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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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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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不能给一点鼓励么?”他叹口气,拇指抚贴她的下唇,她背抵他开来的休旅车身,动也不动,直盯着他的手指,胸口紧张得已见起伏。
  “你总要习惯的。”他执起她下巴,强迫她正眼面对他。她当然知道他接下来想对她做什么,喉头困难地吞咽,眼眸慌乱游移。
  “吻你需要通知吗?”他语带玩笑。
  他猜得没错,无关乎生涩羞怯,甚至对象,她排斥的纯然是身体上的接触,多么令人费解。
  “唔,不需要在这里吧?”她终于挤出一个替自己解围的理出。
  他瞟望四周,不情愿地放开她。“好,我们去个地方。”
  “去哪里?”她又生出警戒心,手抵车门。
  “碧海,你认为我们可以更进一步了么?”他一脸忍俊不住。“放心,不是什么吓坏你的地方。”
  “可是,现在才下午四点半。”无论是下午茶或晚膳都不太适当。
  “陪我回一趟家里吧。”
  “家里?”这答案太意外,目的是什么?
  “算给个交代,省得他们老是烦我。”他打开副驾驶座,就要将她推上车。
  “不是吧?现在?穿这样?”她失笑,他可真是说风就是雨;她并非在意自身形象,但那是基本的社交礼貌。
  他扫了她一眼,的确不够正式,她仍是清一色窄版衬衫,为了工作方便,下着牛仔长裤和运动鞋,长发也随意拢在脑后,脂粉未施。
  “没什么问题,又不是拜见公婆。”他调侃道。“让他们知道我在和个女人交往就行了,讨不讨喜不重要。”
  “唔……你无所谓就行了。”她想了想,耸耸肩,这差事算是安全又轻松,比起他的其它古怪念头容易招架多了。
  他内心又扬起一阵暗讶。她对事情的喜恶迎拒和其他女人大不相同,谁能轻松自在且临时起意拜访男方家长?且是在男人缺乏慎重的邀请下匆促成行?除非是不在乎。
  不在乎!这个女人不在乎他。
  无论他多么努力找空档和她相处,她对待他和店里的男同事相差无几,差别只在其他男人可不敢随意在口头及肢体上冒犯她。他不得不心生怀疑,若不是他执意且顽强的追求,她的生活其实可以没有他的存在吧r。
  这些新发现让他一路上失去谈笑的动力;她见他无意闲聊,取出随身行事历查看,专心记录今日未竟事项,其间想到什么似地哎呀一声。“等会送我回家麻烦顺道绕到卖场一下,我得买个菜。”
  “家里有人等你烧饭?”他不经意问。
  记得她曾提过她年迈的父亲具备一手好厨艺,教职退休后三餐都亲自打理,不需她操心。
  “不是,是帮恩琪准备明天的——”她陡然噤口,一脸说溜嘴的愕然。
  “帮谁?”他没听仔细。
  “没事,不重要。”她望向车窗外,不打算说明。
  知道她不会轻易透露,他不再追问,眉心却不自觉收拢。
  到了宋家,家中三位长者齐聚等候,在开门迎接他们那一刹那,同时都愣了一瞬。他们的反应在田碧海的预期中,所以并不觉尴尬。宋子赫介绍过后,她咧嘴一笑,落落落大方地欠身一一致礼,再侧站在宋子赫身旁。
  “田小姐很面熟啊。”宋思孝颔首回礼。
  “在子俐家见过,子贤宣布婚事那天啊!你记性差了。”宋母赶紧接腔。
  “是伯母记性好。”她真心赞美,能在这么多出色的男女宾客间记得一名陪衬性质的女客,可见得有过人的眼力。
  宋氏夫妻见多识广,因而田碧海的简朴造访并没有遭到丝毫怠慢,款待分寸拿捏得宜。田碧海揣测,依宋子赫过去的辉煌记录,或许为人父母心中都有数,这将不会是最后一位和他们打照面的子媳人选,所以不吝惜表现慈蔼,维持长者风范。
  这样一想,反倒心无挂碍了,表现也就相对自然,她有问必答不卑不亢,双方互动出奇良好,宋子赫完全插不上话,只得退到偏厅一边迳自倒杯红酒暖喉,冷眼旁观不作声。
  一番话家常后,令他直了眼的情景出现,田碧海和宋母两个女人结伴进了厨房,她直爽地接受宋母邀请小露一手,做一道田父传授的家乡菜,让今晚多添一味。厨房登时充盈着女人的谈笑,罕有地热闹起来,宋子赫预想的冷场并未出现。
  他喝完手上那杯酒,胸口顿时变得出奇松暖,听着厨房不时传来田碧海的笑声,一股强烈的欲望竟应运而生,他愿意更加了解她,他想让这个女人爱上自己。
  客厅另一位旁观者是老奶奶。她从一开始简单问候了田碧海之后,便盘腿坐在专属沙发上闭目养神,未参予谈话,直到宋父接了一通公司电话后回到书房处理公务,人暂时散去,老人突然睁眼,召唤帮佣扶起自己,摇摇晃晃走到宋子赫跟前,张着矍铄双目,直盯着无事一身轻的孙子看。
  “你打什么主意?小子。”
  他不明所以,放下酒杯。“奶奶有何指教?”
  “你真要玩玩我还不担心你,你要是认真,我劝你三思,免得吃上苦头——虽然我认为你的确该吃些苦头才懂得收敛。”老奶奶劈头给出一顿教训。
  老人的口音含着些许乡音,他侧耳恭听后嗤笑出声,搂住老人的肩,不以为意道:“您老打的是什么禅语吗?太深奥了我不懂。”
  “这位田小姐心不在你身上,你带回来诳你父母不打紧,你要是弄假成真,以后怎么收尾?”
  “……”他默然敛色,微眯双眼。
  “想清楚点。”老人回房后便没再出来过。
  这顿晚饭进行得宾主尽欢,田碧海非常配合,吃得比平时多一倍,直赞帮佣手艺好,自己那道菜献丑了,爽朗的模样与宋子赫感受到的矜持大为不同,但她表现得如此真心诚意,连他都快要相信她是乐在其中了。
  出了宋家那道大门,一与他独处,她明显的话减少了,但愉快的心情尚未消散,走起路来轻快许多,她甚至低声哼了一小段陌生曲调。
  “你今天的表现出人意表,他们看起来很高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一到地下停车场,他闲散模样地问起。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她露出哂笑。“你在想这个田碧海可真有一套,不喜欢的事还能应付得这么好,那么平时对我到底是不是虚情假意呢?”
  他骤然停步,睁大眼看住她。
  “老实告诉你,我刚才是真心的。”她仰视他,坦然不讳道:“你爸妈他们都是好人,就和我其他朋友的父母一样,常为子女担心过了头还得不到回报。何况,想必你自小一定比别人更刁钻顽劣,他们大概时常为你伤透脑筋又拿你没办法吧?”
  “有你这种杰出子孙,想来我就替他们捏一把冷汗。反正就这么一次,以后再见到他们的机率也不高,让他们欢喜一次也没什么不好。这也不难,我一向对我爸或叔伯姨舅们都是这样的,别把他们看作国王殿下就行了,有什么话不能聊的?”
  他仍旧不动声色。
  “好啦!解释完毕,送我回去吧。”她迅速结束谈话,迳自往前走。
  她太口无遮拦了,宋子赫实在难以捉摸,比起来宋氏夫妻就可亲多了,她打心里同情他们,这个男人不说话时她便感到紧张,她永远猜不准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无言走了段距离,落后的宋子赫大跨步追上,她未及回头,便被紧紧擒抱在男人宽阔的胸怀里,双臂被箍住动弹不得,她惊骇得忘了挣扎,心跳瞬间如鼓狂擂不休,几幅惊怵的分割画面袭击她脑海,忽然间,她像吸不到一丝空气般呼吸急促,眼前一片模糊。宋子赫没察觉异状,脸埋进她颈窝,喃念着:“如果这不是唯一的一次呢?你愿意再来这里吗?碧海?”
  怀里的女人从头到尾没吭出半个宇,太乖顺了,任他亲腻揽抱未发出抗议,他狐疑起来,遂慢慢松开手,一松手,田碧海竟滑溜下去整个摊软在地,动也不动,双眼半张,但无神的眸光显然已失去目视能力。
  他蹲跪下去,用力拍打她的脸,唤了几次名字,田碧海皆不为所动,一阵惊恐临身,他不假思索,双掌交叠,用力在她胸骨上快速压迫数下,间中俯身朝她口中吹气,不断重复压迫及灌氧的步骤,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机械化地做着标准急救动作,过程也许不到一分钟,他却感到漫无止境,直到不知第几次他的唇离开她半张的口,她猛地咳了一下,倒抽一口气后开始短促地自行呼吸,眼珠茫然转动着,他彻底松口气,将她扶坐起来,靠在他身上,一连迭问:“怎么样?你感觉怎样?”
  身后有人疾跑过来,蹲在两人身旁直喘气。“宋先生,有没有事?我们在监视器看见你在——”是一名大楼警卫。
  他挥挥手。“谢谢,不碍事。她醒了,我会处理。”
  田碧海恢复神智,傍着他的手臂站起,一脸惊魂甫定。确定她能站立了,警卫终于走开。
  “到底怎么了?”他不放心地又问。
  她体态健康,能做一般女性少做的重活,自认识她就没见她生个小病,没想到如此外强中干。
  “你吓着我。”她咬牙回答,但似乎神思不属,口吻也不像谴责。
  “你明知是我啊!”他大惑不解。“你以为是谁?”
  “……我又昏过去了啊?”她不愿正面回应,但面有忧悒。
  这语气透着古怪,难道她向来有晕厥的毛病?
  “嗯。”他点头。“你常昏倒?是贫血吗?”
  “也不是,有半年没有发生了。”咕哝说完,似乎发现解释下去不妥当,忙转移话题:“刚才麻烦你了,谢谢你。”
  他用袖管揩去一头一脸的汗,发现强烈的心跳尚未平抚,面部僵麻,他转换气氛道:“不客气,很久没做CPR,还真有点累。”他甩甩酸麻的手。
  “难怪我这儿好疼——”她右手按住肋骨发痛的左胸,皱着脸。
  “有什么办法,我可不希望你出事。”他牵扶起她,往停车的位置走。
  上了车,开出停车场,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她,知道再怎么追问她出不会如实作答;她如同平静无波的海面,底层潜藏着不知多少讳莫如深的漩涡,他忽然喟叹一声,讽笑道:“这世上的事真是说不准,老想吻你吻不成,没想到刚才全讨回来了,总共有几十下吧!可惜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一点滋味也没有,你说算不算命运捉弄?”
  她不作声,却发现耳根不受控地发热。
  “看在我辛苦一番的份上,能不能讨个奖励,好好让我吻一次?”他促狭地凑过去。
  “宋子赫,拜托看好前面的路——”
  “你发呆有五分钟了,碧海?”恩琪推开滑鼠,终于忍不住问了。
  “喔,对不起,恩琪。”田碧海搓搓脸,回头对她笑一下,开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一个字,欲言又止成了困窘,心事昭然若揭。
  “如果忙就不用来了,我可以自己作饭。”边说边走到床边,对着她坐下。
  “我喜欢来。”田碧海注视着恩琪,对方半边脸上的包扎整齐贴覆,露出的其余五官和肌肤美丽如昔,她轻问:“你最近心情好多了。”
  恩琪低下脸,歉然道:“对不起,有时候凶你,我不是故意的。”
  “我明白。”
  “有人介绍我另一个好医生,我预约了,明天陪我去一趟。”笑意重新浮上。
  “嗯。”她点头,心不在焉,只是抱着膝看住好友,想了想,一个念头陡生,她忽然趋前,轻轻吻上对方的唇,浅浅一吻,对方充满惊讶。
  “怎么啦?”一吻既终,恩琪圆睁大眼。别人她不敢肯定,但田碧海她非常清楚,这个吻和暧昧的情爱无涉,她的好姐妹有了非比寻常的困扰。
  田碧海的确难以启齿,她无法坦然告诉对方,她只是想测试自己,内心能不能掀起一些特殊情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再无法对男人动情,怎么样都不行。独身生活虽自在安心,偶尔思及,却又内心忐忑。她严重怀疑某种后遗症真的永远跟上自己了。她方才突发奇想,如果是女人呢?会不会是她的大脑经过那次事件后反向操作了?
  她和恩琪关系深厚,恩琪不会怪她,但那一吻并没有产生化学变化,她连心跳速度都维持正常,这个征兆难道是在告诉她,她的产爱机制永远被破坏了,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后失去嗅觉的厨师一样,再也进不了厨房?
  “我大概太累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别介意。”她颓丧地掩住面庞。
  “你最近认识了谁?”恩琪抬起她的脸。
  田碧海向来理智,生活规律又节制,最近恍神的次数却多了。
  她呆住,赶紧摇头撇清。“哪有谁。”
  “别紧张啊,这有什么?你该试一试的。”
  “你明知道没有用的。”她偏脸不看她。
  “你该多给自己机会,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们别谈这个,好不好?”
  手机铃声打断了谈话,她瞄了眼号码才按下接听键,是小苗。
  “田小姐,宋先生说你今天再不来店里上班,他就要报警了。”小苗急切地描述。宋子赫连来店里两天见不着人,田碧海手机又不通,十分之火大。“他火大的样子很猛,虽然看起来很man,可是我怕客人会吓到。”
  她暗暗哀叹。只不过休了两天假,不接任何电话,这个男人就可以把店给掀翻。“我这就过去。”
  “这么急着找你,是谁?”恩琪眨着好奇的眸子。
  “一个客人。”她避重就轻,走到门口,旋又回首。“我还是不懂,你到底爱上那个男人哪一点?”
  “……”恩琪哑然,呆傻片刻才道:“等有一天你也爱上了一个人就懂了。”
  桌面上摆了一堆营养保健食品,各种名目皆有,显然是经过一番心思搜罗,田碧海不及细看内容物,抬眼对看紧盯自己的男人,很诚心道:“你应该可以想像,我没有办法把它们全吃了。”
  “我知道。”
  “而且,我还算健康。”
  “看起来是。”
  “我也还年轻,不必这么保养的。”
  宋子赫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认真无比道:“你平常东西吃得少,有时候甚至不吃,容易营养不均衡,不均衡了,精神就容易紧绷。这些东西对你精神放松有帮助,你可以选择好服用的,不必全都吃。”
  她听了听,拿了其中一瓶端详使用说明,边看边说:“我没事的,真的,上次是意外。”
  “有许多征候看似意外,其实是累积多时的病根造就,你不该忽略。”
  视线返回他脸上,她神情复杂。“宋子赫,你不需要在我身上用这些心,我——很难回应你。”
  “很难?”他失笑,她总是发给他一记难以回击的球路。很难?是的,很难,但是他有耐心,他可以等待,虽然他很少有类似的经验;他如此自我安慰:等待有等待的乐趣,况且,他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得到她的回应,他纯粹就是想做,从他一见到她起,想为她做什么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那使他摆脱了血液里无以名之的躁动,他说:“你不需要回应,只要记得。”
  “记得?”她低下头。“你只想要我记得?这不难,凡是人家对我好的,我都记得。”
  “那就再加一项,请相信我。”
  她偏头笑了。“相信你什么?”
  “我们不是游戏。”
  她楞然,调开目光。她不能看那对眼睛,而她说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好,不是游戏。”
  得到了允诺,店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忘情地用力拥抱她,她忘了挣扎,一抹罪恶感浮生,她初尝此味,只觉难受,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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