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摇了摇头,步儿哥哥面上满是温文尔雅和纵容的笑,“这位公子,你若无事,不如到舍下盘桓数日,以酬相救之恩?”
“多谢小兄弟好意,”少年微笑着拒绝,心中那般的遗憾,就自己也觉得奇怪,“但我还有事要办,就在此处与两位告别了。”
浇熄了火堆,护着步儿与哥哥抱着木箱走上官道站定,少年长身施礼,“两位,就此拜别。”
相互行了礼,步儿与哥哥转身走向居巢,正要举步,突然想到一事,快步赶到他们身前,躬身行礼,微笑道:“两位,还未请教你们的姓名。”
“在下姓鲁,名淑,”步儿的哥哥恭恭敬敬的回了礼,“这位是我的妹妹,步儿,请问……。”
“在下姓孙,名权,字仲谋。”(!)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一章 第一节 载花买酒少年事(一)
第一章第一节载花买酒少年事(一)
雪自午夜开始下。纷纷扬扬了半夜,天明时,城中的街道上已铺了薄薄的一层,被早起的人踏化成水,风一吹便凝成了冰,按照惯例,护军们扛着木铲排成两列开始清除街上的冰壳,间中也有店铺的老板命伙计加入护军的行列助他们一同除冰。
因为寒冷,各家店铺生意平平,有的店铺门可落雀,东门大道却人潮涌动,放眼望去,尽是女子,衣着或华贵、或朴素,众人眼中都燃着期待,盯着紧闭的店门,只待店门一开,便要冲进店中一般。
一乘小轿悄无声息的绕过人群,走进店铺旁的后巷,后门无声的打开,两个少女一先一后进了门。站在远处的周瑜展颜一笑,缓步退回暖轿旁,不及说话,只见孙策便衣打马护着一乘暖轿缓缓而来,一见周瑜,孙策便轻轻扬鞭,两人齐齐的点首示意。
店门终于打开,走进店内,只觉得馨香宜人,宽阔的走道两侧燃着火盆,穿着统一粉色衣裙的少女们面上带着如花一般甜蜜的笑,殷勤的侍候着进店的客人,周瑜发现,只要手中持着一面玉牌的女子,均被引进了通道左侧,而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衣着华贵。
陪在大小乔身后走进锦帘,一道屏风挡住了视线,那屏风雕刻着一副连续的图,屏风的四角包着金箔,镶嵌着翠玉,真真的奢华。
走过屏风,这才看到店面,店中没有寻常的柜台,而是由一排一排高矮不同的木几组成,从左至右,每一排的木几上都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木刻盒子。店内的少女统一穿着青色的衣裙,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令觉得舒适,又不会令人觉得她们的笑容唐突,她们轻声的介绍着木盒内的脂粉,不时打开手中的木盒,让客人查看脂粉的成色。
异样的无聊,周瑜和孙策无奈的站在角落,轻声讨论近来江东的局势,正谈得高兴,突听一个女子大声道:“你们这是什么店?难道不分尊卑吗?侍女们买到的脂粉与我们用得一模一样……。”
见店内的众人逐渐向那女子聚集,大小乔正好在那女子身旁,两人正要走进人群中,一个白袍的少年飞步跑进人群中,满面淡笑,“这位夫人请息怒,老板已经听到了夫人的抱怨,她说夫人既然嫌弃小店的脂粉,便请夫人另寻他处,夫人请到里间小歇喝杯香茶,请将玉牌交还。咱们立刻退还夫人十**费银子,此刻已有人去传夫人的轿夫,他们想必已在店外等候。”
一众的人面面相觑,这天下间只有堆满了笑,拼命将客人向店里拉的老板,怎会有因为客人的抱怨而将客人赶出门外的店铺,真真的奇特,就连周瑜和孙策都屏息凝视着那女子,那女子面色阵青阵红,想是极怒,却未发作,“我并未说要退会。”
“可是老板说不想做夫人的生意,”那少年面上的笑容尽数收敛,眼角一挑,早有两个素衣的婆子走上前来,“夫人请随她们到里间小歇,帐房立刻便将夫人的会费奉上。”
那两个婆子几乎是将那女子架了出去,孙策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公瑾,这店铺的老板好生奇特,令我有一种想要结识的想法。”
“主公,你抬首向前看,”周瑾轻轻抚了抚唇边的胡须,“想必你的想法就会改变了。”
在店铺最前端,是一面与入口处一模一样的屏风,屏风的两侧如当铺一般是加了护栏的柜台,柜台分为两级,一级矮。一级高,选完脂粉的客人由青衣的少女用竹篮提着货物走到矮柜台处,站在矮柜台后的的少女将胭粉从竹篮中取出,轻声报价,然后再放进特制的包裹里,待所有的脂粉包装妥当,客人便被会被引到高柜台处交付银两,孙策留意到,当银两到达某个数额时,临出门前,站在门两侧的白袍少年总会笑容可掬的送上一个竹筒,而每一个拿到竹筒的女子,都无一例外的欣喜若狂,不由觉得好奇,那竹筒里是什么东西?
最后才看到柜台上悬挂着的两面木块,大的一面刻着“概不赊欠”,小的一面刻着“恕无折扣”,如此直截了当、生硬得令人伤心,全然没有一丝笼络客人的意思,果然奇特!
“公瑾,我越加觉得好奇了,”孙策轻轻击着手掌,“我听大乔说这店铺开了两年。每日里总是客人盈门,而店铺的老板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想也奇怪,那小姑娘如何有这般的能力,十岁的时候就开了这样的一家店,我还真想见见这小姑娘。”
说话间,大小乔都分别挑好了脂粉,忙跟随在她们身后,到了左侧的柜台,只听噼啪声响,抬起首。这才发现柜台内的人并未用算筹计数,而是用无数的竹枝将算筹串在一块儿用木框框住,计数的人手指飞快的拨动竹枝上的算筹,将总额报出后,将木框拿起,轻轻一抖,将算筹归位。
越看越觉得诧异,只觉得这店中处处透着新奇,眨眼间,脂粉已经被包裹停当,站在门边的少年面上是温暖的笑,却未递过竹筒,想是总额不足吧!
目光转动,已见大小乔面上都是遗憾,虽然不知寻常的脂粉价值几何,但从那木盒的雕工来看,想必也是价值不菲,如此昂贵,虽不知那竹筒之中是何物?竟然五十两银子都无法换得吗?
周瑜手中的长剑微动,从放在少年身侧的竹篓中挑起一个竹筒,“竹筒内是何物?”
“客人,竹筒内是店里特意为客人配制的香水,平日并不售卖,”看到长剑,少年目中露出恐惧,语气却难得的保持镇定,“客人在一月内买够价值百两的脂粉,便免费获得一支。”
恍然大悟,难怪此处客似云来,原来是用这样的手段来笼络客人,一百两?建业城中,富裕的商贾比比皆是,一百两银子于他们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这支所谓的香水想必也没什么了不起,但那些可以买同样脂粉的下人却永远无法获得这支竹筒才是最重要的。
主公和自己的妻子竟然及不上城中的商贾,心下不悦,面上便变了颜色。手中的长剑一抖,已将竹筒抖落在地,跟在身后的军士察言观色,冷笑道:“你知道与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少年不卑不亢,应是受过良好的训练,异口同声道:“不知。”
“这位是周大都督,”军士冷冷的笑着,看少年面上露出恐惧,更加的得意,“而这位……。”
“这年头冒名之人这般的多,”一个极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众人齐齐的转过身,却只看见一只如同一朵**的白花般的小手,那只手的腕间绕着一串赤红的麝香珠,白与红触目的美,手中是适才被周瑜抖落在地的竹筒,“况且为了一支香水,便如此愤愤不平的人,果真是周大都督吗?”
话音一落,那只手的主人也随之走了出来,众人一见她,便觉得心中一暖,这小姑娘长得真真的美貌,晶莹如同羊脂美玉的肌肤仿佛有光芒在流动,璀璨的明眸,仿佛正在跳动的火焰,目光刚柔并济,刚得来不会令人觉得凌厉,不失妩媚,柔得来如同一汪春水、一缕春风,令人一见便觉得如同饮了温水那般舒适。
且不说她精致的五官,最为奇特的,便是她额间的桃花,令她美丽惊人的小脸散发着一种莫明的光辉,一种能够倾动天下的光辉,明明已注视着她,众人的目光仍然恋恋不舍的追随着她的脚步,看她娉婷的走到竹篓边,优雅的放下手中的竹筒,再缓缓的转过身,冰雪般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流过。
“大胆,”在最初的震慑之后,军士说话的语调也温柔了许多,“主公和大都督驾前,怎容你如此无礼?”
“主公?”那双晶莹的双眸带着一丝嘲笑,在孙策和周瑜面上迅速掠过,“主公和周大都督如此英雄,怎会踏足这样的脂粉小店,传将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在看到那朵桃花胎记时,孙策和周瑜互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她是何人,听她口口声声指责自己身份作伪,只觉得又气又笑,真不知如鲁肃那般沉毅、温柔、彬彬有礼的男子,怎会有如此飞扬跳脱的孩儿?只是这孩子的确如传言中一般娇美可爱,难道鲁肃平日里对她那般的维护,的确讨人喜欢。
“主公和大都督都是陪伴夫人而来,”许是因为心虚,军士的声音越加小,但仍然强辨着:“古人还有英雄为美人儿画眉的佳话,不过是陪伴夫人挑选脂粉,如何会令人笑掉大牙?”
“我却不信,”小嘴微微的上翘,显得俏皮而又可爱,“这年头假装有什么身份的人,到店中来骗折扣可是多得海里去了……。”
“步儿,不得无礼,”柔和的男声凭空而来,随后,身着便服的鲁肃满面涨红,急急奔到孙策和周瑜身前,恭敬的长身行礼,“主公,大都督,请恕小女无礼。”(!)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一章 第二节 载花买酒少年事(二)
第一章第二节载花买酒少年事(二)
子敬怎会突然出现在此?难道他预想到自己和公瑾会在此遭受责难?不。应该不是,看他行色匆匆、满面焦急,应是为了步儿吧!
“子敬免礼,”孙策温言道:“步儿与我们许久未见,不识也不奇怪,子敬切勿放在心上。”
坐在标注了贵宾的雅室中,身穿紫色衣裙少女笑容可掬的奉上香茶和点心后垂手站立一旁,随时等候吩咐,香茶和点心都是上上乘之选,无论取走多少,点心的碟永远都是满的,不待茶冷,便有新的香茶奉上,不时转首去看坐在一旁的大乔,她在一个中年女子的指点下,全神贯注的研习手中的脂粉,如此的周到,难怪那些城中的贵妇会趋之若鹜。
两杯茶尽,鲁肃仍未回来,想必正疾言厉色的斥责步儿,那孩子只是不识自己而已。不用太过认真,心中不悦的是她小小的年纪,竟然如此的看中钱财,想到挂在柜台上的两块木板,就满心的不悦。
枯坐无聊,信步走到屋角的小窗处向外张望,窗后似乎是后院,数十个身穿着粗布棉袍的老****正快速的将脂粉分类,又有数十个身穿同色粗布棉袍的老者将她们分好的脂粉抬进屋内,忙碌不堪。
心下更加的不悦,步儿竟然驱使老人,这孩子真得好好儿的管教管教才是,心中这般想着,转过身,却听大乔轻声询问站在她身侧的少女,“天这般冷,那些老人毫无蔽护的坐在庭院中,仔细着凉。”
“夫人真真好心,”那少女毫不在意,孙策沉了脸,便要出言斥责,“夫人请仔细看,她们身旁都放着火盆,今日客人太多,延迟了,很快便有人去拉油布挡风。”
“你们怎会雇佣这些老者?”小乔也看到庭院中的老人,面上的笑容早已敛了。“他们的子女……。”
“夫人真真的好心,”那少女面上的笑容似乎淡了,虽然那丝黯然一闪而过,但众人还是看得清楚,“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在乡间无人奉养,老板命人将他们聚在此处,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一日三餐,宿处和一应的衣物都由老板提供,每月还有银两让他们购买必用之处,病了也请医士前来诊治,可比他们独自生活好得太多。”
听她们这般说,四人不由愣住了,那少女接着道:“咱们在城外的花田,还有许多没有家的孩子,也是老板雇佣他们,白日在花房中挑选淘制胭脂的花朵,晚上请了先生教他们念书,这建业城中,可没有老板这般仁义的雇主了。”
那少女眉飞色舞。不住口的赞扬步儿,一言不发的倾听着,不置一评,突听脚步声,一齐转过首,鲁肃先当而入,步儿跟随在他身后,满面的委屈,眼中含着两滴眼泪,想必的确是被狠狠的斥责过。
“步儿,”鲁肃拈着胡须,“还不向主公和大都督道歉?”
即使口中说着道歉之言,步儿面上却没有丝毫歉意,眼中不时闪过混合着讨厌和委屈的光,待她站起身,嘟着小嘴道:“主公,大都督,步儿已命人将店内的脂粉挑选了一些精致的送给夫人……。”
“不,”孙策扬眉笑道:“既然店中不许折扣,咱们可不能破坏规矩,多少的银两,咱们照付,初次见面,可不能让步儿吃了亏。”
即使付了银两,那两支装满了香水的粗竹筒也令步儿眼中闪烁着心如刀割的光芒,她嘟着嘴,一言不发的跟在鲁肃身后,直将孙策等四人送出店门外,又目送着他们远去。这才转过身回到店内坐定。
“步儿,”鲁肃见她着实不悦,温言道:“主公是江东之主,你理应尊重他,更何况主公也付了银两,为何还这般不悦?”
“爹爹,”步儿放下笔,将帐本推到一旁,“都说过那是封建思想了,若因为他是江东之主,买东西便不付银两,这样的主公不要也罢。”
站在一旁的鲁淑只听得目瞪口呆,封建思想是什么意思?步儿口中时时都有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偷眼看了看爹爹,他也是一脸疑惑,想也是不明所以,放下心来,只是平心静气听步儿继续道:“咱们开这家店可不容易,每月里光税赋一项就占去了近一成的收入还得养那许多的人,若今日主公来,明日大都督来,后果朝中所有大臣轮番来,咱们不得赔光?爹爹。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不管他是谁,只要进了店,该收的银两,还是得收。”
这些话儿只有步儿敢说,就是借自己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口,看步儿蹙着眉,愁眉苦脸的看着帐本,鲁肃柔声道:“好了,若步儿今晨乖乖的服了药。爹爹也不会到店中,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去吧!今日就让淑儿看店……。”
“还是不要了,”步儿摇了摇头,鼓着腮,瞪着鲁淑,“哥每次看店,有漂亮的姑娘来,他都特别的大方。”
真真的小气,不过是几盒胭脂记到现在,鲁淑将大毛的斗篷披到步儿身上,再帮她整理她,却见步儿扬了扬眉,“待过了上元节,咱们店内的会费从十两涨到一百两……。”
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十两已觉得步儿是在不持刀的抢劫,涨到一百两怎会有人入会?趁着鲁肃出去打点,小心翼翼道:“步儿,若涨到一百两银子没人入会那如何是好?”
“我想过了,”步儿拈起一片糖果子放进口中,“咱们现在的店面已经不够了,过些时日我要另外找一家店面,那家店开成旗舰店,不仅仅装修要上档次,脂粉的成色也要和普通的店面有所区别,只接待贵宾……。”
“什么是旗舰?”鲁淑只觉得自己的头大了一圈,“什么是装修?步儿,为什么你说的话,有的时候令人完全无法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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