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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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6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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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不可知,不可探究,不可接触。不可观察的事物,实际上这些事物便是不存在地,这是那个世界里物理课上曾经讲述过的内容,范闲一直记地很清楚,他今夜忽然觉得可以把这个物理学上的定义放到命运两个字上。

    没有人能够改变命运。但他可以选择不接受自己地命运,或者无视这种命运,范闲活在这个世上。爱或恨这个世上地人或事。这个世界定是真实地。真实到刻骨地那种,他坚信这一点。

    一夜未曾安眠,体内真气焕散。天地间的元气虽然随着呼吸在弥补着他地缺失,然而速度仍然提升的不够快。外寒入侵心神不宁。范闲终于病了。

    当外面的风雪呼啸声停止时。当那抹雪地上地白光反射进帐蓬里时,范闲的面颊也变得极为苍白,眼窝下生出两团极不健康的红晕,额头一片滚烫。

    最害怕地生病。便在最严寒地时刻到来了,范闲躺在海棠温暖温柔的怀里,认真地喝着自己配的药。强行维系着精神。嘶哑着声音说道:“药罐子有话说。”

    “说吧。”海棠眉宇间全是担忧。轻轻地搂着他,像哄孩子一样地摇着。

    “不能停,我们继续走。”

    “可是这里的雪这么大。”

    忽然帐蓬门被掀开了。王十三郎探进头来。面上满是惊喜之色。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然而这些雪是自地上卷起来的。天上已经没有落雪。只有湛蓝湛蓝地天空和那一轮看着极为瑟缩的太阳。空气中依然寒冽,可是雪终于停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从前有座山

    狂风暴雪,横风横雪,斜风细雪,不须归,亦归不得,又成鬼风戾雪,冥风冥雪,遮天蔽日之雪,还有那些从脚底下生出来的雪,没过膝盖,若稍有行差踏错,只怕会将人整个埋了。便在这一天,经历了数十日的苦寒旅程之后,所有的雪忽然全部停了,就像老天爷忽然觉得自己不停往人间撒纸屑的动作很幼稚,并不能迷住那三个年青人坚定向前的眼神,所以拍了拍手,将手收回袖中。

    天空放晴,露出瓷蓝瓷蓝却依然冰冷的天,阳光虽不温暖却极为刺眼,借着一望无垠的雪地冰川向着每一个方向反射着白到枯燥的光芒。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所以阿甘回到国内,还要经历那么多的事,才会再次看到珍妮,然后他依然会被认为不懂某些东西,再次出发,一直跑,跑过无数美丽的风景。

    风雪过后,雪原上的雪橇队伍也在雪犬们欢快地鸣叫声中,再次出发,压碾着或松软或结实的冰雪,向着北边前进。面色苍白的范闲坐在雪橇上,半个身子都倚在海棠的怀里,一面咳着,一面强行睁着疲乏的眼睛,注视着周遭极难辩认的地势走向,与自己脑内的路线图进行着对比,确定着方向。

    体内的寒症越来越严重,虽然随身的药物并没有遗失,然而天地间的酷寒,对于重伤难愈,真气全废的范闲来说,无疑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折磨。这几日里每天夜里,范闲窝在睡袋中总觉得身周全是一片湿寒,咳的仿似要将内脏都咳出来一般,雷声之中带着嘶哑,就像是刀子在石头上面不停地磨。谁也不知道哪天便会被磨断。

    海棠和王十三郎都很担心他的身体。甚至动了启程回南的念头,却被范闲异常坚决和冷漠地阻止了,因为他清楚,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找到那座虚无缥渺的神庙,他不知道自己以后地生命里还能不能再次鼓起这种勇气,而且他体内地经脉尽乱,皇帝陛下还在南方的宫殿里修复着伤势,不去神庙找到五竹叔。他回去南边没有任何意义。

    更令范闲有信心的是,通过苦荷大师留下来的法术小册子,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越往北去,天地间的元气浓度越来越高,随着不断地冥想,他腰后雪山处的气海已经渐渐有了稳固蓄元之兆。此时放弃。太过可惜。

    眼下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最大的问题便是时间,这是一场赛跑,一场范闲伤势病情与神庙距离之间的赛跑,范闲直觉若真地找到神庙,自己体内的伤势一定会好很多。

    海棠和王十三郎都知道范闲温和的外表下是无比倔狠的性情,所以他们也只有沉默地听从了他的意见,只是这两位友人依然十分担心他的身体,尤其是入夜后听着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谁能安眠?

    便在安静地夜里,海棠钻进了范闲地睡袋,轻轻地替他揉着胸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那片苦寒。两个人的身体就那样温柔而亲密地贴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男女方面的想法。只是紧紧抱着。像互相取暖的两只小猪。

    王十三郎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和反应。只是加快了北上的速度,带领着雪犬组成的队伍,趁着天空放晴的时辰,拼命地赶着路。

    “还有多远?”停雪的天地间依然有风,第一辆雪橇上地王十三郎逆风呼喊着,迅即响彻了整座雪原。

    范闲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站立在雪橇上,皮袄迎风摆动的王十三郎,忍不住笑了笑,心想这小子倒也是潇洒,居然真不怕冷,这时节居然还能站在雪橇上冲雪浪,尤其是配上那一双墨镜,看上去真有那个世界里玩极限运动的小子们的风采。

    从怀中取出指南针和地图,范闲在海棠的怀中咳了两声,仔细地确认着方位,雪橇在雪地上不停上下起伏前行着,让他地观察有些废力。沉忖许久后,他疲惫地说道:“顶多还有十五天。当范闲展开地图时,海棠转过了脸,这已经不是范闲第一次展开地图了,最开始地时候,他只是凭籍超强的记忆力指路,而到了后来病地太重,地图必须要拿出来,可是王十三郎和海棠都会刻意地避开。

    因为这是范闲的要求,也是三人踏上神庙之行前的誓约,范闲要求海棠和王十三郎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神庙的方位所在,因为他能猜测到,神庙的方位一旦泄露,庙里的事物一旦流落到人间,只怕会给这个人间带去无尽的祸患。

    就像母亲叶轻眉当年带出来的那些武功秘籍,就像那个箱子,如果庙里还有很多,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范闲可不希望这个世界变成天位高手满天飞,电磁炮四处轰的恐怖所在,强者们随便打个架就打的天地冲撞,元气大乱,这叫那些平民百姓怎么活?

    旅途之中不寂寞,因为有伙伴,然而格外艰辛,只是这种艰辛也无法用语言来描绘,因为艰辛在于苦寒在于枯燥,在于无穷无尽,似乎永世不会变化的雪白之色。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平坦的雪原,微微拱起的雪丘渐渐变得生动了起来,地势开始变得复杂,阳光也变得越来越黯淡,气温低到了人类难以忍受的地步,好在暴风雪依然没有再下。

    北方天际线的那头,忽然拔起了一座高山,一座高高的雪山!

    似乎自从天地开辟之初,这座雄奇伟大的雪山便耸立在此间,冷漠而平静地等待着那些勇敢地旅行者前来朝供。

    雪橇队伍缓缓地停在了一道冰川遗迹的旁边,范闲眯着双眼,看着前方遥远的雪山,注视着在碧空下泛着幽冷白芒的奇崛山峰,胸口处难以自抑地产生了一丝激动,一丝发自内心深处的激动。迅即占据了他的全身。让他地手指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在梦中,他见过这座与大东山有几分相似地大雪山,在梦里这座雪山是那样的高不可攀,是那样的神秘强大和冰冷,就和皇帝老子带给他的感觉一样,然而今日,当这座大雪山忽然全无先兆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帘中时,范闲却感到了无穷的快慰。

    人生而畏死。然朝闻道夕死可,若在短暂的一生中,能够看到那些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景致,获知更多天地间地秘密,知晓那些最吸引人类目光,最催促人类进化的未知,这该是怎样的一种享受?

    范闲的身体骤然僵硬了。一直未曾停歇的咳嗽声也停了。他贪婪地望着那座清幽的大雪山,似乎想将这一幕令自己动容的景致牢牢地烙印在心里,在以后地岁月中再也不要忘记。

    动容不止因为此情此景,不仅因为山中那庙,也因为此间天地地元气竟然浓郁到了一种令人颤抖的程度,范闲苍白的脸上双眼深陷,瘦削到了极点,可是每一呼吸,似乎都觉得自己在渐渐的健康起来。

    海棠第一个察觉到了范闲的异样。她的身体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往日里明亮无比的眼眸,早已经被天地间的严寒打磨成了一片疲乏,然而此刻,她的眸子又亮了起来。随着范闲地目光望向那座大雪山。久久没有言语。

    雪橇停下来后,雪犬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低声地吼叫着,六十余头雪犬,在经历了如此艰苦的旅程之后,只剩下来了十七只,而长长的雪橇队伍也随着沿途的扔弃,减少到了五架。

    王十三郎就站在最头前地那一架上,没有回头,只是怔怔地望着那座山,沙哑着声音问道:“神庙…就在这座山里?”

    “是。”已经好几天疲弱地无法说话的范闲,不知从哪里来地力气,无比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

    得到了确认,三位年青人就这样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雪山发呆,竟似有些不想再往前踏一步了。忽然,王十三郎从雪橇上跳了下来,对着那座大雪山发狂一般地吼叫了一声,声音极为沙哑,又极为愤怒,更极为快意!

    看着这一幕,海棠和范闲都忍不住笑了,心想这位一直温和坚定的剑庐关门弟子,忍到此刻,终于爆发了承自四顾剑的疯意。笑后便是沉默,海棠的眼中湿润了起来,终于化成了几滴清泪,泪水滴在皮袄上迅疾成冰,范闲快活着着摇头,许久说不出话来。

    没有经历过他们这一次漫长旅程的人,无法了解他们此刻心中的情绪,这是一种大愿达成的满足,这是一种战胜天地的豪气,又是一种马上便要接触世间最神秘所在的冲动!

    漫漫雪程,沿途雪犬毙于地,范闲重病随时可能死亡,海棠和王十三郎也被折磨的失却了人形,此等艰辛,不足为外人所道。

    …然而他们终究是到了!

    如果没有范闲充分的准备以及对于大自然的了解,他们三人孤独相携来此,只怕早就死在了雪原之上。一念及此,范闲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座大雪山,不禁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两位强悍的先行者,苦荷大师以及肖恩大人。

    范闲一行从北齐启程时是春初,此刻应是夏时了,天地间最温暖的时刻,而当年肖恩苦荷一行数百人,却是从夏天出发,一路死伤无数,待他们到了这座雪山时,正好是极夜。

    整整长达数月的极夜,当年的那两位先行者是怎样熬过去的?肖恩和苦荷不像范闲拥有前人留下来的路线图和经验,居然还能在这样凄苦的环境中活了下来,实在是令此刻劫后逢生的范闲大感赞叹。

    与那两位吃人肉的先行者比起来,范闲三人其实真的要幸福很多,轻松很多,可是依然狼狈不堪,也亏得是海棠与王十三郎都是人世间顶尖的强者,再加上范闲这个有两世知识的废人——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范闲注定是世间对神庙最敬畏又最不敬畏的人,也是最有能力进入神庙且需要进入神庙的人。

    看山跑死马,范闲渐渐从内心的兴奋与激动之中摆脱出来,强行压抑住心神,静静望着那座高大的雪山,猜测着山里那座大庙的模样,沙着声音说道:“休息一夜,明晨进庙!”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山里有座庙

    在上京西山那个被雾气遮住的山洞里,范闲曾经在垂死的肖恩面前说过,他其实只是一个行走在这世间的游客,他想看更多的风景,所以对于神庙有极为强烈的兴趣。

    与北齐小皇帝意图借神庙之力一统天下不同,与前魏皇帝妄想从神庙获得长生不老之秘不同,与庆国皇帝老子异常强悍把神庙当打手不同,范闲以往对神庙的兴趣,主要在于那些未知。

    而如今的范闲,对于神庙秘密的强烈渴望却难免附上了更多的现实考虑,他需要进入那座庙,寻找到五竹叔的踪迹,确认五竹叔的安危,并且尝试着寻找到一个能够返回人世间,站胜庆帝的方法。这其实都只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只要五竹叔还活着,那么一切都好办。

    在范闲的认知中,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伤害五竹叔,留下五竹叔,蒙着黑布的永世少年宗师,拥有过于强悍和神妙的技能,就算世间曾经存在过的几位大宗师携起手来,只怕五竹也有足够的办法轻身而脱,可问题在于…如今这座大雪山里是神庙,那个虚无缥渺,一直站立在人类社会传说云层之上的仙境,对于这种不属于世俗的地方,只怕连五竹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五竹叔返回神庙寻找自己的根源,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却一直没有任何音讯传出。如果他不是被囚禁在庙内。便只怕已经是…离开了这个人世。

    清晨地阳光没有一丝温度,那样冷漠地照耀在雪山脚下地三人身上。范闲眯着眼睛,仰着头,看着面前这座似要将天都遮去一半的雄伟雪山。看着那些冰雪在晨光之下反射着如玉石一般的光芒,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三位世间最顶尖的年轻人,从天尚黑时便从营地里启程了,大约行走了几个时辰,才艰难地靠近了这座大雪山。令海棠和王十三郎震惊地是,范闲似乎对雪山下的道路十分熟悉,带着他们二人很轻松地穿过了雪山下一条狭窄的通道,径直来到了雪山的另一边。

    大雪山的这边亦是一片冰凝结而成的平原,除了雪与冰之外别无一物。而他们三人则等于是穿过了雪山。来到了雪山的另一面,他们的营地则在雪山的那头。

    “神庙在哪儿?”王十三郎背着四顾剑的骨灰瓮,被布衣围住地脸颊透着一丝冻红,喘息着问道。

    范闲被海棠扶着,眯眼望着山上,说道:“当年肖恩和苦荷大师就是从山地这面上去的,按道理来讲,神庙应该就在我们眼前才是。”

    然而他们的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如玉一般的冰雪覆盖着不知道本体颜色的山脉。此时风力并不强劲,天公也未曾降下暴雪,视野十分辽远清晰,便在这片清楚无比的视野之中,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

    扶着他的海棠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在故老传闻中。神庙一年只有一两天的时间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如果神庙不想被凡人看到,那么凡人就算再如何寻找。也不可能找地到。”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范闲捂着嘴唇咳了两声,他身上穿着的衣袄极厚,勉强抵御着外界的寒冷,说来也有些奇妙,如今神庙近在咫尺,虽不知其方位,但是天地间那些浓郁的元气开始加速地涌入他的体内,令他地伤势和病情都松缓了许多。

    好不容易,咳声止住了,范闲眨了眨眼睛,用疲惫地眼神看着雪山上那些凌乱的雪石,说道:“传说不见得是真地,当年你师父和肖恩大人就是为了等神庙现世的一两天,在这雪山之下整整熬了几个月,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肉…我可不想等。”

    范闲此人经历了旁人不可能有的两次生命,所以他绝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是前世所受的教育,却让他无神论的根骨始终无法脱去,所以这种矛盾让他一方面对于神庙隐隐有所敬畏,另一方面却对于所谓传说并不怎么相信。

    “如果传说不是真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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