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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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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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逃脱,那么乱战之中,肖恩身死,应该是北齐年轻皇帝能够接受也必须接受的理由关键在于使团的身后始终有庆国的强大军力以为倚仗。但让范闲异常失望的是,预料中燕小乙的军队,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如果不能阴死长公主,杀死肖恩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范闲握住匕首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略显青白。

    “为什么你们总以为我还是一头老虎呢?”肖恩没有回头,也没有低头看那个伸出来的刀尖一眼,微笑自言自语道:“我只是一头没牙的瘦虎罢了。只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能苟延残喘至今。在庆国,我是囚犯,其实回了北方,在伪齐还是个囚犯,自然要搏一把,人话到我这今年纪。其实已经不怎么怕死了…但很怕没有自由。”

    “我或许明白了一点,为什么陈院长愿意送你回国。又要我杀死你。”范闲似乎根本不在意肖恩的提醒,依然显得有些啰嗦地说着话。“这是一次试练。肖先生也曾经说过,我的天赋很好,实力已经很强,只是从来没有单独挑战过真正的强者,您算是我这一生,单独挑战的一位真正强者。”

    肖恩摇摇头,依然保持着箕坐望乡的姿式:“不,我早已经算不是强者,这一路只是在唬人罢了。至于陈萍萍…”这位老人忽然极其怨毒偏又极其快意地笑了起来:“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杀我,所以只好将我关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杀我,更不知道应该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他自诩阴谋算计天下,实际上却是个可怜的小糊涂蛋!”

    老人说话很激动,咳了起来,伤口早已挣破,鲜血乱飞,落入鲜草之上。

    某处草丛,在风中微微抖了一下。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范闲面无表情,却悄无声息地转了一丝方位:“你到底知道什么事情?”

    “关了我二十年,我都没说,连陈萍萍都失去了耐心,将我拎出来做你成年的试练猎物。”肖恩嘲笑道:“难道我这时候会告诉你这个黄毛小子?”

    “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说出那个秘密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死还要可怕一些的。”

    范闲叹了口气,察觉到身后那七把长刀已经暗中遁到了近处,微微一笑,向右偏头看着远方那整齐列队的黑骑,意甚适然。

    忽然间!他毫无先兆的脚尖一踩草甸,身体已经滑向了左侧,一根母针脱手而出,嗤的一声刺进了草丛中!

    他的人已经到了半空,像对着空气舞动一般,手中的细长匕首如一条漆黑的毒蛇,直刺了过去,笔直无比,破空嗡嗡作响,实在已经是凝聚了他体内所有的霸道真气!

    先前七名虎卫已经暗中占据了有利地形,范闲突然偷袭,七把长刀极为默契地配合攻向那堆草丛,击起数摊白雪,光寒夺目!

    这样的威势,这样突然的行动,不要说是那位埋伏者,就算是庆国皇宫里那位深不可测的洪公公,只怕也会狼狈不堪,非得留下些血肉代价来!

第四十四章 海棠朵朵

    但事情总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这轮诡魅开始,疾风暴雨般的攻势开始的时候,一只手,一只柔顺白皙的手从草丛里伸了出来!

    就像捕捉荧火虫的可爱小女孩儿的手一般,食指与拇指轻轻一合,就将范闲射出的那枚毒针合在了指间。

    然后那个人影从草丛里飞了起来,似乎有些畏惧范闲那一往无前的一刺,飘然向后,却是周转自如,像阵风一样避开了黑色匕首尖锐处带出的撕裂气流。

    七柄长刀至,如风卷雪,无处不盖。那个身影美妙的飞了起来,在如雪花一般的七柄长刀间幽幽起舞,最后脚尖一踩声势最盛的那把刀,身形顿然疾退四丈,静静地站在了草地上。

    高达闷哼一声,收刀而回,与其余六名虎卫拦在了范闲与肖恩的身前,生怕那位高手会暴然发难。

    …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头上扎着花布巾,肘里捉着个篮子,篮子里搁着些鲜蘑菇的女人。

    准确来说,这是一个村姑。

    但谁都知道,能够破了范闲的毒针,避开他凝聚了全身功力的一刺,还能在七把如雪长刀的包围下,飘然遁去的…绝对不会只量位村姑这般简单。

    范闲余光发现身后那位北面密谍头目,就算面对死亡也没有眨眼的肖恩,在见到那个村姑之后,眼帮竟然抖动了两下。范闲心中微惊,这个潜伏在草丛中的女性高手究竟是谁?

    他向前走去。七位虎卫让开当中的位置,高达低头退后,双手紧握长刀,守在肖恩的背后,随时可能发出雷震一击,将肖恩的头颅斩将下来。

    “姑娘您是?”范闲望着那个女子,轻声温柔问道。脸上焕发出一股子春风般的味道。

    那女子抬起头来,容貌并不如何特异。也算不得美人,只是那双眸子异常明亮,竟似将她眼中所见草甸,所见初晨之蓝天的颜色全映了出来一般,清清亮亮,无比中正。

    范闲微一失神,拱手礼道:“本人庆国监察院官员,奉旨押重犯渡往齐国。不知姑娘因何在此,先前冒犯,表不要动怒。”

    这个村姑。这个深不可测的村姑,比范闲要厉害。而范闲是个外表温柔,内心无耻阴沉的男子,所以才会满脸微笑着,说着一些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他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对方也知道他知道这个事实,但他偏偏要说的光面堂皇,无比纯真。

    村姑微微一笑,本不如何研丽的脸颊却因为这一笑而显得无比生动起来,头上那张似乎俗不可耐的花布巾都开始透出一股子亲切的感觉。她低头看着指间那枚细针,半晌之后说道:“第一次知道范公子的武器居然是枚细针。”

    既然对方已经叫做了自己姓氏,再惺惺作态的话,范闲都难以忍受,只好摸着鼻子苦笑道:“我很好认出来吗?还是说我的名气已经大到连北国都知道了?”

    “一代诗仙,自然是天下皆闻…这位诗仙忽然变成了庆国监察院的提司大人,如此荒唐却又震惊天下的事情,自然没有人会不知道。”

    村姑举起手中的细针,对着天空细细看着,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眯成一弯月儿,看着这枚细细的针在碧蓝的天空背景下,像极了传说中那些仙子们踩着的飞剑。

    “啊,居然是一般的缝衣针。”村姑似乎很惊喜于这种发现,这毒针的后面竟然还有穿线的眼洞。

    范闲苦笑,心想这是妹妹给自己准备的,当然是缝衣针。他忽然关心问道:“姑娘,我们还要这样闲聊下去?肖先生血流的多,恐怕不是很想听。”

    肖恩微微一笑。

    村姑笑着说道:“你不是要设局杀他吗?”

    范闲温和笑道:“错,是北齐叛军意图劫囚,破坏两国间的和平协议,在征战之中,肖恩先生不幸身中流矢而亡。”

    村姑嘻嘻一笑,叉着腰指着范闲的鼻子,像极了田间地头的那些农妇:“范大人不止诗作得好,连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天脉者。”

    “岂敢,岂敢?”范闲面不改色,依然柔和望着村姑的脸庞,轻声说道:“姑娘才是传说中的天脉者,我只是个很勤奋的幸运儿罢了。”

    村姑神情略略一变,更加感兴趣地看着范闲,场间陷入沉默之中。

    忽然间,一只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到了近处的草甸上,似乎嗅到了某种危险和血腥味,惊得马上飞天。她微微自嘲一笑,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朵朵。”

    “海棠朵朵。”

    “正是。”

    海棠,北齐年轻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一代宗师苦荷的徒弟,传说中最可能的天脉者。在监察院里,言若海就曾经提醒过范闲,当时范闲满心期望,对方不要是个女人,没想到对方…果然、依然、竟然还是个女人。

    范闲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温和说道:“海常姑娘难道是要来接肖先生回国的?”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却将心头的震惊遮掩得极好,微笑回头看了犹自凝神望着草甸下方战场的肖恩一眼,轻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与您见面了。”

    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明明是世间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却偏偏将自己弄成了村姑打扮,微笑说道:“还是叫我朵朵吧,听着比较顺耳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肖恩忽然嘶声说道:“你们都不是天脉者,只是两个喜欢斗嘴的小屁孩儿而已。”

    范闲暗道惭愧,知道这位老人虽然早已不复当年神勇,但看事看人倒也不差,自己与这个“村姑”在这里惺惺作态,实在是很多余的一件事。

    便在此时海棠向着颓然箕坐在草甸上的肖恩浅浅一福,恭敬说道:“奉家师令,前来护送肖大人回京。”

    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双手自然地垂到了身体旁边,柔声说道:“还未出国境,海棠姑娘…朵朵姑娘,操心得早了些。”

    他摇摇头,将手一挥,身后六名虎卫马上变了阵形,成了个突击之势,以自己为箭头、对谁了对方。而后方的高达已经是劲贯双臂,准备用闪电般的一刀,将垂死的肖恩头颅斩下。

    海棠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手指轻轻一松,那枚毒针无声落入草丛之中,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衣角在晨风里微微颤抖,轻声说道:“难道范公子准备当着我的面杀人。”

    范闲笑了笑,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再看着对方的双眼,知道对方不是来阻止自己杀人的…只怕是来看自己杀人的。不知道肖恩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够让苦荷国师一变多年不涉世事的原则,派出了这位明显拥有九品上高绝力量的女子,充当杀手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需要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很艰难的判断。范闲花了很多的功夫,才将肖恩诱入了死局,营造出目前这必杀的良机但在这一瞬间内,他不止要放弃原先的筹划,更要反其道而行之!

    无疑,这是很荒唐,也很无稽的一种选择,所以一般的人,只怕很难过自己的心障这一关。

    但范闲是一个很勇于放弃的人,既然此次计划没能成功将燕小乙陷入网中,那杀不杀肖恩,本来就不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他对于肖恩心中那个秘密也很感兴趣。所以他怪异一笑,已经向那位头上戴着花头巾,肘间掩着个篮子的海棠姑娘扑了过去,同时下达了让七名虎卫掩护肖恩撤向黑骑方向的命令。

    …

    嗤,嗤,嗤,嗤…一共七记破风之声,极有次序感的依次响起,就在这片草甸的上方,就连清晨的微风,却似乎被那柄细长的黑色淬毒匕首割成了无数的片段,真气的碎片像无数个断刀一般,飞舞在海棠花布头巾的四周。

    范闲对于自己的这七连击十分满意,虽然连夜追击,自己的身体已经看些疲惫。但当面对着这个天下年轻一辈里最出类拔苹的人物,尤其是自己前世看时,最有天然反感的XX人物,范闲终于激发了身体里的所有潜能,斩出了极其炫目的数刀。

    就像七朵黑色的莲花一般,在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发边…朵朵绽开,然后却颓然无力地淡漠湮灭。

    海棠满脸微笑,手中握着一把式样简朴的短剑,剑旁犹有草屑,那些青碎留汁的草屑,在剑面上很奇妙的构成几个小点。

    在先前那一刻里,范闲每记阴毒至极,快速至极的直刺,都被这女子手中短剑柔柔应了下来,剑尖微颤,在风中显得特别柔弱无力,却像是无数道清风,束住了范闲的细长匕首,终究让范闲附在匕首上的霸道真气,化作了云淡风轻。

第四十五章 以无耻入有德

    范闲眼中露出微惊之色,赞叹道:“果然不愧是苦荷大师的高徒,果然不傀是九品上的强者,竟然如此轻易地便化去我的攻势。”他的表情是假的,他的言语却有几分真实,范闲很清楚,在五竹叔这个填鸭师傅的带领下,自己确实不是面前这个海棠姑娘的对手。

    他往后撤了一步,满面坚毅,将淬毒的匕首插入靴中,一摊右手请道:“兵器上不是姑娘对手,请教姑娘拳脚功夫。”

    海常微微一怔,将剑缓缓收回鞘中,她随身携带的剑并不是很长,所以剑鞘藏在那身与他身份不符的村姑衣裳里,竟是一时不容易发现。

    范闲微笑拱手一礼,脚尖在地上一蹬,竟是毫不讲理地化作一道灰龙,直直冲向了姑娘家的身体。

    海棠圆睁着那对清亮至极的眼晴,她自出师以来,不知挑了多少北国高手,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范闲这等舍生忘死,豪气干云的打法,难道对方不知道,这等愚蠢冲刺,自己只要稍一转身,就能完全掌握场中局势的主动?

    本来她的那位世人尊崇的老师,并没有交代给她别的任务,更专门叮嘱过,不要节外生枝。但当海棠看见那个漂亮年轻人,居然如此轻视自己时,仍然忍不住眼睛亮了一亮,心想就此杀了对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她脚后跟微微一转,整个人的重心往后偏了两寸。

    …

    须臾之间。范闲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毫无花俏的一拳直直击出,目标正是那件花布衣裳下面鼓囊囊的胸脯。

    当那只拳头离海棠的身体只有不到三寸的时候,海棠的身体像枝杨柳一般。宛若被拳风吹的从中折断,整个人的身体极其奇妙地向后倒了过去,以自己的脚跟为轴,画了一个半圆,片刻之后,整个人如同一道风般,飘到了范闲的身后,轻抬右掌,拍向范闲的后脑。

    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在范闲的速度与当时极短的辰光映照之下。却显得无比精妙。

    而她的那随意一掌,就像拍苍蝇一样,拍得是如此随心随性,如此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意思是指,给旁人的观感,那轻轻一掌既然拍出去了,下一刻后,理所当然会落到范闲的后脑,将这位一代诗仙,拍成冥间一代诗鬼。

    可惜她错估了范闲的反应速度,与强悍的**控制能力。还有这个年轻人体内霸道真气的蛮横。

    所以范闲闷哼一声,前面那只脚已经深深地踩进了松软的草甸泥地中!如果是一般人想在这样高速的前冲中忽然停下。只怕右脚的膝盖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碎成几块,但范闲却借着强大的反震力,猛然间停住了身形。

    他头也未回,嗤的一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自腋下阴毒无比地反手刺了过去!

    黑色剑尖所向,正是那虚无傈渺,宛若带着一丝脱尘仙气的手掌!

    …

    海棠眉尖一皱,哪里料到明有这年轻人竟然如此无耻!但她心中却也没有半丝慌乱,屈指一弹,于电光火石间弹到那柄如毒蛇般的黑色匕首侧面上,手掌自然微抬,衣袖嗤的一声穿了,虽然躲过了掌透的危险,却依然无法将范闲凝着霸道真气的这一刺弹开。

    一直挂在她左肘弯里的篮子此时却异常凑巧地荡了过来。

    长匕首入竹篮,嘶嘶啦啦一阵乱声碎响后,化作满天碎竹屑。

    一道谈淡的香气伴随着一阵白烟在二人间迅疾弥散开来。海棠眉尖再皱,闭住呼吸,脚尖一点,便欲暂退,不料白烟之中毫无声息地射来三枝弩箭,待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身前一尺之地!

    如果是一般的九品高手,气息微乱之后,紧接着又要闭息,不免胸腹间会有些郁闷,再陡然间遇见范闲这样射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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