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到此为止了。
从平民的角度看,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不,这肯定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他们可能会因为之前的宣传,而陷入混乱与悲伤之中——之前日本帝国的宣传机关一直在向平民们灌输这样的概念:日本是个伟大的新兴国家,未来是属于伟大的日本的。
而现在,这个伟大的日本竟然被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击败了,国民一定会陷入混乱之中。
但在那之后,他们想必会渐渐发现,这样总比被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飞来的巨炮炸得粉身碎骨要好。
琴黎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看着美国人的大炮一点一点的将脚下的东京变成一片燃烧着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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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东京不远的八王子,御前会议在紧张的进行着。
“国际联盟的调停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裕仁天皇高声质问自己的外相,“你不是说我们在国联的代表特别能说会道一定能争取来调停的吗?”
外相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国际联盟才不是什么正义组织,能在国际联盟中说上话的国家哪一个不是吃人肉不吐骨头的货色。
现在美国舰队进展如此顺利,国联才不会进行调停,各国现在所想的,应该更多的是如何瓜分日本留下的遗产吧。
这就是国际社会,这里从来没有所谓的正义,有的只是纯粹的丛林法则。
强者吃肉,弱者去死。
裕仁天皇还在发着脾气,他暴跳如雷,训斥着外相的同时,也不断的含沙射影责骂抵抗不利的陆海军将领们。
除了西园寺公望之外的所有人都低着头,默默的承受着天皇的怒火。
终于,裕仁天皇自己骂累了,他一面大口喘气,一面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放下水杯后,他长叹一声。
“朕还不如当初就听从橘琴黎小姐的话,让海军主动出击,奋力一搏呢。”
天皇的话,让陆军的将领们的脸色都变得十分的难看。
可天皇一转话锋,就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海军:“而海军的诸位,你们在朕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从头到尾都保持了沉默,朕认为这也是玩忽职守的一种表现!不能在朕需要的时候提出参考建议,要你们有何用!”
于是海军的将领们的表情也全都变得和陆军一样一样的了。
裕仁天皇长叹一口气后,便不再说话,这间被用来举行御前会议的临时会议室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林铣十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裕仁天皇建议道:“当下,臣认为唯一能够改变目前局势的办法,就是从大陆方面,将我们最后一名神姬调动过来。这样我们可以齐集四名神姬之力,一起出击,在东京湾内和美国人一决胜负。”
“哼,”裕仁天皇看了林铣十郎一眼,实际上在之前的会议中就已经讨论过这种方案了,但当时陆军坚决认为应该在大陆方面保持一名神姬,所以否定了这个方案,现在他们重提这事儿,自然让裕仁天皇十分的不愉快,“早知道这样,当初你们为什么反对集中四名神姬的方案?现在再要将林檎小姐调动回来,岂不是给美国人在海上偷袭的机会吗?从济州岛的监视哨的报告看,美国人的潜艇肯定已经渗透进了对马海峡,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已经有运输船失踪了啊!”
“只要倾尽海军之力去保护林檎小姐以及她的魔导装甲就够了。”林铣十郎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海军的将领们,“说到底,按照之前御前会议商定的方案,保证本岛和朝鲜半岛的海上交通不应该是海军的职责么!为什么这才一周不到,就损失了四艘运输船?”
“美军潜艇装备精良,而且官兵训练有素,实在防不胜防啊。为了应对美军潜艇威胁,海军早就申请建造多艘专门的反潜驱逐舰,但最终这个提案被陆军的各位拿去在大陆上修要塞了。”海军方面也毫不客气,立刻开始翻旧账。
裕仁天皇不由得扶额,看起来他此时一定十分的头疼。
“够了!”他说,在另一个时空的他可没有这样的气量,三番五次的喊停海陆军之间的互相指责,“再争论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现在看起来除了同时出动全部神姬之外,我们已经没有获得胜利的途径了,而不胜利,等待我们的就是亡国之恨。海军立刻倾巢而出,保证朝鲜和本州岛之间的海上交通安全,陆军方面则立刻着手林檎小姐的调动准备。所有行动都必须尽快!就这样!”
说完裕仁天皇站起来,看也不看御前会议的诸位,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而被留下来的大小官员们全都起立维持低头默哀一样的状态,直到皇帝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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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裕仁天皇和高官们商讨退敌之策的同时,寅次郎正走在回东京的路上。
向外逃离的难民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寅次郎,不知道这个只提了个小皮箱的男人那么急匆匆的往东京去到底作何打算。
有好心人开口提醒寅次郎:“别往回走了!东京已经完了!”
每当这种时候,寅次郎就露出笑容,向提醒自己的人道谢,然后坚定不移的继续向着东京前进。
半路上,他把自己的皮鞋给了一位没有鞋穿,脚掌都已经磨得全是血的年轻人,自己从皮箱里的行李中拿出备用的拖鞋穿上。
告别那个年轻人后走了没多远,他又把自己的西装给了一位看起来正在发烧的孩子,让他当作被子盖在身上。
十月的日本已经寒意满满,只穿着薄棉衣的寅次郎却一点都不怕寒风。
时不时会有飞机从寅次郎头顶飞过,每次他都和其他难民一起挥舞着手上的东西向飞机欢呼。可快到中午的时候,当一个双机编队再次飞跃难民上空时,隐藏在铁路旁边山坡上的高射炮忽然开火了。
一架飞机立刻被打着了,从天上栽下来,摔在铁路旁边的稻田里,位置就离寅次郎不远。
好奇之下寅次郎稍微靠近一点那飞机,却猛然发现从驾驶舱中探出上半身的尸体竟然有着一头黄头发。
“天呐,我们刚刚都在对着什么人欢呼啊!”寅次郎一边摇头,一边继续逆着人流,向东京走去。
大概中午的时候,寅次郎听见了雷鸣。
他疑惑的抬头看着天空,嘀咕了一句:“这天气挺好的,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怎么会打雷呢?”
这时候经过他身边的中年人用混合着疲惫和恐惧的声音说:“那才不是打雷,是美国人的炮击啊。”
寅次郎看着中年人,愣在原地,片刻之后他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声嘀咕了一句:“炮击?”
第188章 188 又洒了一把盐
东京战役开始第三日,中午。
日本帝国满洲特设军区满洲里要塞,这个原明帝国东北铁路和俄罗斯帝国西伯利亚铁路的分支的接合点现在是日本对俄国防御体系的核心,为了建设这个要塞,陆军从海军手中抢下了建造专用反潜驱逐舰的资金。
整个要塞的防备可谓固若金汤,十二座配备齐全外侧包着厚重装甲板的钢筋混凝土堡垒环绕着要塞的主体,而明帝国留下的城墙也被日本人加固,墙体足足增加了一倍多的厚度。
除此之外,这里还设置有整个北方防线上最大的战姬兵营和魔导工坊,部署了日本帝国关东屯驻军半数的战姬。
这一天,要塞的城墙上,一木少佐正在执行例行的防务巡查。
巡查到三号碉堡的时候,担任碉堡指挥官的朽木雄一上尉对少佐说:“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少佐看了看墙外的雪原,犹豫了一下之后点头同意了。
朽木是一木在陆军士官学校时的同学,陆士毕业之后两人一起加入的明帝国热河守备军团,直到瀛洲独立战争前才离开军队秘密回到瀛洲。
在独立战争中,两人一起领导一个连,从头打到尾,进一步加深了互相之间的羁绊。
少佐进入堡垒的指挥室时,两名年轻的少尉正在听广播,广播里播音员用兴奋的口吻高声宣布,大日本帝国海军在东京湾外的战斗中击沉了美军主力舰五艘,获得前所未有的大捷,但己方长门号也遭受重创,不得不暂时退往濑户内海进行防御。
“退往濑户内海?”朽木挑了挑眉毛,“这不是胡扯么,让美国人长驱直入东京湾的话,东京的工厂港口什么的不都完蛋了?”
“东京湾入口有岸防炮台,还布设了水雷,不是那么容易被突破的。”两名少尉中的一人高声反驳自己的长官,“而且美国人进入海湾内的话,就正中了我们的圈套,海军的精锐部队会将他们重创。”
“他们每次都能将美国人重创,但美国人还是开进了东京湾。”朽木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然后扭头看着一木少佐,“少佐你觉得呢,东京湾的防御能挡住美国人吗?”
“大概不能。”少佐摇摇头,“我家就在横滨,岸防炮台的建筑工程进度落后了许多,而且也没有足够的重炮能够安放在炮台上。”
“听起来和我们这里的情况差不多呢。”朽木撇撇嘴,“勉勉强强才建设完要塞的土木工程部分,说好的要塞重炮就没运过来几门,现在全部用各个师团配属的炮兵应付差事……”
“至少我们这里战姬的配置已经完成了。”刚刚开口反驳朽木的那名少尉说。
“是啊,所以可以稍微安心一点了。”朽木耸耸肩,他总是这样,所以升迁才不如一木那么快,一木再过一年,按陆军的升迁规矩,就要升任中佐了,而朽木大概还要继续在尉官的位置上熬个一两年。
一木双手捧着装着茶的铁罐子,茶水的热量让他好受了许多。
“实际上,”一木抬起头,依次看了眼老朋友和他的两个部下,“实际上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我们的战姬部队很可能要调回本土去,魔导工坊那边工匠们都忙翻了。”
“这要是真的那可就糟糕了。”朽木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茶,然后被烫到了,他皱着眉头放下杯子,继续说道,“要把用来防备北方那头巨熊的战姬部队调回本土,怎么想都只有一种可能性啊。”
“嗯,”少佐点点头,“东京那边战况不佳,需要战姬加强东京的战力。”
说罢少佐叹了口气。
“你的家人还在横滨吧,”朽木一副理解的模样看着老友,“放心好了,小美那么聪明的姑娘,肯定会照顾好两位老人的。”
“我倒是不担心我妹妹,她现在琦玉县鹫宫神社参加集训……”
“哦?”朽木一副惊喜的模样,“小美有战姬血统?”
“嗯,好像非常稀薄,所以将来可能会加入女子挺身队,不过现在她还在训练,总之不在老家。我担心的是留在横滨老家的两位老人。”
“安心吧,阿姨暂且不论,叔叔那么强的行动力,区区美国人拿他没办法的。”
朽木的话让少佐脸上稍微露出一些笑意。确实,一木的父亲是个行动能力很强的老头,现在还担任町内会会长的职务,美国人大概不能拿他怎么样。
——实际上谁知道呢,没人比堡垒里的各位更清楚现代军事技术的威力了,个人的力量不管如何强大,在现代军事技术面前都十分的渺小。
接下来一分多钟,指挥室内暂时陷入了沉默,气氛十分的凝重。
终于,一木少佐几大口将手中铁罐里的热茶喝完,然后站了起来:“就聊到这里,我要继续巡查了,再呆下去恐怕下一个堡垒的主官要起疑心了。”
“下一个堡垒是佐藤的堡垒对么?那家伙可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了,你还是赶快去吧。”说着朽木也站起来,就在这时候警报声大作。
一木和朽木只一个照面,然后就一起奔向通讯器,可还没等他们赶到通讯器的话筒旁边,堡垒里的扩音器就响起来:“侦测到大量魔导波动!侦测到大量魔导波动!准备战斗,准备战斗!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两名挚友再次打了个照面,然后两人一起冲向通往指挥室上方的观察所的楼梯。
冲进观察所的时候已经在那儿值班的士兵惊慌失措的对朽木大喊:“上尉!敌方战姬!很多战姬!”
“别喊了!我看到了!”朽木大喝一声打断部下的话,然后拿着望远镜来到观察口前。
一木少佐因为执行巡查任务,所以身上没有望远镜,他只能借用负责给堡垒的火炮进行校正指示的炮队镜。
通过目镜,一木少佐能看见至少三十台轮式魔导装甲在雪地里疾驰,扬起的雪雾中隐约可以看见步行装甲的身影。
“三十台轮式,这是大部队啊。”一木双眼离开炮队镜的目镜,扭头看着自己的好友,“战姬部队的姑娘们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何止是一场恶战。”朽木双眼并没有离开双筒望远镜,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木熟悉的那个朽木雄一完全不同,丝毫没了平时那种天不拍地不怕的尽头。
他的双筒望远镜正对着天空。
一木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用的炮队镜看不到空中的单位,但是,一木不觉得自己的老朋友是看到飞行战姬就会动摇成那个样子的人。
一木少佐站到老朋友身边,刚抬头想看看他看到了什么,就听见朽木大喊:“趴下!”
在朽木大喊的同时,一木少佐听到防空炮的射击声,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混乱,似乎在传达着炮手的惶恐。
下一刻,一木的身体被朽木扑倒,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身体下面的地面在剧烈的晃动,下一刻堡垒那坚固的外墙被从外侧撞破了。
飞散的混凝土块中最大的有成年野猪那么大,直接在一木的注视下把一名列兵的身体砸得粉碎。
随后一木的视野就被大量的泥土和烟尘彻底覆盖。
烟尘之中,他听到什么地方传来慌乱的尖叫,听到防空炮炮弹就在附近爆炸的声音,还听到步枪的射击声,以及枪弹打在钢铁上发出的当当声响。
冲击带来的眩晕感渐渐退去后,一木一面挥手赶开聚集在自己面前的尘云,一面挣扎着坐起来,他看见自己的老友也在做着差不多的事情。
随后一木发现堡垒那坚固的外壁被整个撞穿了,北风正嗖嗖的灌进堡垒内部。
穿透外壁的那个东西给堡垒带来的破坏远不止于此,它在观察室的天花板上割开了一个巨大的伤痕,然后把观察室另一侧的外壁也给开了个洞。
这场景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巨人从小矮人的房间中穿过后留下来的。
在一木少佐的认知里,能够瞬间做到这种事情的存在就只有一个。
“神姬?”
“没错,神姬。”朽木上尉站起来,扭头对跑上来查看状况的少尉大喊,“那位神姬暂时扔下我们不管了,这是个机会,给我动起来,战斗准备,我们要给那些以为我们已经全灭的敌人一个惊喜!”
少尉立刻敬礼,转身刚要走,他身旁的墙壁突然裂开,冲撞进来的魔导装甲的锐利尖角直接撞在少尉的肋骨上,下一刻血就从他嘴里喷射而出,喷了足足一米多远。紧接着魔导装甲带着少尉的身体一起撞上堡垒另一侧的墙壁,一木少佐清楚的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俄罗斯帝国的双头鹰徽在这声音的伴奏下从一木少佐面前通过,随后消失在堡垒另一边那新开出来的破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