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四眼睛肿肿的,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哭音。
“老四,我又不是少了条腿,只是少了两根脚趾头,再休息段时间我就照常走动了,估计只是比正常人慢些而已,你和大哥二哥不要把我真当断胳膊少腿儿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啊。”
罗老四点了点头,又问罗飘雪:“三姐,你饿不饿,宁宁表姐在家做着饭呢,你要是饿的话回家就有得吃了。”
宁宁?
听到这个名字,罗飘雪怔住了。
张宁宁她们家和罗飘雪她们家已经十好几年不来往了啊……
而且以前来往的时候,张宁宁哪次来不是像个公主等人侍候吃喝来着?
番一百零四 厚着脸皮
。张宁宁是罗飘雪二姨的大女儿,二姨嫁的是个机关单位的干部,张宁宁从小心气儿也高,十二三岁的时候第一次来罗飘雪家,从路口就一直撅嘴嫌这嫌那儿,说这地方路太烂脏了她的鞋,说这里的人说话太大声一点像唱戏,腔调还怪里怪气的,听着特别土气。
到了吃饭的时候,嫌筷子是旧的,碗是土陶碗没花纹的看着吃不下饭,嫌罗有为罗有余罗飘雪罗有德四个吵吵闹闹的没体统。
看着桌上唯一一道加了肉的菜,她就直接端自己面前来,左扒一下右扒一下,把菜扒得掉桌子上到处都是,只顾挑肉吃了。
反正家几兄妹对这个张宁宁实在是没好印象。
而张宁宁来了一次之后就跟她妈说,这样的穷亲戚寒酸得不成样子,最好再也不要来往了。
然后,两家就真的十几年没来往了。
只是后来听说张宁宁也嫁了个好人家,好像是开什么矿的,是城东那一片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个十几年都没来往过的挑剔表姐突然来了,而且竟然还给他们做饭……
罗妈妈赶紧往家跑,这张宁宁别饭不会做把厨房给点着了哇……
剩下几个人也不落后赶紧跟着跑。
回到家一看,堂屋的饭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菜,一个穿着绣花夹棉袄子,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坐在板凳上,正冲他们一家子笑。
罗妈妈上前一看,桌上的菜还全是好菜。
一盘猪头肉,一盘尖椒炒肉,一盘煎小鱼,另外还有一大盘香酥花生米,桌上还摆着一瓶红星二锅头。
张宁宁站起来,亲亲热热地叫罗妈妈小姨,然后又看着罗有德背在背上的罗飘雪直叹气道:“飘雪这命可真苦,好端端怎么就成这样了,让我这个表姐瞧着都好心疼。”
左右还是一家亲戚,兴许人家长大了就懂事了通道理了呢?
罗家人也没太疑心,在张宁宁的招呼下各自洗了洗手就准备吃饭了。
张宁宁起身去灶房端了饭过来,还给罗家人一人盛了碗饭。
这殷勤周到的模样倒让大家对她改观不少。
饭桌上大家还算处得不错,张宁宁也不挑三挑四了,反而时不时的会给罗飘雪夹菜。
说起小时候的事,她还主动认了错,“那时候真是不懂事啊,给小姨和表弟表妹们找了不少麻烦事,大了想起来就觉得自己那会太浑了,这些年小姨也不来我家走动走动,我都以为小姨已经不认我这个亲戚了,这次听说飘雪出了事,无论如何我也是厚着脸皮主动上门来瞧瞧,表表关心才行。
希望小姨和姨父别计较我小时候犯的那些浑,以后可要常走动啊。”
话都被张宁宁说尽了,人家也是关心飘雪才上门来看望,于情于理都不能冷着人家啊。
所以吃完饭,张宁宁推说要走的时候,罗妈妈客套地留客,说了句:“不如歇一晚上再走啊。”
“好啊,那今天晚上我就跟飘雪睡一屋了。”张宁宁干脆了当地就答应了。
罗飘雪坐了很久的火车,吃完饭就去睡了,等她睡醒,就发现张宁宁正坐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看,眼神有些奇怪。
番一百零五 钓鱼
不知道是不是罗飘雪多心还是怎样,反正她觉得张宁宁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就像是很久不吃肉的人突然看到一块肉那种感觉,热切得让人心里发毛。
“表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张宁宁赶紧摇头,脸上堆满了刻意的笑,“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
这一天晚上,张宁宁真和罗飘雪睡一起,一个劲儿地东拉西扯套近乎,最后又问了罗飘雪以后的打算。
“飘雪,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又这样了,在处理婚姻大事上头就不要太过于挑了。我男人有个堂弟,人也长得周正,还有正当工作,要是你同意的话,哪天我介绍你俩见见?”
罗飘雪立即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暂时没这打算。”
张宁宁犹豫了一下,又劝了几句:“你从小就胆小怕事又害羞,跟你说什么你都想也不想的就说不行不行,其实我男人堂弟人真的很好的,人也好,条件也没得挑,父母也良善,好多姑娘都喜欢他想嫁到他家去呢。”
“那就让那些喜欢他的姑娘嫁去员,表姐,我累了,想睡了。”罗飘雪往床上一倒,卷了半被子就闭上眼睛。
张宁宁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尖起手指拈起被子仔细看了看,又伸鼻子过来闻了闻,这才满脸嫌弃的脱了鞋子,衣服也没脱一件就上了床,盖上了另外半边被子。
她睡了一小会儿就伸手在身上这里抠那里摸,总觉得浑身痒痒。
罗飘雪睡着很久以后她也没办法入睡,干脆又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一点一点的看。
“这被子里一定藏了不少跳蚤,咬死人了。”她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
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罗飘雪,张宁宁又把被子她那边的被子也扯到面前来仔细找。
最后什么也没找着,她有些犯困,就又勉强躺下合上了眼。
没过几分钟,她又开始扭,觉得浑身痒痒。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一掀被子下了床,穿了地子在屋里不停地走。
“看在钱的份上,一定要忍住,忍住,只要办成贵人交待的事就能拿一大笔钱,白天都忍了一天了,也不差这一夜。”
罗有德听到隔壁有动静,忙披了件衣服爬起来走到罗飘雪窗户前头轻声问:“三姐?三姐?睡了吗?是不是脚上的伤口疼得睡不着了?睡不着也不能这样踢踢踏踏地老走动啊。
要实在是睡不着,我陪你说会儿话呗。”
张宁宁应了声是我,却不敢再走了。
这屋子挨太近,隔音效果又差,她得注意些了。
像刚刚那些会露馅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了。
张宁宁来了这一次,过两天又上门来了,却没再提给罗飘雪介绍人的事情,只是说吃了顿饭聊了聊家常,又给罗飘雪提了一包她穿不下的半新不旧的衣服过来放下就走了。
这之后,张宁宁就经常登门,次次来都一副热情模样。
她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起她男人矿上过两天要送车煤去宝定。
“这一来一去啊,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我男人亲自押车,还说要去糖山的哥哥家呆一天,他哥最近新添了个小儿子,要办满月酒。”
“你们要去糖山?”罗飘雪有些着急地问。蓉城离糖山一千多里地,她一直想去,一来是路费还没凑上,二来是罗家人根本就不放心。
要是跟着熟人一起去……
番一百零六 最后一个座位
运煤的货车顶多能坐四人,司机当然是必不可少的,然后就是张宁宁男人和张宁宁,这么一算,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座位。
为了得到这个座位能与张宁宁同行,罗飘雪抛弃了过往成见,几乎是求着张宁宁带她去糖山。
张宁宁一边心中想笑,面上却为难地道:“你妈你爸还有你家两哥哥甚至老四都不会同意你再出门的。你长这么大,就出了一次远门……
好好的人出去,残了才回来……
飘雪啊,不是表姐不帮你,你得为姨妈姨父还有表弟们多想想啊……”
罗飘雪一直都很胆小怕事,性子也很软,逆来顺受的时候占据了她生命的大部分时间。
唯一的执着就是喜欢上贺铭章,还为了回城做出了伤残的决定。
回城是第一步,回城之后才能得自由,自由之后才能去糖山找他。
第一步走得那么艰难她都撑过来了。
所以她现在已经不怕了。
“表姐,你放心,我会跟我爸妈他们说清楚的。”罗飘雪咬着牙坚定无比地说。
也不知道罗飘雪用了什么法子,罗爸罗妈都同意她去糖山,不过提了个小要求,想去可以,必须带上罗老四。
几兄弟之中,大哥罗有为太老实,二哥罗有余太冲动,就只有剩下罗老四虽然不聪明却也不算太笨,而且性子活泛不怯生,是陪罗飘雪去糖山的不二选择。
罗飘雪说运煤的车只剩下一个座位,罗老四说他坐煤上都可以,就是不能让罗飘雪单独出门。
罗飘雪有些无奈,还在劝说:“我跟表姐一起去的,这一路上都有人照应,你们真的不用担心。
老四,你要是坐煤上一路吹着风去糖山,现在天又冻,没一会儿就会把你吹病。
听说北方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下雪,车越往北越会冻,坐车里都要披上大袄子才能过,你要坐在货车斗里,也没个遮挡,霜风雪雨的怎么熬?“”
罗老四梗着脖子坚决地道:“反正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门,不然你就不要去了。你要真觉得我坐后面不行,我去跟表姐说,我们仨人在后排座位上挤一挤,看能不能行?”
罗有德说完就往外跑。
城南和城东坐车也就半小时工夫就到,他到张宁宁家的时候天还早。
大白天的,张宁宁的家却大门紧闭,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
罗有德蹲门等到天黑也没见人进出,正打算回的时候就看到张宁宁提了一大篮子菜往另一条小胡同里走。
他连忙走过去喊了声表姐。
张宁宁听到人喊立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小胡同里跑,跑了两步之后才想起这声音好像是罗有德的,她犹豫了一下才转身出来了。
只不过她有意无意地用身子挡住了篮子。
“有德啊,这黑灯瞎火的,猛听有人叫,我还以为遇到二流子了了,吓得我赶紧跑。你咋不白天来啊?”
张宁宁尴尬无比地立着,因为是大晚上的,所以罗有德并没有看到到她眼中的慌乱和强自镇定。
番一百零七 喂啥畜牲
。“我是白天来的啊,在你家门前等了三个多钟,叫门也没人应,我正打算回的时候就看着你了。”罗有德老老实实地说。
张宁宁又紧张地搓了搓手,嗯啊了一下,突然叫起来:“上次就忘记跟你们说了,我家又换了更大的屋子,那边租给人在住,他们白天都没人在家。”
“哦,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呢?”罗有德随口一问。
张宁宁干笑着回答道:“就在后面后面那一片,对了,有德,你找我到底啥事你还没说呢。”
罗有德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张宁宁笑了一下,满口答应下来,语气变得明显比之前更热络了。
“都是表姐表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挤一挤也暖和,得,到时候你就跟我还有飘雪一起坐后排吧。对了,天不早了,飘雪肯定还在等你早点回去回话吧,表姐这就不留你吃晚饭了,等下次得空了再好好吃一顿好的。”
张宁宁笑得十分开怀,说话又热情又周到,听不出半点毛病。
罗有德看了看张宁宁胳膊上沉甸甸的篮子,压得她整个人都往一边偏了,连忙要伸手去帮她拿。
“表姐,我先帮你把这送你家去之后再回吧?”。
张宁宁连忙往旁边闪,不停推辞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吧。”
罗有德离得近了,就看清楚了篮子里装的不是什么新鲜菜,而是一些黄黄的菜叶还有一些老菜帮子,甚至有的已经发出了烂叶子味道。
他惊讶地看着张宁宁问:“表姐,你提这么多东西喂啥畜牲?”
张宁宁脸僵了一下,过了两秒才有些生硬地道:“你表姐夫爱跟人斗鸡,养了很多鸡……所以我就问菜场的人要了这些叶子喂鸡。”
“哦,难怪了,这么多菜叶,鸡一定很多吧?表姐,还是我帮你提吧?”
“不用不用真不用,有德,你先回吧,跟飘雪今天晚上好好收拾收拾,那边很冻的,多带一身袄子,运煤的车子后天出发,到时候会到你家门外来接你俩。“
见张宁宁再三推辞,罗有德也不再勉强,挥了挥手就回了。
他走了快十分钟之后,张宁宁才提着一篮子烂菜叶子吃力地往小胡同深处走。
拐了七八个弯,张宁宁终于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小黑屋子前面停了下来。
张宁宁挽着三十来斤重的东西走了好几里地,累得满头大汗,正站门前喘气的时候,突然,从屋子里飞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奔她的面门而来。
张宁宁刚要躲,屋里就有人粗声粗气地喊开了:“你个臭不要脸的敢躲的话老子今天晚上打死你!”
张宁宁立即站着不敢动了,带着哭腔道:“剑仁,我不动,不动。”
“算你识相!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进来,想饿死老子啊?”那个声音叫嚣着,“还等老子出来接你不成?”
啪……
黑乎乎的东西直接砸中了张宁宁的脸,然后滚落在地。
张宁宁弯下腰默默地捡起一只臭气薰天的鞋子,慢慢地走进屋里。
番一百零八 露馅了
。黑乎乎脏兮兮的床上躺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脸的凶相。
张宁宁一进去就被他揪住了头发使劲扯了几下。
他一边扯一边笑着问:“贵人交待的事都好几天了,有信儿了没?你这臭不要脸的,叫你办点事你都办不成……我留着你有啥用?不如……卖给哈二皮玩儿几天?”
头发被死命扯着,张宁宁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听要被卖又怕得尖叫起来:“别,别,有信儿了,有信儿了,不过比计划的要多出一个罗有德同去。”
男人伸出手拍向张宁宁的脸,张宁宁吓得颤抖着直求饶。
男人却只是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然后一脸嫌弃地评价道:“比小春红的脸粗多了,不过好歹还有点用,能替老子挣点钱。好了,去做饭。”
张宁宁这才如蒙大赦地去灶房张罗吃食。
到了吃饭的时候,男人手里端的是白米饭,张宁宁手里端的是一碗烂菜叶子。
男人一边扒饭一边嫌弃地说:“连点像样的菜也没有,顿顿给老子吃白饭……”
张宁宁默默地听着,不停地赔笑脸。
“过几天,过几天我们就有一大笔钱了,到时候就能给你买好菜好肉吃了。”
男人这才高兴了些,“那老子就有钱去找小春红了……”
张宁宁抬眼,凄楚地看着男人。
男人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甩过去。
张宁宁被打得脸偏向一边。
男人吼:“不准哭!”
她就只敢抽气不敢哭出声音。
男人发完脾气,把碗往桌上一扔,道:“难吃死了,不吃了。”
张宁宁渴望地看着那碗喷香的白米饭,咽了一口口水。
男人却道:“端去喂我养的那只老鼠……”
张宁宁默默地起身出去了。
孔剑仁骂骂咧咧地道:“要不是事情重大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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