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陆国杰什么意见也不反映,就是来看看他,我和他是大学同学。”
老张笑容依然:“你们是同学,陆书记不在,我更得好好地接待。你老同学上任都一个月了,你怎么才来找他?”显然老张并不相信端木铎的话。
端木铎心里最恨的就是老张的笑脸,上回上访,也是老张出面接待的,无论你怎么着急,怎么发脾气,他总是那样地微笑,认真地听,最后不了了之。端木铎十分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太极高手,无论你拳脚怎么刚猛,全都如同打在棉花堆上。端木铎把这种人比作石佛,笑口常开却是铁石一般的心肠。端木铎知道再和张主任说下去已没什么意义,愤愤地转身走了。心里想等见到陆国杰一定建议他撤了这个信访办主任。
离开市政府,端木铎沿着政府广场花园往家的方向走,他的家在滨海小区一座公寓楼的六楼上,离政府足有三公里远。他是个闲散之人,只要没急事,总是安步当车,这也是他锻炼身体的方式。散步能够使人心情平静,平静下来端木铎感到刚才和市政府门卫的争吵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在心里骂了一句:俗!同学当书记自己就跟着膨胀起来。端木铎又想起了上大学时陆国杰的模样,二十年后陆国杰是否风采依然?
领导班子(四)(3)
端木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这是他近年来养成的习惯,电视机的声音可以冲淡些单身生活的寂寞。端木铎结过两次婚,离过两次婚,可谓是半生坎坷。端木铎正在想怎么样才能找到陆国杰,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传出柳琳的声音:“你在家?我在楼下,马上上去。”端木铎打开门候着,听到柳琳“咯噔咯噔”上楼的脚步声,端木心里感到一阵欢快。
柳琳一进门就立即扑进端木铎的怀里:“我都想死你了,打两次电话你都不在家,你上哪儿去了?”
端木铎一边亲吻一边脱衣服,直到把柳琳脱光,然后抱着她上床……
一段时间以来,他和柳琳每次见面都是这么热烈。狂欢事毕,俩人再靠在床上说话。柳琳现年三十五岁,是平安保险公司的保险推销员。三年前柳琳的丈夫马强因为贩毒被判死刑,端木铎作为马强的律师,通过积极上诉,马强被改判有期徒刑二十年。根据法律,柳琳有理由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端木铎曾经建议柳琳和马强离婚。柳琳就是不同意,她说夫妻一场,要给囚牢里的马强留一个念头,就是离婚也要等他出狱以后。她说人犯罪有时就是一个发疯的念头。最初柳琳并不知道端木铎的婚姻状况,一年后的一天,柳琳在路上遇到端木铎,顺便向他推销保险,才得知端木铎的情况,俩人因互相同情而双双坠入情网。端木铎喜欢柳琳的热情、开朗、成熟和性感,和她在一起每次都能找到淋漓尽致,极乐世界的快感,端木铎由衷地感到灵与肉的交媾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端木铎平静地看着躺在身边的柳琳,柳琳不是那种看上去十分靓丽的女人,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挺也不塌,嘴唇不薄也不厚,皮色不白也不黑,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适中,只是个子稍矮,显得有些小巧玲珑。
“找到你的同学了吗?”柳琳问。
端木铎把门卫不让他进去找陆国杰的事说了,仍怒气不消:“这帮狗官,什么叫脱离群众高高在上?这就是。”
柳琳说:“你真笨!不会给他打个电话?”
端木说:“谁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说你笨你真笨!”柳琳赤裸着坐起来,拨打端木铎床头的电话,两只丰满的乳房在端木铎的脸上晃来晃去。电话通了,柳琳问:“市委办公室吗?请问国杰同志在吗?出去了?请您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是省委办公厅,秘书长叫我打电话和他联系一件事——不用转告,谢谢!”柳琳拿起笔在电话本上飞快地记下一串号码,交给端木铎,“打他的手机。”
端木铎对柳琳的鬼精灵从来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吻了一下柳琳,按照柳琳记下的号码拨打陆国杰手机,手机里回复:“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柳琳说:“刚才在市政府门口你是不是太激动了?人家没骗你。”
端木铎盯着柳琳一对丰满匀称的乳房说:“如果让我评选未来最差科技产品,我敢肯定地说那就是可视电话。”
柳琳疯狂地掀开被子,让俩人赤裸的身体彻底暴露,来支持端木铎的观点。端木铎喜欢柳琳的疯劲……
仙人岛是个半岛,半岛的两侧是两道海湾,一道是月牙湾,一道是白沙湾,是清河著名的海滨旅游景区,离清河市区只有十公里。仙人岛上林木茂密,林中坐落着一些度假村,仙人岛的独特魅力在于紧靠海滩的槐树林。人们在海里逐波弄潮之后,可以在林荫中休息。每到夏季,游人如潮而至,逐浪而游,浪语欢声,洒满海滩。
领导班子(四)(4)
北方的初春,海是恬静的,沙滩上很少有游人,只有海浪在低吟浅唱。
郑卫东和陆国杰躲在一家海滨的别墅里谈了一天。在这一天里,陆国杰坦言了自己对清河市的经济形势和干部队伍现状的看法,详谈了自己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方针,诚恳地听取郑卫东的意见。敞开胸襟,谈自己对郑卫东曾有过的猜忌,分析各自前程进退。谈工作、谈私情、交心论友,把酒畅饮……郑卫东重义气,陆国杰以诚相待,交心换心,让郑卫东十分感动,一下拉近了双方的距离。郑卫东放下成见,检讨了自己的问题,真诚地表示一定全力支持陆国杰的工作。
日落大海的景象是无比壮丽的,一道长长的日影通向天边,金光闪烁,海面在金光中欢腾跳跃,一道波浪扑向沙滩,发出一声声低沉的浩叹。陆国杰和郑卫东迎着微微的海风在沙滩上漫步,陆国杰脸上洋溢着豪情,郑卫东情绪中更多的是感动。
陆国杰说:“我今年四十三岁,你比我大四岁,我们都是文革后恢复高考才考上大学的。你的名字叫卫东,还保留着那个时代的印记。我们这一代人单纯过、疯狂过、苦难过、彷徨过、失落过,但从来没有放弃追求理想。平生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占着位子不拉屎的昏官,所以,你不必为搞垮董立平而有什么想法,换了我也一样。我推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生逢改革时代,民族复兴,能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此生足矣。将来老了退休,与子孙历数民族复兴的往事,不亦快哉!”
郑卫东面对壮丽的景色和满腔的豪情为之动情地说:“没有成就感的男人不是个好男人,我是实心实意想在清河干成点事。”他拨打手机,“老胡送一瓶五粮液过来,再拿点熟食,我在沙滩上。”
老胡是郑卫东的司机,不一会儿老胡送来一瓶酒、一只烧鸡,两根黄瓜。陆国杰和郑卫东面向大海在沙滩上席地而坐。
郑卫东说:“今后我们就是朋友,来,我们与大海同醉!”
陆国杰说:“煮酒论英雄,清河英雄卫东与国杰!”
俩人释怀大笑,美酒醉残阳。
星期四晚上下班前,陆国杰在办公室准备第二天到安海开会的材料,突然接到端木铎打来的电话:“是陆国杰吗?”
陆国杰一边说:“是”,一边猜是谁打来的电话,到清河以后一般都官称陆书记,很少有直呼其名的。
“你这个阴谋家知不知道我是谁?”
陆国杰稍一犹豫,心想知道他这个外号的肯定是大学时的同学。
端木铎说:“我是木头。”
接到端木铎的电话令陆国杰又惊又喜:“木头你在哪?”
端木铎说:“我就在清河,现在是你的子民,就在政府楼下,你别高高在上,快下来!”
陆国杰趴在窗口一看,果然是端木铎站在政府大门口。
陆国杰下楼,两人一见如故,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一别十八年,陆国杰、端木铎互相望着对方相视而笑,友情仍能直通心底。陆国杰当初听说端木铎下海经商去了海南,已是十多年没有音信,怎么也没想到端木铎会在清河。
端木铎说:“上学时当班长管我,十八年还没逃出你手心,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如果你不在清河,我当这个书记当的还有什么意思了。上楼坐一会儿。”
端木铎说:“我讨厌衙门,我领你吃狗肉去。”
陆国杰骂道:“你小子还拿我当狗肉朋友,见面就请我吃狗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领导班子(四)(5)
两人乘车来到一家朝鲜狗肉馆,走进一间朝鲜族包房,脱鞋上炕。端木铎和陆国杰不但是同学,还曾经是情敌。陆国杰的爱人戴晓云,上大学的时候是班里的一朵花,是众多男生追求的对象。大学时代的端木铎仪表堂堂,幽默洒脱,稍偏激,常出惊人之语,颇能博得女孩子的好感。端木铎追求戴晓云当时是无人不晓,他时不时地讨好戴晓云,为她打饭、借书、找资料,充当护花使者。有一年暑假,几个同学一起去登泰山,端木铎帮戴晓云背包,戴晓云走不动了,他在后面推着晓云上山,形同一对恋人。那时的陆国杰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戴晓云是宣传委员,陆国杰也看好了戴晓云,他不像端木铎那样明目张胆地追求戴晓云,而是利用团支部工作、活动和戴晓云多接触,在毕业之前正式建立恋爱关系。为此,端木铎曾经忌恨过陆国杰,同室的好友反目为仇。最后还是戴晓云出面调解,才化解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端木铎说:“你忘没忘,毕业前戴晓云请我们俩吃狗肉,我喝醉了,你扶我回学校,遇到系主任。”
陆国杰说:“害得我俩第二天写检讨,那还能忘了?”
两人席炕而坐,饮烧酒,撕狗肉,喝砂锅狗肉汤,热炕、醇酒、浓情,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
端木铎问:“戴晓云现在怎么样?”
陆国杰被触到痛处,摇摇头说:“不好”。
端木铎说:“你小子变心了是不是?”
“你想到哪儿去了?”陆国杰说,“晓云现在病退在家。”
“怎么会这样?”在端木铎的印象中戴晓云是那样的美丽健康,上大学时戴晓云曾经是系里女子排球队的队员。
“五年前,晓云得了卵巢癌。”陆国杰难过地说,“在发现癌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晓云的性欲特别强,每天晚上都要在一起,一次还不够。差点没把我累垮了,不能满足她时,她就发脾气。我感到有点不正常,让她到医院检查,她说什么也不去。那段时间她对我特别好,给我买回一大堆补品,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原以为她只是为我补身体,后来我发现她情绪越来越不对,常常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于是我抽出一天时间,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就是不去。我下定决心非让她去不可。她犟不过我,哭了,在我一再追问下她这才告诉我,她到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是卵巢癌。为了确诊病情,她撒谎说到省里开三天会,进行了复查,医生说两侧卵巢都有癌变,必须尽快动手术切除卵巢和子宫。晓云说,一旦动完手术,就不是女人了,她说我还没当够女人,我想好好地再给你当几天妻子……”陆国杰眼里含着泪说不下去了,“后来,晓云在省医院摘除了子宫和两侧卵巢,现在靠激素来维持。”
沉默许久,端木铎拍了拍陆国杰的肩说:“你还是比我强,你毕竟得到一个女人全部的爱。”端木铎接着讲述了自己两次结婚两次离婚的苦难,以及下海经商的经过和现在的状况。
端木铎的第一位妻子是现任安海市文化局的局长华小梅,他们在一起生活八年,有一个女儿叫华丽。在端木铎的眼里华小梅是个女权主义者,端木铎把第一次离婚的原因归结为,受不了华小梅的欺压,把离婚看做是反压迫和争取自由之举。华小梅是前安海市副市长的女儿,当初嫁给端木铎是因为读了几篇端木铎写的文章,华小梅没想到能写出如此浪漫华章的人,在生活中却是这样的散漫邋遢。时值九十年代之初的中国,公司遍地,全民经商,干部纷纷下海。为了摆脱离婚的阴影,端木铎辞去报社记者工作,在几个朋友的撺掇下到海南经商去了。通过在一位银行工作的同学关系,搞到一笔两百万元贷款,注册成立了海南诚信贸易公司,自任总经理。怀着诚信为本,经商利国理想的端木铎,在商场上却屡战屡败,不到半年就赔了近五十万,接着又被朋友和合作伙伴骗走了一百万元。为了追回这两笔资金,端木铎打了一年多官司,官司是赢了,却没能追回分文,打官司又花去十多万。端木铎最可爱之处就是把剩下几十万元还给了银行,离开了让他一想起来就伤心的海南。经商的一年多来,端木铎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怎么样打官司,并开始研究法律。端木铎来到清河市完全是因为第二次婚姻。端木铎下海失败,回到安海时已是身无分文,报社的一位朋友帮他在一家广告公司临时找到一份文案工作。没地方住,就挤在公司的值班室里天天晚上值班。广告公司里的一个同事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叫李桂芝,是清河市税务局的干部。李桂芝与丈夫离异后,领着女儿和母亲住在一起,有一大套房子。为了尽快摆脱当前的困境,端木铎很快就入赘李桂芝家。婚后不久端木铎就陷入更加难堪的境地。首先是孩子的排斥,这个女儿从来不管他叫爸爸,稍不如意就给以脸色。二是岳母的挑剔。那时的端木铎,整天抱着法典,准备参加全国律师资格统一考试。小市民出身的岳母,越来越看不上这位只会看书,收入不高,又不会持家,更不会讨丈母娘好的上门女婿,平时除了支使端木铎干这干那,话里话外少不了拐上几句,端木铎只能忍气吞声。最大的危机是他和李桂芝婚姻来得太快,缺少感情基础。原指望先结婚后恋爱,以为只要他和李桂芝好,一切都可以慢慢化解,谁知李桂芝事事听信母亲。就这样端木铎陷入三个女人的围攻之中。结果只能是再次离婚。值得欣慰的是这一年端木铎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取得律师资格,并成一名合作律师所的律师,有了较为稳定的收入。通过几年的努力端木铎在清河已是小有名气,特别是打赢了几起状告清河市政府的官司之后,还上了电视,登了报纸,端木铎成为清河市家喻户晓的大律师。两年前端木铎在海滨小区买了一小套住宅,有了几十平米自己的天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领导班子(四)(6)
小酒肆的情调,远胜于豪华的宴会厅,陆国杰和端木铎在火炕上半躺半靠,边饮边聊。
陆国杰问:“下水道工程招标的案子你是律师吧?”
端木铎说:“你不问我差点忘了,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陆国杰手撕狗肉,边吃边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端木铎认真地说:“这可不行。我已经把市政府告上法庭了。”
陆国杰看着端木铎认真的样子笑了,说:“你还是上学时的那个样子,爱较真。我相信你能打赢这场官司,但解决不了问题。你不是想知道这事的真相吗?”陆国杰干了杯里的酒说,“安海市政工程公司以前是安海市政府的直属企业,改制以后,政企分家。过去是官办的企业吃惯了大锅饭,走上市场以后不能很快适应市场,效益不好,三百多工人领不到工资,工人上访。以前是政府的企业,推向市场以后,政府不能就此不管了,还得帮一把吧,面对上访的工人,安海市市长周学海答应,把本来公开招标的下水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