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好心疼,因为这是她的爱车,她甚至还替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真”。
不过再细看,他开的是最新的宝马,价格相当昂贵,而他的车头部分已明显地有了凹痕。
“抱歉。”天啊!看来她这次是赔定了。
“抱歉有什么用?”他眉丘一拢,“像你这样的驾驶技术,根本不该发驾照给你。”
“什么?”虽说他是她心目中的偶像,骂人的声音也像谈情说爱一样悦耳,但不代表他可以这样得理不饶人的没完没了。
她都说抱歉了,他还想怎样?
“我会赔偿你的损失的。”哼!就算她崇拜他、暗恋他,也不能忍受他如此咄咄逼人。
“不是损失的问题。”他说。
“那么是什么问题?”她反问。
“是安全的问题。”他盯着她,语气淡漠,“你个人安危事小,别人无辜受波及事大。”
听到这儿,英梨几乎要抓狂地骂他两句。他的意思是说她的命不值钱吗?
“我说过不是故意的了!”她瞪着他,气冲冲地道,“要不是为了闪避那只小猫,我不会急转弯啊!”
知道她是为了闪避一只路边的小猫,而不顾道路安全,他不觉心上一震。
看来,她是善良的,虽说他还是怀疑她的驾照是白考的。
英梨鼓着双颊,非常不悦地打开车门,“了不起赔你就是了……”说着,她一脚跨出车外并站了起来。
*
*
*
*
“唉呀!”刚站起来,她便因为脚下无力、疼痛而站不稳脚步。
身子往前一仆,她整个人巴在他怀里。而他接住了她,将她轻盈的身子牢牢地揽在臂弯中。
那一瞬,英梨感觉自己就像无依的小舟,突然之间寻到了可以安心停泊的港口。
而同一际,谦司也是震撼的。
她虽然身形修长,却非常柔软轻盈地跌进他怀中,就像是只迷了路的小羊般,扑进了他臂弯之中。
他活到了三十几岁,在女性方面的经验是绝对有的,但一直以来就只是纯粹的生理需求,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以为自己是个爱情的绝缘体,但这一瞬,他却有了想恋爱的心情及冲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他竟对这个初见面的女孩有感觉?
她看来不过才二十出头,而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如果他真动了成家的念头,对象也应该是适合家庭的女性,而她……
她太亮丽、太摩登了。就算脂粉不施、衣着朴素,还是掩盖不了她那抢眼的美丽。
“你没事吧?”他故意将声调压低,显出他的一贯淡漠。
英梨只觉脸颊发烫、心儿噗通噗通地狂跳,“我没事……”她羞赧又尴尬地道。
这不是她第一次倒在他怀中,虽然事隔多年,她却依旧记得那脸红心跳的感觉。
可他……大概已经忘了,他曾经帮助过一个初次踏上伸展台的女孩吧?
她没奢望他记得她,那天在帮了她之后,他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好像她只是只落难的小猫或小狗似的。
也对,当时的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根本没有现在的名气,他才没兴趣认识她呢!
不过现在不同了,她是知名的模特儿,还是PRADA,在日本地区的女性代言人,他……他还是不认得她吗?
“我看你的脚可能伤了,我送你去医院吧!”他轻描淡写的说。
对他来说,她还是个小女孩,她……不会是他的对象。
不过,不知怎地,他并不想这么快就跟她各走各的,他想找任何理由跟她多相处一会儿。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因为是第一次,他心里其实是慌张失措的。
但是,他并不是那么轻易就透露出自己不安的人。
他太沉静、太内敛,以至于有时连他都会忽略了自己真正的感觉。
“我没事,”她难为情地推开他,并倚着车门,“你的车我会负责修理的。”
“我的车没什么,倒是你的车……”说着他瞥了一眼她凹陷的车尾。
“是我不对……”说着,她望着他,“刚才你不是也怪我危险驾驶?”
想起他刚刚责备她的那些话,她心里还是有些懊恼的。
其实站在自己所崇拜的偶像面前,她应该尽量表现出自己美好、温柔的一面,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不自觉地……
她想,也许是因为她太震惊了,以至于会有如此失常的表现。
看她发起小女孩般的脾气来,谦司不由得蹙眉一笑。“现在你肯承认自己是危险驾驶了吗?”
光是看她那不服气的神情,他就知道她有多气他说她是危险驾驶。
倒是,她还年轻,年轻女孩总是骄纵了点,尤其她还是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孩。
“你有笔吗?”她怏怏地道。
他微怔,“有……”他在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只钢珠笔递给了她。
接过笔,她拉起了他的手,在他大大的掌心里写下了她的电话及姓名,“拿到帐单时通知我。”
“不用。”他蹙眉一笑。
唉,他岂是那种为了车子的修理费跟她斤斤计较的人?
别说她是个吸引他的女孩,就算她是个普通的欧巴桑,他也不会抓着她硬要她赔钱。
“这是一定要的。”她说。
于是,她坐回车里,发动了引擎。
谦司站在车旁看着她,而她也正巧转头望着他。
四日交接,彼此心湖又起涟漪。
英梨尴尬地蹙起眉心,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姐,开车要小心。”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难有什么事让他失措到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回应他,只是扬起下巴,一脸懊恼地踩足油门向前驶去。
谦司望着她的车影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回到自己车上。
一上车,他不自觉地拿出记事簿,要将她的电话及姓名重新誊写在纸上。
但念头一转,他不禁蹙眉苦笑。
他在干嘛?将她的电话、姓名抄下来做什么?他还想跟她联络?
这种女孩跟他距离太远,她实在太年轻、太美丽,让他觉得不该用家庭及婚姻束缚住她。
发动引擎,他往前驶去,然后在她转弯的反方向转了弯。
第二章
英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遇上心目中的偶像——芥川谦司,虽然是以那种方式相遇。
相隔数年的相遇,那悸动的感觉非但没有因为岁月的流失而稍减,反而因为岁月的增添而累积。
天啊!她将姓名、电话都留给了他,她居然做了那种事?
他会打电话给她吗?他会再跟她联络吗?
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总觉得她跟他的缘分应该不只如此。
一开始,她心怀希冀,但一星期、两星期过去,她的心情越来越沉、越来越郁郁寡欢。
他并没有跟她联络,就像几年前那样,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去。
当然,她也没妄想他一定要对她有什么感觉,但他的不在意却令她非常沮丧。
毕竟她一直是别人心目中所崇拜的对象,而所有男人见了她都妄想接近她、成为她的爱人。
即使他们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求她,但她知道……他们的心、他们的目光是追逐着她的。
可他呢?他从不将她当一回事,也从没将她往心里放。
也许在他眼底,她只是一个平凡无奇,根本吸引不了他的黄毛丫头吧?“英梨,”约她出来喝咖啡的佳子,疑惑地盯着正在发愣的她,“你发什么呆?”
“没有……”她装傻地一笑。
佳子一副了然的表情,“少来,看也知道你又在想芥川谦司。”
佳子是英梨的高中同学,也是她无话不说的姐妹淘。
想当然尔,她遇上芥川谦司,并将电话、姓名留在他掌心上的事,佳子是知情的。
佳子搅拌着杯里的奶精,闲闲地道:“你不会以为他真的会打电话给你吧?”
英梨讷讷地啜了口咖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英梨,”佳子有点同情地睇着她,“没错,你是模特儿里的超级巨星,不过他跟你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英梨倒也没有因为佳子的实话实说,而感到更加沮丧失望,因为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像他那样的人物,所选择的对象显然非富即贵,多的是一堆有姿色、又有背景、学历的富家千金或是贵族之后,排队等着他回眸。
而她只是个靠外表、身段过日子的人,虽然身边是有点钱,但终究跟他所生存的世界是全然不同的。
“小姐,别再做白日梦了。”站在姐妹淘的立场,佳子希望她认清现实。
“我知道……”她闷闷地道。
“我不是泼你冷水,你新年许的愿是不会实现的。”
英梨没有搭腔,只是幽幽地将杯中的咖啡饮尽。
她不是不切实际的人,新年去拜拜时说要嫁给芥川谦司,当个总裁夫人,是开玩笑的,她压根儿没那么想过。
她只是想认识芥川谦司,只是希望芥川谦司知道她、看见她而已。
这样的愿望很渺小,渺小到很可怜。
谁会晓得像她这种活跃在伸展台上的超级模特儿,竟然满足不了如此小的、无害的心愿。
“唉……”她轻叹一声,懒懒地看向窗外。
*
*
*
*
一场激情的男欢女爱后,谦司坐在床上发起怔。
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他没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想着那个女孩。
虽然掌心里的电话及姓名早已洗去,他却偶尔会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还记得她在他掌心里写字时,那种痒痒的感觉,有时手里没有工作时,那种痒痒的感觉还会突然袭来,让他陡然大震。
怎会这样呢?不过是个丫头,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女孩牵绊住?
有时他会想,如果他当时将她的电话、姓名,认真地抄下来的话,现在又会是怎样?
然而……他实在不是一个会做那种事的男人。
对他来说,迷恋一个女人太不理智,也太没意义。
他有更重要的工作、有急需处理的事业,女人在他眼里,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实质需要。
是,他是偶尔会想要有个家庭,问题是……他是适合家庭的男人吗?
一个像他这种生于不幸福家庭的男人,怎能懂得如何去经营一个家?他……懂得如何去爱吗?
“谦司?”一名裹着浴巾的女子走到床边,疑惑地望着他。
她是石神洋子,比谦司还年长三岁,是一位外交官的地下夫人,而她也是跟谦司有着男女关系的女人。
他们的关系是秘密的、见不得天日,也不需要任何牵绊。
她很喜欢这样的关系,而谦司也觉得这样的关系维持得相当轻松。
“你在发呆?”石神洋子从没见过他发呆的模样,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精神集中、全神贯注的。
“不是……”他点燃一根烟以掩饰他的不安。
石神洋子在他床边坐下,妩媚地攀上他的肩,“真稀奇,你居然会发呆?”
“都说了没有。”他说。
“你瞒不了我的。”她勾起一抹性感的微笑,“我跟你可不是一般的一夜情……”
他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面打转。
为了闪避她的追问,他索性拿起她摆在床边的时装杂志翻阅。
他一向不看时装或是任何娱乐性杂志的,在他看来,那种书对人们来说,是最没实质帮助的。
翻着翻着,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张全幅广告上面——
那是一名身形修长纤细的女孩,穿着一袭中性西装,手提一只黑色提包的照片;酥胸半露的她十分撩人,但那性感是优雅的、高质感的。
广告中的女孩有着一双璀璨、灵活的黑眸,而那眼睛是那么地熟悉……
是她,就是那个教他思思慕慕两星期的女孩。
“保崎英梨真是漂亮。”突然,一旁的石神洋子插上一句。
“保崎英梨?”这是她的名字。
石神洋子用一种又羡又妒的眼神睇着杂志中的她,“要是我能再年轻一次,不知道有多好。”
“你有你的美。”他说。
她妩媚地一笑,“你真会说话,不过……”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眼尾,幽幽地说:“岁月是不饶人的。”
他没有搭腔,只是继续看着杂志中的她。
石神洋子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径自又说道:“她是PRADA在日本的代言人,非常有名的。”
“是吗?”他撇唇一笑。
“我忘了你是从来不注意那些讯息的,不过……”她睨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你注意到她,那就表示你也觉得她够吸引你。”
他没有承认,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毫不留恋地将杂志合上。
然而就在他将杂志合上的同时,“保崎英梨”这四个字已经深深地嵌入他的心——
*
*
*
*
谦司在桌前专注地看着资料,他的秘书悄悄地将一叠已经整理过的信函搁在桌上。
他抬起头,睇了秘书一眼,“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信函吗?”
“都不是有急切性的。”她说。
他伸出手,随意地将一叠信函拨开;突然,一张灰黑色的请柬落人了他的眼帘——
他信手拿起,只见上面打着金色的PRADA字样。
“噢,”秘书见他拿着请柬,随口便说:“是发表会的请柬,芥川先生应该没兴趣吧?”
他不语,只是拆开了信封看着。
PRADA?保崎英梨不就是PRADA的代言人吗?这么说起来,她应该会出席PRADA的新品发表会吧?
如果他去了,能再遇见她吗?
“芥川先生?”见他盯着请柬若有所思,秘书不觉疑惑。
他将请柬收到抽屉里,什么都没说。
一般而言,要是收到他没兴趣参与的邀请函,他总是立刻丢进纸篓里。但这次……他将请柬收下,那岂不是表示他要参加?
“芥川先生要去?”她讶异地问。
他一向不是个喜欢出席公开场合的人,除非必要。
他露出难得一笑的笑容,“我喜欢PRADA。”他说。
*
*
*
*
英梨向来是个敬业也尽量乐业的人,虽说有时模特儿这个工作让她觉得很厌烦。
坐在后台,发型师正聚精会神地在替她整理发型,而她也趁这个空档眯了一下。
突然,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英梨。”造型师捧着一束纯白色的玫瑰走了过来,“你的。”
“我的?”她是常常收到崇拜者的花束,不过通常都是红玫瑰或是其他颜色的鲜花,像这样纯白的玫瑰,她还是第一次收到。
接过花束,她在上面翻找送花者的署名。
“别找了,我帮你看过,没留名字。”造型师说。
“我看一定是暗恋你的人送的。”发型师笑说。
“暗恋?”她喃喃地道,无意识地看着眼前这一束白净无瑕的玫瑰花。
暗恋这个字眼,有时感觉真悲伤。
她将花束一摆,懒懒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望向镜中的自己。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漂亮出众,但越是美好的,数量就越是稀少。
因为稀少,难免就觉得孤单。
“唉……”闭上眼睛,她将脑子掏空,什么都不想。
不想她的孤独、不想她的寂寞、不想她的遗憾、不想她的匮乏、不想她想要却要不到的平凡……
不多久,发表会开始,外头传来司仪清脆明亮的声音。
“英梨,上场啰!”发表会总监来到她身后,态度非常客气。
“知道了。”她站起来,挺直腰杆、板起背脊,婀娜曼妙地走到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