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开口说牢骚话,虞氏就道:“老三媳妇出来够久了,还是回房看看几个孩子。”
何氏不想走,要是就此能把杜迎秋和江书麒拆散就好。
沈氏笑道:“三弟妹还是回房守着孩子的好。”
柳飞飞似瞧出些异样,先站起身来,对虞氏行礼欠身道:“禀婆母,媳妇该回去了。十一怕是要醒了。”末了,歪头看着何氏,“三嫂和我一起走吧!”
任何氏应是不应,拉了何氏就走。
何氏僵着不想走,柳飞飞笑道:“都是当娘的,没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
虞氏令田嬷嬷取了一对冰玉来,那是一对栩栩如生的仙鹤,搁在一块,两枚玉鹤能巧妙地偎依一处,“这个算是他们的订亲信物。杜奶奶且先拿着,将这一只鹤交给杜迎秋。我这一只,回头交给书麒。”
杜奶奶夸赞了几句“这仙鹤刻得真精致,跟真的一样。”“仙鹤乃是长寿、祥瑞之物,老太太有心了。”“谢谢老太太不弃我家迎秋。”
虞氏轻叹一声,“女子活着不易,过往的事,该说的自然会一早说,不该提的就让它过去。”
“老太太说得是。”
让江书麒相看杜、封两家小姐前,江舜诚也派人打听了一下,看这两家与静王、宁王是否有关联,确实二家无甚关联,方才同意的。
杜奶奶接了玉鹤,小心地收好,“老太太放心,迎秋是个性子温柔的,早前伤了身子,子嗣艰难,我们夫妻一直很自责,没有做好长兄长嫂,由得继母任意胡为,害苦了她。这回好了,总算给她寻了个好归宿。”
这边正说着话,二门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
虞氏抬头望去,“这是怎了?”
沈氏道:“当真没个规矩。”遣了丫头去瞧。
不一会儿,丫头回禀道:“回老太太话,是恪靖候父子闹上门来了。恪靖候世子想要娶位平妻,偏世子夫人头胎生了个女儿。恪靖候说什么也不同意娶平妻,不知从何处听说五老爷要娶不育、休弃女为妻的事儿,说世子要娶,也只能娶不育女为平妻,这就吵上来了……”
近来江家五老爷别出心裁,要娶被休弃的女子为妻,成为皇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奇闻。
韩氏心下一动,“封小姐也是个得体的,要是介绍到恪靖候府,倒也是桩良缘。”
虞氏叹道:“陆候爷这是唱的哪一出哇?”与沈氏道:“你且把人请到聚客厅去,莫要让人瞧了笑话。”
韩氏一早备了婚书,将两份婚书交给杜奶奶与虞氏,欠身道:“老祖宗,我过去看看。”
虞氏打趣道:“生意上门,不抓住就溜了。”
韩氏笑了几声,乐呵呵离去。
张双双道:“之前祖母还在为封小姐的事难过,这回好了,帮她寻个好婆家,也能心安。恪靖候世子虽是武将,却是个好人,只这恪靖候有些不靠谱。”
杜奶奶笑道:“也是门好亲。”
☆、520 娶的是人
陆平安念着自己对结义兄弟的承诺,不愿违背诺言,更不愿委屈了陆奶奶马氏,虽然陆奶奶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子山野村妇的样子,但陆平安就是瞧着舒服。偏这陆奶奶行事着实太没大家风度,比个得体的丫头都差远了。
陆康却早就厌了陆奶奶,自陆奶奶怀孕时就对外说要娶平妻,可大半年下来,至今也没娶上,总被陆平安给坏了好事。
今儿不知为何,父子俩又吵了起来。
陆平安听人提了江家的事儿,因为这是皇城百姓口里的趣闻议论。说江家五老爷黄花大闺女不娶,就要不会生养被休弃过的。
知晓内情的,自是明白江书麒心疼两个儿子的缘故。
不晓内情的,当成笑话议论。
陆平安以此说事,好歹同意陆康娶平妻,却要不会生养的。
二奶奶进门,如果不会生养,马氏的主母地位就不会动摇,任陆康怎么厌恶马氏,那孩子总是马氏生的。
陆家父子一听说还真有个卫州封小姐,陆平安满口就应了,催了韩氏去说合,还给了陆康的庚帖。
陆康一百个不乐意,但陆平安胡搅蛮缠,他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只在被惹急时大闹上一场。
李二奶奶正在家里等着,心想着若是江家人相中了,这两日就会有音讯。
突然就听小厮来报:“奶奶,韩媒婆带人上门求亲了。”
李二奶奶一惊,招呼婆子派人去封晓纯家(梁宅)传话。让她备好庚帖。
出得李府,李二奶奶见韩氏身后跟着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武将进来了,她微微一愣。
韩氏欠身行礼:“李二奶奶,这位是恪靖候世子。特意来向封晓采小姐求亲的。”
李二奶奶反应不过来,只是瞪大眼睛。
一边的婆子听说是公候世子,轻推着李二奶奶,“这个好。可不比江家五老爷更好么?高门大户的。”
李二奶奶扯出一抹笑,“人在我堂侄女家,我领你们去。”
一行七拐八转间,就到了封晓纯家。
李二奶奶说明来意,伸手道:“世子里面请!”
封晓纯今日没等来江家人,却等到韩媒婆领了恪靖候世子上门,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只怕江家那边是没希望了,她亦听人说过。江家选媳妇那是很严格。通常会挑好几个。选中最贤惠的入门。即便在她心里,自家妹妹是最好的,江家落选。又有人上门提求自是好的。
无论怎样,被婆家休弃的封晓采到底有些不光采。有人愿意娶为妻室,倒也不易。
如此一想,封晓纯立马热情地招呼李二奶奶、韩氏及陆康。与他们寒喧了几句,把人请到上房花厅说话。
陆康坐在太师椅上,一挥手有小厮抬了两抬聘礼进来,“先订亲,定下喜日,再补后面的聘礼。梁奶奶放心,在下一定风风光光地把杜小姐娶进门。”
封晓纯丈夫姓梁,陆康唤她梁奶奶倒也使得。“世子可知我妹妹早前嫁过人?”
陆康道:“听说了。要不是她嫁过人,我爹还不同意这门亲事。”
陆平安虽是武人,脑子里也想得多,他把看护结义兄弟的子女当成自己此生最大的事儿。府里住着马、张两家的儿子不说,还给他们成了家,好吃好住的养着。
封晓纯没想他说话倒直。
韩氏赔了个笑脸,“陆将军如今是十六卫的大将军,家里娶过一房妻,元配是个乡下女子,陆将军本是不愿意的,偏陆老将军要兑现对义兄的承诺,逼他娶了……”
简明扼要将陆家的事儿说了一遍。
原有一房妻,但拿不出手,爱面子的儿子和守承诺的父亲间就有了矛盾。
陆康现在求娶的是平妻。
封晓纯很快就将事情原委理了个清楚。
陆康道:“梁奶奶只管放心,虽说是平妻,也是妻室,与马氏不分大小。我陆康虽是粗人,却也是疼媳妇的。请梁奶奶把你妹子嫁给在下吧……”
封晓纯一听他说话,就吓了一跳,虽是个粗人,人长得也魁梧高大,但说话直接,半点不拖泥带水。
封晓纯此刻也纠结了,低声吩咐了婆子去唤封晓采。
韩氏开始舌灿金花,“梁奶奶,恪靖候府可是公候之家,是皇城新贵,不知多少人家的女儿都盼着嫁进去呢。这也是封小姐与陆将军的缘分不是,陆将军听说了封小姐的事就去了文忠候府,想让江家老太太出面说合,这不,我就来了……”
“梁奶奶,陆将军身强力壮,三十多岁,这年纪正好与封小姐得配,乃是天作之合的良缘。”
封晓纯时不时地打量着陆康,心里没底,对于恪靖候府她所知晓的少之又少:从西北战场回来的有功将士,公候爵位是他们父子拿命换来的。与镇国公、平国公、荣国公府都能说上好,想到最后这点,封晓纯就露出了笑颜。
又不是做妾,这是求娶平妻,虽不如元配,可那元配是个乡下山野女子,大字不识,居然在府里养鸡鸭种菜地,这传扬出去,也太丢面子了。
封晓采被前面的夫家休了,可也不是真的不能生养,早前也怀了两回,只是每次都未能保住,第一胎被姓孙的混蛋给打得落胎了,第二胎也因封晓采提水滑胎,这才让妾侍得了势,给了婆家要另娶的藉口。
不多会儿,封晓采穿了件水蓝色的缎袍出来了,头上戴了两枝钗子,左右各别了一朵绒花,身后跟着一名婆子,又有一名丫头。
陆康只见一个仿若仙子般的女子款款而来,眼睛都瞧直了。
皇城的美人不少。能如封晓采这般有风韵,又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真不多见。
是他很少见女人!
同样的衣衫,在江书麒眼里是冷,在陆康眼里就是下凡的天仙。
韩氏轻咳一声。推了陆康一下,陆康羞涩地低头。
封晓采走到封晓纯跟前,欠身行礼:“姐姐唤我?”
听听这声音,可比马氏那大嗓门悦耳多了。
陆康越发满意。
他是西北战场回来的。见多了夫亡改嫁的寡妇,甚至还有娶营妓为妻的将士,与他们相比,这杜小姐真真是冰清玉洁,何况人家相貌清秀,跟朵花似的,配他是绰绰有余。
封晓纯笑道:“这位是恪靖候世子陆康将军,是上门来向你求亲了,你若愿意。当着韩媒婆的面就把婚事定下了。”
封晓采低头小心地瞥了一眼。见陆康相貌倒也生得端正、威武。如同英雄一般,一身得体的铠甲战袍,还披着玄黑色的斗篷。威风凛凛,心下也生出几分好感。
封晓纯怕她害羞。拉了她去里屋说话。
待再出来,封晓纯笑道:“妹妹应了。就这么定了。”
陆康道:“此事不易久拖,就近挑个吉日订亲如何?”停了一下,“马氏原不是会主持中馈的,过了门,就是府里的当家主母。我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他怕啊,陆平安闹出一出是一出,早前说马氏怀孕就同意他娶,结果他相看了五次,每次瞧着就要要了,硬是被陆平安给搅合黄了,闹得人家再不敢把女儿嫁入恪靖候府。这回陆康与父亲大吵,陆平安一怒之下应了,天晓得过两日会不会返悔。
韩氏道:“梁奶奶不知道马氏,真不是个会打理后宅的,把好好的靖候府搞得像乡下庄子还不如。”
“等封小姐过了门,我便打发了马氏去庄子里。封小姐过门虽是二奶奶,也是正经奶奶,这一点杜奶奶不用担心,你愿意把妹子嫁给我,我自会待她好。我是粗人,不会说好听的,但每说一句话,都是一个唾沫一个钉。”
封晓采到底是嫁过一回的,封晓纯也不好拗着,万一人家不同意了,这好好的亲事就泡汤了。
封晓纯赔了个笑脸。
陆康更是着急,对着外面喊了声:“来人!”
立时有小厮进来。
陆康道:“把算命先生请进来,合合八字,再……再就近挑日子。”
来的路上,陆康连算命先生也带上了。
这一点,也是从江家听说的,今儿虞氏要给江书麒和杜家小姐订亲,直接把算命先生请到家里合八字,一听说二人是天作之合,当时就换了庚帖,订下亲事。
算命先生自然大为称赞,说如何如何的天作之合,命定良缘。
封晓纯安心。
陆康当即就让挑选就近的吉日,算命先生一番沉吟挑了十月二十二。
封晓纯惊得目瞠口呆:“二十二,不就是明日么?这也太紧了些?”
陆康说得更干脆,“不紧了。本将军为了等这日,等了快一年。我回府再备几抬聘礼,梁奶奶放心,我府里备好了嫁衣,是着宫里针工局做的,封小姐穿上定能合身,回头就随聘礼送来。”
韩氏当场帮忙换了庚帖,又写了婚书。
陆康道:“这婚书好,马氏虽是元配,没得这东西。”
言下之意:马氏虽是元配,官府备案里却不是他的妻子。
封晓纯一脸慌色,从未见过这样订亲,又这样成亲的,从订到成只得一日时间。
“陆将军,要不再缓两日,我做姐姐的,也好为妹妹置备些嫁妆。”
陆康抬手一扬,“本将军不在乎有没有嫁妆,本将军娶的是人,又不是那些嫁妆。”
封晓纯说了几个“这……这……”
☆、521 陆家事
陆康抱拳躬身,“梁奶奶且先忙着,明日吉时,本将军就来娶人!”
这一日,对于李二奶奶和韩氏来说,是最忙的一天。
封晓采再嫁,不能从姐姐、姐夫的家里出嫁。
李二奶奶本想借了李家的别苑,但李家老太太不同意。
封晓纯只好将妹妹送到皇城的一家客栈里,又派了得力的婆子、丫头陪着,聘礼等物又另占了一间客房,自己则是与李二奶奶忙着置备嫁妆。
李二奶奶不会置备,她手头也从未准备过嫁妆等诸事,去江家请了李碧菱帮忙。
李碧菱手里办过江传达的婚事,又帮着大房迎娶了曹玉娥。她想了一阵,坐在案前就写了一张长长的单子,封晓纯唤了下人来,一并由李碧菱调遣,选了个婆子去采办绸缎、衣料,挑了个看着沉稳不苟言笑的管事去采买摆件、瓷瓶等物,又让善于厨艺的厨房管事去采买食材……
井井有条,未乱分毫。
便是封晓纯也听得暗自佩服,虽说李碧菱年轻不大,光是这份贤惠便是少有的。难怪世人都道江家选妇,贤惠、能干是首要,光看李碧菱知此言不虚。就是她也没有李碧菱的精明能干,就更别说封晓采了。
梁府奶奶因为要嫁妹妹,忙得人仰马翻。
黄昏时分,封晓纯在李碧菱母女的帮助下,置办好十六抬嫁妆,样样虽不是名贵的,倒也得体。
封晓纯累扒在花厅的椅子上。再也动弹不得,“我的娘,从未见过这般急的。”
李碧菱吃吃笑道:“不是陆将军急,是早前恪靖候反悔好几回。闹黄几次。恪靖候好不容易同意了,他是怕再生风波,才要急着办喜事。”
韩氏也跟着忙碌了一场,连连摇头道:“有婚书为聘。庚帖、信物为证,他还怕什么?”
李碧菱道:“我在家里听大伯母和大嫂说过,五月时,陆将军与一位黄姓小姐都订亲了,恪靖候居然跑到黄家去,说黄小姐过门就是小妾,气得黄家当时就翻脸了,说什么也要退亲。陆将军是真怕了,是个有勇有谋晓进退的。偏恪靖候死守着结义兄弟的承诺。一味的待马、张二将军留下的儿女好。也害苦了陆将军。”
封晓纯此刻听来,一阵头晕,遇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翁爹。她还真是为妹妹封晓采的未来担心。但她瞧得出来,这陆康将军倒是个知事的。能说出那些话,定是个疼妻子的男人。
李二奶奶道:“晓纯,你若信得我,我便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李碧菱一身疲惫,这一天下来,快把她给累死了,采回的每样都要过目,还得领着下人装点好嫁妆。
封晓纯道:“堂姑母,你有话直说无妨。”
李二奶奶吐了口气,“你现在就找韩媒婆,说担心晓采过门会受气,不愿意嫁入恪靖候府,愿意单独一院,独自过活。”
李碧菱心下转了一圈:母亲这出的是什么骚主意?
不过,若陆康答应了,倒还真不错。
她听江家的奶奶们笑说过陆康的元配马氏的事,活脱脱就是乡野村妇,开口是鸡,闭口是她养的鸭。官家奶奶们谈的话,她是一句也不懂,人家谈论女红,她便问“是不是女儿红的酒?”居然连针工女红都不晓得,自嫁陆康后,不知在皇城闹了多少笑话,很是被公候世家的奶奶、太太所不喜。
李二奶奶道:“侍候陆候爷便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