  幸村小心地将闻樱从海蜃怀中抱出,虽然她看起来受了不小惊吓脸色也十分不好,但因为海蜃之前将她死死护住的关系,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你……”海蜃终于能够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看向闻樱,吃力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闻樱脸上尽是惊魂未定,但还是摇了摇头。
  幸村立刻把所有注意力放到了海蜃身上,伸手想扶起她,海蜃却在他的手碰触到她右臂时忍不住“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很痛吗?”幸村脸上闪过一抹惊痛,他绕到海蜃另一侧去,小心地将手绕到她背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站起来,对还满面惊色的真绪说,“真绪,你照看一下闻樱。”
  正想起步,裤管却被拉住,低头一看,闻樱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裤腿,仰着小脸看着他,满是无措和恳求。
  幸村挤出一笑,轻声说:“闻樱,这位姐姐受伤了,哥哥要带她去上药,闻樱暂时先跟真绪在一起可以么?”
  闻樱咬咬唇,放开了手。
  幸村再给她安抚的一笑,不再耽搁,抱着海蜃快步走到了某一间和室。
  将她轻轻地放到软榻上,幸村的眉心依旧紧锁,他伸手拨开她额上因疼痛而汗湿的碎发,轻轻地说道:“海蜃,稍微忍耐一下啊!”
  说完,他到一旁的橱柜里取出急救箱,回到海蜃身边坐下,轻轻地捉起她的右手,将袖子卷到肩膀处,大片乌黑的淤青触目惊心,甚至还透出隐隐的血丝。幸村身子一僵,毫无保留的心疼和懊悔从紫眸中流露出来。
  “对不起啊,海蜃……我没有看顾好你……”幸村素来清朗的声音此刻听来有些沙哑。
  “不……不关学长的事……”虽然还是觉得手臂和后背隐隐作痛,但已不若此前的痛彻心扉,海蜃也终于能够流畅地说话,“是我给幸村学长添麻烦了呢!”
  幸村本欲替海蜃上药的手一顿,抬头望向海蜃,摇着头说:“说什么麻烦啊!海蜃为了保护我妹妹受伤,我感激内疚都来不及了呢!”
  “你……妹妹?”海蜃一愕。
  “是啊!刚才你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幸村闻樱,是我的亲妹妹啊!”
  ……居然……是这样?这可是她之前完全没想过的。因为上次在海边听到真绪叫伊势青川做“爷爷”,她就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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