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雅雾很是意外。
雅云笑着捂嘴,“她还反问,说女红学了也不能当饭吃,还说老太太的女红是好的,多少年也不碰针线了。总之不学的理由有一大堆,大丞相最是疼她,见她不学,也由着她去。”末了,拉了闻雅雾,姐妹二人并肩而行,“你的年纪与张小姐差不多,多与她交好,与她好了,她许能多说些我们不知晓的事。”
闻雅雾点头,得了闻雅云的提点,与张家两小姐拉话闲聊去了。
闻雅云似与张双双、曹玉娥、李碧菱几人说话,嗑着瓜子,笑道:“下回,让我请大家。”
几个太太、奶奶都是一惊。
若是十一王府有宴请,她们还得听丈夫的吩咐,去是不去,可得三思。现下十一王爷倍受皇帝冷落,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先帝时得宠的静王成了乱党。一向素有贤名的宁王也因对君父不尊,私藏龙凤袍而落个全家被禁皇陵的下场。宁王世子更因收下臣子送来龙凤袍之事,在诏狱寻短。
闻雅云拉着张双双的手,如同幼时一般,道:“我出银子,由大奶奶帮我操办,可好?”
何氏冷哼一声,“闻昭训这话当真有趣儿。这是我们江家女眷间的茶会,闻昭训这样一来,岂不让人笑话了么?”
江家人多,哪里需要外人参加。
现下是冬季,所有的太太、奶奶们都在自家的府里养着。
张双双看着李碧菱几个,问道:“你们几个是大东家,你们说呢?”
李碧菱慢吞吞地道:“归总在我们家里,又不出门,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她这话就颇让深思,没说同意,也未说反对,模棱两可。
曹玉娥看着九公主,看她如何说。
九公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吃着桌上的红枣绿豆糕:“五婶这糕做得好,还有多的没?”
杜迎秋笑道:“阿九若是喜欢,回头我着人送你两碟。”
何氏道:“我家传鉴最喜欢了,也给我们三房送些来。”
杜迎秋虽进江家不久,各位太太、奶奶的性子也摸了个七八分,在众妯娌里,心眼最多的便是这何氏。
九公主回过神来,见闻雅云正巴巴地看着自己,想她也是个可怜的,道:“闻昭训当真要和我们一起办茶会?”
闻雅云笑道:“自是一百个、一千个的愿意。”
九公主道:“好歹与大嫂、小姑姑都是打小相识的手帕之交,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我也没话说。”
闻雅云见她应了,也就是说,她有了更好的名目往江府跑,这样一来,就算是与江府搭上关联了。“大奶奶,你说我排在谁的后面好?”
张双双道:“先是三太太、五太太、六太太,接下来是我、二奶奶、三奶奶、九公主,我瞧你排在九公主后面吧。今儿茶会的东主是三奶奶。”
闻雅云笑道。“下次是九公主,再下次就是我了?”
张双双应了声“正是”,扬了扬头,“每逢日曜日就办一次茶会。此回赶在休沐日,当真巧了。这是郡主提议的。茶会时或打牌。或在一处闲聊吃果点。上回六太太做东,就请了戏班子唱了两场戏。各人做东主时怎么办,都不拘的。但凭各位东主的心意。”停了一下,“五太太因是新进门的,对府里的事不熟,要过了年轮到她办茶会再办。”
杜迎秋道:“下回轮到我,也别让我例外,我照着大家的样准备。”
何氏心里暗道:五房也有田庄、店铺,每月有了进项,自是要办的。七日一次,又花不了多少银钱。不过是买些大家吃的零嘴、糕点,再买点上好的茶叶招待大家。
曹玉娥笑微微地道:“大嫂,若是闻昭训都成,我娘家大嫂要是也想和大家一处玩,不是也成了,反正到时候大家轮流做东就是。”
张双双支吾了一下。同意了闻昭训,总不能再拒了有姻亲关系的曹家。道:“好!好!算她一个。”
李碧菱道:“那我表姐恪靖候世子夫人也算一个了。”
何氏见她们都把娘家人算上,不甘示弱,“把我大嫂也算上。”
杜迎秋也想把自家嫂嫂算上,但到底是新进婆家门的。迟疑着要不要说,转而又想,反正是两月轮一次,故而道:“且把我嫂嫂也算上。”
九公主看大家都往里凑,不高兴的道:“本是年轻太太、奶奶们的,怎的人越来越多,过了二十五岁的都别来了,来了也与我们玩不到一处。”
这似针对何氏娘家大嫂似的,连带着杜迎秋的嫂子也不能来。
何氏心里不乐,因九公主的身份尊贵,不能惹她,加之九公主正怀着身孕,万一气着了,老太太第一个饶不得她。“怎的还规定年纪了?”
九公主道:“我们办茶会,原是让我们大家解闷的。年纪大的,与我们玩不到一处,不来也罢。过了二十五的也不用来凑趣。”
何氏瞪了眼九公主。
曹玉娥心下不高兴,因九公主一句说可以让旁人进来,又因九公主一句话不让旁人来。
张双双笑道:“这样总不大好,再过几年,岂不是连我都不能凑趣了?”
九公主就觉人人都想参加,没的惹她心烦。到时候,认识她的人都唤“阿九”,她成什么了,她愿意让家人唤她阿九。没关联的人得唤她九公主,得行君臣之礼,这才是本分。
李碧菱道:“我瞧,做东的还是我们江家的太太、奶奶们,轮到三婶婶时,她可以请两位要好的女眷来。轮到大奶奶做东时,也能请两位要好的女眷同乐,这于大家也没什么损失,既公平又不会显得人多。”
柳飞飞觉得这个合理,不知为什么,她不大喜欢闻雅云,一股子溜须拍马的样子,先是与何氏示好,再跟张锦瑟示好,这会子又巴结着张双双。
曹玉娥笑道:“我觉着碧菱这提议好,我赞同。”
九公主道:“我也赞同。做东的还是我们几个,轮到做东时,可以邀请女眷同乐,但每次只能邀请两位。”
闻雅云正欢喜着要打入江家女眷的行列中,没想,因九公主答应而入,又因九公主嫌人多而退出,如今成了东主邀请的客人。
何氏想着,等到她做东,就把她娘家大嫂、二嫂都唤来玩。
李碧菱想的也是如此,等到她做东,可以邀请两位客人来。
☆、537 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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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说话,毕竟这是江家女眷们之间办的茶会。
闻雅云看看到了未时二刻时分,与今次茶会的东主告了一声,又拜别张双双说要离去。
姐妹二人却没前立即出府,而是往得月阁去,到了路口处,就能看到一块木制告示牌,禀明来意,着下人通禀。
素妍自躲在阁楼上窗下绘画,用炭笔在稿纸上绘制了大致的轮廓,最近一个月是照着炭笔绘图,每一种花卉都绘得异常用心。绘了秋天盛开的菊,绘了中秋盛放的金桂……几乎将她所知晓的秋天之花都绘全了。
而冬天,却只得梅花。
虽只一样,但要绘出梅花的傲骨却极为不易。
正着色挥笔,白菲进入闺阁,低声道:“郡主,闻昭训姐妹求见。”
青嬷嬷不悦地道:“不是与你说了,郡主正忙着,不能被打扰。好不容易快绘好了,你来扰她做什么?”
素妍拿笔勾点了几朵红梅,含笑看着,“全绘好了。明儿开始就能绘春花了。”
春天的花可就多了,桃花、杏花、兰花、李花……几乎全都是在春天盛开的。
白菲侍立在侧,“郡主可要见她们?”
青嬷嬷道:“闻家得势时,之前的闻氏目中无人便罢,连带着闻昭训都是耀武扬威的,产下了十一王爷的庶长子,越发猖狂。需要人时,就来巴结。用不着时,倒把人抛开了。”
素妍道:“世人多是如此,哪里又能怪她。她也是个可怜的,原是依仗娘家做的侧妃,闻家败亡,十一王爷借了她的错处。将她贬为昭训。”
贬,是为了自保。
生怕与闻家的案子扯上关系。
连十一王爷这等男子都如此势力,何况是失了依仗的女子呢。
素妍道:“嬷嬷与我另取一件衣裳来,我换上就去花厅见她们。白菲,你领她们姐妹到楼下花厅一坐。”
白菲应声“是”。退出阁楼。
得月阁上上下下的丫头。因为素妍喜静的性子,个个都习惯了安静的日子,偶尔喜欢凑热闹的。就出得月阁寻相熟的各房丫头玩耍。
田荷是青嬷嬷收养的养女,做了二等丫头,每日跟着白芷读书识字,几个月下来,倒也认识不少字,连其他二等丫头个个都会识字的。
白燕、白莺两个拿的是大丫头的份额,偶尔还会吹笛、鼓瑟等音律知识,白芷把自己会的十六式枪法也教会了众位丫头。
闻雅云姐妹携着丫头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站在厢房窗下。搁着一盆水,拿着笔沾水在案上写字的丫头,或鼓着腮帮子在一边吹瑟的,更有拿着棍子在那儿对着草人习武的。
闻雅雾缓下脚步,好奇的四下审视:“这得月阁里倒是有趣。”
闻雅云道:“郡主早前带了自己的丫头去西北战场,她身边的丫头都是能文能武的。”
闻氏姐妹的丫头听罢。眼里露出羡慕的表情,跟着这样的郡主能读书,还能习武,当真是少有的。
田荷觉得新学的诗词都会了,特意抄了一首下来。欢喜地拿着字去找白芷看,白芷正坐在花厅窗下做针线活,瞥了一眼,“没的浪费了好纸,看看你这几个狗儿爬的字,倒是多用些心。”
田荷垂着头,“我……都练习两个时辰了。”
“不用心写管个屁用,要是用心了,只得一个时辰就能写好。你跟着我读书识字都几个月了,怎的这字长进不大。今儿就别练了,先把你手头的活干完,再过会儿天色就暗了。”
田荷欠了欠身,退出花厅。
见白菲领着闻昭训进来,立时来了精神,她依昔听她娘(青嬷嬷)说过,以前有位小姐进得月阁,竟拿了素妍的寄名锁埋在土地诅咒,后来素妍就染了大病。
田荷转身进了自己与另一个二等丫头的房间,小声地道:“白茱,我今儿的活没干完,你帮我个忙行不?”
田荷练了大半日的字,白茱现下也拿着笔在案上练,这种法子都是得月阁的丫头跟素妍学来的。连郡主为了省纸,都在案上练好了才写在纸上,她们也是如此,自己满意了,才拿了一张纸写上。
素妍每月给阁里的大丫头一人五十张写字的纸,二等丫头有三十张,三等丫头发放二十张。个个都当成宝贝一般,鲜少写在纸上,多是在案上沾了水写。写完之后用抹布擦掉,然后再来。
白茱道:“什么忙?”
“听说过早年有人在得月阁院里埋寄名锁使巫术害郡主的事么?我担心今儿来的人没安好心。”
白茱听田荷拉心这事,心头一沉,“我会小心盯着她们的。”
田荷寻了一只大木盆,又一只大木桶,拿着素妍的衣裳,又唤了两个三等丫头出了得月阁。
白茱想了片刻,帮着白莺、白燕烧鲜水,小心地把担忧说了一遍,自然不说是田荷先想到的,只说是自己想到的。
白莺惊疑地看着白燕。
白燕笑道:“哟,瞧瞧白茱才来几个月,就有这等见识了,不错嘛,是长进了,不愧是白芷、白菲二位姐姐调教的。”
白茱得了夸赞,白燕赏了她一小包冰糖,约有一二两的样子。
得月阁里的下人都提了警醒,一个个小心地防着,如同防贼一般。
闻雅云姐妹坐在花厅里,由两个大丫头奉了茶水、糕点,白莺将托盘递给了白燕,侍立在侧,也不说话。
闻雅雾等了一阵,还不见人下来,有些不耐烦,问:“你家郡主在做什么?”
白莺见她打听素妍的事,心里越发不高兴。我家郡主的事,岂是你能打听的。“郡主是主子,我们是丫头,哪有丫头管束着郡主的。”
闻雅雾碰了个软钉子。
闻雅云打趣道:“瞧瞧,就是她的丫头与旁的也不一样。真真像了她,说话不饶人。”站起了身,望着一边的楼梯,“八妹坐着,我且上去看看!”
闻雅云要上楼。白莺一个转身就挡在楼梯口。“做客人要有做客人的样子,哪有这般冒失闯人闺房的。”
到底是客人,又有好几年没如何交往过。只笑了一声。指着白莺道:“回头小心我告诉你家郡主。”
告诉了,我也不怕。
白莺把在楼梯口,闻雅云往东,她就拦住东边;闻雅云往西想上楼,她又拦在西边。“郡主的闺房,就是老太太、太太都不上去,你也不能上去。”
即便是打小相识的,闻雅云也不敢再闯,不知是觉得好玩。还是起了旁的兴致,如此与白莺纠缠着。二人正僵持着,一走一拦间,素妍站在楼梯口轻咳了一声。
闻雅云笑道:“这个丫头当真刁钻得很,我瞧你在楼上做甚,她死活拦着不许我上去。”
素妍穿了一袭紫烟渐变色的衣裙。身姿卓绝,玲珑有致,身后跟着白菲、白芷。素妍一步步下了楼梯,身后是板着冷面孔的青嬷嬷:“闻昭训何苦为难一个丫头,她也是奉命行事。”
素妍刚迈下最后一步楼梯。闻雅云伸手拉住她,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道:“我们好久没在一处说话了,就想与你说说话儿。”
她微微含着笑,既不与人亲近,也不抗拒闻雅云拉她的手。
闻雅云笑道:“听说你的婚期也订了,在下月十二,怕是在楼上绣嫁衣吧。”
换成旁人说,青嬷嬷也不会多想,此刻听来,只觉闻雅云字字都是讥讽。
青嬷嬷冷声道:“我家郡主的嫁衣,自有宫里针工局的绣娘来缝制。”
“倒真是有福气的,有针工局的人帮你缝嫁衣呢。”
素妍道:“你是知道我不会女红。原是要让府中绣娘做的,琰世子一早与针工局的人说好了,只得送了进去。还真不知道如今做成什么样了,全由着他去。”
闻雅云成亲时,十一王爷请了针工局绣嫁衣,却不是为她准备的,是给王妃备的。她的嫁衣亦是自己绣了大半,这才寻了门子,送到针工局让绣娘们帮忙再做精细,在上面加了金银丝线。
素妍落了座,请闻雅云坐下。
闻雅雾低头吃着果点和茶水,没想素妍屋里的茶是上好的碧螺春,还有宫里供用的大红袍,今儿太太、奶奶茶会上的东西都不如这里的好。
昔日闻家得势,这些东西也是有的,但每年也不多,只得一二斤,因她在家里得宠,偶尔也能得上二三钱,也只在她心情特好时用上一些泡茶喝。
江家上下最得宠的是江素妍,她是父母的掌心明珠,又是哥哥、嫂嫂们宠爱的妹妹。
闻雅云喝了一口,连连叹道:“好茶!是宫里的红袍吧?”
素妍笑了一下,“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得了几两,分给我父亲哥哥吃。我这儿留下也不多。”她转头对青嬷嬷道,“给闻昭训分一两回去喝。”
青嬷嬷道:“闻昭训可真是好运气,上回三太太想讨一两,郡主都没给。”
大红袍易得,可这样顶尖的小红袍就是宫里统共得的也不多。今年南方天旱,说是大红袍茶树长得没往年好,也只得了二三斤。
闻雅云欠身行礼,“多谢了。”
素妍道:“就你规矩多。”
闻雅云品着茶,吃着果点,刚吃了一口饯果,就觉得她这儿的果子比茶会上的还要精致,愣了一下,“这饯果味道可真特别。”
素妍道:“前几日,福州上供了一批特制饯果,皇后娘娘赐了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