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英苦笑,「我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你得知此事后,竟会千里迢迢跑来找我。」低估这位来自异世姑娘的决心和毅力,绝对是他此次最大的失策。「当然我更没料到,原来你第三天便已猜到我的意图,却还为了配合我的算计,执意跑来这里。」
正是这点,让他更对她感到歉疚。
姚萱萱没有说话,只是绷着小脸,像个委屈的孩子,将头埋进他胸前。
她恼他,却也知他实在身不由己,因此不好把气全出在他身上。可她又不是圣人,自己这一路上为他受了那么多苦,没道理要掩着不让他知道。
她晓得徐延英看到自己这模样会心痛,而她就是故意让他痛的。
她要他长长记性,记着她为他受过的罪,这样他下次要做什么事之前,才会多为她想想,不再一意孤行。
「萱萱……」果然,她此刻苍白瘦弱的模样,令徐延英心疼得要命,暗暗决定以后绝不再让这种事发生。
姚萱萱见他一脸愧疚,心情这才好了几分,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解决叛军,然后向皇上奏明,先前重伤未愈即上战场,留下隐患,日后需好好静养,故而将兵权交还皇上,自此做个闲散侯爷。」
姚萱萱不悦的撇了撇嘴,「哼,想必他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虽然说这样或许的确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在她看来仍是便宜了皇帝……利用完了又有充分理由能把徐延英一脚踢开。
「倒也未必。」徐延英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翘挺的鼻子,「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发生了。」
他有时会想,这世上的女子多以夫为天,希望丈夫在仕途上能够步步高升,恐怕也只有姚萱萱这个从异世来的女子,才会如此支持他这项决定了吧?
「你最好说到做的。」她瞪了他一眼。
「我会的。」她被他的假装重伤吓到,他又何尝没被她千里寻夫的疯狂行径给吓着?为了两人着想,往后他再也不做这种事了。「别生气了,嗯?」
唉,要是外头那些士兵看到他们英武神勇的大将军此刻是如何低声下气的哄妻子,眼珠子怕不瞪得掉出来。
不过对徐延英来说,别说是士兵们的观感了,现在就是皇帝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妻子的情绪重要。
「这次就饶过你。」姚萱萱也知道就只能这样了,哼哼的道。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见到男人胸前隐隐渗出一抹殷红,蓦地沈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她扬起语调,「你真的受伤了?」
唔,怎么还是没瞒过她呢?徐延英有些苦恼。
「做戏总要做逼真些,不过不严重的,你别担心……」
可惜话还没说话,姚萱萱已扒开他的衣服了。
知道自己又惹恼了她,徐延英只得无奈的任她检查伤口并重新换药。
好在他的伤的确不是很严重,若非刚才被捶了那几下,原也不会伤口迸裂。
姚萱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替他包扎完后,才恶狠狠的道,「你刚才说的,解决了叛军就辞官是吧?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到时你若敢反悔,我就带着小知勤离开。」
此话一出,立刻就换徐延英变脸了,「胡闹,你可是我的夫人,想带着我的嫡长子去哪?」
「你若没有反悔,我当然不会带他去哪。」她翻了翻白眼,「更何况小知勤是不是你的嫡长子还难说呢,我们当初又没经过明媒正娶……」
她可没忘记自己当初顶着他的通房丫鬟之名生活了一年多啊!
「等回去后咱们就补拜堂。」他快速打断她的话,想了想,又道,「我似乎也还欠了你一个洞房花烛夜,到时一并补吧!」
嗯,就这么决定吧!徐延英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姚萱萱脸一红,啐道,「别闹了,咱们儿子都生了,还补什么拜堂和洞房花烛夜?」
这事若传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我倒觉得这主意挺好的。」自从确定了自己的情感后,他不是没有遗憾过一年多前娶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她。
萱草的样貌在他心底早已模糊,他完全无法将眼前姚萱萱的面容与之重迭,即使在别人眼中,那分明是同一张容貌。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徐延英见她神色不定,追问道。
见他表情认真,显然并非说笑,姚萱萱忽觉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似的。
怎么办?被他说得……害她好像也有一点心动了啊!
「谁要和你洞房了,要去你自己去!」她红着脸扔了一句,落荒而逃。
***
第十章
东南叛军在历经四个月的挣扎后,终于还是被护国大将军徐延英彻底歼灭,还大齐国一个安宁。
然而徐延英本人在与叛军作战时,不幸受了重伤,虽然最终仍将叛军消灭,却也留下了病根,需要仔细调养。
回京后,他即将虎符交还给皇帝,皇帝欲挽留未果,只得准了他的辞呈,送了许多滋养的珍贵药品,让他举家搬迁至郊外的别院休养去了。
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当忠勇侯搬至郊外别院后,居然不知为何又重新成了一次亲。
不过忠勇侯此举倒非有新人忘旧人,因新娘是忠勇侯夫人,亦是小世子的亲娘。只是明明已是夫妻、连孩子都有了的两人竟还突然来了这一招,让众人看得一头雾水,搞不懂忠勇侯到底在演哪出。
另一项让大家意外的事是,成亲那日也不知忠勇侯是否心情太好,看起来气色极佳,至少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完全瞧不出他是伤员。
而忠勇侯本人更是不顾伤势,豪爽的向众宾客一一敬酒,显见对这场盛大的婚礼非常满意。
众人对于这场论异的婚礼都感到疑惑,但多数人只敢在心里嘀咕,并不敢多问,谁知道那位战神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对自己如何?
不过最后仍旧有少数人冒着被忠勇侯「办」了的风险,好奇跑去问他何以要重办婚礼。
没想到问起这事,徐延英的态度倒是格外和善亲切的。
他表示先前与妻子成亲时自己尚是平民之身,再加上受征召在即,时间仓卒,连正经的仪式都没有,使得后来不少人误会了她妻子的身份,以为她不过是他房中的丫鬟而怠慢,更令皇帝错以为他尚未婚配。
他不舍妻子受到委屈,决心重新给她一个盛大的仪式,然而先前又忙着平叛为皇上分忧,无暇处理这些事,故而才在卸下将军一职、搬至别院休养后,特地重办婚礼,广邀宾客参加。
这说法传开后,百般困惑的众人总算恍然大悟。
只是有人赞许他对发妻的情谊,却也有人觉得他堂堂忠勇侯,前镇国大将军,空有大才却不肯留在朝中为皇帝分忧,反而执着于这点个人不重要的情情爱爱,实不可取。
不过这些想法或看法,无论正面负面,身为当事人的两人都不在乎了。
成亲那日的洞房花烛夜,就在新郎正准备朝新娘伸出狼爪……嗯,是准备体贴的帮娘子宽衣解带时,外面却突然传来响亮的小儿啼哭声,当中还夹杂着「娘」、「要娘」的哭喊声。
之后便是奶娘站在新房外,慌慌张张的道,「夫人,世子晚上一直嚷着非要见您不可啊,怎么哄都哄不住……」
新郎的手一僵,脸色变得格外阴沈。
姚萱萱先是愣了愣,随即在看到眼前男人脸上精采的表情后,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她拍开他的手,「好啦,我去看看。」
「别管那小子了。」徐延英赌气道。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盼着的洞房花烛夜啊,怎么可以被打扰了?那奶娘也未免太不会看时机了,居然在这种重要时候把小知勤带过来?
他决定过几天就把她辞退!
「认命吧,谁教他是你儿子呢?」姚萱萱整整衣衫,下了床朝门外喊道:「进来吧。」
「娘!」门一开,某个小小人影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扑进她怀里,表情委屈得像被丢弃的小狗。
「怎么哭成这样,连奶娘的话都不听了?」姚萱萱好笑的抱起他。
一岁多的小娃娃哪有办法流利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可怜兮兮的抽噎道,「要娘……」
「娘就在这儿啊,你要娘做什么?」
小知勤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警戒的望向站在姚萱萱身后的徐延英,大有「别想和我抢娘」的意思。
徐延英挑了挑眉,敢情这小子是听说他娘要嫁给他爹,故而吃醋不成?
只可惜他却不知道他娘和他爹早就在一起了,否则哪还有他的存在?
徐延英挑衅似的回望儿子,甚至还一手揽住姚萱萱的腰,气得小知勤再度哇哇大哭。
其实本来小知勤对他爹没那么多意见的,甚至也喜欢和他爹玩,然而数个月前,他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娘亲,因爹离开后就开始魂不守舍,对他的关心和注意力大减,就让他颇不满。
到后来甚至直接消失,连面也见不着,而每回他哭着要娘时,奶娘都说他娘出远门找他爹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出远门是什么意思,却牢牢记住了当初娘亲是因为他爹爹而不见的,害得他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和心爱的娘亲撒娇。
他年纪虽然小,但也是会记仇的!不能讨厌他最喜欢的娘亲,排斥没那么重要的爹总可以吧?从此以后,他就决定要积极分开他娘和他爹。
据说今天是什么他娘要嫁他爹的日子……尽管他不懂何谓成亲,但一听就觉危机感大增,因此便哭闹着要找娘,不想让她和爹单独相处。
父子俩以眼神对峙了好阵子,可惜他们所争抢的女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姚萱萱根本没想到这么多,她完全搞不懂儿子在生什么气,只得尽力温言安抚,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才把这小子哄睡。
幸好先前小知勤已闹了好阵子也累了,否则哪那么轻易就让她脱身?
目送奶娘抱着小知勤离去,新房内再度只剩新郎和新娘。
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笑出声。
被儿子这样一折腾,就是先前有什么绮念,现在也半点不剩了。
他们干脆肩并着肩坐在床沿,聊起天来。
「小知勤的性子可真倔,不知是遗传谁呢!」姚萱萱咕哝,边说边瞄着身旁的男人,摆明认定那是他的基因。
「倔强不见得是坏事,但不识时务肯定不是好事。」徐延英阴着脸道,显然对新婚之夜的气氛被彻底破坏一事耿耿于怀。
姚萱萱没良心的大笑,「那绝对是遗传自他爹了,毕竟今天过后,你在许多人眼中也是不识时务的呢!」
几个月前,他阵前「重伤」一事传开,本来对此事半信半疑的众人,都在忠勇侯夫人连夜赶至东南寻夫后彻底打消了怀疑。
毕竟若此事是假,忠勇侯夫人怎么会如此慌张?甚至风尘仆仆赶到后,还彻夜不眠的照顾了忠勇侯数日数夜,为此军中众人无不对她感到敬佩钦服。
不过女人进军营在多数人眼里看来仍为惊世骇俗,因此忠勇侯夫人进军营照顾丈夫一事,亦曾引起过朝堂上那些吃饱撑着的谏官文臣几番争执。
但随后立刻有消息指出,说忠勇侯夫人早年在民间时受过神医指点,对于外伤处理照护格外专精,军中不少伤兵便曾深受其惠,大大降低了受伤士兵的死亡率。
因此她若是以「大夫」的身份留在军中照顾重伤的忠勇侯,也没人能强烈批判什么。再加上忠勇侯最后虽负伤却仍大败叛军,这才让此事轻易平息,再无人多嘴。
皇帝也是因为信了他的伤势,才在稍加慰留后,便爽快的放人。心里惋惜的同时,却也暗自欣喜。
他始终对于明明不喜却又不得不重用徐延英之事耿耿于怀,如今叛乱已平,内忧外患暂时都没了,而最具威胁的徐延英还受了重伤并主动交还兵权,多么完美的结局呀!
如果徐延英没重办婚礼,包括皇帝在内所有外人对忠勇侯的印象大概就停在此处了吧?偏偏他又来了这一出,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样一来,哪还有人不知他先前的「重伤」其实不若想象的严重?
接着又会想到,他明明并未伤到无法继续担任将军一职,又何以执意辞官?这一路思考下去,能想象的东西就多了,最后再与先前忠勇侯拒娶和韵公主稍加印证,便能得出皇帝与忠勇侯恐怕一开始便面和心不和的结论了。
至于皇帝,此刻想必也是气得跳脚吧?
虽然他的目的终归还是达成了,但当众人揣测忠勇侯为何要急流勇退的同时,又怎么不会怀疑是否皇帝对位高权重、手掌兵符又拒娶公主的忠勇侯起了杀心,这才让忠勇侯装病辞官呢?
偏偏忠勇侯又已辞了官,并将兵符交还朝廷,皇帝就算想出口恶气,也找不到人发泄。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吧?姚萱萱坏心的想着。
徐延英先前可是连立了两个大战功的人啊,皇帝再恼怒,总不能夺了他的爵位吧?
「旁人爱怎么想,就随他们去吧。」徐延英不在乎的道,「至于皇上……
早在当初我拒绝娶和韵公主时,便注定不可能与他同路了。」
姚萱萱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只要你是徐家人一天,皇帝就不可能真正信任你。」
急流勇退是对的,一个位高权重又不得皇帝信赖的臣子,迟早会死于非命。
相较之下,她宁愿当一辈子的徐家丫鬟,也不想变成空头衔的寡妇。
「无妨,那些都不重要了。」
「也是。」姚萱萱抿唇一笑,「说起来我比较期待十年后,皇帝才发现全国武将都是你的嫡系弟子时,会是什么感想。」
当初徐延英汲取了她从后世所带来「广开各类科学校」的想法,在辞官的同时,亦表明他虽无法再上战场,但若有需要,他可以在大齐国开设武堂,招收有才华的将士,教授为将之道。
当时正苦恼徐延英走后朝中即无大将的皇帝,在听到他的建议后,立刻爽快的同意了。
能培养出非徐家人的战将,在皇帝看来,这些人即便较徐延英稍弱些,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只是他却低估了在师生关系中,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力。
这些自武堂出来的学生,未来必将深受徐延英的影响。
一个徐延英只能掌大齐国的一支军队,但许多个徐延英的学生,却能掌握大齐国中许多支军队。
而等皇帝意识到这点时,恐怕也来不及了。
徐延英虽对造反没兴趣,但也必须自保,在皇帝找到一个能够取代他的将才之前,控制全国有潜力的战将就是确保徐家安全的最重要手段。
「其实我现在倒不在意嫡系之事。」徐延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妻子。
「嗯?」姚萱萱不明所以,却突觉被盯得有些发毛。
「因为比起嫡系,我更在乎何时才能有下个嫡子或嫡女……」他低低一笑,伸手揽住了她,「别忘了今天可是咱们的新婚之日啊!」
姚萱萱愣住,一抹红晕瞬间爬上脸颊,看起来倒有几分新娘的娇羞。
不过身为现代人的她,怎么能够那么轻易被这种程度的调戏打败呢?
「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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