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紫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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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紫丁香-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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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情况的了解与报导不一致,不给盖章。宣传部盖上了自己的公章,要求《旱獭报》发表他们写的通讯。报社主编认为通讯违背基本事实,宣传部长组织宣传部的理论家们与报社编辑部展开了一场新闻报导第一原则的辩论。编辑部认为,新闻的第一原则是忠于事实;宣传部认为新闻的第一原则是党性原则,并说,那个问题列宁早已说清楚了。右派分子当年也就是用事实第一的原则来代替党性第一的原则。

  话说到这个份上,报社主编和编辑就不再说什么,将宣传部写的稿子原文照发。

  文章见报,舆论哗然,乌拉孜汗成了英雄,成了学校近千人的救命恩人。丽达看了报纸,淡然一笑。金大雨感到是自己拖累了爷爷、妈妈和妹妹,他不应当到这个家庭来。

  他又想,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是有人把妈妈与整个苏联相联系。谢琳娜心想,妈妈胸怀宽阔,哥哥能忍辱负重,自己最无负担,找爷爷去,党性可以不顾事实,叫什么党性!她把报纸悄悄地交给爷爷,告诉他自己听到的编辑部和宣传部辩论的小道消息。

  崔正冈把报纸揣在怀里,骑上黑旋风直奔地委大院。把马拴在拴马桩上,提着马鞭到地委副书记司马义·纳森办公室,拉上他走,说:“走,梁书记叫你。”

  纳森了解崔正冈的故事,担心挨马鞭子,只好跟着他到地委书记办公室。梁明选知道崔正冈没有百分之百的理由,不是重要事情,谁的麻烦也不找。他恭请崔正冈说明原委。

  当他听完崔正冈的说明后,又派警卫员叫来郝志远和乌斯金娜,听取他俩的说明。

  乌斯金娜对自己的行为轻描淡写,突出介绍崔正冈、金大雨、郝志远、谢琳娜四人。郝志远则重点说明他们到羊圈子时金大雨与老汉牵马拉网的景象,金大雨和自己阻止乌拉孜汗的过程。

  地委书记听了几个方面介绍之后,让其他人走了,当着崔正冈的面批评了纳森没有管好宣传部,立即指令报社主编将戈壁舟的通讯稿件送交他签发见报,要求《旱獭报》声明原报道与事实不符,予以撤销。

  两篇文章产生了不同的社会效果,一个管宣传的地委副书记,与崔正冈相比,社会舆论倒向崔正冈这边。记者是按事件的发展过程写的,事件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在地委机关,纳森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都认为管宣传的副书记用那样的方法宣传其他人也是不恰当的,何况宣传自己的儿子。

  在学校,同学们亲眼目睹,崔正冈、乌斯金娜、金大雨、谢琳娜那天夜里的行为,在同学们心目中形成了强大的人格力量,被宣传的英雄,几乎近于救命恩人。

  宣传部的报导引起强烈的反感,并对乌拉孜汗嗤之以鼻。本来,乌拉孜汗在学校的影响并不好,那年他诬陷金大雨的事后来很多学生知道了,不愿搭理他,只是篮球打得可以,有几个追随者,通过这件事,他的声誉更是一落千丈,他通过权势挑战事实的本来面目,却毁了他。客观事实在人们的心中是最高的权威。他获得的荣誉,压抑了崔正冈这位青少年崇拜的偶像;打击了乌斯金娜·丽达这位同学们最敬爱的老师;亵渎了谢琳娜这位小伙子们心中的女神;损污了金大雨这位男女青年心仪的楷模,他便与同学们相处在对立的地位上。

  当记者的通讯见报之后,同学们奔走相告,像庆祝节目一般。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旱獭中学在几个月间不挨大饿,实在应该感谢乌斯金娜·丽达老师的一家人。

  乌拉孜汗和他父亲在压抑中渡过一年半时光,他在高考的时候没有考入大学,他父亲却凭着那一张报纸,把他插班进入西北政法学院的哲学系专科班,之后的一九六二年年底,纳森离开了旱獭地区,高升一级,进入了更高的机关。

小河湾风雨话当年
第十章、小河湾风雨话当年

  阳阳、花花已经是成年的金钱豹了,它俩每天至少还有干鱼和煮熟的干鱼吃,有时候羊肉也吃一点。当星期六的时候,金大雨和谢琳娜天黑把它们放出去,临走交待在天亮之前回家。她说它们懂她的话,他说那是豹子的习惯,昼伏夜出。两人争执没有定论,去问爷爷,爷爷支持孙子的观点;又说,没有谢琳娜的关爱它们不会那么想家,就会藏在山林里等着黑夜的来临捕捉美味食物,不回家吃无味的干鱼;到底还是谢琳娜占了上风。

  他们的争论引出一个严肃的问题:人类的饥荒人类可以用理智解决,当理智解决不了的时候,再用残酷的手段解决;猛兽没有理智,只懂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它们也坚持一条法则:不食同类。阳阳、花花把金大雨、谢琳娜、丽达、崔正冈及黑狸和喂它们奶的山羊视为同类,在他们身上有它们的味道,尤其它俩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金大雨和谢琳娜,决定了它们所认的同类。猛兽有它们之情,和院子里的人和生物有了感情,有一天夜里它俩不客气地捕杀了一只半大的野猪,拖回院里,冬天还咬死一只狼,拖到崔正冈的门口放下。

  它俩从来没有伤害过一只家畜。他们有意把它俩在羊群里放开,却与羊和睦相处。它俩与黑狸从小在一起玩,没有闹翻过。两只猛兽有着王者的风范,一年多来它们走向成熟,表现得非常骄傲,不屑与其它动物玩耍,对家中的四位主人,表现得尊重。

  它们目光十分凌厉,谢琳娜批评它们,不要用那种目光看人!她怒目对着它们,它们才收敛了目光。

  有一次阳阳用凌厉的目光看丽达,金大雨像谢琳娜那样批评它,它没有收回目光,被他打了顿,以后再不敢向丽达投以凌厉目光。

  崔正冈说用更严厉的目光相对,在时间上要比它们长,当它们目光躲闪的时候,就表示退却了,害怕了。

  丽达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有时做出凌厉的怪相,也不能认真地持久相对,被它俩认为是弱者。经过几次挨打,它们才确定了四个人的主人翁地位。

  四位主人平时关爱它们,从不无故地侵犯它们,它们也不侵犯主人。对于黑狸和牛、羊、马,除了逗着玩耍,也别无相扰。

  放了暑假,崔正冈告诉金大雨,把阳阳、花花放在羊群里,晚上从那里把它们放出去,让它们往山林里跑,早晨回家后用铁链子把它们锁起来。但是它们早晨不回羊圈子,仍回橡树大院。每次回橡树大院,很使他俩失望,怎么就不听话呢?后来就不再住下等它们,放了之后就告别爷爷回橡树大院。

  有一天早晨,它俩没有归家,谢琳娜高兴地对她妈说阳阳、花花适应大自然了,或者它们到羊圈子和爷爷在一起。丽达笑着回答,阳阳、花花不只是兄妹了!她看了儿子一眼,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却带着真诚地笑。谢琳娜自己对号入座,转身抓住她哥胳膊,说他不分辩,好像他们真有*快活事。

  他推开她手,说妈确实没有说他俩什么。

  丽达确实没有借阳阳、花花暗喻他俩之意,只是有心拿女儿开心。她那明亮的大眼瞟一下儿子,作为理解。他的回眸中却有歉意,表示自己没有弦外之音。他说吃过饭他俩去爷爷那儿看看在不在,把她们一时的说话不慎掩盖过去。

  阳阳、花花也没有回羊圈子。崔正冈说他妈说得有道理,花花在发情期,可能要到配上种才回来,就两、三天吧。到第三天早晨它们还没有归家,全家人为它俩的安全担忧起来。崔正冈说可能出了事,丽达说凭它俩现在的能力,可以打败一只熊,狼不敢袭击它们,会出什么事呢?崔正冈说单个也不怕熊,狼见它们躲着走,怕的是人。国营牧场有两个猎人,专门找金钱豹、雪豹打,怕它们白天在树林里欢喜的时候被人发觉。他责怪自己,应当想到它们在发情期白天也在外活动。丽达说着急没有用,等吧,它们会回家的。

  全家人心情又沉重了一天,第四天天还没有亮,一轮残月挂在西边的山头上,草原还在沉寂之中,黑狸在崔正冈住的地窝子门口叫起来。他急忙起身,开门见阳阳、花花在毡房门口,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他喊&;#1475;“大雨,快!”

  金大雨穿着短裤冲出门,爷爷电筒照着奄奄一息的阳阳,花花后腿也受了重伤。崔正冈小心地检查阳阳的伤在前胛,说是枪伤,独弹伤了肺,阳阳很危险,花花的后腿被打断了。阳阳能回来是够坚强了,先把阳阳放在干净麻袋上用羊皮盖上,让花花卧在干净麻袋上,削四根柳树枝夹板,给花花的腿固定起来。阳阳如果能活,手术很复杂,还得让他妈给它手术。

  突然,阳阳四腿用力猛蹬,血从嘴里向外流,然后松了劲,显然是断气了。

  花花非常痛苦地望着哥哥和丈夫弃它而去,又看看崔正冈和金大雨垂着无奈的头为阳阳哀悼,它感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里才没有危险。它躺下身子,把那条受伤的腿放在上边,腿上的肌肉抖动着。

  天大亮了,它望见两位女主人骑马来到它身边,眼里闪过一阵兴奋的光芒,又疲惫地合上了眼帘。丽达母女俩出现在毡房前,看到眼前的情景,什么话没有讲。

  金大雨刮好四根柳树条,崔正冈说先把花花捆起来,手术很痛,它会咬人。

  丽达问阳阳是怎么回来的?大雨说和花花一起走回来的。谢琳娜说它俩真懂事,问阳阳有那么大的毅力走回来?谢丽娜问哥怎么不先救阳阳?爷爷说无法救了,用手电照它的时候,目光就已经绝望。对丽达说,铅弹还在花花腿上。丽达问碘酒还有吧?她让儿子去找一块宽木板,把花花绑在板子上。

  谢琳娜从毡房里取来兽用药箱,把花花往木板上放的时候它不甚愿意,又看到主人们在关心它,也就任主人摆布。它已经没有挣扎的气力了,当用绳子捆它的时候,开始不乐意,后来全身受制,感到问题严重时已经无法反抗。丽达给它打了一支奴夫卡因作局部麻醉。当手术刀和钳子深入到肌肉深部和骨髓的时候,痛得它吼叫起来。金大雨、崔正冈按着木板,谢琳娜担任副手。她迅速地取出打断大腿骨的铅弹,对受伤处进行清洗、接骨,羊肠线缝合,然后用四根柳木棒夹将腿固定。在手术完毕的时候,花花没有一点挣扎的愿望。金大雨和谢琳娜把它抬到毡房,在床下铺一张毡子,解开花花,把木板推了进去,然后解下绳子,抽出木板。它身上打着哆嗦,看了他们一眼,仿佛是感谢。

  根据花花的伤情,要把它抬到橡树大院静养。那很费气力,它的体重在六十公斤以上,只好把它放在毡房里养。专门为它宰一只羊,天热放不住,冰窖里的冰所剩无几。每天从家里给它送吃的。好在有三匹快马,三、四公里路程,一趟子就到了。必须保密,全国在闹饥荒,机关干部和学生的粮食定量每月九公斤,粗粮六公斤,细粮三公斤。人的生活那样困难,让一只害人野兽享受那样高待遇,是立场问题,已经有人对他们说三道四了,只有晚上让它吃一顿饱餐了。它一天吃一顿甚至两天吃一顿饱餐就可以了。那只羊人和它吃完之后,就改为煮熟鱼和牛奶。有时母、子、女仨人为了玩水,捉了新鲜鱼给它吃,常规的食物是在家做好送去。

  丽达说她叔也没有受过花花那样的优待,说起来真对不起叔。老汉说怎么把他和花花相比,他身上流着布琼尼骑兵的血,百难不死,百战不死,就是有洪明、她和谢琳娜给他心灵上的力量,他们为他什么都可以牺牲,怎么说对不起的话!是不是看他老了,需要像伺候伤病员花花一样伺候他?

  丽达笑了,说自己只是随便说一句,他整天在外餐风饮露,实在想让他颐养天年,不愿他再奔波,没有说他老的意思。人的老不在年龄,在精神,他身上有布琼尼骑兵战士的血,精神不会垮,如院里橡树一样长青。

  每次三人一起来羊圈子,与老人共享天伦之乐,享受草原上鲜花水色、夕阳远山、古道芳草、光风霁月。或者吟诗雅奏,或者回顾那已逝的岁月;讲崔正冈与谢洪明淘金的乐趣,讲他与高尔察克的战斗,和在列宁身边的小故事;讲乌斯金娜在教育中的成果,回顾卫国战争她在战壕里救死扶伤的情景;也谈到苏联的大情洗运动和近些年间伏罗希洛夫、莫洛托夫被清洗出政治局的内部消息,还有伏罗希洛夫被解除苏维埃主席团主席职务后的消息。有时候在孙子孙女的追问下,也讲崔正冈与布琼尼的友谊,讲他们冲锋杀敌的壮烈,谢洪明为救铁列琴柯胳膊被炸断的血火纷飞场景。当夜深了,草原凉了下来,丽达和谢琳娜回橡树大院之后,留下金大雨和崔正冈,两个人的话谈得投机,经常谈到天明。

  那天晚上,丽达母女俩走后,他俩无意回屋内,沿河边在细雨中漫步,崔正冈问孙子是不是觉得爷爷已经老了?孙子说爷爷肯定比孙子老,不敢说爷爷不老。

  爷爷说:“你小子倒会巧舌,想必爷爷说老的意义你不知道?”

  他笑了,让爷爷放心,他们一定让他的晚年过得幸福。他说:“我妈听爷爷说了一句玩笑话,心里沉闷了很多天。”

  老汉问:“哪个话?”

  孙子说:“爷爷说社会福利院也不错。”

  老汉“噢”了一声,说是说着玩的,爷爷真就那么傻,丽达过分心细,回头向她解释。

  其实,崔正冈的城府很深,他就是要丽达认真想一想,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常把话题转到现在的苏联,是在提醒她,不要做出不明智的选择。在中国,有她与周恩来总理的关系,在国外有她与波伏瓦的关系,还有,这是最重要的,中国共产党坚持列宁主义的旗帜,对斯大林的功过评价三七开,与现任苏共领导表示了明确的分歧。

  那些话他不能向大雨讲,小孩子家承受不了。

  他问大雨,谢琳娜可爱么?金大雨说爷爷明明知道还问?爷爷说:“谢琳娜可是对我说过,非你不嫁,你小子没有向爷爷表示过那样的誓言。”

  金大雨坦诚地说:“我最怕的是谢琳娜瞧不起我,我一无所有,被妈收养,一心一意认这个妈,这个妹妹,这个爷爷,我幸福得很。自从认了妈、妹妹之后,与我生父,哥哥不来往。”

  老汉说那事要批评他,不能与生父、哥哥一刀两断,做人不能那样。

  他解释说:“我那么做是为了爷爷、妈妈和妹妹。”

  老汉问:“怎么讲?”

  金大雨说:“你们有那样光荣的历史,我父亲是黄埔军校的学员,国民党员,家是地主,我与生父保持关系,要连累你们,我好为难。前些日子,我妈又给我父亲寄去全国统用粮票和钱,我好生难过,好难为妈妈。”

  “丽达——”崔正冈嘴里重复了两声,说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子,他要孙子不要太在意,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讲不清,道不明。爷爷向金大雨讲,他父亲是个心怀坦荡的人,为了打日本鬼子,受了伤,差一点丢了命。为了保住共产党的财产和十万斤军粮离开黄埔武汉分校,那是光明磊落的人格。丽达做得对,他和丽达能顶住那些压力。金大雨再三表示不能牵连他们,他们对他的恩情难以报答。

  老汉说:“不就是个地主出身么?我家出身很不好,是满清时代的旧官僚,和周总理的家庭出身一样。细究起来,可能比总理家的官还大。现在的中央领导人中,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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