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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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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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你冲到朕身前时…先机已失,难道你就不怕死?”

    范闲想了一想后,终于说出了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看着陛下沉静双眼,苦声说道:“当时臣想着,拼着这条小命,如果能挡了那一剑,自然极好,如果挡不了…嘿嘿…能和陛下一同去另一个世界看看风景,这也算是极大的荣幸吧。”

    皇帝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震天而起,传至亭外极远处。皇宫里圆子角落边上候命的太监宫女们听着陛下难得的开心笑声,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范提司今天讲了什么笑话,竟将圣上逗的如此开怀。

    皇帝止了笑意,此时越看范闲眉宇间那抹熟悉神情,越是老怀安慰,放缓了声音说道:“此去江南,你自己多注意些,不要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听说你在北边儿也是这么闹腾,堂堂大臣,也不知道惜身存命。”

    范闲微感窘迫,知道陛下这话说地有道理,国之大臣,有几个会像自己往日那样惯出险锋之举?只是自己骨子里就喜欢单身独行,说到底还是对别人都不怎么信任不过,离江南之行还有几个月,皇帝这临别之谕似乎说的也太早些。

    “陛下。”范闲想到一椿要紧事,有些不安说道:“先前在宜贵嫔那处说的…是顽笑话?”

    皇帝将双眼一瞪,冷冷说道:“君无戏言。”

    范闲惶恐万分:“臣年齿不高,德望不重,怎可为皇子师?”

    皇帝笑了起来,望着他说道:“听说…你在北齐上京时,那个小皇帝都很敬你…至于德望,连庄墨韩都赞许地人,为什么作不得?北齐太傅也只不过是庄墨韩的后辈…如果不是瞧着你年纪实在太小,朕便直接明宣你入宫讲学,又有谁敢有二话讲?”

    “可是…”范闲有些后悔自己虚荣心盛惹出来的赫赫文名,苦恼应道:“可是臣明春便要往江南一行,误了三皇子学业不好。”

    皇帝一挥手:“带着平儿去,朕已经与太后说好了。”

    范闲张大了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

    “好好做。”皇帝面色平静说道:“江南事罢,在京中再放两年,朕让你入中书门下。”

    他盯着范闲的眼睛,语气柔和说道:“朕,是看重你的。”

    范闲略一沉默后,毫不矫情地点了点头,知道谈话已毕,便准备请辞回家。不料…皇帝又挥挥手,淡淡说道:“今日立冬,宫中有宴。你就在宫中用饭…朕已让人去你家接婉儿。”

    范闲心中又是一惊,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还是什么都说明不了。

    “太后想见见你。”皇帝说道,又咳了两声掩饰道:“老人家想见见婉儿地夫君究竟生的是什么模样。”

    皇帝坐着御辇离开了。亭中清静下来,只剩下范闲与那名今日专门负责推轮椅的小太监。

    范闲注视着皇帝离开地方向,眼中一抹冷淡自嘲一闪即逝,今日受召入宫,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依然有些小小的期望,或许那个中年男人会让自己去看看那幅画?或许那位中年男人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没料到最后依然是这种仁君忠臣的奏对。他的心里有些隐隐失望。帝王家本是无情地,这点他当然清楚,而他也从来没有将那位中年男人当作自己地父亲看待…所谓失望,其实只是为那个叫做叶轻眉的女子失望。

    看着皇帝对待自己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位薄情之人,至少…对于母亲,并没有应该的感恩之心与足够的怀念。换句话说。就算皇帝如今对自己已经是无比信任,就算他已经将自己当作了最亲近地臣子,但依然只是臣子而已。

    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揭破身份,不再是一位护驾有功的“忠臣”,而涉及到那把椅子的归属…范闲心里冷笑着。对于当皇帝,他没有一丝兴趣,当监察院提司。却是他所小养就的兴趣所在。但是当不当是自己地问题,中年男人让不让自己站在排列的序列里面,这就是道德问题了。

    操!…老子不稀得说你!

    …

    骂皇帝娘发泄完毕,范闲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郁闷也确实没道理。因为宁才人是东夷女俘的缘故,大皇子就被许多人从心里自动剥夺了继位地权利,更何况自己这样一个见不得天日的角色,再说母亲当年的离奇辞世,一定还有些尾巴没弄干净。才让皇帝迟至今日也不敢与自己相认。

    让范闲有些莫明的是:明明自己从猜到自己身份那天开始,就断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今天却忽然这么计较起来?

    嘀嗒一声轻响,是一滴雪水从亭檐上滴落了下来,柔柔地击打在石阶上。声音将范闲惊醒,他举目望着亭外的初冬景致,叹了口气,心想,也许正是这宫里地环境太过压抑,才会让自己去想那些本不必想的无聊事吧。

    “提司…大人…晚膳还有些时候,陛下交侍过,您可以随意逛…逛。”小太监洪竹低眉顺眼说着,话语里却打着哆嗦。

    能在后宫里随意逛逛?自己不是在梅圆养伤,还是少犯些忌讳为好。范闲摇了摇头:“就在这亭子里看看。”他注意到小太监的声音,眯起了双眼,像两把小刀子一样在小太监身上扫了一遍,这目光让小太监有些紧张。

    “冷?”

    “是。”

    “流汗了?”

    ……是。”

    范闲唇角微翘,笑了笑:“不要害怕,陛下既然放心让你在这里听,自然是信任你。”

    说地也是,今日亭中皇帝与范闲的谈话,看似家常,里面隐着的信息却十分“丰富”。洪竹今天第一次知道,监察院与二皇子的争斗,内库的事情,原来竟是皇帝默许,范提司聪慧无比,暗合圣心之举!而似乎范提司马上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这些事情如果传出宫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奴才不怕。”洪竹很可怜地应道。

    范闲看着小太监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忽然好奇问道:“太监也长青春痘?”

    “青春痘?”洪竹微微一怔,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有些恼火应道:“冬的也不清楚。”

    亭外一片安静,远处隐有宫女走动,四周寒湖凛然,湖上有风徐来,入亭绕于身旁,略平心中燥意,范闲笑了起来:“你…就是洪竹?”

第六十三章 游园惊梦(下)

    洪竹没有想到居然连提司大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字,面上顿时觉得有些光彩,呵呵应道:“正是,难为提司大人知道小的名字。”

    “陛下近侍,乃是要害处。”范闲说道:“本官即是监察院提司,当然要小心防范…更何况前些日子太极殿的小太监里面,才出了名刺客…”

    洪竹一惊,不敢接话。范闲温和说道:“陛下既然信你,本官自然也是信你…对了,听说老戴如今在做苦役?”

    洪竹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道:“是啊,挺惨的。”

    “嗯。”范闲点了点头,“我也不怕什么忌讳,老戴这人我打过交道,人是不错的,小公公在宫中还请帮忙照顾一二。”

    洪竹心头大喜,月前他就指望着能够通过戴公公攀上面前这位年轻官员的门路,对方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有戏了,赶紧恭敬应道:“您吩咐,哪里敢不照办。”

    范闲微笑说道:“劳烦小公公了,日后家中有什么为难事,和我说一声。”他不用说的太明白,对方也应该知道通过宜贵嫔联络自己。

    …

    回到宜贵嫔居住的漱芳宫时,真是大凑巧,自九月后便一直没有机会朝面的北齐大公主也从太后那宫里回来了,大公主在成婚之前,便是安排在这宫中居住。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范闲,略吃一惊,只是二人也不方便说些什么,稍一行礼。便退到了后面。

    宜贵嫔瞅了范闲两眼:“一路从北边回来的,怎么挺陌生?”

    范闲时刻不忘广拉盟友,安插钉子,像大公主这种要紧的角色哪里肯放过。只是在众人面前当然要装地陌生一些,应道:“身份不一样,再说…男女有别。”

    宜贵嫔取笑道:“你这孩子,比大美女都要生的俊…不怕你去祸害别人,就怕别人来招惹你。”

    范闲唬了一跳,说道:“姨可别瞎说。”转头看见三皇子还在那里平心静心抄书装乖巧,不知为何,气不打一处来,摇摇头问道:“这事儿太后真允了?”

    话语里确实含着不敢相信的腔调。宜贵嫔看着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也是今日才听陛下实允了。不过…这是好事情,老祖宗怎么会反对?”

    范闲自嘲一笑,心想事情才没这么简单。想了会儿后认真说道:“我去江南,小三儿跟着我…您也舍得?”

    “江南水好人好风物好,有什么舍不得?”

    宜贵嫔忽然招招手,让他靠近些。范闲依言靠了过去,离她只有一尺的距离。似要嗅着这位贵妇人喷出来地如兰气息,才听着她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带着他离宫里越远越好。最好能拖几年就拖几年。”

    范闲微怔,才知道宜贵嫔做的是这等消极打算,摇摇头说道:“一昧退让总不是个事…再说了,江南内库也不需要花什么功夫,我只是过去看一眼,总不能老拖着。”

    宜贵嫔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话确实,陛下也不会允你总不在京都。”

    范闲想了想。安慰道:“三儿毕竟年纪还小,不值当这么早就开始操心…再说了,太后在宫里看着这几个孙子,太出格的事情,那几位也不敢做…”他顿了顿后又说道:“毕竟咱们和其它那几座宫里不一样,尚书巷说话还有几分力气,父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退…至不济,还有我不是?”

    得了这句话,宜贵嫔终于放下心来,以目前的发展趋势,范闲在朝中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大,朝中宫中往往是两相影响的两个独立***,只要朝中有人,她与李承平母子二人在宫中也会过的轻松许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就已经点的极为透彻在保留了那么几分可喜憨直的宜贵嫔看来,自己为孩子着想,和范家绑的越紧,自然就越好。

    “让三儿跟我下江南…就有一件事情您得允我。”范闲瞥了一眼正在偷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地三皇子。

    “什么事?”见他说的严肃,宜贵嫔也紧张起来。

    “我不怎么会当先生,像外放在州郡里的那几位门生,您也知道,那是他们自个十年寒窗地造化。”范闲认真说道:“我只能将殿下当弟弟一样教…难免会有些不恭敬的时候。”

    听着“当弟弟一样”教这句话,宜贵嫔眉开眼笑起来,根本想不到范思辙如今在北边的惨状,连连点头。

    范闲像看神仙一样看着她,心想这位怎么像中了六he彩似的高兴?试探着说道:…自可能…有时候…会…动手。”

    “动脚都由你!”宜贵嫔说的很直接,笑吟吟道:“只要别打出个三长两短来,由着你怎么揉捏。”

    她接着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个楼子地事情,让我吓了一大跳,平日里只知道他和老二关系好,谁知道老二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撺掇着平儿去做那件事,平儿这么小的年纪,知道个什么东西?还不是被人拿来当刀子使…幸亏你把这事儿压下去地快,不然不知道陛下会气成什么模样。”

    范闲暗笑,心想您这位儿子可不是一个善主儿,虽只八岁,但脑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复杂,又听着宜贵嫔低声说道:“把他管教老实些…哪怕将来变成如今没用的靖王爷…至少也谋个一世安康啊。”

    范闲听着这些话,不免有些感慨,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句歌词果然没有唱错。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自己的身世也证明了这句歌词地正确性。

    …

    离用晚膳的时间还早,太后宫里也一直没有什么消息,范闲乐得清静。就呆在漱芳宫里与宜贵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二人是亲戚身份,避讳也可以少些。而且整座凉沁沁的皇宫里,似乎也只有宜贵嫔这宫中还有些…人味儿。

    “奴婢参见晨郡主。”

    随着外厢宫女们嫩脆地行礼声,林婉儿搓着两只小手就走了进来,今日她下身穿着一件翡翡色的叠层襦裙,上身是件大红绫袄子,袖口上严丝合缝的缀着两道狐狸毛,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范闲坐在轮椅上平伸出双手。

    婉儿向前,将手放入他温暖的手掌之中。动作是这样的自然。

    范闲轻轻揉着姑娘有些凉的小手,好奇问道:“就这么着便来了?”这一身颜色有些近似于红配绿,只是红色深的生动。翡翠透着清贵,穿着婉儿的身上便顺眼许多,不过入宫用膳,总应该穿的华丽些才是。

    林婉儿嘟嘴说道:“在家里等了你老久,也不见人来…后来苏文茂叫人过来说了声。才知道你被宣进了宫,我带着大宝回府,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太监拦着…拉到宫里来,先去见过太后皇后,幸亏几位娘娘都在太后宫里侍候,不用各个宫去拜,略说了几句话就来见你。一路上匆忙着,哪里有时间换衣服。”

    “对了,大宝呢?”范闲最关心地,就是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大舅子。

    “放心吧,若若在家呢。”林婉儿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毛巾胡乱擦了两把。一屁股坐到宜贵嫔身边,侧头笑咪咪说道:“在聊什么呢?”

    宜贵嫔没急着回话,先把宫女训了几句,这大冷地天用热毛巾让郡主擦脸,也不怕呆会儿出去被冷风激起,这才回头笑着将陛下的安排说了一遍。

    林婉儿诧异地看了范闲一眼:“这就定了?”

    范闲点点头,耸耸肩,无可奈何,拖家带口的,看来日后的江南之游一定会精彩万分。

    有太监过来传话,请漱芳宫里的五位贵人去含光殿用膳。宜贵嫔赶紧拉着三皇子地手去后厢梳洗,也要好生打扮一下自己。

    觑着这个空儿,范闲压低声音问道:“让你和太后娘娘说的那事儿…怎么样?”

    林婉儿看了一下四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想退婚,这事儿又不早些和我商量…突然弄这么一出,太后怎么可能允。再说了,我毕竟是晚辈,说这事儿本就有些不合礼。”

    范闲叹道:“若若不喜,我这做哥哥的有什么办法。不过这事儿确实告诉你晚了些,也是想着趁着抱月楼这事儿,弘成正惹宫里不高兴,趁机将这事儿办了,哪里想到会这么麻烦。”

    “陛下指婚,岂能说退就退。”婉儿蹙着眉头,“你呀,也太宠若若了。”

    范闲呵呵笑道:“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宠她谁宠?”

    “我看还得公公进宫来。”婉儿盯着后厢,确认没有人偷听,这才轻声说道:“让老爷直接和陛下说,我们两个份量不够。”

    范闲苦恼道:“虽说两家闹了这么一出,可父亲还真是喜欢弘成。就连弘成天天逛青楼,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总说是自幼看着长大,两家关系亲密,总不能因为二殿下地原因,让两家就此割裂。”

    林婉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公当年可是流晶河最出名的人物,当然不以为这算什么大事。”话语出口,才觉着儿媳妇儿取笑公公有些不合适,嘿嘿一笑掩了过去。

    范闲在着急妹妹的事情,也没揪着这话开顽笑,眉宇间一片无奈。若若这些天在太医院里很挣了些名声,希望海棠那边能处理好,至少将婚事拖一段时间再说吧。

    “舅舅宣你进宫为什么?”林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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