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教官呵呵一笑,翘起大拇指说:“界溪街商贾往来频繁,商品经济发达,依你的经验,在界溪街做个小买卖,完全可以生存下去。”
常树德说:“我十八岁就入伍参军,只会驾驶坦克。”
胡教官说:“没关系,凭你的身板,做个搬运工,也能生活。”
常树德眉头舒展,得意地秀了下自己的肌肉。
华安安说:“我只会下围棋。”
胡教官说:“那你的数学一定很好,明天开始练习打算盘,可以做帐房先生。”
几个人笑了起来,互相给同伴起外号。华安安成了帐房先生,常树德叫力巴,邓坚成了奸商。
傍晚,祝子山领着三个实验员钻进一辆越野车。
“我们今晚实地查看地形。大家记住,执行任务时,基本都选在夜间,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祝子山简要介绍了情况。
三个实验员立刻停止喧闹,眼睛紧盯着窗外。
越野车滑出疗养院的大门,拐向盘山公路。
刚走几分钟,车停了下来。祝子山下了车,招呼大家跟上他。在公路旁边,有一道山沟。沟口长满杂草,沟内弯弯曲曲,似乎很深。
“这就是弥猴峡。B点就在峡谷里。”
大家一愣,神秘的B点竟然就在疗养院大门外!
祝子山解释说:“其实,AB两点都在基地的范围以内。”
“这么说,我们一直是在熟悉的环境中工作的。”邓坚兴奋起来。即便去三百年前执行任务,仍然是在基地周围,使人产生了可靠的安全感。
“不要吭声,这里是地质公园,游人很多。”祝子山叮咛大家。
一进弥猴峡的谷口,地势豁然开朗。这里有饭店和停车场,几个游客身穿登山服,挎着相机,正往饭店里走。
实验员们跟着祝子山,踩着崎岖的山路一直走向峡谷深处。峡谷中怪石林立,在惨淡的月光下,阴森可怖。大家不由得都揪紧了心,生怕落在队伍后面。
沿途到处是景观,大部分是天然形成,有些是人工刻意建造的。深入峡谷约有七八里地,地势陡峭难行。一些修了半截的景点尚未完工,到处是建筑队的帐篷和建筑材料。
“大家要注意,弥猴峡的地形地物与三百年段的差异非常大。那时候,这里是荆棘丛生的野地方,只有猎户和采药人才来,没有这么方便的道路。”祝子山说。
华安安刚崴了脚,抱怨说:“这种路也叫方便啊!”
前方出现了一带断崖,崖顶参差不齐,断崖下面有一道小溪,水声轻快,显示这里水浅流急。
“这里有个记号,大家要看清楚。”祝子山悄声说着,指了指断崖上的一块石壁。
石壁上镌刻了“必有来源”四个大字。语义含糊,让人莫名其妙。
邓坚赞叹地说:“摩崖石刻啊?好字。”
“这不是古人刻的,是我们实验员在六百年段刻的,专门用来做地标。这一带地形杂乱,后续实验员不容易寻找B点。也只有这样,既方便寻找,又能长久保存。”
三个实验员仰望石刻,心里涌起崇敬之情。
“对AB两个设备基地的选点很重要,”祝子山说,“这一带都是沉积岩堆积的山体,土层较浅,很容易出现滑坡、泥石流。一旦设备基地被掩埋,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那怎么办?”常树德有些焦急。
“因此,先期的实验员首先建造中继基地,并且考察磁湖山周围的地质特点,回来后,经过地质专家的研究,结合地方县志的历史记载,最后确定了这两个基地的建造地点。六百年来,这两个地方都没有发生过地质灾害,非常安全。”
一行人涉过断崖下的溪流,从“必有来源”旁边的裂缝中爬上悬崖。悬崖上面一马平川,算是乱山中的一块怪异的突出部。周围没有更高的山崖,符合躲避自然灾害的条件。
祝子山拨开一簇灌木,说:“B点就在这里。”
大家围上来仔细观看,灌木是从地面的岩石缝隙中硬挤出来的,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端倪。
祝子山笑着说:“岩石下面的门,是液压动力,电子控制的,封闭的很严实,现在是看不出来的。主要是让大家记住这个地点。”
从弥猴峡走出来,大家都觉着腰酸背痛。去一趟B点,来回就用了三个多小时。
越野车离开弥猴峡,驶上盘山公路。他们的下一站,是陡崖下面的中继基地。那里是这一带地势的最高处。
“从中继基地到B点,直线距离7500米,实际路程22千米。古今差别不大。”祝子山说。
这条公路连接浙江丽水和福建南平,山路上不时有货车呼啸而过。
越野车很快爬上山顶。三个实验员还没歇过劲,车停了。
祝子山下了车,实验员们以为是让他们下车方便,便挤下车,在路边抻腰踢腿,好像走了几百里路似的。
祝子山说:“这里就是陡崖,中继基地就在山腰上。”
大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上仰望。月上中天,陡崖巨大的身影直插霄汉,挡住流云几许。陡崖一下,黑漆漆的,只觉得植被茂密,密不透风。不时有惊鸟乍起,扰动寂静的山林。
祝子山说:“你们跟在我后边,慢着点,路很难走。”他跳过公路边的排水沟,拨开杂草,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华安安跟在最后面,累的气喘嘘嘘。
脚下的盘山公路上,几辆汽车在缓慢爬行,灯光忽隐忽现,像山下的几颗小星星。
四个人默默地攀爬着,黑暗中不时响起惊叫声。祝子山轻车熟路,走得很轻松,那三个人不一会功夫,手上、裤子上、脚背上都扎满了刺。
买糕的,全世界的刺都长到这里啦?三个人心里都这样抱怨。还好,一抬头,祝子山的身影在一棵松树下停住了。
祝子山抚摸着粗糙的树身,说:“就在这里,中继基地。”
三个人喘着粗气,在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
祝子山说:“夜晚难得来陡崖一趟,谁想去看看磁湖?”
三个人没办法,跟着祝子山围着陡崖转了一圈,来到山后面。向下俯瞰,月光下的磁湖,气质恬淡沉静,湖面光洁润泽,像一块未经雕凿的古玉,又像沉睡中的处女。烟气在湖面上弥漫,岸边林中的基地笼罩在烟气中,难觅踪影。
“我们的下一站,A点的凤凰山。”祝子山说。
他们下了山,在越野车旁边停下。祝子山指着公路对面的悬崖说:“这里以前有个缓坡,我就是从这里下去的。下面就是张家崖村。”
大家站在悬崖边向下张望,果然有个村子。村里大多是二层、三层楼房,有些窗户还亮着灯。依稀能看见有些农户门外停着农用车。
“当时这里是官道,都是鹅卵石路面,坑凹不平。村边有二三十家饭馆,过往客商很多,生意兴隆。从这里去凤凰山,是9千米,很便捷。现在路断了,只能从嘉丰镇绕路走,是19千米。”
大家若有所思,直到现在,他们也不能肯定祝子山是不是在说胡话。
越野车驶离陡崖,继续前行。没多远,开始下山。在半山腰,只见山下灯火通明,照亮了整个山谷。一个山区小城的完整轮廓,展现在大家眼前。
“这就是嘉丰镇,明清时代的磁溪县城。县城南还有一处古迹,仓颉古庙,是明代修建的。集团正报请国家,将嘉丰镇升级为县级市。”
“为什么?”邓坚忍不住问。
“我们实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考古,而是面向未来,向未来世界进行探索。我们需要基地旁边有一个发达的信息港,方便我们的实验员进行信息取索。你想想,你一出中继基地,旁边是个封闭落后、消息蔽塞的小山村,你又能取得什么科技信息?”
三个实验员憋了半晚上,祝子山打开了话头,三个人就顺杆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常树德说:“未来的电脑文件更高级,取回来怕也打不开。”
邓坚说:“你就知道用U盘下载?不会连电脑一起卡回来。”
祝子山笑着说:“如果需要你们去执行任务,专家们会设计好方案,对你们进行针对性训练。现在不要考虑这些,专注我们目前的任务吧。”
越野车穿过大街小巷,久居深山,难食人间烟火的实验员们睁大眼睛,无比艳羡地望着夜市上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心中有说不出的愉快。
穿过镇子,道路宽阔平坦。路两旁都是各种名号的仓储物流以及饭店酒馆和汽车修理厂。挂着闽浙赣车牌的各种大货车在路边稀稀拉拉停出几里地。
约莫走了七八里,进入界溪街。这里是交通枢纽,物流业从嘉丰镇一直延续到这里。不时有货车怪叫着从街上冲出来,又消失在黑夜中。
出了界溪街,大路直通福建南平,一条砂石小路通向凤凰山。
“凤凰山,以前叫野鸡山,是个乱葬岗子。现在是茶园,因为集团的阻止,它才没有被开发成旅游点。”
为避免招摇,越野车在一家饭店门前停下,祝子山领着三个实验员步行走上凤凰山。这里道路平缓,路旁是参天古树。一块“凤凰山度假区筹建处”的牌子斜挂在树上,它的姿态和它的命运相谐成趣。
众人在林中没走多远,来到一处阴坡。这里是一片坟地,某个坟头上还有残破的花圈和纸绢。
祝子山在一个坟头前停下脚步,慢慢向墓碑弯下腰。实验员们围上来,借着月光看那墓碑。碑上刻着“先考某某某”。
他们以为是祝子山的亲戚,便每人鞠了一躬。
“你们干什么?”祝子山惊奇地问。
“这是祝领队的亲戚,我们也表示一下敬意。”
“笨蛋。这里就是A点,下面就是我们的入口。”
惨淡月夜,几个黑影在坟地说这些话,够瘮人的。
返回疗养院的路上,看着车外五光十色的夜市,邓坚忍不住说:“祝领队,咱们吃下夜市吧。”
祝子山摆摆手说:“不行。我们现役实验员,必须吃最精、最细、最含营养的食品。想吃,等你退役以后再吃吧。”
“啥时候能退役?”
“至少为国家完成三次实验任务。”
三个实验员都若有所思,不再吭声。
祝子山从前排回过头,对华安安说:“你在研究所有个队友,叫陈宝,他明天也来参加训练。”
“太好了。”华安安由衷地感到喜悦。“他的鼻子下面有颗黑痣,我们都叫他陈大佐。”
邓坚笑着说:“这下好了,奸商、鬼子、力巴、帐房都齐了,我们能演戏啦。”
第二十五章 演习、演习
胡教官一进训练室,四位实验员立刻向他行礼。有拱手的、有作揖的、陈宝则单膝点地。
“不行不行,动作是做到位了,但是态度不够恭敬,再来五遍。”胡教官笑着说。
“扎。”四个人同声答应。
“那是演戏的,你们这样应声,只会让人觉着古怪。应该说,是,胡爷。”胡教官把教材扔到讲台上,一屁股坐上课桌。“帐房,你的算盘练得怎么样了?”
华安安扬着手里的算盘,装模作样地摆弄几下,说:“记不住口诀,只会三下五除二,不管三七二十一。”
“毛笔字练熟了吗?”
华安安放下算盘,向胡教官张开两只手,只见手心手背袖口到处都是墨迹。
“必须学会自己研墨。那个年代可没有现成的墨水给你用。”胡教官又转向陈宝问:“酒井,今天摸了几条鱼?”
陈宝憨笑着说:“已经交给食堂了,4条鱼,7只龙虾。”
胡教官招呼四个人坐下,展开一个图板,说:“都是这附近的土产和野果,我挂到这里,你们闲时就看看,就算偷也要先认识这些东西。菌类坚决不能吃,你们没法分辨哪些有毒哪些没毒。现在,我们接着学习《实验员工作条例》的》无>;错》小说 m。quleDU。cOm第二十二条规定。”
这时,祝子山满头大汗地闯进来,说:“对不住,小胡,我打断一下。各位实验员,根据动态环境评估组的最新预测,72小时后,就是进行实验的最佳时间。实验中心指挥部下令,我们将在72小时后,进行甲种实验。我们要执行任务啦!”
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四个实验员惊得站了起来。他们不知所措,一脸慌乱。
祝子山严肃地问道:“作为本次工作队的队长,我需要三名志愿者,你们谁愿意参加本次任务?”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等着别人先表态。
祝子山见四个人都是一脸惶恐,谁也不吭声,这使他有些失望。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问:“谁认为自己不会就这么挂掉的,出列。”
话音刚落,四个人像弹簧一样蹦了出来。
邓坚慷慨激昂的大声说:“我愿为国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三个人也反应过来,鹦鹉学舌地把邓坚的话重复了一遍。毕竟都是普通人,谁都没有经历过需要表达决心的庄严时刻。
祝子山点点头,说:“好,大家都做好牺牲的准备。无论遇到什么样艰难险阻,都要不顾一切把完成任务摆在首位。今天下午实地演习前,大家把各自的遗书交给我。具体的队员人选,我们到执行任务前再决定。”
四个人几乎同时单膝点地:“扎。”
胡教官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四个实验员年纪轻轻,却都是写遗书的老手。他们在研究所已经练出来了。
下去四点,祝子山领着四个实验员,在医护的陪同下,顺电梯下到湖底150米深处的实验中心主发射室。
穿过数道安检门,逐渐接近神秘的核心区域,四个实验员既兴奋又紧张,手脚不由得颤抖起来,走路都有些变样。
出现在眼前的壮丽场景令他们忘记呼吸,呈呆若木鸡状。
一个巨大的多面球体离开地面一尺多高静静地悬浮着,体积比热气球还大。黄金质感的表壳流光溢彩、五色斑斓。网格状的光波按经纬将它通身划分为不同区域,每个区域反射着不同的光线。它就像一个异化的太阳,光芒四射,令人难以接近。这,就是主发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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