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着他,四爷眼中有着宽容,还有……一些欣慰。不会么?四爷?你就这么确定?甚至连是什么都不问就确定不会么?
四爷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庞,语气风淡云轻,“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是今时今日,我再遇刺,你可还会救我?”
我看着四爷漆黑的双眸,看到的却是那满眼的柔情,听到的是风淡云轻的背后所隐藏的……我微微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坚定“会!”
四爷又笑了,这次是真的风淡云轻“那便成了,其他的,不用再说了。”
这便成了么?只这一个字,便成了么?四爷!!心里的大石慢慢的变轻,变淡,终于完全消失。
泪水悄悄涌上我的眼眶,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洪水此时象终于找到了出口,疯狂的奔腾着泛滥着。我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四爷轻轻的叹了口气,一手搂着我,另一抚着我的头发,“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几日来压在心里的悲愤,愁苦,与无奈尽情的宣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任我蹂躏着他胸口的衣服。终于,我的泪水流量渐渐变小,只剩些微微的抽泣,四爷轻轻的放开我,一条手帕出现在我眼前,为我擦去满脸的泪痕,我忽然打了个嗝,接着就停不下来的开始打嗝,四爷扑哧笑了出来,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又看看自己的胸前,颇为无奈的摇着头,“怎么你每次的见面礼都是要我无法见人呢?”我脸一热,夺过手帕在自己脸上胡乱的擦着,四爷轻轻握住我的手,“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落泪,也……不要再离开。”
我怔怔的看着他充满宠溺的眼光,嗝渐渐止住,再也挪不开眼,就那么痴痴的与他对望着……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柔情,让我怎么抛的开,让我怎么舍的下!我忽然反握住他的手,“四爷,给我些时间,等我回来。”
四爷一下僵住,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盯住我的眼睛,我坚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四爷终于轻轻开口“好,我等你!”
我笑了笑,再次投入他的怀抱,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让我如此的贪恋,心中溢着满满的感动,我闭了闭眼,为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即使付出一切代价,我也愿意!我深吸了口气,猛的睁开眼睛,决然的放开四爷,转身大步的离去,不再回头。四爷……等着我,那段历史……即使渺茫我也要努力的去试!我一定会回来……
返乡
离开四爷府,我朝着怡红院而去,站在门前,我做了个深呼吸,抬起手敲门,门一响,忽的打开,我愣了一下,开门的是那个小二,他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到来,朝四下看了一下,把我让了进来,随后又把门关上,他对着我点了点头,朝楼上指了指“吕姑娘楼上请。”我斜眼看了他一眼,和印象中那个机灵麻利的小二好象有点不同,这个时候的他很……严肃。
店里和晚上很不同,一个人影都没有,一片安静,略显得有点冷清。我一边随他上楼,一边有些好奇,即便现在尚未营业,那那些……应该有的人都哪去了?
如果我没记错,这间房我来过,应该就是如烟的房间,我推开了门,走进去。小二在外面把门带上;没有进来。
我打量一下,吕逸尘,陆文谦正和一个年轻人在谈话,那个人背对着我,我一进来语声立止。却不见如烟。
吕逸尘见到我,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和他谈话的人站起身来, 回头看了我一眼,立刻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我几下,吕逸尘站起身来对着这个年轻人说道“张兄,我来引见,这位不是外人,是在下的舍妹,请张兄宽心。四娘!”他向着那个人说道“这位是张大哥。”我也打量一下他。一个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面皮白净无须,只是看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总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让我联想到九阿哥。我冷冷的朝他点了下头,便坐到一旁,不去理会他们。那个姓张的忽然站起身对吕逸尘一抱拳“在下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告辞,一切就照方才所议进行。”我皱了皱眉,好难听,他说话声调略有些尖,听起来有些刺耳。心里暗暗撇嘴,这人,不光长相不讨人喜欢,连说话都不招人听,跟个太监似的。太监!!我赶紧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已转身出了门口,吕逸尘和陆文谦送他下了楼。
我想了一下,小指伸到桌上的茶杯里试了一下,冷的。门外传来脚步声,吕逸尘走进门来。我来不及缩手,就势拿了旁边一个空杯,另一手拎起茶壶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吕逸尘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我“你去哪了?”
我端着杯子踱到窗子边,推开窗户向外面漫不经心的扫了几眼,一边悠然的喝着茶“没去哪儿;随便走走。”
果然!我心里冷笑了一下,一个走路略微有些奇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看到了自己想确定的事,我收回视线,转过身背朝着窗外,面向吕逸尘。
这时,陆文谦也回来了,进门看了看我,对吕逸尘使了个眼色,吕逸尘随着他走到门外,两人耳语了几句,我拉长了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不多会儿,吕逸尘走了进来,而陆文谦却下了楼。
吕逸尘的脸色更加难看,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避开他的眼光四处打量这这间屋子,屋子里的装饰摆设和自己记忆中没什么两样,书案上的书,笔,砚摆的整整齐齐。可桌子上没了那个香炉,也不见了如烟的琴。我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如烟在哪?”
吕逸尘移开眼光,眯了下眼,却握紧了拳头,似乎在隐忍什么,猛的背过身去,“她不在,我们该走了。”说完抬脚就走。
走?这就走了么?
我按下自己心中的疑问,随着他走出了怡红院。
我们没再回到南海子直接奔着吕四娘的家乡——浙江而去。
一路上吕逸尘始终不大和我说话,陆文谦也是淡淡的,我和他们原也没什么话说,乐得清净。
但那个姓张的太监和如烟的去向却总是在我脑海里盘绕。是什么事如此隐秘需要支开所有的人?他们谈论了那么久;那这个计划如果不是很棘手就是很周详!还有那个如烟……也不象只是简单的不在而已……他们所策划的事,到底是什么?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再加上自己本来心里就有事,一路上的心情随着马车的南行愈加的沉重。
沿途的风情渐渐变化起来,河流渐多,途人的口音逐渐清雅绵软,又行了近一个月,终于到了我所谓的家——吕府。
下了马车,我看着这间宅院,未及细看,一声呼唤“四娘!!”我顺着声音看去,大门前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大约四十来岁,汉人装束,头发已略有些斑白,面容慈祥。朝我伸出双手,脸上有着泪痕。我心里一紧,知道这便是吕逸尘口中的——娘亲了。我低下头,慢慢的走近她跟前,她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眼泪又落了下来,“四娘!我的儿!娘终于见到你了!”说完又放开我,两手在我脸上身上手上不停的摸来摸去,最后又把我搂住,长出了口气“还好还好,你安然无恙,你可吓死娘了!”
我心里有些酸酸的,自己的眼泪也有些控制不住,可怜天下父母心,失去子女的那种心痛我可以体会的到,眼前的这位妇人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女儿,而我的爸妈……眼泪刷的流下,心,一下子贴近了。
吕逸尘和陆文谦下了马,走到旁边,对着妇人说道“娘亲,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娘亲擦了擦眼泪,带着笑容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走进了这间吕府的大门。
进了大厅,娘亲一直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我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求救的看着大哥——吕逸尘。吕逸尘知道我的难处,有些问题便代为回答,只说我曾撞到头,记性变的有些差,现正吃药调理,没什么大碍。娘亲这才放心,我也松了口气。
吃过了饭,娘亲领着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打量着这间房,屋子里摆设很普通,很典型的书香世家的女子闺房。书案,梳妆台,还有个书架,上面摆着些书。此外,便是一张桌子一张床了。娘亲还是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放开,不停的在我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个跟在身后的小丫鬟笑着开口说道“大夫人,小姐是真的已回来,夫人安心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赶了这许多天的路,想必小姐也很是劳累,不如让小姐先歇着吧,有话赶明儿再说不迟。”
娘亲看了看我满脸的倦容,点了点头,“好吧,都是娘太高兴了,竟没想到这些。你早些歇着吧,侍画不在,就叫侍棋服侍你吧。”我点了点头,娘亲又摸了摸我的头发,才起身离去。
侍棋笑着过来“小姐,擦把脸吧。”我起身过去,将自己头上的钗子拔下来,褪了镯子,洗了脸,又换了衣服,上床躺下,侍棋才退了下去。
她一走,我立刻睁开眼睛,起身下了床。来到书案前,我仔细的翻看着案上摆的书籍,唐诗宋词元曲女戒……我又回身看向书架,一本本的翻看着……没有!我皱起了眉头,一本都没有!我想了想,吕留良已经过世,他的书应该都被收藏起来了,不会这么随便的摆在外面,这里不过是个小姐的闺房,找不到也对。那……应该在哪儿呢?
我叹了口气,慢慢来吧,这也不是着急就可以解决的事。我推开窗户,外面夜色正浓,我却毫无半点睡意。披上件衣服,我信步走了出去。
吕府很大,前后院子有很多房间,房前是一条廊子,围了一圈,不宽,类似雨檐。应该是为了雨天出入方便吧。入了夜,人声渐息,只有几间房的灯还亮着。我顺着廊子信步走着,前面一声门响,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与我走个对脸。我一怔,是吕逸尘。
他见到我也略有些意外,皱了下眉,“你怎么还没歇着?”我转过身,看着廊外的夜色,摇了摇头“睡不着。”在这个称为家的地方,对我来讲却是陌生的很。
吕逸尘站在我身边,也抬起头来望向天上的月亮,静静的站着。我忽然开口问道“哥!……我原来是什么样?”
吕逸尘没有看我,依旧抬头望着,眼神却变的有些朦胧,“你原先很乖巧,总是很安静,不多话,见到生人就脸红。惟有在娘亲和我跟前才会变的有些调皮。每次我出门回来,你都要缠着我给你讲外面的事……”他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我“如今你却变了,变的……我几乎不认识了”
变了么?我垂下眼光,不变才奇怪吧?
我咬了下嘴唇“哥……你说家里还有几位叔父,怎么……”他笑了笑“叔父们都不在,最近事情有点棘手,叔父们都出门办事去了,过些日子你会见到的。”
“那……”我犹豫了一下“爷爷……”
吕逸尘又笑了,笑容里有些欣慰,“爷爷的灵位安放在祠堂,今天回来的晚,明天我带你去给爷爷磕头上香,今天你早点歇着吧。”
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转回身按照原路慢慢往回走,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吕逸尘在我身后的叹息……
焚稿
我手里握着香,看着摆在台上的吕氏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心里暗暗祷告,各位吕氏祖先,实在对不住,冒充你们的子孙也非我所愿,如果你们真的有灵,就保佑我早日找到手稿,虽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可也为了化解你们吕氏一族将来的灭门惨祸。
我将香插好,又诚心的跪下磕了几个头。
吕逸尘已上过了香,待我站起身后,朝我点了点头,“现已见过了爷爷,我有些事要和你说,跟我到书房来吧。”
书房!我精神一振,忙跟在吕逸尘的身后。书房很大,和四爷的书房有的一比,不过却显的更为雅致一些,除了书,墙上还挂着些字画。书房正中挂着一条对联:清风有意难留我; 明月何曾不照人。
我心里一震,“清风有意难留我; 明月何曾不照人。”我喃喃的念道。吕逸尘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看墙上的对联,对我解释道“这是爷爷的手笔。”
爷爷!果然!我皱着眉头看着那副对联,心里却暗暗的盘算着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把它弄下来,来个毁尸灭迹?
吕逸尘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倒了杯茶给自己,喝了几口,我坐到他的对面,眼睛却四处搜寻着书架上的书。可惜,古代的书都是平着放的,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书名什么的一概看不到。我用眼角斜着瞄了吕逸尘一眼,他手里把玩着茶杯,脸色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我想了想,身入宝山,焉能空手而回?机会难得,万不可错过!我站起身走到书架旁,很随意的这里扫一眼,那里瞄一眼,左面翻一下,右面动一下,
“你在找什么?”
我手一哆嗦,随即很不在意的端端肩膀“没什么,这么多书,随便看看。呃~~爷爷的字写的不错,不知道还有没有爷爷写的字?我想看看。”
吕逸尘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好,有几份爷爷的手稿,你可以先看看。”说完起身来到我跟前,从我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了几本书册。
手稿!!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难掩心中的喜悦,一把从他手中几乎是抢的夺过书册,手稿!手稿!!太好了!耶!!我喜滋滋的翻着手中的书册,《吕晚村文集》、《东庄诗存》、《清诗纪事》、哈哈哈哈!吕家的祖先还真是灵验,一求就应啊!
吕逸尘有些不明白我在高兴个什么劲儿,但我见到吕留良的手稿的兴奋也不免感染了他,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呀!还是和小时侯一样,见到书就高兴!”
开玩笑,是因为这是吕留良的手稿我才高兴的!我咧着嘴一边翻着书一边不经意的问他“你方才要和我说什么?”
吕逸尘想了一下,“你先把这些书看了,之后咱们再谈。”我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谁知道他要说什么?办正经事要紧!我把书册紧紧的搂在怀里,头也不抬的和他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也不待他应声,一边忍着笑一边带着小跑的出了书房直奔自己的卧室。
回到屋里,我四下看看没人,悄没声的把门关上,来到床上,把怀里的书放在床上。心里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该怎么处理?撕了?我拿起书,不行,有点厚。剪了?我四处找剪子,没有?那……烧了?不成,冒起烟来就麻烦了。这可怎么办,我冷静了下来,看着那些祸根,毁了它容易,可若是吕逸尘找我要书怎么办?若是知道我把它都给毁了不和我玩儿命才怪!四爷还在京里等我,我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还得想个完全之策才是。我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食指在下巴上一下下的轻点着,有了!我打了个响指。咧开了嘴,嘿嘿~~这样不就行了!
夜深人静,我悄悄打开门,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一下,没人。嘿嘿~天助我也!我踮着脚尖,探头探脑的贴着窗根往祠堂溜。天上没有月亮。四周黑咕隆咚一片,只有些呼呼的风在刮。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我呸!我暗自吐了自己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是要杀人放火,真是!
要到祠堂必须要经过吕逸尘的房间,心里提醒自己得加万分的小心。我轻抬脚,慢落地的顺着廊子往前挪。将要到吕逸尘的房间门口,突然,一个黑影儿一闪,我一惊,赶紧把身子贴在廊子柱子的黑暗处。没这么准吧!!刚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