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松松手不”这种话,只好做好了被人用异样眼光注视的心理准备,英勇地迈出了门。
她这一脚跨出去,却是吓了一跳。
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场景,连小婵僵硬地扭过头看顾绍余,迟疑道:“…我不是看错了吧?”
顾绍余抬了抬眉毛,没有丝毫动容之色,很是从容不迫道:“你觉得呢?”
尽管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但这意思却已经明白无误的摆在了连小婵面前。她使劲眨了眨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她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见昨日里还人来人往繁华喧嚣的闹市今天竟已关门闭户,一家家高悬门牌,俱是写着歇业转租的木板,一阵风吹过,近百个小木板身形迟滞的被吹动,好似一个个吊着脖子的木偶人,好一幅人间惨剧,当真是苦不待言。
连小婵不敢置信,拽着顾绍余一家家走过,竟然无一例外大门紧锁,连一个开门的都没有,连小婵是越看越惊,顾绍余战斗力如此之强,当真是靖王一出,谁与争锋,就算是三千城管,那也要叩头纳降迎风拜倒啊!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突然瞧见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正从一家铺子内探出头来,连小婵熬不过心中好奇,快步进到那家店里,见那人正在收拾东西,那人见有人进来,吃了一吓,见是个小姑娘,这才拍拍胸口,惊魂未定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连小婵看他神态慌乱,手上动作却不慢,便问了一句:“这位店家,您这是急着往哪去啊?”
店家朝地上呸了一口,愤愤道:“还能去哪,收拾包袱——滚蛋!”
他咬牙切齿地将包袱打好了结,往身上一挎,斜眼瞄了一眼连小婵,没好气地道:“小姑娘还在这里晃悠什么,要是被靖王府的逮到了,小心把你的皮剥了熬汤喝!”
连小婵见他凶神恶煞的,心里也觉得怪没意思,本来今天出来一趟是为了促进一下和顾绍余的感情,可现在人都跑光了,就剩她和顾绍余两个干瞪眼,还不如直接呆在府里的好。
她拉拉顾绍余想催他走了,却没见他动弹,她纳闷地回头一看,见顾绍余正盯着那店家来回地看,末了一笑,转身便走。
那店家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却碍于他神色迫人不敢责问,见顾绍余转身走了,才长出口气,连小婵本来还奇怪顾绍余没缘故盯着那人做什么,没走几步听到后面传来的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响这才明白过来,定是顾绍余在走之前做了什么手脚。
连小婵虽然也有些不喜那店家的口气,却也不会放弃用这件事打趣顾绍余的机会:“被你这么一吓,那人怕是这几天都不用吃饭睡觉了。”
顾绍余斜瞥她一眼,面上毫无异色,连小婵见好就收,边走边说道:“本来是出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既然现在人都走了,我们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她一半是自言自语一半也是在跟顾绍余商量,没听到顾绍余回答,便以为他是默认了,于是就理所当然往来时的路走去。
可她刚走两步,就迈不开步子了,不但迈不开步子,反而全然不受控制的朝反方向走去,她不用想就知道是顾绍余用暴力手段扯出了她的领角,连小婵被他拖了一段,没他力气大,挣也挣不脱,只好认命地主动跟了上去,揉揉耳朵道:“去哪啊?”
顾绍余一敲她脑袋:“跟着就是了!”
连小婵见他有意卖关子,心里默默撇了撇嘴,却是不再问了。
她随着顾绍余穿过了十几来家铺子,竟然看到了一间门户大开的店,她好奇心又起,见顾绍余要穿过这家店走了,不由开口止住,指着那铺子道:“你看这里有家没走的店,我们不如进去看看?”
她生怕顾绍余拒绝,不住地偷眼瞄他,见他停顿好久,点了点头,这才放心走了进去。
那店里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听得门口有声音,才抬起头看了看顾绍余二人。
他目光有神,神态很是可亲,见着二人笑眯眯点了点头,非常和气。连小婵心里放松许多,看看店里的摆设,见里面多是些平常的家用器具,竟看不出是家什么铺子,她轻声开口问道:“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生意的?”
老人笑呵呵摸了摸胡子,道:“老朽略通批命之术,姑娘可要我帮忙看看吗?”
算命的?连小婵没看出来,有些诧异:“那在外边立个摊子岂不更好,在屋子里边,外人如何得知老人家的本领呢?”
在连小婵的印象中,算命这种东西,还是得有人看才作数,要不怎么老是有人找托呢?有个先来人先证实一番准确性,后面人心里也能对算命者的本事评判个高低,若是在房子里面,没个人赖捧场喝彩,恐怕相信的人也不会多。
那老人听了她的疑问,却只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连小婵见他神神秘秘,倒是升起了些玩笑之心:“我想请问老人家一事,不知可行?”
老人点头,又顺了顺胡子:“姑娘但问无妨。”
连小婵见他应声,便笑问道:“今日街上的铺子处处紧闭,不知是何原因?”
老人晃了晃头道:“老朽不知。”
连小婵看他回的干脆,倒被他逗乐了,笑道:“老人家,你不知道靖王搬到这条街上了吗?”
“这个…”老人张了张口,面色动摇,“老朽不知。”
连小婵看了看正挑眉的顾绍余,将目光又落回老人身上。听了连小婵那一言以后,他已经急急忙忙开始起身收拾东西,像是准备走人了,连小婵见他动作迅速,便玩笑道:“老人家这是要走了?”
老人本在收拾,听得她这句,突然将手停了下来,笑呵呵坐回原位:“老朽不走了。”
嗯?老人一脸高深莫测,竟是稳如泰山,连小婵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作者有话要说:幸好在零点之前渣完了,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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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哪个有病 。。。
连小婵听这老人变了主意,奇怪道:“老人家不怕了?”
“老朽何惧之有?”连小婵见他一脸坦然地捋着胡子,似无所惧,也不知道是真不怕,还是装出来的样子。
她侧着头将他打量了一番,见这老人也在笑眯眯打量着她,就收回了目光,不解道:“老人家分明刚才还要走,怎么转眼就变了心思?”
老人笑得更开怀了,皱纹都聚积在了额头上,攒成高低不平的山丘:“老朽方才不曾想到,如今想开了,自然就不怕了。”
“老人家想开了什么?”连小婵见他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便对他悟出来的东西有了些好奇。
老人的目光在连小婵和顾绍余身上转了一圈,这才乐乐呵呵道:“老朽想到,这靖王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娃娃,老朽活了七十余年,难道见识还不如这娃娃吗?”
连小婵听他出言无状,赶忙看向顾绍余,生怕他着恼,见他并无不悦之色,才在心里暗暗发笑,若是这老人知道自己面前的就是靖王,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么大的口气?
她微微一笑,便用手往顾绍余方向轻轻一点:“老人家好见识,不知您可肯在小女面前露露本领,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老人家听她奉承,毫无谦逊之色,反而从容道:“有何不可?小姑娘直说便是。”
连小婵见他答应,一点头道:“既然老人家长于批命,可否看看我家…他命途如何?”
“嗯?”老人家将身子往前倾了倾,透过眼睛缝往前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哪里,连小婵见他瞧得认真,不由自主也跟着紧张起来,见他重又将眼睛睁大,退回到原来的坐上,便有些期待地问:“老人家看出什么了?”
连小婵见老人沉吟半响,不言不语,以为他当真看出了顾绍余身份,心里更紧张了,却听他缓缓开口道:“…没看出什么。”
连小婵本来期待不已,听他这泄气话,顿时蔫了下来,很是失望,心说这老人原来什么本事没有,就是来糊弄人的。
她这表情对比实在明显,那老人却是神色如常,仍是笑嘻嘻道:“这位公子我看不出来,小姑娘你我却是能看看的,你可肯走近些来让我替你瞧瞧?”
连小婵不知他这话里有何玄机,便以目示意顾绍余,见顾绍余点了头,这才往前走去。
这回这老人看着正经了许多,他一脸郑重地细察许久,方缓了颜色,仍是和蔼可亲道:“小姑娘最近可有什么不适吗?”
连小婵脑子里顿时冒出个问号,算个命还能看出这个?见她一脸怀疑,那老人家稳如磐石,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连小婵见他一派大师风范,勉强压住心中狐疑,老实回答道:“没有。”
“没有?”这次狐疑地换成老人了,“当真没有?”
连小婵不知他为什么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但还是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确实没有。”
老人点了点头,又关切地问道:“那可有记事不明的状况?”
“啊?”连小婵用质疑的眼光反问老人,见他一脸坚决之色,才有些别扭的回答了她,“没有。”
“没有?”老人满面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才开始问第三个问题,“那你可以思维混乱反应迟滞的现象?”
如果到这个时候连小婵还没察觉出蹊跷,那她就可以直接找块撞豆腐自我了结了,见这老人越问越是莫名其妙,她登时变了脸色,站起身子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老人见她怒了,下意识护住桌子上的册子,委委屈屈道:“我就是问问…”
连小婵见他神情可怜似是变了个人,上前冲到他桌子前将他护住的书抽了出来,满心不解地翻了两页。
她本来以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看却是一本针灸之书,若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里面的内容,似乎都是针对脑科的。
连小婵越看越疑惑,将书合了,拿在手上晃了一晃,责问道:“你不是算命的吗?看这个做什么?”
老人神情委委屈屈地,不敢看她,只是眼巴巴看着她手上的书:“姑娘,你可不可以先把书还我…这个很珍贵的,你不要弄坏了…”
“嗯?”连小婵听他说得可怜,又瞄了几眼那书,并未看出什么不同之处,马上收拾心思,咳了两声板着脸问,“你先说为什么来哄骗我们,说清楚了,我就把书还你。”
“好好好,我说我说。”老人可怜兮兮地揉了揉鼻子,用眼睛缝瞄了瞄她,见她怒视着自己,哪里还有之前的从容姿态,一缩肩膀道,“这事和我可没有关系!我也是被人找来做事的。”
“被人找来的?”连小婵顿时阴谋论了,是顾景清还贼心不死?还是皇帝心存忌惮?她心思一沉,急切道,“他们叫你做什么了?”
“他们?”老人也是一愣,“只有一个人,他们叫我在这家铺子等着一双年轻男女,若是来了,就替那位姑娘看看脑子,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毛病。”
连小婵一皱眉:“不对,年轻男女何其多,你怎么知道就是我们?”
那老人见她不信,可真是急坏了,忙从后边的柜子里抽出个卷轴来,慌慌张张展开了:“怎么会认错呢?他们还专门给了我画像,你看,这画上的姑娘,可不就是你吗?”
连小婵一看那画,顿时眼睛一跳,脸黑了下来。那老人见她神情莫测,小心翼翼地咳了两声,小声道:“我看姑娘你这样子哪里像是有病呢?肯定是那人搞错了,搞错了,呵呵…”
那老人干笑两声,见连小婵一张脸黑锅底似的没有反应,只好试探地轻声道:“姑娘…可不可以把书还给我啊?”
连小婵将画啪啦一下合上,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皮笑肉不笑道:“老人家,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老人老脸一红,诺诺辩驳道:“这…这也不是出自我的本意,那话都是别人交代我说的,我就是照着做而已,我只是一个郎中,都是治病救人的,哪里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见连小婵没有意愿再跟他为难,老人将书往怀里一揣,一脸畏怕的望着连小婵,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快走吧,快走吧”。
连小婵也确实没这个心力和他纠缠,在这种无聊事情上大费周章折腾这么老半天:“顾绍余,你到底是从哪看出来我有病的!!!”
顾绍余轻轻砸了砸下巴,道:“这个么…你确定你一定要听?”
连小婵本来一肚子怨气往外乱冒,听到他这句蕴含着深刻隐意的话,顿时一阵无力,知道听了还不如不听,扶额挥手制止他:“…算了,你还是不要说了。”
连小婵郁闷地几乎想以头撞地,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事情想必都无法淡定下来,她只觉心中邪火蹭蹭蹿升,却是发泄无门,在胸中越燃越旺,几乎要把她烧炸了,她不想理会顾绍余,一个人快步如飞,匆匆往府里赶。
顾绍余跟在她后边,一直不发一语,直到她几乎都要把他忘记了的时候,他才幽幽道:“你很生气?”
连小婵脚步凝住,见他不似在跟自己玩笑,倒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突然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可能顾绍余真的是好意来着,自己也许是乱发脾气了…
这么一想,再一联系顾绍余为了给她看脑子还专门配合她出来,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还特意叫人演一场戏不让她知道,连小婵突然生出了丝小小的感动,便摇头道:“…没有。”
她想了一想,怕顾绍余不能理解,更详细些说到:“只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有些吃惊而已。”可不是吗,她活了二十年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人拖着去看脑子…
顾绍余闻言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你怎么会为了这么件小事生气呢?早知道你这么通情达理,我也就不费事弄这么一大套了…”
连小婵心里顿时毛毛之感,顾绍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还跟她做这么长一段话的解释?
她还在这边细想,就听顾绍余接着道:“既然这样,那过几日我重新请一位郎中来府上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连小婵下巴一僵,“其实我真的没病…”
顾绍余继续道:“刚刚那个白长了那么大岁数,看上去没什么真本事,还是重换一个好了。”
“我没病…”连小婵努力反驳。
“你觉得什么时间比较好?”顾绍余轻叩下巴和她商量。
“我没…”
“嗯?”顾绍余尾音一扬,将连小婵的话逼了回去,这拖着长调回环反复的一个字激得她浑身一凛,顿时沉默了。
其实顾绍余就是闲着无聊的逗她玩呢吧,刚刚还在感动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连小婵突然晃了晃脑袋,见顾绍余完全无视她,还在自说自话的研究着给她看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