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苏家,竟因为你们这些年的胡作为非,败落至此,毁在旦夕之间,还要惊动我过来收尾。
你们谁都知道,在整个苏家之中,我也就高看苏丽华一眼,可就连我高看的侄孙女,脸也被人毁了,连双手都剁了,你们是怎么看护着苏家的?
一白,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苏玛说话的声音一直不高不低,语速也维持在一种均匀的频率之中,可是这些话听在苏一白的耳朵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吓人。
她没有做出愤怒生气的表情,可她的话,每一个字里全是指责。这代表,苏玛动了真火气。
苏一白双腿一软,立马跪了下来,膝盖骨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两声脆响。
“姑奶奶教训得是,是一白没有看护好苏家人,是一白没有本事,被人坑害至此,累及苏家人龟缩,不敢外出。”
苏玛手一松,梅花花瓣轻飘飘地从她指间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她提起拐杖,慢慢地将花瓣碾落成酱。
她的动作十分优雅,神情也十分专注,像是在做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
苏一白看着那拐杖一下一下的戳下来,把那原本娇艳的花朵,一下一下的弄成了碎片,碾成了酱子,心止不住的直打哆嗦。
他突然想起苏相干无意间提到过的一件旧事。
当姑奶奶还年轻那会儿,她行走江湖,结怨无数,有许多爱慕她的,忌妒她的,憎恨她的人。可她从来是我行我素,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久而久之,就惹了众怒,被人围在坠马山谷中。
那一战,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杀出来的,可是最后那些围堵她的人,全都死了。
苏玛赤着身子,不着片缕的从堕马山谷中走了出来,谷里留下的是一地的尸体。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所有男人的命根子,全都被人用某种钝器一下一下的碾得血肉模糊。
苏玛出谷之后,没有急着找衣服穿,而是直接找到了那些忌妒苏玛,约苏玛前去比试的女人,然后,一个一个的逮住,把她们身上的某样东西全割掉了。
“你们想毁了我,我就让你们谁都做不成真正的女人。哪怕你们生着如花似月的脸庞,拥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可哪个男人,会要一个那东西都没有的女人?
你们忌妒我,便忌妒上一辈子。”
她没有穿衣服,可身上染满了他人的鲜血,就像是一件血红色的缎子披在了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苏玛当时也受了极重的伤,心灵上的,身体上的都有。
苏相干闻讯前去接应的时候,发现苏玛依旧没有穿衣服,她呆呆的望着夜空,只说了一句话“从今以后,断情绝情,宁杀一百,不爱一人。”
一年后,苏玛,就生下了一个女儿。苏家是个十分守旧的家族,苏杨的存在,就相当于是一个耻辱,苏玛坚持把孩子生下来,一手教养着。
谁要敢有不同意见,一律弄废,绝不多话。
苏杨死后,慢慢的,她成了苏家的真正掌权人,慢慢的又成了一族的无冕之王,她说的话,慢慢的就成了一呼百应的金科玉律。
苏一白想和这样的苏玛玩心眼儿,每一步每一句话都得慎重。
哪怕一个小小的失误,苏玛发现了真相,那等待着他的,就将是雷霆震怒和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所以,苏一白不敢直视苏玛的眼睛。
苏玛戳完花之后,就慢慢的蹲了下来,伸出手,往苏一白的脑袋顶上伸。
苏一白吓得半死,可却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看苏玛要做什么。
院子里十分安静,只有北风呼呼的吹着梅枝,花朵簌簌的掉下来,落了苏一白一身。
他能感觉到,苏玛的目光一直在审视着他,没有片刻离开过他的身上。
他怕极了,不敢说话,不敢动。
甚至连叫一声姑奶奶都不敢。
气氛一度凝滞,让人窒息。
苏玛伸出来的手,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你胆子很小,比老鼠胆子大不了多少。我想,你一定不敢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当然,你尽可以耍,等我发现,我才不管你姓苏还是姓,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
苏玛的手中,冤魂不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苏玛说完之后,径直拄着拐杖走了。
“我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累得慌,我先歇歇。等我醒了,你把丽华的事,好好的同我说说。”
直到苏玛消失在内院之中,苏一白依旧不敢起身。
他又默默地跪了有十来分钟,这才慢慢地爬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的膝盖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隐隐透着一丝小雀跃。
这一关,是算过去了吗?
因为他表现得胆小,苏玛又自恃而骄傲,所以,她料定他不敢动歪心思,他才能险之又险地蒙混过关啊。
苏一白回房,换掉了被汗浸湿的秋衣秋裤,又重新洗了把脸,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全都想了个遍,确认无误了之后,又做了些安排,这才靠在床头歪着小憩了一会儿。
苏玛睡到晚饭时分才醒。
在苏玛醒之前,一直跟着侍候她的两名年轻女人,已经过来问过苏一白了。
苏一白照原定计划,一口咬定苏丽华的手是因为徐家人要讨交待,苏一白安排苏丽华潜逃,然后不知道从哪走漏了风声,被徐卫国堵了个正着,然后……他们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苏丽华一身是血的躺在码头上,双手已经没了,脸也被划了,脑袋也被撞得血淋淋的。
这样的故事,无谛于让苏玛有一种同病相怜的代入感。
第六百九十章 不冤枉
苏一白这精心编织的谎言,显然是入了苏玛的心。
苏玛听完之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没本事,就别去招惹人。不然,结果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
苏一白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丽华就是太骄纵了。”
“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可是她姓苏。我不管过往恩怨,是是非非,我想讨的公道却必须要问徐家人讨。
春儿,夏儿,让你们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苏一白浑身一震,就这一会儿工夫,苏玛的人竟然已经去查过了,可他竟然半点不知情。她们怎么出去的的,怎么回来的,都没有任何人来通知过他苏一白!
苏玛今天刚到京城,进苏家不过三四个小时,就把他苏一白变成了聋子瞎子,对于这进进出出的事,竟然一点风吹草动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手腕?还是苏玛积威慑人?
苏一白不敢细想,只是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耳朵高高的竖了起来。
春儿先回话,“回姑奶奶的话,军区大院中确实有一户姓徐的军户,而且身分显赫,徐天来是十一军区京城所属的集团军陆军司令部大司令员。他的儿子,叫徐卫国,配偶确实是叫林小满,林小满的年龄正好是20出头。”
相比春儿的得意,夏儿就有些愁眉苦脸的。
“关于林小满的相貌,夏儿没打听到。无法小像来给姑奶奶查看印证。”
“20出头,姓林,叫小满。”苏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如果杨杨当年没抱着孩子跳进火洞中,她的女儿今年恰好就是20出头。这是巧合,还是谋算?
杨杨是1958年7月左右发现有了身孕的,她死的时候,正是1959年的5月29,据后来多方查证所得,那个时候,她刚生下孩子七天。
孩子是5月22号出生的。
春儿,把万年历给我找出来。我要看看。”
春儿就拿眼看着苏一白。
苏一白立马飞快地把苏家中现存的,所有关于日历黄历万年历之类的纸质东西都抱了来,堆在苏玛前面的案几上,供她一一翻阅。
春儿啐了句蠢货,立即把苏一白往旁边一推,自己取而代之站过去,把那些历书一本本的筛选了一遍,最后把1959年的历书找了出来,翻到五月那一页,这才恭恭敬敬的递给苏玛。
苏玛接过历书,仔细地看了一下,捏在历书边缘的手指突然收紧,历书边缘发出沙沙的声音。
“可真的是巧巧见巧巧,巧到家了。这个林小满,不仅年岁符合,其一的一应特征都符合。
杨杨是5月22产的女,而1959年5月22这一天,恰好就是二十四节气的小满日!
我这一趟,来得不冤枉。”
原本这事就是胡诌出来的,苏一白也就是随意攀扯,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眼前这样子。
林小满,竟然真的可能和苏杨有关系!
他只不过惊讶了一瞬,立马低头掩饰住了。真是瞌睡遇上软枕头,他竟然歪打正着,走了一步好棋。
“把苏家能喘气的人都散出去,盯紧林小满。一旦她出门,立即来报。我要亲自去会一会她,看看她到底有几分像我的杨杨?顺便找找林家人的踪迹,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家人就又开始活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可是接下来两天,他们都没有任何人看到林小满的人毛。
苏玛听完所有人的报告,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她是躲了,还是这两天累了不出门,我都不想再这样漫无止境的等着。她不出来,我们进去便是。”
苏一白听了这话,眉头就拧了起来,小声提醒着:“姑奶奶,那是军区大院。”
是啊,那是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要想进那道门,可不是容易的事。
“军区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大世面我都见过闯过。代总统的府里我都来去自如。”苏玛淡淡地驳斥道。
苏一白有些着急,他就是想阴着下些绊子,给徐卫国找些不自在,顺便找找空子,壮大自己的势力。
要是照苏玛这样安排,直接打上军区大院,跟军方王对王的硬扛,留在京城的苏家所有势力,必将被苏玛全调集过去。
跟国家机器对抗的结果,纵使是祁连之王,一样抗不过。
到最后,苏家只有破灭一条路。
他连现在的富贵日子都保不住。
那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论如何,他可不能让事态发展成那样。
苏一白急急地解释:“姑奶奶,军区大院可不比旧时的军阀大院。真的要慎重行事,我再想想办法,把林小满引出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发?”
就算明知道苏玛不会听他劝,苏一白也不能坐视。
苏玛定定地看着苏一白,苏一白只觉得眼睛像被什么利器刺了一下,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眼,避让着苏玛的视线。
“原本我以为,你通知我丽华的事,多少存着一些利用我出头和徐家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可是现在,我打消了这个疑虑。你并不想让苏家顷刻间自取灭亡。苏一白,我终于从你身上看到一点衬得起苏这个姓的东西了。
那就是审时度势。你比你爷爷强半点。
你放心,我苏玛,并不是只会杀人没半点谋略的人。我要进军区大院,不需要打打杀杀,只需要去通知一下。自有人来门口迎接我进去。
我还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见到我想要见到的人。
只是,如果我见到林小满,发现她一点也不像杨杨的话,你仔细你的皮。你知道的,我老了,眼不行了,晚上也怕黑,点灯费油,点人皮灯什么的,可能比较省钱。”
苏一白连连说不敢不敢,“姑奶奶要找谁接你进军区大院?”
苏玛用拐杖敲了敲地上的青石板,发现笃笃的声音,连续敲了几下之后,她才回答苏一白。
“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你做好你自己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春儿就出去送信去了。
苏玛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早饭也没吃,洗漱完之后,就在夏儿的陪同下出门去了。
苏一白问了半天,守门人才告诉他,姑奶奶叫了一辆车,送她直接去军区大院了。
苏一白连忙穿上外套,换了皮靴,却被拦住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元宵节
“姑奶奶交待过,她走后,苏家这门就不能再走出去人。”
苏一白不敢违逆苏玛,只得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屋,略显焦灼地等着消息。
林小满这两天十分乖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远也就只走到院子的梅树下放了个风,立马就会自己一摇一摇的往屋内走。
一来是因为她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嘛,嘿嘿……徐卫国正巧在家,闲来无事,就研究了一下避火图,所以,她就算想跑远点,体力也不支持啊。
林小满暗自猜测,徐卫国一定十分得意和满意目前她的这种状态。
林英树妥协之后,就没人再拦着大老虎叨人了。
有肉吃,谁还吃素啊?
徐卫国这些年闲下来静下来的日子本来就不多,徐宅里的元宵节,也从来没有过得这样热闹过。
春节前贴的窗花,是林小满画的漫版,瞧着挺新鲜。
这元宵节不去外头撒欢儿,这媳妇闷着闷着虽然没表现出来,可她心里一定也不舒服。徐卫国寻思着,总得给她找点乐子啊。
林小满放完风,脚下发虚的走进屋子,徐卫国瞅了她一眼,就淡笑着让她先去三楼歇着。
林小满呶呶嘴,哼了一声,扶着栏杆一级一级的往楼上走。
等到她消失在楼梯转角处,一楼的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地把藏起来的工具材料重新端了出来,一通忙活。
屋子里的人,出生地和居住地都不同,所以做的手法也有所不同。
有人在弄弯曲的竹枝或者是竹皮搭成框架,然后做成立方体或者是圆柱体的样式,用白色的、红色的宣纸,裁剪成自己喜欢的图案,然后弄了浆糊往那骨架上糊。
沈如心从小除了学做生意外,也学一些大家闺秀才学的琴棋书画,所以这画工也一流的,她画的花鸟鱼虫十分生动,所以她和万良田做出来的最美观。
徐天来和徐卫国做的,最简单大方,徐卫国微微侧了身,默默地在白色宣纸上写着字。
孔容和小白还有几个警卫员,全都在往灯笼里插蜡烛。
林小满睡到黄昏,肚子有些饿,就起来找吃的,结果她刚蹬蹬的走了几级,就听到原本热闹无比的一楼突然静了一会儿,脚步声突然就凌乱无比,像是正在做坏事被人惊扰了一样,大家都在移动,脚步声很有点兵荒马乱的感觉。
林小满好奇地加快了步伐往楼下走。
结果等她走到楼下一看,发现一群人围在一起,在看沈如心作画。
“大家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啊?”林小满总觉得事情绝不像她看到的这样简单。
沈如心画的画确实可以称得上赞,可这屋里的人,不是更爱舞刀弄枪么?什么时候全都喜欢上画画了?更别提还作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
这事肯定有诈,只是他们全都在装样子,林小满一时之间捉摸不透。
她左瞧瞧,右看看,还是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一直到做好晚饭,大家吃完收拾完之后,林小满还是没能找到不妥之处。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悄悄的问徐卫国:“你们到底在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徐卫国酝酿了一下,这才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丝巾,放在里对折了又对折。
“你想知道?”
“不想知道我干嘛问啊,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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