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九其与紫十英也瞧见了台上状况,二人不动声色地继续招待客人,对望的眉宇里尽是担忧。
“族长,你这样离开对客人有些失礼,若是不舒服……”
“红多隆,你们难道逼得我还不够吗?”柳漠西隐约感觉体内有股气流窜生,那是咒气发作的前兆。他无法忍耐,坐在那里看到可笑的一切。
如果今天单是庆祝圣女生辰,他完全可以坐在那里陪客人开怀畅饮,可是该死的!
这是他不能逃避的婚礼,可笑的婚礼!可恶的婚礼!
看着处处火光闪耀,族民欢天喜地,每一处笑声都是一把利刀。
他想念着芯月,强烈地想念着,想见到她,想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坚定地告诉她……“我们走,离开这里!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
他做不到在人前强自欢笑,他做不到牺牲一个姑**清白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他做不到一生一次的婚礼与其他女人共度,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芯月自此永远消失……
柳漠西冲向外面的某一处,红多隆眼眸锐光一闪,有所察觉,在那道高大的人影尚未跨出几步之时,飞快闪身而上。有力的手指准确一点,落在柳漠西肩颈处的穴位上。
“红多隆!”柳漠西万万没料到他会对自己用这一招,身子被定住不能动,只能眯起眸子自嘴里迸出狠话。
“对不起,族长。”红多隆灰眸中充满无奈,走到他面前,“今夜的婚礼不容许发生意外。三十年了,族里人都盼望着这一天,为了族长自己,为了漠西族,属下只能这么做。”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中。
“红多隆,你给我吃了什么?”柳漠西气息变得粗重,怒气蔓延,血液奔腾。
“请族长放心,只是让族长定神的药丸而已。还有半个时辰,大典就要开始了,族长可以先去休息休息。”
红多隆只手一点,解开了柳漠西的穴道。柳漠西挥出一掌想推开他,不料掌势软绵无力,额头也昏胀起来。红多隆对着后面挥挥手,立刻有两名高大的侍从走过来,将柳漠西瞬间虚软的身躯扶进了屋内。
“族长,属下也是情非得已……”
天起了凉风,月色不见,被乌云彻底遮掩。
地上处处篝火,火焰跳跃。
漠西族的族民一路跳舞,跳进了龙云坛前的广场,广场上,火把一束又一束的燃着,准备要通宵达旦的狂欢。客人们已经开始纵情的喝酒、唱歌,欢呼不断。
暗处,蓝雾祁一身白衣,远远望着这一幕幕欢腾的景象。
柳漠西与雾银的婚礼,他没由地感觉痛楚烦躁,为之涌起深沉的悲哀。遥远黑幕天际,他说不出是愁是苦,为了这即将成婚的两人,为了正在某处悄然心碎的芯月……
猛然转身,他再也按捺不住,直朝芯月所住的屋子奔去。
“蓝长老……”侍女惊异不已,看到他绷着俊容从身边掠过。
很快,蓝雾祁又如一阵旋风闪出门外,对着侍女焦灼地追问:“芯月格格呢?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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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红尘尽,人无悔(二)
(本章字数:2234 更新时间:2010…4…22 0:23:00)
很快,蓝雾祁又如一阵旋风闪出门外,对着侍女焦灼地追问:“芯月格格呢?她人呢?”
侍女见他神色骇然,吓得声音发颤:“格格她……”
“她去了哪里?”这样的时刻,她可能会去哪里?龙云坛吗?亲眼目睹见证那场婚礼吗?
侍女紧张地摇头:“格格与一位外族的客人一道出去了……”
“什么族?”
“奴婢不知道……”
外族的客人?芯月,你和谁在一起?你去了哪里?
蓝雾祁只觉五脏六腑瞬间焚烧,脚下半步不留,隐隐预感要发生些什么,急切地奔到外面寻起人来。
韶乐悠扬,琴瑟合鸣。
主婚仪官就是红多隆。
柳漠西又回到了龙云坛广场前的台上,只是他浑身无力,意识有些朦胧,四周火把成了一道道闪烁的亮光,那些亮光让他心底又热又寒,揉成不可抵挡的一张网,向他拢来。
“新娘子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宣布,草原上立刻安静下来,成千上万的目光齐齐看往一个方向。
漠西族的圣女,今日的新娘,将在所有人祝福的目光中,走向人生的新路。
柳漠西身形僵立,他已不是他自己,血液滚动,只感觉冰雪寒飞,就要凝固。
他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走来。那是漠西族的圣女,即将成为他新**女人,她打扮得很美,穿着全是银色流苏的红色新娘服,在少女们一路高歌中,慢慢走近。
她每走过一步,他的心就寒下一分。
被握在手中的灿彩红绫随风轻轻舞动,她微垂着头,隔着细细密密的银色珠帘,隐约露出一张绝丽的容颜。那柔唇淡淡勾出抹轻盈的微笑,随着她走动的身姿,珠帘轻挑,那笑便如同琼宇天光落在了众人眼底。
“好美丽的新娘子!”一个有些稚嫩的甜美嗓音忍不住惊叹出声。
她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却让台上的新郎俊容更加阴沉。
柳漠西深深吸着气,彻骨寒意。他别开眸子,望向被火光印红的天空,不敢想象那么多双眼睛里,是否也有一双他魂牵梦萦的水眸。
他乞求能看到日思夜念的美丽容颜,又如此胆颤心惊,害怕她真的就在人群里。
今夜,他逃不过,众目睽睽,一双眼睛便代表一份希望。
他不能逃,逃了无颜苟活。
可是……冷硬的心冰破之后,连自己都无法拼凑,那个可以令他融化的女子,可在暗中为他祈祷?
空中有丝雨飘落,落在他的眼睫之上。
众人察觉不到,因为他们只为新娘前所未有的绝代风华所吸引。蓝雾银隔着珠帘微微抬眼,朝台上看去……
红绫飘飞的台上,铜鼎屹立。
稍纵即逝的电光下,那个身穿喜袍的男人脸上苍白如雪,身形冷如冰峰。或许,她可以想象出此刻他眼中无尽的悲哀,明明是处处喜庆,可他身后黑暗空旷,孤单的身影分外荒凉。
雨丝飘在她的手背,她抿起唇角,知道自己也没有了退路。
漠西……纵使你会恨我,我也不得不走上这一步……
一场婚宴,剪不断理还乱。
若说心碎,谁也比不过她……
芯月静静地站里人群之中,仿佛遗世孤立。乌克没有坐在宴席之上,反而蹙眉立在她的身边。两人被无数的漠西族民淹没,没人注意他们的存在,而乌克的眼中只看到芯月,芯月的眼中只有台上的那人。
她看到他了。
隔着热闹却冰冷的空气,她深深地凝望着他,眸光盈盈,全部将那份爱恋痴到了骨子里。然而,两人间相隔重山深梦,他喜服上的花纹红得夺目,却化做利剑,瞬间猝没心房。
忍住令人窒息的疼痛,只为这一眼,她屏住呼吸看了眼那个轻彩娇红的女子,水光潋滟的瞳眸中流露一种渴求的羡慕。
不似皇宫大婚那般九翚凤冠,珠玉累累,但她可以想象蓝雾银半掩的似水容颜,瞬间引发多少惊艳。
他……以后便是别人的了,是自己亲手将他推给了别人……
她不后悔,也不能后悔!
似有雨丝飘落,落在芯月如云的秀发上,落在她悄然沾湿的眼睫上。
“想不到他真会娶了那个圣女。”乌克的话语低低地传入耳朵,芯月没有侧头,只是悄悄垂下眼敛,不过瞬间又扬了上去。
纵然是每看一眼都是绝望,她也舍不得少看一眼。
“芯月,你真不喜欢他吗?”
乌克闪烁的黑眸里沉着不易觉察的幽亮。雪山之行,柳漠西对芯月的感情昭然若揭,无人不知,但芯月对他似乎一直冷漠以对,如今柳漠西还娶了她人,看样子大哥的猜测并不对。就算萨拉族以龙云图的名义带走了芯月,柳漠西也不会有那么多反应吧?
芯月屏息默立,耳边空寂无声,全部意识只为台上那人……
往事历历浮过,他们爱过恨过,哭过痛过,十余年的感情真的要烟消云散,他们的心也将灰飞烟灭。
雨丝断断续续飘落,发丝上蒙上一层水气。
柳漠西僵直地站着,看着被人簇拥的红影款步上台。
耳边是少女们的歌声,“天生的一对鸳鸯,贴心的新郎与新娘!像合意的琴弦,心跳也能合上……”舞蹈的队伍紧跟在新娘身后不远处,台下的贵客们纷纷站起身来,跳舞的队伍像花瓣般散开,篮子里的花瓣带着芬芳飘洒在空中。
如果……如果这是一场梦该多好,所有人的美梦,他的噩梦……
雾银,你明知道我不爱你,却还甘愿如此。这是你的希望,我可以成全,可是我的希望,谁来成全?
有一刹那,他眼前出现幻觉,以为朝自己伸出手来的就是芯月……
一眨眼,立刻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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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红尘尽,人无悔(三)
(本章字数:2200 更新时间:2010…4…22 0:23:00)
蓝雾银缓缓抬头,凝眸对上了他,却只一眼,淡笑轻扬。她的眸中也有泪光,偏又那样笑着,眸光清清澈澈,春波般柔亮,几可鉴人,让人不忍破坏。
她朝他伸出素白玉手,如同初回大漠下马车的那一刻,他无从拒绝。
柳漠西迟疑了许久,终是握上了她。
人群中,芯月突然闭眸,有股热气冲上眼眶,在那两只手相握的一刻,她身躯抑制不住颤抖了起来。
乌克清楚地瞧见她的神色,那是一种宛如失去性命般的痛楚,可她咬着唇瓣极力隐忍着没让自己倒下去。他疑惑地望向台上,看到新郎、新娘牵着手慢慢回身,面向众人。
礼官高亢的呼声几乎被淹没在人潮欢呼中,隔着飘零的雨丝,他看到那对新人似乎正在交拜……
而身边的美丽女子容颜苍白,语音冷得怪异:“我们走吧。”
芯月不忍再看,多留一瞬都怕自己无力承受,她终于看到了他与圣女结为连理,从此,他可以健康地活着,可以为了自己的族人与信念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而她,是该走的时候了。
“你心底其实是爱着他吧?”乌克忍不住问。
芯月似没有听到,转身背向龙云坛,挪动脚步。
“如果是我大哥想娶你,你会答应吗?”乌克想起大哥眼中占有的意图,不禁问道。
芯月连步子都未停,她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耳朵都已封闭,拒绝再听到一点声响。心里不断地催促着自己……离开离开……快点离开……
乌克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不了解女人,他明明看到芯月眼中不舍的眷恋,也见过柳漠西至死不悔的痴情,为何这两人却落得今日局面?不过,他不管这些。反正得不到龙云图里的秘密,大哥至少要得到芯月,也不能让漠西族好过。
“怎么还不走?”芯月对他蹙紧眉。
“呵,婚礼如此热闹,喝完喜酒再走也不迟啊!”乌克邪邪地笑道,他真想看看柳漠西对芯月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那你自己慢慢喝吧,我先行一步。”芯月挤过拥挤的人群,娇柔的身影很快就要消失。
乌克连忙追上去,他前来的目的便是带走芯月,无论是否可以用她遏制柳漠西,都要先把人带回去再说。至于喜酒,不喝也罢。
热闹的人群里,还有一个断肠人。
梦**目光一直落在龙云坛前,她的心神与芯月一样百般纠结。
光阴退流,仿似回到当年的那一晚,他是一族之长,有着冷骇残酷的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被那抹冷冽吸引。
她以第一舞**身份被人送到他的帐中。柔媚一舞,眸间尽洒风情。那双黑眸中闪过惊艳,当她千娇百媚勾住他的颈子时,一股男人的本能将她压下……
灯火辉印,肌肤相亲,她永远记得他给予的疼痛,也清楚记得疼痛的瞬间,他有着惊愣的僵硬……
他不可能爱上自己,她知道;他甚至没有认真看过自己,她知道;他的心底从来没有一个属于她的角落,她也知道。
如果当初他知道自己还是清白之身,他定不会占有她,她究竟该为自己感到可怜还是庆幸?
他的心给了芯月,他的人娶了圣女,而自己……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娘说,若是爱不到,那便恨吧!有多少爱,便有多少恨!
她为什么连恨他都做不到,只记得他不经意间对自己的好……一个出生花楼的舞女,她也想过挣脱命运的束缚,可是离开了花楼,离开了那些欣赏的目光,她蓦然迷失了自己。
对于这样的人生,除了抓住割舍不断的亲人,还能期望什么?爱到头,只余空梦,她唯一的希望便是完成一切之后,跟随萦娘回去萨拉族,那个自己出生却没好好呆过的地方。有着同父异母的哥哥,说不定还有其他亲人,她要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梦娘低下头,眼中噙着泪,直到再一转眼,看到芯月原来所在的位置人已不见,她才猛然惊醒。
芯月定是被乌克带走了。她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心收回来,不解地问梦娘:“你为何要让她去萨拉族?就不怕大清皇帝知道了,对萨拉族不利吗?”
萦娘瞟她一眼,眸中有着得意的算计。事到今天,她所做的一切虽然与计划有所偏差,但总算一步步就要实现。梦娘又如何能明白她这几十年所受的苦难,一生不能摆脱。
她就是想要漠西族灭亡,至于萨拉族,存亡存亡与否她并不在乎。但是,在漠西族灭亡之前,她发誓要让柳漠西替他父母尝到那种为情而殇的痛苦。
之前,看到柳漠西为了芯月,态度坚决,不惜对各大长老为敌,萦娘暗暗高兴。她想如此下去,一场内乱势不可免,柳漠西不但为情所殇,也会毒咒发作至死。谁知,芯月以死相逼,竟然成全了他与蓝雾银。
如此一来,柳漠西就算失去了至爱,也保住了漠西族的和平。
她不甘心,她要的是整个漠西族乱成一团,自相残杀更好,她要他们每一个人痛苦地活着,比死还难过!
所以,她既要促成他娶蓝雾银,又要将芯月送走,然后在这大婚之上,等着一幕幕好戏上场。
“娘……”梦娘轻轻拉了拉萦**袖口。
“就因为她是大清格格,我才让她去。”萦娘这才笑着回答她的问题。
“娘真的不怕伤害到萨拉族吗?而且,龙云图的秘密明明在娘手中,芯月就算去了,也很快就会发现,乌达根本没破解龙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