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图之洛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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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图之洛清集-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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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微风习习吹来,四周竹林中沙沙作响,虽挑着水桶走在山间,但身旁便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即便水桶有些沉,虚洛虚清二人仍觉得那路程短了些。 
  待把浴桶与水缸都填满,天已全黑,虚洛就催着虚清早些洗澡,虚清站在浴桶旁,只消把手深入水中,运气默想咒语,浴桶里的水便会温热起来,每当此时,虚清都会无比庆幸,他所修之道法属水,这温水咒可以说稍会些道法就能使,方便的很,他现在使这咒语,都不用念出声来,已经熟练无比。 
  水已经有些烫手,他把穿了好几日的脏衣服净,随便扔在地上,踩着小凳子迈入水中,轻轻坐下,温热的水流一下子没过胸口,他长舒口气,就着蒸腾的热气,舒服的半闭着眼。 
  他迷糊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虚洛声音方才惊醒:“师弟,别是又睡着了,记得洗好了头发再出来。” 
  虚清脸上一片赧然,含糊地答了一句:“没,没有,在洗。” 
  门外传来虚洛低低的叹息声,吱呀一声门开了,虚洛只着中衣走了进来。 
  他一向都是服青,很少穿白,此时沐浴间里水汽迷蒙,虚清红着脸,呆呆看着他白衣翩翩如玉如竹的师兄,轻轻念叨:“师兄,我的师兄。” 
  桶中的虚清看着虚洛,桶外的虚洛又何尝没有在看着他,看着他十五岁的小师弟,正睁着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瞅着自己,他脸颊微红,长发半湿半干地搭在白皙的肩膀上。 
  虚洛掩上门,边往浴桶走边挽起袖子,他随便坐在桶边的小板凳上,捏开一块皂角在小木盆中搓着。 
  自从离开山门,两个人还真难得这样放松,虚清趴在浴桶边缘,看着一脸闲适搓着皂角的师兄:“师兄,我们在师叔这里待多久?” 
  虚洛抬头瞅他,嘴角带着笑意:“这次我们多住些时日,你不是早就要来看雪影?” 
  “嗯,这样最好,那……到底是多久?” 
  “雪影待好些也得月余,不如我们待到年底,再回去同同师父过年,到时师父也该出关,我们正好多陪陪他。”盆子里不一会儿就起了层层泡泡,虚洛站起身又打了些凉水放在一旁。 
  “好。”虚清心中自是同意,再见师兄许是要帮自己洗头,心中更是高兴,便转过身正坐在浴桶里,半仰起头,微微闭上眼睛,他语调轻柔,带着醉人的欢愉:“上次师兄帮我洗头,还是在十岁那年。” 
  虚洛取了梳子帮他轻轻地顺着发:“是啊,那时候你小,后来你自己会了,师兄自然不好再帮你。” 
  是啊,自他稍年长些,虚洛关心他的更多转到了修为,转到了修习上来,他并不能想到为何今日虚洛表现这般不同,好似又回到幼时。 
  他想的专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中所想都含糊念了出来。 
  然虚洛却未有注意,这会儿虚清还没有打皂荚水,浴桶里的水清亮见底,从虚洛这个角度,少年弧度优雅的胸膛显露无疑,水刚好末到他心房之处,水底下两粒鲜红的果实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沉入水中。 
  虚洛握着梳子的手几不可见地抖动一下,他闭了闭眼,放下梳子换过乘着清水的木盆,他把盆子抬了起来放在浴桶沿上,“师弟,温一下水。” 
  虚清懒懒抬起手,平贴着木盆:“师兄,你说将来师父怎么办?” 
  不多时水就热了,虚洛把盆子放在小板凳上,用长柄木斗取水,小心往虚清发见浇着:“师父他,想必很多年前就已明了,他待出关,如若结丹而成,便能看透凡人命数,也不知能不能看透他自己。” 
  说话的功夫虚清长发尽湿,虚洛用手淘皂荚水,一点一点摸在虚清发上:“闭好眼。” 
  “嗯,那师父能不能算出我们的?”虚清紧闭着眼,好奇问道。 
  虚洛已经开始把他头发揉成一团,用指腹一点一点按压他细密的发间。 
  头皮上传来一阵酥麻,虚清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爽开来,他不由自主亲情哼了两声,仰着的头更为放松。 
  听他细细的呻吟声,虚洛手中有些软,一瞬竟觉得自己被吃尽了力气,他定了定心神,声音有些低哑:“我们有什么好算的,难不成还会出什么变数?” 
  虚清声音软软的,显然舒服到了极致:“只是问问罢了,对了师兄,明日我们作甚?” 
  “明日开始卯正起身,先做晨课,吃过早饭再复习道法咒言,这些日子出门在外,进度道法进步慢了些。” 
  虚清心中哀号,这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他瞬间有些气闷,只是回答了一句“晓得了”便没有再同虚洛闲话。 
  索性此时虚洛正认真给他冲洗头发,半响待清晰干净,用干净巾子给他紧紧包住,然后拍了拍他的头:“好了,你快些洗完,现在还早,默几篇字再歇下。”说完便出去了。 
  留下虚清一个人,坐在浴桶里咬牙切齿,嘴里嘟囔个没完。 
  这边厢,虚洛确是走出房间,半靠在门边柱子上,他抬头认真地看着墨色的苍穹,头顶的星星正亮,可清晰看到每个星星的位置,虚洛点头,明日又是个晴天。 
  山中竹园旁,蛙鸣蝉叫,风过清凉,伴着屋内淅淅沥沥地到水声,他仰着头静静看了许久,直到虚清推开隔间门的响动惊醒他,他进了屋子,给虚清安排好要默的功课,便清洗去了。 
   
   
   
  始知相忆深(二) 
   
  一旬时光不知不觉匆匆划过,雪影自施药时起,一日一日逐渐康复,十日之前方可视物,五日之前已然化形而成,虽还不能多加走动,每日心脉仍旧阵痛,但好在可以在院中稍待片刻,同虚清说些玩笑故事。 
  许是心性原因,他的人形便维持在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一头银色的长发总是绑成一束披在身后,他的双眸干净而纯粹,穿着同无衡一般样式的青丘道袍,却生生显出飘然的神采,终于在他全好这日,虚洛虚清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饭,一家四口坐在桌旁,时而谈天,时而对酌,其乐融融。 
  这一旬时光里,虚清虚洛作息极规律,辰时练功修习道法,午后虚洛虚清等师叔给雪影疗伤功夫,在后山的菜园中锄地浇水劳作一番,待正午日头过去,便回到后院凉亭下,无衡在一旁给虚洛指点道法学问,而虚清便同半躺在藤椅上的雪影聊天,晚间便各自打坐吐息,虽比之山下历练之时平淡许多,但虚清却着实喜爱这样平凡自然,且经松墨之事,虚清再练功时也不敢马虎,更为用心,虚洛心中甚安,一张脸上倒时常轻松平和,笑容比之以前多了许多。 
  几日之后,便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道家之中自古便有:上元是天官赐福日,中元为地官赦罪日,下元为水官解厄日。佛家称孟兰盆节,民间亦称鬼节,七月半鬼门开,孤魂野鬼尽出。于道家而言,中元节尤为重要,同上元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下元十月十五寒食节并称三元节,是道家传统节日。 
  这一日,道家子弟们,祈福普度,祭祀先人,水边放灯。 
  提前一日,无衡便下山,在山脚小村中买了许多菜肴与祭祀用品,香烛、金纸与银服备了许多,还带了五盏河灯回来。 
  七月十五,四人早早便起身,花了些功夫打扫屋室宅院,便一同到后院之中最偏的祖师祠堂中祭拜,无衡跪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虚洛虚清,雪影只跪在门口,堂上死人敛颜肃穆默不做声,少顷无衡点燃香烛,口中默诵经文,已示对先祖之怀念,虽说修道之人如若大成之后便有无边寿命,但终归有变数,在外云游的先祖们,相约五年回门一次,如若如期未至,便视为寂灭轮回,因此千年来,青丘这祠堂内,断断续续也供奉了三十位先祖。 
  祭祀完后,便准备丰盛的饭食酒菜,用意安抚返回阳世的孤魂野鬼,虽道门的山门一向都选风水极好正气十足的山脉,又有一代代长老师祖加持,鬼魅自是不敢近,但这一传统却还是保留了下来,弟子们认真修习许久,也是得放松一下。 
  青丘当然也是如此,于是一桌丰盛的酒席便都进了四人肚子。下午并没有什么活动,于是各自回房休息去了,等晚上再筹备一桌酒席,然后去放河灯。 
  这一觉虚清睡得甚足,他整理了衣服,神清气爽地踱出房间,却发现虚洛的房门开着,他人并不在屋中。 
  虚清有些疑惑,便一路往后山寻去,没走几步,便远远看到虚洛跪在河边,他身前正烧着金钱与银服,由于虚洛背对着他,他并不能看清虚洛的表情,虚清小心走进几步,蹲进草丛中,躲在一块石头之后,听虚洛絮絮叨叨说着话。 
  “娘,孩儿今年二十有二年,今年身体安好,道法进步也是很快,你放心吧。” 
  “爹,这世上不会有人再知晓孩儿是沈家后人,如今孩儿在山门之中,有师父师叔看照,你不用担心。” 
  听着他低沉缓慢的话语,不知为何,虚清跟着眼圈发红,他默默蹲在地上,努力回忆爹娘的模样,可爹离世之时他刚两岁,离开家时不过三岁,几十年来,每次他用力去回想母亲的音容笑貌,却只是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娇小的妇人佝偻着身子,离弃了幼小的他。 
  他眼眶益发有些湿润,用袖子蹭了蹭眼睛,默默听着虚洛接下来的话。 
  “爹娘,孩儿过的很好,有师傅师叔,有雪影,还有小师弟,”在念叨虚清时,他的声音舒缓许多,带着洋洋的暖意,“将来我的另一半就是小师弟了,那是个可爱开朗的好孩子,而且乖巧听话,你二老一定喜欢,等过些年,他大些,我便带他去给你们上坟。” 
  他呢喃的声音随着风飘落在溪边林间,飘进虚清红彤彤的耳朵里,虚清心中刚刚升起的沉重,被这几句话又平复了下去。 
  虚洛沉默了半响,没有再度开口,虚清小心半蹲起身,瞅见他扯过剩下的银钱都扔进火光之中,他琢磨着虚洛也快要离开,便轻手轻脚离开草丛中,回到了后院。 
  午饭过后,虚洛虚清便有些坐不住,奈何天还尚早,西下的落日只稍稍带走些白日的热气,天还大亮,无衡见他二人坐立难安,便决定一路慢慢过去溪边,等天色暗些再放灯。 
  四个人抱着荷花灯漫步在山林之中,傍晚前的竹林里,赤红的晚霞笼罩在翠竹细叶之间,留下一片斑斓的色彩,林间小路上,前后四个青色身影时隐时现,他们手中粉白的河灯给这一片冷硬青色带来些许温柔,构成一幅色彩瑰丽的画卷。 
  他们在溪边没有等待多久,天色已然暗下,于是四个人一同帮师父放了灯,便各自散开放自己的。 
  虚清把灯芯点燃,轻轻推进溪水之中,他双手合十,闭目默念,为师父师叔雪影祈福,为无缘的母亲胞弟祈福,也为虚洛同他二人的未来祈福。等他睁开眼,便见他身前的溪水中,四盏荷花灯燃着星点的火光,顺着溪流而下,橘红的灯光映红了水面,好似一团水中的红荷,浴火而生,花开灿烂。 
  “师弟,回去吧。”虚洛低沉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虚清站起身,转过头对虚洛露出笑容:“好,回去了。” 
  晚上,四人都各自回屋修炼然后早早歇下了,丑时刚过,虚洛猛地坐起身,他披散着一头长发,额头上都是汗水,多少年没有再做这个梦了?自从虚清上山,他的生活中便多了一个牵挂,日日为他操心,晚上进入梦乡便再也没有那般猩红与凄厉,不知是不是中元缘故,他又清晰地梦到血流成河的府邸,满身是血的父亲把他推到后院的废旧地窖中,告诉他无论怎样都不要出来。 
  虚洛抹了抹脸,起身批了件外衣,端着茶壶推门坐在台阶上,十五满月圆,他抬头仰望天际,柔和的月色笼罩大地,竹林中的知了还在不知疲惫地鸣叫着,凉风习习吹来,吹散了虚洛额间的温热,他灌了口冷茶,一双墨色的眼眸中流露出难以压抑的痛苦。 
  “父亲,我没有给你报仇,你会不会怨我,府里枉死的三十几口,会不会怨我?”他扔开茶壶,头深深埋入双膝中,他的声音只是在他周身打了一个旋,转瞬不见,寂静的夜里,没有人能给予他答案。 
  他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周身都开始冰冷,才动了动微麻的手站起身来,在自己卧室前顿了顿,转身轻轻推开虚清的房门,他们睡觉前自然会给屋子打上禁制,不过由于二人气息相通,修炼同门道法,因此两个人的禁制都不会对对方起效,他进了屋去轻轻踱步到虚清床边,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正侧卧在床上缩在一起,怀中团抱着本该盖在身上的薄被,一边冷得发抖,一边睡得正香。 
  虚洛素来知他睡觉甚是顽皮,如今看来,确是如此,他素白的里衣松松系在胸口,露出秀丽的锁骨,一只脚丫大大咧咧蹬在墙上,腿上的长裤滑到膝盖下面,小腿修长白皙,在月光下甚为漂亮,另一只却探出床沿,悬在半空中。 
  虚洛坐在床前看了他一会儿,看他偶尔砸吧砸吧嘴,或者用手层层鼻子,微微笑了笑,心里便不再那么难过,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额发,捏了他凉凉的耳垂,虚清“哼”了一声,乖乖躺正过来,虚洛帮他把寝衣穿好,仔细盖好薄被,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他推开房门,就着月色踱到床边,坐在床上脱掉鞋整齐摆在榻,便掀开被子要歇下了。 
  他刚躺下,一道戏谑的声音便从窗边响起:“哎呦洛大道长,半夜去师弟房间做甚?”这声音虚洛虽只听过一次,却记住了,他皱了眉头,坐在床上抬眼看向靠坐在他房间窗口的人。 
  “干卿何事?再说青丘道门之地,不知上仙为何半夜私闯?”他目光凌厉逼人,右手早就探入枕下握住灵剑。 
  背着光,虚洛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发间翠玉冠莹润有光。他穿的比之上次更为华丽,金银双股绣出的鱼跃龙门图样在他深蓝的锦衣上流光溢彩,伴着月光,散出些微光芒来,他手中的象牙骨扇有一下每一下的扇动着,不过拿着好看而已,并不能带出多大风来。 
  他圆润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何而来?小虚洛,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说话的口气,再说,吾对你甚是思念,遂赶来见你一见。” 
   
   
   
  始知相忆深(三) 
   
  虚洛听了这等话,仍旧面无表情,只是问道:“上仙如何而知晚辈姓名?” 
  轻笑出声,玉京子倒也不急着回答,自顾扇着骨扇,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牢牢捕捉到床上坐得笔直的虚洛,他平日里全部束起的长发这时正乖顺地散落周身,素白的寝衣穿在身上显得修长极了,衬得一张凌厉的脸庞也柔和许多,玉京子心下赞叹,其人如玉,莹润有光。 
  见玉京子并没有答他问话,只是呆坐在那里,也不知来作甚,虚洛只得再问:“上仙此次夜访我青丘,不知何事,如能做到,虚洛自当尽力,以报往日恩情。” 
  玉京子一个纵身跳下窗棱,直接往桌子而去,长袖一挥,桌子上的油灯便亮了起来,他斜斜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摇着扇子:“刚才说过了,我是来和你叙旧的。”他眼珠子转了一圈,笑得更坏:“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你何苦拒人千里之外,还是快快从了本仙,咱们好做对神仙眷侣。” 
  似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虚洛好半响才木着脸回答:“上仙抬爱了,我等凡夫俗子实在不敢高攀,上仙还是早些寻觅良伴去吧。” 
  “哈哈哈,”玉京子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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