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难当的放慢了速度,短短的路途,直到傍晚才回到营中,负手站在营门旁的曹操早已等得怒火万丈,许褚跳下马,心虚万状的走到他面前,一触到他凶恶的目光便先自泄了气,躬身行礼,声音低沉得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丞相,末将回营交令。”
“冲儿呢?”曹操转过首,盯着寂静无声的马车,举步走了数步,又转身凝视许褚,“步儿呢?”
“回丞相,他们还在车中沉睡,”许褚仍然显得很不安,他突然发现鲁淑不知何时离开,并未跟随而来,愣怔片刻,才伸手指了指马车,“昨天他们挖了半夜的土,又饿又累,刚刚才睡几个时辰。”
将马车赶进军营,军士们围拢过来,却被许褚和张辽瞪着眼睛赶到了一旁,勉强清醒过来的曹操抱着步儿进了内帐,曹操只来得及呼唤他的名字。还未说话,他又沉睡了过去,左手与步儿紧紧想握,仿佛害怕旁人将他们分开一般。
气呼呼的坐在内帐与外帐相接处,瞪大眼睛凝视着酣睡的孩子,目光却渐渐变得温柔,命人放下帐帘,唤了曹丕细细询问了这两日的遭遇,只听得心荡神移,不由暗暗后悔将他们送到营外,才令他们遭遇如此磨难。
直到第二日清晨,步儿才从沉睡中清醒,桃花侍候她梳洗完毕正要与曹冲一同出帐,曹操已经带着曹丕进了偏帐,“步儿,你终是醒了。”
见他面色不善,步儿心知难逃一通责罚,只得苦了脸与曹冲并肩而立,曹操在椅中坐定,便开始滔滔不绝的斥责步儿的任性,言语里仿佛是步儿造成了曹丕受伤和曹冲身陷险地,步儿越听越恼,曹操的话却如连珠炮一般。没有一刻停歇。
好容易等他说得累了,曹冲刚开口为步儿辩解,便被曹操瞪眼骂了回来,这一次骂比上次更加的声色俱厉,“若让人知道你们是曹家的人,竟然被区区盗贼追得抱头鼠窜,我的脸往哪儿搁?你们说?你们两个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就那么三、四个人,谁让你们去招惹盗贼?”
“我们才没有去招惹盗贼,”步儿嘟着嘴。满心的委屈,“是盗贼……。”
“你还敢辩解?”曹操猛的一击案几,雷霆之怒令曹丕心悸不已,“你这孩子真真的……,真真的……,你立刻回江东去,不许再出鲁府大门一步。”
被强令站在帐外,步儿嘟着嘴,曹丕见她不悦,心下不忍,便偷偷上前准备安抚她,不承想走得过于小心翼翼,却没有看到地上的一块突起,脚下一趔趄,几乎摔倒在地,虽然勉强站定脚步,但帐外许多的将军盯着自己,也着实尴尬不已,步儿听到声响转过身,看到曹丕狼狈的模样,不由绽颜一笑,轻声道:“大傻瓜。”
看她笑得着实欢快,曹丕也讪讪的笑了笑,“步儿,咱们一去两日,父相着实担心坏了,又听到咱们差点儿失陷于盗贼之手,难免心情不愉,在他心里,仍是很喜爱你。”
步儿笑而不答,只是回身凝视大帐半晌,突然举步走到一旁,转身对曹丕轻轻招手,曹丕不解的走到她身旁,却见她含笑凝视着自己,那笑容里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随后她转身眺望着远处。柔声道:“曹丕,谢谢你那一日救了我。”
自相识以来,步儿从未用过这般温柔的语气,曹丕不由愣住了,半晌才省过神来,“不用……。”
“曹丕,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步儿转过身,面上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令曹丕不由有些忐忑,“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帮我。”
“何事?”曹丕勉强笑道:“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竭尽所能。”
“这件事你能办到也要办,不能办到,你也要答应我,”步儿温柔的声音不带一丝强迫的意味,“你能答应我吗?”
心中不由猜测她要自己应承的是什么事,若果真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自己应承了,岂不是令自己为难,可是看她站在一侧,衣襟当风,瘦弱得几乎要随风而去,血涌上胸口,情不自禁的便应了下来,“好,你且说来。”
“我要你答应保护冲弟,”步儿的语气仍然温柔,带着一丝恳求,但在曹丕耳中,却觉得她如同在命令自己一般,那是一个带着魔力的命令,令自己完全无法拒绝,“你要用你的性命发誓,在你的有生之年,你都要保护冲弟,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现在,你就发誓,只有用你的性命许下的誓言,我才会相信。”
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要自己许下这样的誓言,曹丕有些意外的笑了,“步儿,这样的誓言何……。”
“你不答应吗?”步儿眯起眼睛,“你适才已经应承了,这么快便要反悔吗?”
“不,”曹丕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是反悔,只是觉得奇怪,父相如此宠爱冲弟,他就是拼却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冲弟的周全,何需我许下这样的誓言?”
“你不要管为什么,”步儿的声音模糊得如同梦境,“你只要许这样的誓言便可,曹丕,就算是我求你,你能答应我吗?”
看她的眼神,仿佛真的蕴满了恳求,不知怎的,那个誓言徘徊在口边,就是无法说出,步儿等候良久,有些失望的转过头,“我知道你不肯答应的。”
看着她微垂着首,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的落下,心头一热,顾不得其他,“好,我发誓,你要我怎样说?”
“我要你说,你会竭尽全力保护冲弟,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步儿紧盯着曹丕,一字一句,“若你伤害冲弟,便吐血而亡。”
待曹丕许下誓言,步儿微微笑着,她举手从自己颈中取下自幼便戴着的项圈放到曹丕手中,“这是娘给我的护身符,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保佑你万事如意、长命百岁。”
与曹冲依依不舍的道别,抱着曹操送的聘礼在重兵的护送下出了军营,与鲁淑汇合之后,将在营中的遭遇一一道出,鲁淑看步儿面无异色,与寻常受了斥责的模样大不相同,不由微笑道:“步儿,为何你不痛恨丞相对你的责骂?”
“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并非在责骂我,”步儿有些怅惘道:“丞相是在保护我啊!若主公和大都督知道我是被他赶出军营,便不会追问我曹军的军情了。”
“步儿,”鲁淑将手中的银壶递给伏在车窗上的步儿,“在这场战争中,你希望谁能获胜?”
“还用说吧!”步儿接过银壶,眯着眼睛注视着前方,“当然是丞相,在我心里,希望丞相能够取胜,只要可能,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他。”(!)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六章 第一节 羽扇纶巾拥碧幢(一)
第六章第一节羽扇纶巾拥碧幢(一)
到江夏时正是正午。鲁肃站在码头上四顾良久,因为曹军的缘故,江岸所有码头都被关闭,只有江夏还能渡江,若步儿要回江东,只能到江夏,屈指算来,还有七日便是约定之期,要回建业,还有两日的水路和五日的陆路,她今日一定会到江夏吗?
“鲁先生远道而来,咱们迎得迟了,”获知消息的诸葛亮亲自赶到码头之上,笑容可掬的连连施礼,“主公已至码头,要孔明先行来迎先生,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一边寒暄,一边走下码头,果见刘备恭敬的站在一旁,满面含笑,“鲁先生一路辛苦了。刘公子抱恙在身,无法远迎,我与孔明便唐突代他前来迎先生。”
“明公过谦了,”鲁肃弯腰行礼,举步走到刘备身前,“我主公听说刘公子病了,特命在下过江来探病,还望明公引见公子。”
刘备正要说话,却听码头内有人高声喧哗,禁不住转过首,却见几个军士围拢在一块儿,不知在做什么,疑惑的转回首,却见刘备皱着眉,高声道:“子龙,你在做什么?”
听刘备这般呼唤,鲁肃立刻转过身,赵子龙在长板坡单骑救主,当世闻名,如此英雄,竟能在此相见,也算一场造化。
可是那群军士中却无人回应刘备,刘备皱着眉,“先生稍侯,备去去就来。”
看刘备拉起袍襟,快步走到那群军士身后,“子公。你在做什么?”
直到此时,那群军士才散开,却见一个白袍的少年站在当中,那少年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竟然是罕见的美男子,看他气宇轩昂,随意站立,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迫,鲁肃不由在心中暗暗称叹。
待人群散开,鲁肃一眼便看见站在赵云身侧的步儿,虽然她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但那双机灵的双眸,除了步儿,这世间再不会有其他的女子有如此灵气。
“爹爹,”步儿突然踮起脚尖,欣喜若狂的冲鲁肃连连招手,“爹爹,我在这儿,哥也在这儿。”
顾不得解释,鲁肃快步跑到步儿身边。满面怜爱,“步儿,适才爹爹就猜你是不是到了江夏?果然见到你,怎么这般模样?这一路定然是受了不少的苦,淑儿呢?”
“哥在帮我找铜镜,”步儿雀跃的拉着鲁肃的手,指着码头下的江面,“适才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我饿了,哥去找吃的,我和桃花坐在码头上,我闷了,把铜镜拿出来玩,不小心掉到了江里,我自己下去找,没有找到,哥回来之后,便帮我下水去找,结果这群野蛮人突然出现,要我们立刻离开,当时我在水里,这个人就拉着我的头发把我拉上来,爹爹你看,头发都拉掉了。”
看步儿的手指着赵云,刘备立时变了神情,“子龙,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向鲁姑娘道歉?”
“我才不要他道歉,”步儿拉着鲁肃跑到码头上,“哥。找到没有?”
“找到了,”随着声音,鲁淑拖泥带水的爬上码头,手中捧着一面小小的铜镜,“步儿,你可不能再弄丢了,否则我把你扔到水里去找。”
“淑儿,”鲁肃沉着脸,“我让你陪着妹妹,不是让你欺侮她?她不小心弄丢了铜镜,已经心急如焚,你这般斥责她,要她更加伤心吗?”
喧扰半晌,捧着几块饼的桃花终于回来,鲁肃向刘备和诸葛亮再三致歉,“淑儿、步儿,快向刘皇叔行礼。”
弯腰行礼,冷眼看去,刘备与从前在许昌相见时苍老了许多,颌下的胡须有星星点点的白,耳中听刘备谦虚,直起身时目光从他面上滑到站在他身侧的青衫男子,那男子二十六七岁。羽扇星冠,身材清瘦而高佻,容貌极俊雅,他凝视自己时,目光中异光匆匆闪过,随即便是成竹在胸的淡笑,点首向自己示意。
坐在车中,鲁肃轻轻执着步儿冰冷的手,“不过月余,竟然如此消瘦,想必受了不少的苦……。”
“爹爹。”鲁淑大口吞下桃花买的饼,“步儿惹恼了丞相,临行前,被好一通责骂,几乎是赶出营门,除了聘礼,什么都没给步儿。”
听曹操待步儿如此冷漠,不由有些疑惑,离开许昌之时,自己在车中看得清楚,曹操那满面的悲伤绝非作伪,步儿顽皮可爱,数年未见,曹操待她不应该有如此的转变,转念一想,已然明白曹操斥责步儿的意图,想到他如此处心积虑,不由有些感动。
“爹爹猜猜丞相给了步儿什么聘礼?”虽然满面的泥污,但步儿仍然神采飞扬,显得极兴奋,见鲁肃笑而不答,娇嗔道:“爹爹猜啊!”
“是什么?”鲁肃猜想曹操定然是将铜雀台送给了步儿,却不忍说破,假意冥思苦想,“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
“很珍贵,非常的珍贵,”步儿抱着木匣,侧首看着鲁肃,满面的期待,“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天下英雄都想要的东西,爹爹猜猜是什么?”
天下英雄都想要的东西?那是什么?鲁肃冥想良久,缓缓摇首道:“猜不出,想必步儿在看到之前,也未想到。”
“是,”步儿得意的将手中的木匣交到鲁肃手中,“爹爹打开一条缝。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要说话。”
这般的神秘,鲁肃不由笑了,他如步儿所言,小心翼翼的拉开木匣,目光一触到玉玺,便惊得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不能置信的看着步儿,“他果真将这个作为聘礼?”
“嗯,”步儿愉快的点了点头,“爹爹吓到了吗?”
心潮澎湃,将木匣关闭妥当,默默交还给步儿,若让人知道玉玺在步儿手中,就是倾尽江东之兵,也无法保护她,恐惧如同潮水一般的淹没了鲁肃,他压低了声音,“步儿,除了大哥和爹爹,绝对不要给其他人看。”
拜见了刘琦,看他瘦弱的模样,想必也非长寿之人,分宾主坐下,刘琦笑道:“鲁先生,当年贵主公的父亲丧于我父之手,我还道从此与江东势不两立,江东之人绝不会踏足江夏,不曾想在刘琦大难临头之际,鲁先生竟然銜着贵主公之命到了江夏,真令刘琦感动。”
“公子,”鲁肃淡然点了点头,“曹军大举而来,大难临头的,何止是公子?既然灭顶之灾已经降临,我主公能够抛弃前嫌,公子为何不能?”
坐在一旁的诸葛亮击案赞道:“难得贵主公如此的深明大义,主公,鲁先生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何不请先生到客房休息,明日再谈如何?”
明白他们要商议,鲁肃随势站起身,“明公,在下告辞。”
正要退出,诸葛亮也站起身来,“子敬,小姐不便住在客房,请小姐屈就与贱荆暂住如何?”
“如此甚好,”鲁肃浅浅弯腰表示感谢,又冲已经起身的刘备拱手行礼道:“明公,请留步。”
与诸葛亮并肩而行,听他侃侃而谈,温文儒雅、文质彬彬,见解果然不凡,不由起了亲近之意。
走到后院,只见步儿疲惫的靠着鲁淑,似乎入睡,鲁肃心中一痛,却听诸葛亮轻声道:“子敬,小姐若这般入睡,许会引起风寒,还是将她唤醒。”
被唤醒的步儿睡眼朦胧的在桃花的搀扶下走到诸葛亮暂居的庭院,他的夫人接到回报,快步迎了出来,一见诸葛亮的夫人,步儿不由大吃了一惊,她万想不到丰神如玉的诸葛亮竟然有这般丑陋的妻子。
许久都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黄氏却很喜欢步儿,亲自侍候她梳洗沐浴,又拉着她的手与她轻声交谈,不时爱怜的抚着步儿流水般的黑发,直到步儿困得睡了过去,黄氏看桃花陪在步儿身边,这才走出卧室,打点其他事宜。
在诸葛亮盛情的邀请下,鲁肃与鲁淑便一同留下,鲁肃应诸葛亮之邀与他****一室,两人抵足而眠,彻夜交谈之下惺惺相惜,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几乎****无眠,用过早餐,便同去见刘备。
商谈半日,最终决意诸葛亮随鲁肃渡江去见孙权,说服他与刘琦和刘备联手,一同对抗曹操。
回到暂居的庭院中,步儿与鲁淑站在庭院中,不知在讲述什么,两人都是神采飞扬,鲁肃柔声呼唤步儿,步儿愉快的转过身,飞跑向鲁肃,她白色的衣襟分散开来,令她如同在御风飞行。
匆匆的向诸葛亮行过礼,步儿兴奋得拉着鲁肃的衣袖,“爹爹,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鲁肃微笑着凝视着步儿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用过午餐,咱们便启程回建业,爹爹已经请人为乖乖买了两篓蜜柑,孔明先生会随我们一同回建业,所以步儿要船上一定要乖乖的,不要失礼于先生。”
“回建业?”步儿皱起眉,“先生随我们回建业做什么?”
“先生要面见主公,请主公联刘抗曹。”
在鲁肃说完之后,诸葛亮发现步儿的目光中涌起一丝敌意,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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