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睁开眼睛,雪雁惊呼着:“郡主别看,郡主……”
第二句还没说话,素妍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新皇夺了兰嫔的剪刀。用力一推,兰嫔重重地跌摔在地上,满目血红。两颊是入骨的刺痛。
杨云屏走了出来,情绪繁复。她如此信任兰嫔,没想兰嫔竟是傅宜慧的人,她念着表姐妹的情分,可傅宜慧居然要害她。
雪雁道:“郡主晕血,就是在西北给将士包伤都不能见血,都是营医处理好血再由给她包扎的。”
新皇想抱起素妍,被杨云屏止住。“朱雀,扶郡主去后殿暖榻。”
新皇愣怔片刻,“刚才有多危险,你们明明在。却让她出面为你解困?”
“你心疼素妍,我比你更珍视这个妹妹。要不是你突然在一边说了那么一句话,她怎么可能分神?”
杨云屏扭头看着一边的兰嫔,真没想到,下毒的人居然是兰嫔。
傅宜慧在傅家时便是这样讨得上下欢心。兰嫔讨得皇后信任,又让太后夸赞,这本事真是如出一辙,难怪素妍会联想到一块。
兰嫔大叫着,“江素妍是妖孽。她是……”
大总管抬腿就是几脚,“大难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这一次,只怕也是郡主损折自己的寿命卜卦而来。
为了新皇,为了皇后,她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呀!
大总管这儿,还有一纸素妍给开的药方,这可比上百两银子的孝敬还让人觉得温暖。
杨云屏自己如此信任兰嫔,她却险些要了自己的命,指着她道:“兰嫔毒害皇后,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她要害的,还有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要是本宫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必要傅宜慧、段氏陪葬!”
雪雁扶了杨云屏,“皇后娘娘还是去瞧瞧郡主吧!”
杨云屏目含责怪,调头折入内殿。
暖榻上,朱雀掐住素妍的人中,素妍睁了双眼,看到含着担忧的杨云屏:“二姐,我没事。”
杨云屏笑道:“你可不能有事,我还等着你救我们母子呢。是我大意,居然轻信了兰嫔,才落到今日的地步。”
素妍灿然一笑,“我是不是很聪明,居然根据她们相似的行事做法,就诈出了真相。”
“你怎么知道,兰嫔和傅宜慧是姐妹?”
朱雀习武,听得最是清楚,轻声道:“娘娘,郡主并没说她们是姐妹,而是说‘真是呜呜情深’,到了呜呜二字时,有些含糊不清,没想这样一诈,兰嫔就以为郡主什么都知道,竟然全倒了出来……”
杨云屏笑着抓住素妍的手,“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本宫的福星。难怪文忠候夫人总说,你是一员福星,谁遇上你,都能逢凶化吉。”
“这种话可不能常挂在嘴边,说得多就不灵了。”她坐了起来,“二姐,我还得出宫寻瑶芳道长,找她想办法给你解毒了。你真的不能再吃甜食了,多喝些清淡的醋汤。”
新皇轻咳走了进来。
素妍理着衣袍,欠了欠身,“皇上不是在康宁宫么,怎的来这儿了?”
“要是朕不来,你被柯春兰取了性命也不知道。”
素妍扬了扬头,“我福大命大,有皇后二姐在,还有朱雀这个大内高手呢,她还杀不了我。”
他救了她的命,可她半点不领情,一副他很多事的样子。
新皇吃了闷亏,气得瞪了一眼。
素妍一脸无辜地道:“二姐,你看他,他又瞪我。”
杨云屏心头感动,这几次下来,越发和素妍的感情增进了,“你别看妍儿平日瞧着胆大,其实胆子小着呢,最怕见血了。你倒好,偏在她面前把柯氏伤得血淋淋的……”
素妍欠了一下身,“白芷去哪儿了,快唤上她,我们得出宫了。”
新皇问:“你就这么怕朕,一见到朕就跑?”
素妍白了一眼,谁怕他做甚?不想理他而已。
杨云屏吐了口气,唤了黄莺来,“你随郡主一起出宫,先回趟镇国公府,把今儿发生的事与太太和六公主说说。这个傅宜慧,实在太可恶了!伤害妍儿不说,连本宫也敢下毒!”
黄莺明白杨云屏的意思,领旨出宫了。
杨云屏也不需要避讳新皇,他们夫妻,虽然没有太深的感情。却是在同一条船上。
黄莺也是个机警的,从众人宫娥里经六公主挑选出来的,最是知道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省去素妍计诈兰嫔的事儿。只说了兰嫔自己供认出与傅宜慧的关系等事。
素妍乘轿出了皇宫,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义济医馆,与瑶芳说了皇后中毒的症状。
瑶芳又找了黄桑、乔飞二人,一起商议了解毒的方子。
这边正说着话,六公主与镇国公夫人傅氏就到了。
瑶芳将方子递给六公主,道:“先让皇后吃三日。胎儿奇大,到时候生产时得吃些苦头。”
六公主看了眼方子,小心收好,“道长可有什么好法子保她们母子平安。”
瑶芳摇了摇头。“先吃三日药,看看效果如何再说,若是浮肿能消下去些,便是有用的。三日后,请安西入宫诊脉。她拿不准方子,会请我下方。记住了,叮嘱皇后不要再沾甜食。让经验丰富的稳婆、产婆在一边候着。”
六公主谢了瑶芳,又出了一百两银了药钱,义富济贫。指的就是富人多出钱,贫者免药费。六公主知晓这里的规矩,不用瑶芳说,自己先掏了一张一百两银的银票。
素妍告辞,随六公主出了义济医馆,将六公主拉到一边,低声道:“六公主,我师姐的道观所需物件还没置备齐全,六公主帮忙再许些香火钱,也算是给小姐、公子们结个善缘。”
六公主点了点头,“谢安西提点。”
素妍笑了笑,上了自己的轿子。
小傅氏追问她们说了什么。
六公主笑道:“向我募捐五谷观的香火钱呢。”末了,对身边的侍女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侍女道:“回公主,还有五百两银子。”
“回府后送五千两银票给瑶芳道长。”
小傅氏道:“我也添五千两的香火钱。”
六公主抓了药,领了侍女、护卫亲往宫里送药去。
杨云屏正等着呢,又想吃甜食,被素妍一番话吓得又不敢吃。雪雁、翠鹂几个更是令人将宫中上下的饯果、甜点都送走了,赏给了各宫的嫔妃享用。
上午,太后晋了柯春兰的嫔位。
下午,柯春兰因毒害皇后,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太后这边也得了消息,摇了摇头,知晓柯春兰居然是傅宜慧同母异父的妹妹,更是意外。
雪雁接了药,当即就在凤仪宫的小厨房里煎药,服侍杨云屏喝了一大碗,杨云屏只饮得喊肚胀,六公主一瞧,还喝了一小半,过了片刻,到底是把一碗药都给饮下了。
六公主担忧地道:“可不敢再吃甜食了,就照安西说的吃药、喝点淡汤。”
陪杨云屏说了一阵话,又叮嘱了几个侍女几句。
六公主道:“你以前那没心没肺的性子得改改,万事得小心,切莫再被人几句甜言蜜语就给哄住了,你说这回多险些,要是再发现晚了,你和孩子的命要是不要了?”
杨云屏也很懊恼呢,低声道:“嫂嫂,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就是想寻个帮衬一把的人。”
“你放心,这事我正给人打算着呢。明春入宫的秀女里有信得过的,秋天那批下了诏狱的臣子里,翁爹和云简也出手救了几个,他们家里也收到了入宫秀女的名单,要是顺遂,他们的女儿自是信得过的。”
杨云屏打了个饱嗝。
六公主挥摇着手,想赶去这一股子药味。
看着杨云屏这傻样,六公主颇是无语,“你倒是个命好的,没想安西待你还真拿你当亲姐姐一般。傻人有傻福,你自个小心些。”
杨云屏避开旁人,与六公主说话,就似一个小孩子。
这边,素妍出了医馆,往回家的路去。
就快到家了,白芷站在轿外,唤了声“郡主”,低声附在轿帘外,“左肩王骑马站在路中央。”
近了跟前,左肩王朗声道:“安西郡主近来可好?”
素妍喊了声“停轿”,下了轿子,行礼问安。
ps:
鞠躬求粉红票!!你的支持,是浣浣加快更文的最大动力。
☆、565 双刃伤
左肩王骑在马背上,审视着一袭盛装的素妍:他儿子醉生梦死,醒了醉,醉了醒,十几日下来,人瘦了一圈,可她倒好,像个没事人似,做了太后的义女,宫里宫外的好不繁忙。
素妍笑道:“王爷忙着,请让开半条道,我们从这儿过去。”
跟他装,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他早就听说她今儿进宫给太后献礼,猜着要出来了,没想一直等到了午后,原想要来了,又等到了现在,这等了大半日就是想与她说说话。
要不是为了儿子,他何苦这般等着?
想到儿子,左肩王只觉真是被江素妍给毁了,偏这女子竟似没事一般,全不当一回事。说退亲就退了,她能淡定如初,宇文琰却痛苦难抑。
左肩王皱了皱眉,“本王请你喝杯茶,去六福楼坐坐罢。”
“多谢王爷美意,我今儿在宫里喝足了茶水,只想尽快回家,劳驾王爷让出半条道。”
这女子厉害!
当年的左肩王妃就没有她这样的功底,宇文琰生不如死,而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要么说她是没心没肺的,要么便是她不及宇文琰爱得深,要么她原是个薄情寡义的。
他干吗说请她喝茶,这理由一口就被她拒了。
在她面前,任何兜圈子的话都没用。
左肩王道:“本王与你说琰儿的事,到一旁说话可好?”
素妍欠身,“既是如此,恭请不如从命。”当即令人调了轿头往六福楼去。
一到六福楼,就见门外拴着几匹马,韦雄立在骏马背。他抱拳与左肩王示意,白芷打起轿帘。素妍下了轿。
到了楼上,左肩王几乎是轻车熟路就走到了里安静的雅间,门口站着童英。
“世子又喝醉了?”
童英低应。推开雅间的门。只见桌上摆着素妍爱吃的卤食,宇文琰抱着酒坛。十几日未见,竟似苍老了五岁,他不吃菜,只喝着酒,嘴里呢喃自语地喊着“弱水”。
素妍将头转向一边,不忍再看,一阵锥心的刺痛自心底漫延全身。
左肩王道:“你是看不下去还是不忍心?明明知道要是琰儿知晓实情。不是你对不住左肩王府,根本是你因为琰儿被人中伤。他会愧疚,甚至觉得无颜见你……你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折磨琰儿?”
素妍泪眼朦胧,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将所有的情感压抑在胸,不能发作,不能表露。
“若是我们知晓实情,是不会退亲的,你却要这种方式让王妃愧疚。让琰儿痛苦……”
白芷听左肩王指责素妍,争辩道:“王爷不能这么说郡主。郡主也是在退亲之后,才听说抓住犯妇葛卢氏的事,知晓背后是傅氏姐妹捣的鬼……要是一早知道,以她的性子。她会瞒着吗?早前王妃的话说得那么难听,府中上下顾忌郡主,都没尽数告诉她。”
葛卢氏,傅宜慧的乳娘。
左肩王也不愿看这样的宇文琰,王妃劝过,甚至挑了五六名美貌的丫头做通房,他却提剑要杀人,吓得丫头们再不敢近他。
青霞郡主也安慰过,可他压根听不进半句。
连左肩王也没有半点法子,只得任他,不让他喝酒,他就比醉了时还痛苦。
除了酒,他似乎就没有别的兴趣。
唯有酒可以让他解忧,可以让他继续沉陷在美梦里。
素妍扭过头去,“无论王爷信还是不信,退亲之前,我确实不知葛卢氏所为,也不知皇城的流言诽语乃是有人故意为之。待这一切调查清楚时,已经退亲了。江家、左肩王府闹成这样再难转圜,还请王爷早些与世子另觅门好良缘。”
左肩王哈哈大笑起来,“今日不比往常,郡主自能到寻到比琰儿更好的男子,宇文辕、周逊、唐观……这么多好男儿都在等着郡主挑选呢。”他可都听说了,朱武带人上江家提亲,说的可都是少年才俊。
当她是什么人,退亲不久,又要急着找人订亲。
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时而怒,时而愤。
左肩王道:“怎么?本王说得不对么?”
就算是变心,她哪有这么快的,她是真的喜欢宇文琰,只是多了一份理智,骨子里有了一份冷漠。“不瞒王爷,素妍早已心存出家修道之念,旁人好与坏,再与我无干。红尘是非多,因欲生念,因念生是非,兜兜转转,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像瑶芳师姐那样再无烦恼,王爷不必拿话来激我!”
这两个人,一个借酒买醉,一个心如死灰。
难说谁没有情,只不过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现。
买醉的,看着心疼,醉生梦死,不想再清醒地面对。
心如死灰的,却已经看破红尘,一心想着出家修道。
同样都是被伤了,伤了心,伤了情,也伤了他们自个儿。
左肩王愣在一边,“好好的良缘,却成了这般。”
左肩王看着素妍的背影。
痴男怨女,看起来素妍无情,这种心如死灰的痛,左肩王却深有感触。这样的情深,只怕不比宇文琰少。
素妍欠身离去,人却似丢魂失魄一般,在进入家门前,所有的心事便已经深深地埋藏,只扮出很平静,甚至还有些许欢喜的模样。
童英低头,“郡主心里有世子,属下以为王爷应拉下脸来,再去江家求亲。”
左肩王妃虽知做错了,可也不再求亲,这让她觉得太没颜面,吵着要退亲的人是她,现在又去求亲,这不是她打了自个儿的脸面么,近来左肩王妃正要官媒物色更好的贵门千金。
童英见左肩王面有动容,继续道:“属下在郡主身边呆了半年,深晓她的为人行事,做什么都是光明磊落。即便在晋地见唐观时,也带了白芷与属下等人一同前去。两人说话、做事,并无不妥。唐观对郡主倍加敬重。尊为‘江先生’,若是同为男子。他们定是一对好友。若郡主心里真有旁意,必会避开属下等人,可见她心里是磊落的。”
左肩王歪着脑袋,轻叹一声,“王妃不肯去,只有本王拉下老脸去江家求亲。”
就算是为了他唯一的儿子,他必须得这么做。
素妍乘轿回到家里。
如意堂上已经坐满了人。各房太太、奶奶说好似的坐于两侧。
素妍简单说了舒太后的事,又说下次沐休日邀了佑宁县主到家里玩。
这次沈氏要借着诗词会挑选儿媳,给女客下的帖子上,一律写着“赏梅宴”。男客则是诗词会。
何氏还想多听一些,在她心里,入宫见太后这可是很体面的事,“没了?”
“没了。”素妍答道。
九公主指着素妍,“小姑姑指定没说完。后面怕是还有呢。”
白芷低头,给了大家真还有的神色。
何氏指着白芷,“你来说,她是个懒的,连说话都懒得多说了。”
素妍也不生气。只笑着,仿佛并没有瞧见宇文琰的痛苦,只将满腹的心事独自咽下肚。
白芷将兰贵人上午升兰嫔,下午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的事说了。
这正合了何氏好奇的心理,连一边的太太、奶奶也听得津津有味。
张双双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兰贵人会是傅宜慧同母异父的妹妹。胆子不小呢,连皇后都敢毒害。”
大丫头一路快奔,进了花厅,欠身道:“禀老太太,镇江候夫人求见郡主。”
何氏道:“还真是个有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