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鸿一听,不由呆住。按河图中所载,天地之数为五十五,但起卦为何要用五十舍一,以四十九根为用,历来都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有人道,起卦之法,本是天地之数减六。六为**之数,只是为何要减去,便再无人能说清楚了。”
此时卢鸿却突然想起,那《周易》中的系辞方位本为后天,而所传的伏羲先天八卦方位与后天不同;莫非起卦所用之数,也不一定便用五十之数?若以五十五为起卦之数,依然以分二之法,而之以六,则其得数,自然是七或八,恰合《归藏》用七八之法。
再一想,卢鸿觉得大有可能。一分为二,本是象征太极分阴阳,其后若说分为四时,不如分**更为合理。
所谓**,便是上下左右前后方向。天地初判,阴阳乍分,之后出现的当然是空间**,而不应该是时间四象。
想到这里,卢鸿便叫洗砚道:“洗砚,数出五十五根来我用。”
洗砚一听又呆住,边数边道:“原来公子便如街上卖肉的,这要的数儿也是时时要涨的。”
卢鸿心情甚好,笑骂了洗砚几句,待草茎数出来,连忙按照自己适才推算之法,以五十五为起数,以六之,也经三演十八变,得出六爻一卦,却是上水下生,名为“机”卦。若是按照《周易》中卦形,当是上坎下,是为“水山”。
只是以此起卦,并无变爻,卢鸿一时也不知当如何解。何况自己起这一卦,毫无来由,并无所问之事,倒难下手。
此时太阳西下,已然将到了酉时,太阳直射到卢鸿脸上,虽然已经将近冬天,却依然略有余温。卢鸿心中一动,按时辰而言,正应在“机”卦七五爻上。
所谓七五爻,便是由下向上数第五个阳爻。若是《周易》,便称作九五,《归藏》用七八不用六九,故称七五。卢鸿心中细想《归藏》中此爻爻词,忽然之间,只觉得一阵心悸,一时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七五本是阳爻居五位,所谓“三多凶,五多功”,既中且正,本是多功之位。但以阳刚居中位,大有盛极必反之意。此“机”卦七五爻词正是“厉。朋来,终无咎”!
“厉”即忧祸,此卦凶险异常,不知何指?一时卢鸿心中茫然,但心却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一种阴冷的气息似在自己身上缠绕不去,这股阴冷之气几乎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便如周身都镇在冰山下一般。突然间一线明机闪过,他颤声叫道:“车夫,转头,咱们回去!”
车夫不明所以,此时那洗砚尚在车下,去扔剩余地草茎未上来。只是听卢鸿这般叫回,也便应着声,拉着马掉转马头。
卢鸿在车中,只觉得浑身发紧,觉得车正摇晃着掉头,正在此紧张之时,忽然闻得外边车夫“啊”地一声,拉车的马一时也惊鸣起来。从帘缝中依稀看到,车夫的身子正在缓缓歪倒。
卢鸿大惊,不敢多想,下意识地倒下一滚,便从帘下向车外滚去。
才俯身下去,只听“夺”的一声,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一只弩箭插在了自己先前所坐地身后车壁上,箭尾犹自不停的抖动!
卢鸿不敢迟疑,耳中传来洗砚大呼“公子小心”之声,滚落车下,顾不得浑身摔得生疼,起身便向一侧的林间冲去,余光已经看到有一个黑色人影手中闪着利器的寒光,由崖角扑了出来。
第五十章 终无咎
鸿向林中跌跌撞撞地跑去,耳边听着洗砚大呼“救命声音,知道洗砚无恙,心下略安。
卢鸿与那黑衣人所隔不过十数步,见那人行动如电,知道自己就算是进了林,怕也甩不开此人。惊惧之时,心中却依稀通明,突然浮现出几句话:“利西南,不利东北。利涉大川。”
这本是《周易》中“”卦的卦词。《周易》中“”卦与《归藏》中“机”卦卦形完全相同,此时不知为何,突然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卢鸿心中。卢鸿一时不及细想,进了树林,看着太阳方向便朝西南蒙头冲了过去,只觉得自己喘息声越来越重,心一时都要炸了,耳边传来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正自绝望之际,忽然眼前一亮,原来已经冲出了树林。再看眼前,卢鸿心中一惊。只见面前却是一道断崖,其下一条大溪,横于崖下,波光粼粼,不知深浅。溪边林木苍苍,掩映着院落房屋,似是一处别业。
此崖高怕不有数丈,只是前边已经再无路可走。闻着身后刺客已经快追到,再想到“利涉大川”之语,卢鸿心中不由苦笑,难道真要如此于死地求活?“机”卦本是山上生水,倒真是应了这个景。
时间不容卢鸿再想,一咬牙,便纵身向崖下跳去。耳中只闻得“呼呼”风声,身体急速下坠。此时忽然觉得肩膀一麻,身体坠速更快,眼见得溪水闪着金光。在眼前急速靠近。随着一声轰然大响,纵体摔入水中,一霎时浑身剧痛,眼前只见水光泼溅,四周全是浑茫茫一片。他觉得头脑中晕晕沉沉,强自拼命挣扎,只闻得耳边似乎有惊呼之声隐隐传来。随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卢鸿醒过来时,头脑兀自晕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他勉强想睁开眼睛。却觉得没有一丝的力气。忽然觉得轰然一下。巨痛传来,不由痛哼出声,浑身不由一紧。这一下。更觉得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地,几乎又要晕过去。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惊喜地声音道:“醒了,公子你可醒了,这下没事了。唔唔…”
卢鸿听这声音。正是洗砚,一时心下大定。周身疼痛难忍。却让他觉得头脑也随着清醒了一些。他用力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只见有黑影在晃动。又过了片刻,才看见眼前洗砚一边笑,一边在流泪的眼睛。
洗砚双眼通红,面色憔悴,一边用袖子抹着眼睛,一边说:“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可是把我吓死了。”
卢鸿这才觉出自己躺在榻上,身上衣服都已经换过了。肩上火烧火燎地疼痛,包扎得甚是厚实。他嘶声说道:“洗砚,这是哪里?那刺客呢?”
洗砚说:“这里是衡阳公主的别业。那天我远远见你跳下了山崖,吓得不行。等绕下来,遇上公主府上家丁才知道是这衡阳公主的府第。当时公主正好在这园中,见你落水,已经着人把你救上来了,那刺客却是谁也没有见到去向。你晕了快一天一夜,现在都是第二天午后了。我可是给吓死了。”说着,语音中又带上了哭声。
卢鸿头脑中一片混乱,他闭上眼,思索了一会才说:“可通知孔颖达大人和叔父了没有?”
洗砚抹抹眼睛,点点头说:“当时一片混乱,我不知如何是好,什么都忘了。公主府上本有医生,那先生说你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肩上受伤,又落水受了风寒,才一直未醒。等我想起来要通知孔大人和卢老爷时,公主说天色已黑,山路难行,须得天亮方可传送消息。今天早上天亮我要找人送信,那公主又是不见人影。还是后来上官姑娘着了急,才命人送信出去的。估计一会他们也快来了吧。”
卢鸿听洗砚说上官玥也在这府上,不由一惊,再细问才知道上官玥被禁足一段时间后,就来衡阳这处别业躲清静散心。不想这么巧,偏偏卢鸿遇险走投无路,也被人救到这府上来了。
上官玥见落水之人居然是卢鸿,又看他肩上带伤,昏迷不醒,只吓得魂飞天外。还是衡阳公主冷静,急忙命人四处查看,又着人将卢鸿抬到卧室之中,将湿衣都去了,唤府上医生速来救治。待医生来时,见卢鸿肩上插着一把匕首,连忙为他拔下治伤。还好匕首没有伤到要害,不至有大碍。
上官玥六神无主,守在卢鸿榻边,只是流泪。此时洗砚被四出查找的家丁遇上,这才寻上府来。
洗砚见了卢鸿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人事不知,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见上官玥也在旁边,连忙追问卢鸿情形。那上官玥见了洗砚,也忙着追问卢鸿受伤的缘由。二
一团,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最后还是一边地衡一点点询问洗砚,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将卢鸿已经救治,并无大碍之事告诉了洗砚。洗砚这才渐渐镇定下来,便请衡阳公主着人通知孔颖达并卢承庆。衡阳公主却道,此时天色已然黑了,别业正在半山腰上,山路黑夜难行。何况卢鸿已经稳定下来,并无大碍,此时通知山下,也于事无补。若上山下山有个闪失,反倒添乱,不如明日天明再说。
卢鸿听了,哑着声音道:“有什么吃的没有?我现在觉得似乎有了些精神,就是饿得难受。”
洗砚连忙点头道:“有有,公子稍待,我这就去端来。”说罢起身欲去端。这时旁边一个伺候地小丫环急忙出去,不一会端了一碗粥来。
卢鸿此时浑身难受,又累又饿。闻得米粥地香气,肚子中也“咕咕”叫了起来。他想挪动一下,立时觉得浑身大痛,不由“哎呀”一声。
洗砚见了忙道:“公子先别急着动,等我来。”说罢上前扶住卢鸿。旁边的两个小丫环也将粥碗放在一旁上前帮忙,轻手轻脚地慢慢扶着卢鸿动得舒适了,这才取了粥碗来,一点点喂给卢鸿。
这粥熬得甚是香甜,不凉不热,吃在口中香软濡滑,极是可口。卢鸿也着实饿了,不一会便将整碗粥都吃光了。两个小丫环收拾碗盘,又送了出去。
洗砚在旁边道:“可是没有了。上官姑娘派人说,你受了寒,有些烧,肠胃弱,醒了后不许一次吃得太多了,过一会再吃吧。这粥还是上官姑娘让人准备的呢,凉了就热,就是要你醒了就有热乎饭吃。”
卢鸿点点头,哑声道:“上官姑娘人呢?”
洗砚一边扶着卢鸿再躺稳,一边说:“昨夜上官姑娘守着你痴痴呆呆地,只知道流泪。后来衡阳公主说有我守着就行了,劝她回去,她也不理。后来我觉得吧,也不该,也不该她守着,就也劝她,她还是不走。最后还是公主硬把她拉走的。”
卢鸿问道:“那你说的给山下送信,却是怎么回事。”
洗砚哼了一声,有些生气地说:“也不知道这公主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我想找他派人送信,家人一概说不清楚公主在哪。让家人去送信,又说没有主人之命,不敢乱来。我急得团团转,也不敢离开你这里。还好上官姑娘隔一会就派人来看你醒了没有,我抓住了她的丫环,要她带信给上官姑娘,请她想办法通知咱们家里人。后来那丫环回来告诉我说,上官姑娘已经安排她的家人去送信了,让我别急。刚才你醒时,那丫环还在这呢,一听见你醒地消息就跑去给上官姑娘送信去了。”
卢鸿听了点点头,深思不语。这衡阳公主救了自己,留在府上却不给外边送信,不知是何用意。他吃过一碗粥后,觉得身上似乎有了些精神,只是腹中倒象是更饿了。
洗砚上前用手试了试卢鸿的额头道:“公子你烧还没褪呢。那先生开了药,已经抓好了,我这就给你熬药去。”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道:“诸位大人且莫着急,适才家人来报,卢公子无有大碍,已然醒来。诸位请这边来。”正是衡阳公主地声音。
听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众人已经由院内进来。只闻得孔颖达的声音焦急地道:“卢鸿,你怎么样了?”
随着声音,孔颖达已经来到卢鸿榻前。只见孔颖达往日平和的脸色此时异常焦急愤怒,说着话坐在卢鸿身边,拉住卢鸿,双手微微颤抖。
卢鸿低声说道:“恩师切勿挂心,卢鸿已经无碍了。劳动恩师,真是罪过。”
孔颖达摇头不语,面色悲愤。此时见颜师古、卢承庆及卢修也都上前问候,都是担心不已。
原来上官玥派出送信之人,直到近午才赶到孔颖达府上,求见孔颖达,说出卢鸿遇刺受伤现在衡阳公主别府中一事。孔颖达一听大惊失色。本来昨天派人去接卢鸿,见晚也没有回来,还以为因为有事耽搁了,因此留在魏王府没有回来,谁想到会出这等意外。当下连忙派人通知卢承庆,这边紧着准备车辆上山探看。修书工作已经初步告成,修书小组众人都未在府上,只有颜师古恰来孔颖达这商议事情,也便一同前来。
卢承庆府上离孔颖达府不远,因此孔颖达车行不远,便见卢府车辆也追了上来。二队一同来到衡阳公主别业处求见,待见着衡阳公主时,才知道卢鸿已经醒过来了。
第五十一章 兄妹之间
卢鸿已经没有了大碍,卢承庆连忙向衡阳公主致谢不
衡阳公主微笑着说:“卢大人太客气了。卢公子吉人天相,自能逢凶化吉。衡阳不过些许微劳,何必言谢。倒是那刺客,虽然四处搜寻,却未见蛛丝马迹,乃是一憾。”
正说着,外边又来人通禀,是卢承业及卢齐、卢平等都到了。原来卢承庆及卢修动身时,也派人往卢承业、卢承泰府上送信,只是事情紧急,未等人到便先行上山了。卢承泰因公派在外,未在府中,其他人闻信急忙赶来,这时方到了门口。
这一拨才进府中,褚遂良父子、立本以及祖述等人又闻讯赶来,一时室中甚是拥挤。此时衡阳公主出言,道是卢鸿已然无碍,只是眼下也无法移动,留在此间养伤便了。众人还是暂时不要打扰卢鸿,让他静静休息一下才好。
众人听了也觉得衡阳公主说得甚是。这时洗砚已经把药熬好端来,卢鸿喝了药,身体疲乏,又沉沉睡去。孔颖达等见天色已然不早,这一众人留在衡阳公主府上也不是一回事。待见卢鸿无碍,只是短时无法搬动,便向衡阳道谢后,依了衡阳之说,单留洗砚在此照顾卢鸿,其他人便告辞下山去了。
卢鸿这一次睡得时间不算太长,醒时发现天色已然黑了,身上的疼痛已经轻了不少,肩膀上却更为痛楚,觉得周身还是有些发烧,四肢无力。转头看时。却见洗砚正趴在自己身边。睡得甚香。
卢鸿一叹,想来这两天洗砚又怕又累,也着实吃够了苦头。这时能够多睡一会,也就不再唤醒他。心中细思这两天的事,诸般事由纷至沓来,心中总是无法理清。
不知究竟是何人要派刺客来暗杀自己?卢鸿心中细想或是魏王,或是朝中权贵。似乎都有可能。
在卢鸿想来,目前嫌疑最大者,便应是魏王。前时自己先是拒其招纳。又利用其出面使推举之法终被压制。一旦被其知道前因后果,或为泄愤派了杀手前来,也不无可能。尤其自己昨日行踪。全在魏王掌握之中,他若要动手,自然最为容易。
若权贵中人,为了前一段与世家相争中失利之事而派刺客,自然也有可能。但这必须要有一个前提。就是自己暗中为世家谋划一事已然全盘泄露了出去。卢鸿细思这种可能,并不是特别大。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陆清羽所为。此人与自己本有仇怨,近来自己与上官玥之间亲密之行传得沸沸扬扬,那陆清羽因妒成恨,竟欲行凶,也并非不可能。何况按准备的时间地点来说,陆清羽也有充分地时间和消息。但观那刺客所执地,竟似军用的短弩,寻常刺客也难有这类凶器,以陆清羽的势力,不知能否派出这样的人来。
卢鸿表面闭目不动,心中却翻腾不休。若真是自己为世家筹划一事已然泄露,只怕牵扯甚大。不知道卢承庆是否已经算计到此一节,有所行动。自己被困在这衡阳公主府中,一时半会怕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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