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各处的勇士营,便抬头看到了龙旗,纷纷朝龙旗的方向涌去,他们舍弃了追击,快速的与陈凯之集结。
而陈凯之,显然没有任何兴趣,去痛打落水狗。
这些关中军,已经败了,根本就没有追杀的必要,陈凯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长安城,夺取大陈的西都。
这个时候应该好好的收拾那些余孽了,也让他们尝尝他的厉害,不然一直以为他好欺负。
他抬头眺望,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到北方,一支勇士营的军马已是自北冲杀而来,于是收了剑,厉声道。
“集结所有人,目标,长安城!”
第八百八十章:凯歌
长安城甘泉宫。
此时此刻,实在熬不住的陈艳义倒是歇了片刻,总算是打起了精神,而这时候,终有宦官入城了。
宦官疾步入宫,不敢怠慢,立即去见陈艳义。
陈艳义一身衮服,头戴九梁冠,虽是眼袋黝黑,显出萎靡之色,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死死的凝着那宦官,厉声问道:“如何?王都督那儿,可有什么消息?”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宦官笑吟吟的道:“大捷,是大捷,王都督已围住了贼军,贼军见状,已是哀鸿遍野,而王都督指挥若定,下令合围,贼军如何能抵挡,已是折损过半,奴才见到了王都督时,已是胜券在握,王都督明言,再过些许时候,大军便可凯歌而还,陛下,这都是仰赖陛下洪恩,将士们沐浴皇恩,无不尽心用命,贼人,瞬间可破,奴才等不及,是以赶紧先来送来捷报……”
陈艳义听罢,紧绷的脸瞬间的轻松起来。
他心中雀跃,整个人很是愉悦,竟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好好,王卿家实是大才,朕一定有赏,要重赏。好啊,今日除了勇士营,震慑天下,倘若能拿住陈凯之,则洛阳伪朝廷,不攻自破,即便是诛杀了陈凯之,朕雄踞关中,这洛阳伪朝廷,亦不可持久,朕心甚慰,甚慰,预备传旨,朕要敕封王都督为郡王,世袭罔替!”
陈艳义倒是极聪明的,朝中许多人,他都不认得,现在这位王都督堪称是炙手可热,本来非陈氏,是不可封王的,现在趁着王川立下了赫赫大功,自然要趁机笼络,将来好为自己所用。
宦官却是犹豫了片刻,一双眼眸巴巴的眨了下,撇向陈义艳:“陛下,是不是该问一问杨公的意思?”
陈艳义心头一震,面容里露出丝丝不悦之色,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即又露出不经意的样子:“此事,自该问问杨卿家才是,今有此胜,杨公亦是出力不少,传旨,召集百官,至宣和殿见驾,朕与诸卿,要好生热闹热闹,好,好极了。”
他兴奋的红着脸,忍不住搓手。
他本是宗室的旁支,一个不太起眼的郡王而已,以往的时候,没有人谁能惦记的起,谁料因缘际会,不但即皇帝位,原来还以为可能自己朝不保夕,既得到了满足,却又不禁惶恐,他心里很明白,他不过是关中的天子,出了关中,大陈的朝廷依旧强大,一旦让朝廷调拨大军,破关而入,他这皇帝,转眼便是阶下囚。
而现在,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关中天子不但地位已稳如磐石,甚至还有一举夺取大陈天下的希望。
这陈凯之很快就要被王川生擒了回来。
想到这些,他目中放着光,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意,便正色朝身边的宦官说道:“朕要沐浴更衣,令百官穿戴赐服来见。”
所谓赐服,便是礼服,亦可称之为吉服,是大喜时才穿的,一般这种服饰,多是宫中赐予,既图个喜庆,又因为赏赐的赐服往往品级比实际的职级要高一二等,亦有陛下示恩的意思。
宦官忙是颔首点头:“奴才这便去。”
陈艳义极兴奋的命人伺候着沐浴之后,便换上了朱色的吉服,头戴梁冠,随即摆驾宣和殿,而此时,关中百官已是就绪。
以杨琛为首,诸官一个个穿着新的吉服,倒都是喜气洋洋,殿中之人,本多为关中的旧官,杨氏叛乱,有不少人受到了裹挟,不得不接受了新朝廷的官职,内心却大多是忧虑和不安,毕竟任谁都明白,自己明为不承认洛阳朝廷的关中新朝廷,直白一些,他们就是叛党。
不少人心里在惶恐和不安之中,而如今,竟听说大陈天子陈凯之被围,现在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他们才长长松了口气,内心一片欢喜,似乎看到了前程似锦的繁荣盛向。
待陈艳义一到,众人纷纷拜倒,称颂道:“吾皇万岁!”
陈艳义坐在御椅上,甘泉宫本就是别宫,虽宫中的规模,现在已经不及洛阳,可几乎一切的依仗和规制都是一应俱全,陈艳义红着脸,显得内心澎湃,他站在金殿上,却没有落座,而是高高在上的看到无数人匍匐于地,心中感慨万千,他甚至激动的有些颤抖,眼眶微红。
“自先帝驾崩,先是赵王人等乱政,使纲纪败坏,宗庙不安,接着,便是一个叫陈凯之的逆贼,竟是诈称皇子,图谋大位,朕乃太祖高皇帝之后,文皇帝之玄孙,今赖祖宗保佑,承袭大统于此,为的,便是保全宗庙,亦是为了大陈的江山社稷能够长治久安,诛外姓之谋篡贼子,今……闻贼子已是伏诛,实是感慨万千,既是欣喜不胜,亦是诚惶诚恐,唯恐朕虽是诛了恶贼,却不能中兴陈室,有愧于祖宗,现王川诛贼,不日即名震天下,朕得以继皇帝位,皆赖此等贤才襄助,朕思虑再三,理应班功行赏,唯有如此,凡能招揽天下贤能智士,助朕横扫天下,朕欲钦赐王川为郡王,不知诸卿以为若何?”
现在满殿的大臣,心里都是欢喜无限,自然是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纷纷道:“吾皇圣明。”
只是站在殿首位置的杨琛,面上虽带着笑容,却没有跟着附和,在他的心里,这陈艳义不过是傀儡,什么都不是,自己没必要跟着起哄。
而陈艳义似乎感觉到了杨琛的与众不同,心里不禁有些不爽,表面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便笑吟吟问道:“杨卿家以为呢?”
杨琛只微微欠身,道:“陛下所言,无不是出自肺腑,而今奸贼得以诛杀,此社稷之幸也,陛下如此厚赐,更是举世罕见,老臣,哪里敢说个不字。”
陈艳义便笑:“本是要和杨卿家商议,只是朕实是太激动了。”
杨琛抬眸看了陈艳义一眼,便含笑道:“陛下乃万乘之君,上天之子,一言九鼎,万千人荣辱,皆在帝心,陛下既有了主意,何须垂询下臣。”
陈艳义竟有些听不出杨琛的话到底是否肺腑,还是带有讽刺,不过此时心情格外的好,也顾不得许多,轻轻点头,便大快人心的道:“战场距离长安,不过五十里而已,方才已先有了捷报来,想来这时候功夫,贼军已经荡平,王都督便要正式遣使入宫报捷,说不准,这快马就在路上,哈哈……朕召诸卿来此,便在此等着捷报吧,待捷报传来,朕再下旨,那洛阳的伪朝廷,必定胆寒,望风而降,到了那时,诸卿俱都有赏。”
殿中百官,无不振奋,他们很清楚若是能平定洛阳,意味着什么,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于是众人笑呵呵的样子,纷纷恭维。
杨琛只抿嘴带笑,伫立于原地,显得极是沉默。
对于这场捷报,他到时觉得理应是王川父子浮夸了,这捷报应当没有这样快来,不过细细想来,这五百奇袭的军马,一旦被困,被围歼也只是迟早的事,这一切,都逃不开他的布局。
只是……倘若解决了陈凯之。
那么接下来……
他凝神的抬眸看了踌躇满志、顾盼自雄的陈艳义一眼,心里有些不悦。
这位郡王殿下,显然越来越代入了天子的角色,已彻底从郡王的身份,转换为了天子的身份了。
尤其是方才,下旨封王时,杨琛甚至能感受到,陈艳义那一副九五之尊示恩于人的样子,而激动的群臣,个个感激涕零,似乎也没有深想,只是一味的欢喜。
这人太容易骄傲了,看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在心里冷哼了几声,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幽暗了。
………………………………
长安城。
消息已不胫而走,不少胆战心惊的军民,也终究是放下了心来。
看来……战事即将要结束了。
一旦勇士营的孤军覆没,而大陈皇帝伏诛,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可能离长安愈来愈远。
只是街头巷尾,总免不得有议论,许多人私下里免不得在窃窃私语:“那陈凯之,倒也当真大胆,五百孤军,便敢御驾亲征,除了太祖高皇帝曾带数十飞骑走敌营这样的丰功伟绩,怕再找不到第三个这样的人来。”
“慎言,此人哪里是天子,不是都在说,此人并非是宗室,不过是投机取巧,居心叵测,伪造了身份吗?而今天子就在长安,大陈哪里还有第二个天子?”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军民百姓而言,谁是天子,似乎并不重要,至少对长安人而言,这些年,有这样多的天子,日子不也照样如此吗?
他们唯一害怕的,就是战火蔓延至洛阳,寻常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旦遭遇了战事,便成了随时被屠宰的羔羊,这才是人们最为害怕的事。
其他的事情,其实跟他们也没有多少关系,天下谁做皇帝都一样,没什么分别,但是战乱,却是他们非常不喜欢的事,这个世上谁都不喜欢流离失所。
第八百八十一章:破城
而今,总算有了一个结果。
其实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好,对于长安的百姓而言,只要能安心过日子便可,其他的事情,好似真的不重要。
不过因为有了好消息,所以长安各坊,顿时又恢复了秩序,本忐忑不安的百姓心里也是踏实了,从原先的躲在家里不敢出,现在已经纷纷出来透气了。
原先的城门,一直紧闭,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现在,朱雀门却已先开了,允许商贾们出入城中。
朱雀门的守备总算是清闲了许多,忍不住在这城门楼子里,命人温了一壶酒,就着两个小菜,惬意的吃了起来。
前几日因为紧张,所以身为守备,他不敢大意,何况上头盯得紧,虽有酒瘾,却还是拼命忍着,几日没饮酒,他是感觉非常难受,而今放肆起来,便也顾不得许多,便开始畅饮。
到了正午,似乎依旧是太平无事,大家倒是都急着等捷报传来。
按道理这捷报也应该来了。
只是刚刚用过了午饭,守备摇摇晃晃的带着几个亲兵本欲在城楼上巡守一番,这时,却听有人支支吾吾的道:“大人……大人……那是……那是什么?”
远处,竟见有浩浩荡荡的人马快速而来。
守备眯着眼,看不真切,眉头深深一皱,禁不住道:“莫非是王都督班师回朝了吗?可是为何,此前没有快马来报?”
这城外风尘滚滚,守备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若是班师回朝,怎么没有人先通知自己?
他思索了一番,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忙是下令道:“好生戒备。”
陈凯之已经到了。
在经历了鏖战之后,三千五百勇士营,几乎是一路疾行。
所有的将士,不眠不歇,虽然那里自长安不过数十里,可数十里的急行军,依旧是一件极消耗体力的事。
而现在,勇士营平时高强度的操练,此刻却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
即便是那些朝长安逃窜的败兵,起初虽是健步如飞,可很快发现,只跑了不过七八里,便已是气喘吁吁,累的成了一滩烂泥,可他们很快发现,后头的‘追兵’竟还在前进,死死的咬着他们,他们心里生出绝望,却很快发现,这些‘追兵’压根就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接奔着长安方向疾行。
三个时辰,在三个时辰之后,一个个浑身已是大汗淋漓的勇士营将士抵达了长安城外。
“准备!”陈凯之对身边气喘吁吁,已是体力耗尽的将士们下达命令:“随时准备强攻,现在……入城!”
准备强攻,就意味着暂时还不需强攻,陈凯之体力极好,毕竟习得了《文昌图》,他依旧健步如飞的到了最前,死死按着腰间的剑柄,这已是最后一步之遥了。
只要将那陈艳义活捉,这场战役便结束了。
城中,已有一斥候飞马来想要一探究竟,他们看着勇士营这‘奇装异服’的模样,竟是一愣,显然,这并非是关中的军马,可……这些人是从何而来的呢?
斥候只在稍稍驻马的功夫,火铳声响了。
啪……
斥候直接落马,身后的几个斥候一见到动静,忙是调拨马头,便想逃回城中去,口里惊恐的大叫:“敌袭,敌袭。”
城楼上的守备打了个寒颤,那惊恐的敌袭声令他打了个寒颤。
敌袭……
哪里来的敌人……
王都督呢?
关中军呢?
不是说已经胜利了,哪里的敌人?
一瞬间,他似乎已明白了什么,于是面如死灰。
一支孤军,竟可以到达长安,唯一的可能就是,王都督的军马已经覆没,而王都督带去的可是两万精兵,就在前日的时候,守备亲自看着他们自朱雀门出城,浩浩荡荡,何其雄壮,何其神气,可是转眼之间……就没了。
那么……
他下意识的大喊道:“关……关城门,快,快……入城报警。”
城楼上顿时已是人仰马翻,个个惊恐不安的守兵忙是要下城楼去收起吊桥和关了城门。
“弓手……弓手,立即命步弓手上城墙,快快!”守备倒还尽责,此时所有的醉意,俱都已醒了,他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都蒙住了。
而在此时,他看到,城楼下,有人在飞快的狂奔,不,理论上,是数十匹战马,飞快的朝着朱雀门冲刺而来。
守备大惊,喊出声来:“快,取弓箭,预备射马。”
可一切都来的太突然,步弓手还在城下歇着。
十几匹战马,上头的勇士营斥候穿着的,乃是飞鱼峰里特殊打制的鳞甲,这等鳞甲乃精钢打制,对弓箭的防御最是有效。
他们手上竟是没有任何的武器,只是腰间各挂着七八枚手雷。
他们一路狂奔,此时城上已零零落落开始有箭矢射落下来,可他们不以为意,直到越过了吊桥,便见数十个守兵,正奋力的推动着厚重的城门。
一个勇士营斥候已毫不犹豫,扯开了手弹的引信,随即将手弹直接投入大门的缝隙之中。
下一刻,轰隆……
地动山摇。
尤其是城墙上的守兵,顿感整个城门楼子仿佛都在摇晃一般,他们扶着女墙,战战兢兢,头上无数砂石扬起,顿时灰头土脸。
守备已是震撼到了极点,而在城门处,长安城厚重的城墙,固然是巍然不动,即便是那青铜包裹的巨大城门,倒也没有太大的损伤。
长安绝非是寻常的城市,这里作为西都,城市的规格极高,单单城墙,便有十丈之后,城墙上,可以并列行三五辆车马,即便是城门,也绝不是寻常的火药能够毁坏。
可那些预备关门的守兵,却是顿时被手弹炸了个鲜血淋漓,个个魂飞胆破的,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这是什么武器,竟是这么厉害。
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手弹纷纷的飞出,飞入门洞。
这城门门洞,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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