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文物贩子在唐朝- 第3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学者,指责气学是歪理邪说,放言待到经辩时,定然要搬倒气学,重立经义。结果郑家三老中地郑诚一人只身,独登辩坛。日不移影,将三位京城名宿说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郑诚哈哈大笑,下坛径去,从此再无人敢提压倒气学一事,也是一段佳话。只是被辩倒的三位名宿,声望大落。尤其是那事先叫得最厉害的柳士宣,被郑老先生三言两语,说得面红耳赤,败下阵来,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场,据说到年底才将养好了。”

    祖述嘿嘿笑着说:“那次辩论我也有幸在场,那郑老先生真是了得。傲立当场,白须白发,谈笑风生。看他以一敌三,却从容不迫,议论间纵横驰骛,开张奇肆,人物风范,实在是另人叹为观止。现在众人都将郑老先生、博陵三醉老人并小九你,合称‘二老一少,经学三辩’呢。”

    众人正谈笑间,只见卢平已经拿了一个书函跑了回来,嘻嘻笑着说:“亏着是我去了,告诉管家礼物中有些特殊之处,卢九少爷要拿来再验验。要是小齐你这老实木头去了,肯定休想骗了来。”

    众人这才知道卢平居然是从管家手里骗了这《砚谱》来看,不由齐声发笑。

    卢平气喘吁吁地坐在众人中间,将手中书函打开,里边是四卷书册。一一取将出来,分别是辩石、制砚、形制与拓影。那辩石乃是遍述天下砚石优劣,讲述坑口、石品等等内容;制砚则是讲述制砚工具及要点,说明其工艺及流程;形制乃是以图形标明了门字、辟雍、马蹄、蝉式等等诸多砚式。而众人最关注的拓影一卷,则是收录了卢鸿精制的各类佳砚的拓片。

    卢平将拓影一卷取出,伸手打开。只见这卷砚拓,收录地多是各类随形砚式,有山水、花鸟、草虫、人物以及各类拟形砚等。唐时拓片,多是浓墨重拓,墨迹乌黑发亮,称为“乌金拓”。以此法拓石拓碑,黑白分明,显得光亮精神。但卢鸿这册砚拓,拓得却是甚薄,尤其是在图形之处,层次分明,纤毫必现,简直便如描绘的一般,别有一般情趣。

    祖述见了,先是惊叹道:“天啊,这是拓片么!怎么就能拓成这个样子的?”

    卢鸿便解释说:“此法与寻常拓法不同。世间拓片,多是用以拓碑文。其法不外是将纸以特制水淋湿后,覆上石碑。然后以刷捶打,使字迹等处的纸张下凹,然后将墨扑刷在纸面上,形成黑底白字的字迹。因此如乌金拓,自然要黑白分明,方才好看。但小弟这拓片,是要将砚上的纹形拓出来,一味黑亮,反倒难以显示图形效果。因此在制这拓片时,浅捶轻拓,精心扑墨,薄若蝉翼,清亮光洁,是为‘蝉翼拓’。”

    众人边听卢鸿介绍,边赏玩此卷。但其中各类拓片,果然如卢鸿所说,精细清洁,拓若蝉翼。比之观赏砚台实物,还要多一份清趣,委实可爱之极。尤其每页之上,卢鸿都在旁边另加款跋,书法或篆或隶,或真或草,各色字体精美,与砚上砚铭,相对成趣。旁边又押了各类篆刻印签,互相映衬,当真是美不胜收。

    直至晚间,祖述及卢平卢齐均未离去,便在卢府设了小宴,兄弟畅饮,赏砚说艺,至夜方散。

第五章 又见孔颖达

    日,卢鸿准备好了礼物,前去拜见孔颖达。

    因为此次卢鸿前来长安,并无官方背景,而纯粹是以孔颖达弟子的身份,辅助孔颖达编书而来。因此卢鸿并未径自到国子监,而是待下朝之后,来到孔颖达府上求见。

    待门房将帖子递进去不久,便有一个管家模样的家人出来,颇为恭敬地将卢鸿请到了书房中去。

    卢鸿进得门来,却见书房之中,除了孔颖达之外,更有二人。一个六旬老者,五短身材,紫膛脸,美髯阔口,颇有威仪;另一个甚是年轻,不过三十许人,面庞白净,三络短须,显得很是文质彬彬。

    三人谈笑正欢,卢鸿进来后向孔颖达施礼已毕,孔颖达呵呵笑着让卢鸿起身,又对身边二人说:“这就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弟子卢鸿了。卢鸿,过来见过颜大人、马大人。”

    卢鸿急忙上前见礼。那老者名唤颜师古,也是大大有名,曾奉太宗诏,考订五经文字异同,撰《五经定本》,流传天下。又撰《汉书》注,大重于时。白面书生名唤马嘉运,现为国子助学,精研《易》经。二人前时编著《五经正义》时,均是负责修订其中的《周易正义》。因此次太宗诏令重审《五经正义》,故孔颖达正与二人商议。

    见礼已毕,那颜师古先开口说:“卢鸿呀卢鸿,你这名气现下在长安,可是大得不得了。就算是你这位师尊孔老夫子。怕也盖不过你地风头去。真不知怎么让他撞了大运,捡这个便宜收了你作徒弟。要说老朽和你这师傅,相交多年,哪里也不比他差,就是这运气啊,可是差远喽!”

    孔颖达听了呵呵直笑。说:“老颜难得也夸人了。所谓名师出高徒,你自己教不出好徒弟来,却怪运气不好,只怕是责备太过了吧?”

    颜师古连连摇头道:“真不知道你都教过卢鸿什么,就牛成这样子了。你说名师出高徒,我来问你,那《砚谱》一书中的学识,哪点是你教给卢鸿的?若真有这般巧工。却也雕方砚来我看。”

    孔颖达听了,也一时语塞,却只是强辩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夫指点卢鸿,自然是大处着眼,提纲领。难道还非要事事手把手教他不成?”

    二老显是感情极好,互相之间,言笑不禁,倒让卢鸿没办法说话了。

    此时那马嘉运微微一笑说:“二老情深,却让你们学生为难了。不过卢鸿这砚上的见识。怕也只能说是天授。在下曾于兵部侍郎韩大人书房中,见过卢九款的一方龙尾砚,委实另人过目难忘,惊为神工。后来才知卢九便是孔大人的学生卢鸿,倒是纳闷怎么在孔大人书房中,还没见过这卢九砚呢。”说完。眼神微微闪动,扫过卢鸿,又微笑着朝向孔颜二人,面上露出几分貌似不解地神色。

    卢鸿听了马嘉运这话,不由心下暗暗警惕。这马嘉运与自己并不相识,但刚才话锋一转,隐隐便有挑拨之意。见孔颖达面上略有几分不豫,卢鸿淡淡一笑说:“马大人谬赞了。学生得师尊教诲。日以学业为重,三年不出,困居读《易》。那砚之一道,不过是闲暇之时。聊以遣怀,有何可言。只不过因族中颇有好此者,故偶有所作,竟为道中人所喜,集录成书,公诸于世。卢鸿因此事孟浪,或思有负恩师之嘱,深自悔恨,惶恐无地,又岂敢以此小道污了师尊之意。马大人切勿取笑学生才好。”

    说罢又上前向孔颖达施礼道:“学生因律己不严,竟致玩物之作流传,空致虚名,于学无益,深自惶恐。还望恩师责罚”

    孔颖达听了呵呵直笑,说道:“罢了。孔子亦曾言道,不有博奕乎。何况文房本是雅玩,你素擅翰墨,精于砚道,也是美事,又有什么可责罚的呢。《砚谱》一书老夫也曾观过,确为文人才士、爱砚之人枕中秘。你能公诸于世,也是一份美谈呢。”说罢,不由拈须微笑。

    卢鸿恭敬地说:“恩师宽宏,学生感激。此次学生前来,倒也携有宽砚一方,新书一函。不敢称献,一来是学生一点小小心意,二则也是数年暗中摸索,或略有寸进,请师尊指点。”

    孔颖达等人一听,颇为惊讶。孔颖达说:“卢鸿你所说新书,所述何艺?莫非你终于将《归藏》读通了么?”

    卢鸿说:“那《归藏》博大精深,以弟子鲁钝之才,区区几年,哪得精通?只是弟子几年来苦思冥想,这易理一道,却需由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若

    大求全,欲立宏图伟论,反倒容易茫无头绪,终无所细处着手,详推‘数’与‘象’,从数理、象理之学入手,逐渐推演,积数代之功,层次累进,或终有破解之望。因此学生这一年来,于算学、理学、化学上用了些许功夫,也有些小小成绩。这《格物论》一书,便是学生的一点心得了。”说罢,便由身侧的书函中,将三卷新书取出,恭敬呈于孔颖达。

    事实上这《格物论》,原本脱胎于卢鸿为太极书院所编写的一套格物教材。包括了数学、物理、化学的基础知识。按说卢鸿在前世时,数理化学得并不如何好。但毕竟基础尚可,尤其是对一些基本的概念,自然还是超出当前水准很多的。

    卢鸿所说地格物之学,孔颖达等均未曾闻,想来便是推演易经中数理、象理而衍生之学。但算学一道,却是儒家向来所重。唐时国子监内便专门设有算学馆,置博士、助教教授算学。更刊定《周算经》、《九章算术》等十部算经为标准范本,称作算经十书。

    此时那马嘉运眉头微皱道:“易本重数,若说以算学相辅推演,也算是正途。只是不知贤弟这卷新著算学,以何为本?莫非于算经十书之外,尚别有洞天么?”

    —

    卢鸿缓缓点头道:“若说算学,前辈十经在前,自然难有比肩。只是学生这格物论中算学,确实与前人大有不同之处。学生也曾在太极书院中,择算术精通的学子试教,于日后推理习易,倒还有些用处。”

    马嘉运听了,心中却是大大不服。他本是《五经正义》编著诸人中,最为年青的一个。又自许甚高,对《周易》用功极深。当那《归藏》刊行后,也曾下过很多功夫,只是寻不着头绪,不知如何下手。这次见卢鸿提出以算学、理学等相铺推演之说,心中更为不忿。心想这算学自己也是极精的,卢鸿小小年纪,居然狂言立书著说,还道与前人大不相同,倒要给他一个教训。

    思及至此,马嘉运面上不露声色,点头微笑说:“卢鸿你有此志气,甚是可嘉。在下于算学也略有些心得,改日贤弟到国子监中修书之时,倒要贤弟多多指点呢。”

    其实马嘉运对于卢鸿书中所载,也颇为好奇。只是此书是献于孔颖达的礼物,他自然不便当场拿来观看。心中所想,便是待卢鸿到了国子监修书时,在众人面前与他商讨算学,到时候再好好折辱他一番。心下虽然如此想着,面上却是笑得如沐春风,一团和气。

    那孔、颜二人均是至诚君子,都在连连点头,对于马嘉运这等不露声色的态度,似乎并无查觉。只是卢鸿前世时做了半辈子的文物贩子,对于各类人物的心理,看得极准。以马嘉运这点道行,哪里逃得过卢鸿的眼睛去。虽然不知道这马嘉运为什么挑拨自己和孔颖达的关系,又要在算学上打击自己,沿难以理清个中关系,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自己既然来了这长安,就没有要怕挑战地心思,也不惧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又闲谈了几句,颜、马二人便起身告辞。孔颖达带了卢鸿将二人送出门外,这才回返到书房中,师徒二人谈起这次重审《五经正义》之事来。

    这次上喻重审《五经正义》之事,孔颖达也是颇为疑惑。此书初完时,当朝太宗皇帝颇为赞许,下诏褒奖说“考前儒之异说,符圣人之幽旨,实为不朽”,还赐孔颖达绢帛三百匹。去年以来,不知为何,却传出当今圣上对《五经正义》诸多不满的话来,道是《五经正义》中疏漏之处颇多,更有违于君臣体统、大不敬之处。本来还道是谣传,不想今年年初时,忽然得了上旨,要孔颖达组织人手,重加审订《五经正义》。

    孔颖达此时年事已高,身心俱疲,本已有致仕之意。忽然接了此旨,却不得不尽心竭力,重审诸经。只是毕竟年岁不饶人,还未着手,便每有力不从心之叹。这时想起自己的得意弟子卢鸿,博学强记,遍览群书。尤其卢鸿于读书鉴论,更有独到之处,卢氏读书法早为世人称道。若得卢鸿来相佐审经一事,再合适不过。于是便有了修书要卢鸿来长安相助之事。

    卢鸿听了,也觉得这事背后,似有蹊巧,只怕便是有人挑拨。只是挑拨重审经义一事,究竟有何目的,一时也想不明白。

第六章 格物论

    然一时无处索解,师徒二人也就不再谈论重审的由来卢鸿的这部《格物论》来。

    这《格物论》中算学一卷,是卢鸿根据前世记忆中数字的基础知识,结合易理而写作的一本数字专著。

    《易》颇重数理,其本身便是二进制的数字排列,以阳阴二爻的形式表现出来。不妨可以认为,易经事实上,就是要以数学的方式,来演算天地阴阳世间万物的变化。

    卢鸿在算学中,首次提出了二进制与十进制的换算,并给出了六十四卦的对应数字演变公式。并以此为开端,讲明“欲穷易理,先明数学”的观点。

    其后卢鸿提出了数理的几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公式与定理。

    中国古代数学,对于公式和定理的总结推导,并不是十分重视。虽然卢鸿在书中提出的公式及定理,都是非常简单的,但这种研究数学的方法,引起了太极书院几名精于算学的讲学以及学子的极大兴趣。为此,在太极书院中,专门成立了一个研究数学的组织,名为数学院。在卢鸿的建议下,几乎将目前各类算经中的难题,一一通过公式、定理的研究,推演出正确的解题思路来。这几年来,已经是颇有成果。

    现在卢鸿绝对敢说,太极书院数学院中的讲学和学生,随便拿一个出来,到国子监的算学馆中,也能算得上顶尖地人物。只是这些人被卢鸿提出的方程式、平面几何之类的新知识迷得入了神。一个个大有成为数字呆子的可能性,天天在一起扎堆讨论公式定理。数学院中几个讲学,更声称要写出一部前无古人的《数学典》来,让天下学数之人,都要叹为观止。

    孔颖达边听卢鸿讲解这卷算学的新意,一边随手翻开书来。只见书中写地。几乎全是自己看不太懂的符号,一时茫然。

    卢鸿见了,连忙解释道:“恩师有所不知,这其中的符号,乃是学生在研习数理时,为了方便标记而用的。在书册之中,专有凡例。”说罢便一一讲给孔颖达。

    孔颖达听了,就将凡例细审了一过。再听卢鸿讲其中的数位进制、公式定理以及各类推算方法,观看各类图表,越听越是心惊,自己翻看了一半时,忽然掩卷,半晌无语。

    思索半刻,孔颖达长叹一声说:“卢鸿,你这卷算学,当真开古今未有的新局面,堪称有易以来。数理最精微的专著。尤其难得的是,数理本是易学中,最为艰涩复杂地一部分,寻常天资略差的学子,往往不得其门而入。就算是聪明人,没有名师指点。也难有大成。但你这新算学,只要是中人之资,按照书中所说公式、定理,以之演算万物,也不是什么难事。后代学人,只要在前人基础上,将公式和定理,逐渐深入。累积总结,定然有解开至理的那一天。唉,可惜老夫等不到那一天,不过能有你这样的弟子。开创这般成就,也就庶几无憾了。”

    孔颖达说到此处,一时有些萧索,见卢鸿想要说话,摇摇手止住说:“你也不必谦虚了。我也早就说过,若说学业,我本也没什么可以指点你的。若能有所提携,也是我的幸事了。只是这部《格物论》,你可有将之付梓出版的打算?”

    卢鸿说:“这部《格物论》,本是学生不自量力,为太极书院所编写的一套教材,也曾委托奚家印书坊印制一部分,但只是内部教学使用,未曾发行过。因为书中内容还是草创,未称完备,本无公开出版的打算。何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